郭沫若《老子出关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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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02:06
在当下的中国,很多东西都在消失,然而一个现实是,总有一些东西仍会在民间顽强地生长,灯灯相传——无论是制墨,还是别的。
  “天下墨业在绩溪”,如今,对绩溪诸墨厂的利润贡献较大的是礼品墨与墨汁,徽墨的“丰肌腻理、光泽如漆”、“其坚如玉,其纹如犀”其实绝非用礼品墨或实用墨者所能体会。在当下的中国,很多东西都在消失,然而一个现实是,总有一些东西仍会在民间顽强地生长,灯灯相传——无论是制墨,还是别的。
墨模雕刻现场
安徽绩溪良才墨业的制墨加工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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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入古徽州地界,零零星星下起了小雨,远山一片青翠,粉墙黛瓦时时可见,近处则松柏茂郁,竹林小溪,空灵温润,恍若走入米家山水。
  这样的地方与水墨联系在一起,是最自然不过的。
  说起墨,古徽州所属的绩溪、屯溪、歙县三地为安徽省的徽墨中心,一条长约57公里的公路两边集中了大大小小的墨厂和墨肆,然而又有一句话是——“天下墨业在绩溪”,清代徽墨四大家,绩溪有其二(绩溪人汪近圣、胡开文),论及当下,绩溪规模较大的墨厂有冯良才的良才墨业、胡开文徽墨,而在精品墨与古法制墨方面,则有郁文轩墨庄可为代表。
  到绩溪,先访的自然是两个规模较大的墨厂。
  冯良才的良才墨业这些年声誉渐起,然而其实也就是几间店面,加工车间里,三名墨工正各自将一块面团状的黑墨捶打得呯呯作响,所谓“轻胶十万捶”,空气中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冰片与胶味,微微的臭,忽然就让人想起儿时书法描红课的墨味与夏日的午休。
  “人家是往前走,我们是往后走。”瘦瘦的冯良才看起来颇为精干,在领着我们看了一圈后,坐下来的第一句话这样说。
  他身后有一块牌子名曰“艺粟斋”——那是制墨大师曹素功开创的牌号,上海的曹素功一直被认为是曹素功正脉,然而却未及时注册“艺粟斋”这样的名字,仅此一点,就不能让人不佩服冯良才的眼光与精明。
  所谓“法必宗古”,然而冯良才还有一种观点——“纸墨相应”,墨做得再古,若与纸不相应,也还有问题,而这个标准实在是太难把握了,“比如明代用的是皮纸,不用生宣,把墨恢复成明式墨也行,但如果用的纸是生宣,那就不可能做到‘纸墨相映’。”
  冯良才制墨手艺主要来自于家传,他的外公石原棠在清末民初即在曹素功制墨作坊做墨工,其父亲冯志松少年时就由外公携往上海曹素功(尧千氏)墨庄学艺,后为上海墨厂技术人员。冯良才年少时曾学习墨模雕刻技艺,后下乡插队,1985年开始筹建创办“绩溪徽歙曹素功墨庄”。要说冯良才所制墨,有名的包括“壮墨堂藏墨”、“良才”等,但在爱墨者心中,最具代表性的无疑是“南宗北斗”纪念墨。2005年,为纪念明代书画大家董其昌诞辰450周年,北京、上海、澳门三地联袂特制定版纪念墨并委托于冯良才。冯良才说当时他带着技术人员多次去上海博物馆,考察研究馆藏明代松烟墨和其他古墨的风格和墨色特点,并对董其昌书画原迹反复揣摩,以求恢复失传已久的明代松烟墨制作工艺。
  这样做成的墨当然是他引以为豪的——现在,“南宗北斗”墨依然在冯良才的店里陈列着,良业墨业的规模一直在扩大,但冯良才的烦恼却似乎多了一些,这倒不是因为制墨之苦,而是传人的缺乏,他有个女儿,在上海,所做的当然不是墨业。“徽墨的生产主要以手工为主,从设计到成品多达数十道工序,对工人的技术含量要求高,劳动强度大,脏、苦、累,年轻人现在很少愿意做,生产工艺也面临后继无人。”
  “干到哪里算哪里。”冯良才说。
  谈及绩溪的墨,当然少不得胡开文徽墨——绩溪胡开文徽墨厂在绩溪县城有一门市部,销售各种礼品墨、旅游纪念墨以及实用墨。
  无论绩溪还是宣城,政府机关的礼品墨无一例外都是胡开文墨。
  这也让胡开文徽墨的当家人汪爱军(他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颇为自豪,但尽管是当地政府礼品墨的提供者,汪爱军与我们聊得最多的还是国家优惠政策的缺乏。他说对绩溪胡开文徽墨利润贡献较大的是礼品墨与墨汁两项,而高档墨所占市场份额并不高。
  对真正的爱墨者来说,这样的现状或许多少是有些遗憾的——毕竟,对真正的爱墨者而言,徽墨的“丰肌腻理、光泽如漆”、“其坚如玉,其纹如犀”绝非礼品墨或实用墨所能体会的。
  然而绩溪毕竟是绩溪,作为徽墨的重镇,古法制墨的“郁文轩”墨庄在这几年的悄然崛起,让不少海内外的爱墨者喜不自禁——这与从上海墨厂退休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海派徽墨技艺”传人、墨模雕刻大家冯国华老人前些年退休回到故乡中屯村定居密切相关。
  从绩溪城去中屯村的路并不好走,且又下起微雨,然而沿途风景异常秀丽,烟雨之中,听得到林间鸟儿鸣啭以及垄上人的微语——冯国华老人放弃都市回归故乡其实是有道理的。
  冯国华说“墨模雕刻”是他的信仰,他的一切手艺都来自于父亲冯郁文。冯郁文13岁时到老胡开文墨厂当学徒工,后拜当时沪上制墨行业的墨模雕刻高手余松山先生为师,在掌握了从墨模雕刻到制墨生产的要领后,在苏州开设“郁文氏墨庄”,由于肯钻研,其制墨工艺颇有古意,在当时的文人与书画家中极有盛名,然而其后的抗战中经过轰炸,冯郁文重伤成为残疾,1950年代经过公私合营,郁文氏墨庄终于消失。
  冯国华后来一直跟着父亲四处飘荡,打工学艺,“我的学艺从严格来说,是按照旧思维方式指导的,经验是唯一的标准。学艺最终目的,就是学到真本领。所以没有烦琐的套话,只讲努力练好用刀的功夫,也没有深奥的术语,只讲如何刻出水平得到认可。每天起早贪黑,苦练基本功。在严厉的训教下,如果出现情绪波动,有时几乎使人难以喘息。”
  掌握了制墨及雕模的技术后,冯国华终于有机会进入上海墨厂,然而“文革”后,由于墨业题材多为所谓的“四旧内容”,墨厂关停,冯国华也因此失去了工作,“1970年秋天,无可奈何陪伴着病残的父亲,告别苏州,&来到那个陌生的故乡——安徽绩溪一个小山村,在村里借了一间房屋,在亲戚乡邻的接济下,才得以安下身来。”
  这样的困境直到1974年,由于上海墨厂负责人对其技艺的赏识,主动到安徽拜访,方重回上海墨厂,冯国华的墨雕生命似乎重新焕发了青春。
  上海墨厂鼎盛期的代表墨版大多均是他所刻,如郭沫若书写的“沁园春”诗词墨版、关山月的名作“大雪压青松”墨、唐云的“雨中岚山”墨,以及“枫桥夜泊、李白、老子出关、金陵十二钗”等等,此后,冯国华又复制整修大量乾隆至民国时期的仿古墨模。
  退休后,冯国华再次选择了到安徽绩溪老家中屯村定居,每日面对青山绿水与淳朴善良的乡民,让老人很是舒心。&&
  墨庄其实只是村子里的一处院落,雕版在楼上,点烟的烟房、熬胶等在楼下,加熊胆、金箔、麝香、中草药以及描金则在县城的工作坊。
  徽墨制作配方和工艺非常讲究,如“廷珪墨,松烟一斤之中,用珍珠三两,玉屑龙脑各一两,同时和以生漆捣十万杵”。因此,“得其墨者而藏者不下五六十年,胶败而墨调……”在制墨中,父子俩想得最多的还是恢复古法,无论是墨版,还是制墨工艺。以墨版而言,父子俩前后历时六年,完成了48锭仿古套墨《明墨集萃》的雕刻和制作,去年又完成了《剩山图》墨版。就点烟而言,古法所点的松烟原料来自黄山老松根,“现在这种材料已经很少有了,国家封山育林,禁止砍伐树木,故原料稀缺。我们制松烟主要原材料是通过与一些林场的合作,取山上腐朽15年以上的含油脂高的松根。”冯宜明说。
  “最好的墨要淡得下去,做浓做黑很容易,但清而淡很难。”冯宜明在父亲的帮助下虽然解决了不少制墨与雕版的难题,但偏偏有一个难题他没有任何办法——传承面临的困境,“我最早学制墨是责任,后来转变成了爱好,而我儿子却不喜欢制墨,他喜欢音乐。”说这句话时,冯宜明上高中的儿子刚刚出门,一袭白衣,青春年少,这样的孩子不会从事“磨人”的制墨业几乎是可以想象的。
  尽管郁文轩墨香满室。
  冯宜明也不知道这一从祖上传下的手艺到底该如何传承——在当下的中国,很多东西都在消失,然而,总有一些东西仍会在民间顽强地生长,灯灯相传——无论是制墨,还是别的,从这一角度而言,希望仍在。
“制墨是没法做大的”
冯宜明 口述 傅玉婷 整理
&&发表于 02:05
在绩溪,郁文轩是仍然在坚持用古法制墨的墨庄。
  在绩溪,郁文轩是仍然在坚持用古法制墨的墨庄。它沿用了前店后坊的家庭式生产模式,以家族人员为主完成整套程序。墨庄的人数也就四五个人,两个点烟,一个做墨,女眷负责做烧烟的灯芯。虽然这样子没法做大,但如此小的墨坊,却尽可能地把墨做向极致。
“轻胶十万杵”,墨工手持方锤将墨饼捶打均匀
 刚蒸好的墨饼里添加金箔
 墨中的香药近二十味之多
《剩山图》墨版
 一灯如豆,制墨取烟就靠着倒扣的瓷碗壁上附着的那层薄薄烟炱。这一传统的点烟工序在墨厂早成往事。
  墨品中分颜色墨、松烟、油烟等几大系列,比如我们做松烟就是纯松烟,油烟就是纯油烟,都是纯色,不加任何其他的填充物。我做松烟有一个系列,从松脂、玄玉,到玄松,再到现在的玉松,这是一个系列的松烟。包括油烟也是,从书法墨开始到高档的绘画墨,都是成系列的。我整个做墨的时间是四年,也就是从熬胶到成品墨整个程序都自己做,之前是给各个墨厂做点工作。郁文轩还是沿用了前店后坊的家庭式的生产模式,还是以家族人员为主来做整套程序,是很小的家庭式作坊,而我父亲做整个技术流程的把关。
  每一种技术的形成对中国人来说是相通的,只是里面的每个配比如何把握。因为我们家里的配方还是沿用了我爷爷冯郁文的配方,而我爷爷则是传承了胡开文的配方。我将配方做了微调,因为每种配方只适合当时的纸,现在的纸品也都变了,所以制墨还是在往后看而不是往前推。现在分两种墨,一种是书法专用墨,一种是绘画专用墨,这两种都符合当代纸。而我所做的高端墨则一直在追前人的,比如我现在做的油烟墨,如果手头有明墨、清墨,完全可以与之相媲美。但这也是蛮难的一件事,难就难在材料。比如说熬胶,熬胶的技术和一些名贵药材(的寻找)在现如今都是很难的。现在的做法都是按照古方来做的,比如说杵法等都是采用传统的手艺。
  每个墨出来,在纸上出来颜色,都需要和古画上的墨色效果去作对比。古画上的墨虽然氧化了,但墨骨依然在。比如我会用明墨和做出来的墨,在同样的纸上、同样的砚台上、同样转的圈数,来看在纸上呈现的效果,然后对比效果是否一样。好的墨要淡得下去,墨要做得黑很容易,但要将墨做得很清透、很淡则很难,需要有一种清润的质感。因为墨品中有五个字:清、润、厚、透、亮,如果达到这五个字,墨品就不会坏。现在应市的一般墨品,只有两个色阶,不是很浓,就是很淡,中间的过渡没有。如果要追古,色阶必须要丰富,中间的过渡要很和谐,像董其昌用的很多是松烟墨,我则恢复了松烟的做法。我的父亲和祖父也都没有去追这个,我个人去追了这种古法,主要就是一个纯度。五代时的制墨名家李廷珪选择在徽州制墨,就是看中了黄山松。黄山松烧出来的烟含油脂量特别高,在纸上体现出来的墨韵、清透度、厚度、润度都相当好。但现在我们所说的松烟都是福建等地烧的柴火烟,而不是松烟。我恢复古法还是用黄山松烧,但并不是去破坏资源,而是和林场合作。每年他们会砍一些树,树根他们是不要的,根腐烂多年后再挖出来就是松脂油了,用那个拿来烧就是最佳的。
  我烧松烟。这个过程中也吃了很多苦,因为古法烧烟要造窑,底下有个灶台,用盆子盖起来了。它分近、中、远三个等级。现在造个窑不太合适,我就采用另一种方式用缸烧烟,这是松烟的烧法,而油烟则是用灯盏烧。一般一年能储100多公斤,需要1000多公斤的树根。每年我们是夏天烧。
  墨庄的人数很少,加上家里人也就四五个人,两个点烟的,一个做墨的,加上我父母——我母亲就专门做烧烟的灯芯。这是没法做大的,就是小而精的家庭作坊——我尽量做到极致,现在做出来的墨现在就能用,而不是别人说的做出来的墨半年到一年之后才能用。
  墨版图案很多是我爷爷留下来的,父亲从上海墨厂回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的,没有拿回来一件。而他退休之后我也全身心投入制墨,从恢复“郁文轩”开始,我就和各家墨厂就都断了,不再给他们做雕版。我跟父亲学了制墨模之后,在墨厂里的各个技术科都玩过。我和父亲学制墨模也学了十几二十年了。
  我们现在所雕刻的版模很少套用原先的,都是按自己的生活经历所设计出来的版子。比如“仁者寿”等都是按照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经历做出来的。“惟有上下恰当”,这都是以前没有的墨名,是新创的,上面的书法也是父亲自己写自己创作的。我的东西和我父亲是两个路子,像“剩山图”就是我的作品。
  做墨做到现在,其实我觉得没有固定的标准,没有最高境界,只有不断追求。我一直在恢复古法,就我个人而言最大的问题就是传承,我自己的孩子也不喜欢。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是,作为一个制墨者,从版子到墨品出来,把整个程序做下来的现在很难找到了,我一直在找有缘人——包括凹雕艺术。制墨师傅的培养花三年就可以,但雕刻墨模则很难,像我们吃了十几年的苦才能把墨模雕好,这是令我很担心的。再一个就是材料,制墨的名贵材料(稀缺)也是很让人担心的,替代品对墨是有影响的,效果出不来。在我的作坊闻不到臭味,这就在于材料。
  现在很多传统的东西都断档了,没有办法。
冯国华谈墨模雕刻与传承
顾村言 傅玉婷
&&发表于 02:07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海派徽墨技艺”传人、墨模雕刻大家,冯国华老人从上海墨厂退休后一直隐居于徽墨发源地之一的绩溪乡村。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徽墨技艺”传人、墨模雕刻大家,冯国华从上海墨厂退休后隐居于故乡,对墨雕这一传统工艺传承后继乏人深感忧虑。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海派徽墨技艺”传人、墨模雕刻大家,冯国华老人从上海墨厂退休后一直隐居于徽墨发源地之一的绩溪乡村,故乡的清山秀水让老人心闲气静,并以六七年之功复刻了一套蔚为大观的48锭仿古套墨《明墨集萃》。然而即便如此,仍难掩老人对墨雕这一传统工艺传承后继乏人的忧虑。
封面用图:冯国华制作的《明墨集萃》中的一锭——《桐圭》正面。
冯国华制作的仿古套墨《明墨集萃》(部分)和《剩山图墨》 本专稿图片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海派徽墨技艺”传人、墨模雕刻大家,冯国华老人从上海墨厂退休后一直隐居于徽墨发源地之一的绩溪乡村,故乡的青山秀水让老人心闲气静,并以六七年之功复刻了一套蔚为大观的48锭仿古套墨《明墨集萃》。
  上海墨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大多代表性作品,如“柳田泰云”、“雨中岚山”等名墨的墨雕均出自冯国华先生之手。出生于墨模雕刻世家的冯国华前不久接受《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专访时,回忆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为海上知名画家制作墨模的往事,更对这一古老技艺的传承颇为担忧。在冯国华的院子里,有一棵石楠树(墨模多以石楠木雕成),长了十多年了,虽不过胳膊粗细,却颇为繁茂,也许,这也寄寓着冯国华对墨业的一种期望。
从“自力更生”到“雨中岚山”
  艺术评论:你从上海墨厂退休多年了,想先请你谈谈与上海墨厂的关系——最早什么时候到上海墨厂?
  冯国华:我13岁开始做这行,17岁的时候第一次到上海墨厂,干到19岁,“文革”开始,后来墨厂停了,就不干了,中间有四年没有做这行。
  艺术评论:你父亲冯郁文是制墨名家,当时到上海墨厂是你父亲的推荐吗?
  冯国华:不是,那时候制墨行业都青黄不接,都是老人多,年纪大了,到了退休年龄都想挽留他们。年轻人因为体制关系、没爱好也不愿意干,接续不上,这一行到现在还是这样。
  艺术评论:原来从1970年代就一直青黄不接,你那时也属于年轻人了。那第二次到上海墨厂是哪一年?
  冯国华:是1974年,我第二次去上海墨厂,那时还处于“文革”中,是当时墨厂郁昌礼厂长专门到安徽来找我的。
  艺术评论:这也可以算得上是你你命运的转机了。
  冯国华:郁厂长是太了不起的人了,应该说没有他,就没有后来的我。因为当时还是“文革”时期,他也才复出,“文革”中他曾是冲击对象。他知道我的手艺,因为他复出后下车间做过——对我来说,他应当是除了父母之外终生难忘的一个人。
  艺术评论:现在很多的名墨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生产的。
  冯国华:那时候虽然“文革”没结束,但整个气候已经不错了,郁厂长就开始让我干,他比较有创造性。一个企业的发展和创新是连在一起的。如果守旧就只能老是搞老的东西。他的眼光不局限于眼前的东西,看得很远。当时搞一点不抵触政治,不封建的墨,比如“自力更生”、“星星之火”墨版等。那时候很小心,那时候墨也是最好的,料也好,做工也好,因为技工都是解放前过来的一批老人,他们都在。“自力更生”墨的反面是“一线天桥”——那时候成昆铁路才刚开通,此外,还有“奋发图强”等,80%都是我雕的墨模。
  艺术评论:当时墨厂的墨模还有别的人雕吗?
  冯国华:还有两个老的。老的带了个徒弟,三天两头开会,那时候搞政治,没有心思搞这行。这行也需要在喜欢之外还有一种意境,有责任感,不能马马虎虎。这行看上去虽是小事,但心要在上面,因为一刀之差,墨版就废掉了。
  艺术评论:那时候除了“自力更生”、“星星之火”以外,自己有没有找一些传统题材的?
  冯国华:传统题材一般都是画家来订版。比如像唐云、程十发等,都过来直接订墨版的。
  艺术评论:那些老画家订版也是你雕的吗?
  冯国华:90%都是我雕的。程十发家里我也去过。
  艺术评论:像程十发、唐云他们对订版有没有要求?跟你个人聊吗?
  冯国华:都有要求,他们会聊说刻这一行我并不在行,但我的画意你要了解。雕刻之前一定要在心中有个谱,用上海话说是要“吃透”他。
  艺术评论:唐云订过什么墨?
  冯国华:他订过很多,都是画之类的,影响最大的就是“雨中岚山”墨,那幅画是唐云画的,送给中日友好协和会。当时是1980年代初的中国领导人到日本赠送的。
  艺术评论:“雨中岚山”是你一个人雕的?
  冯国华:对。雕了将近三个月,创意是郁厂长出的。当时因为是国礼,一个是外交部提的要求,外交部一位副司长到我们厂里来过几趟;第二个就是订版,赵朴初的一幅“中日友好,代代相传”,叫“沁园春”。那套墨一共八锭,在现代墨史上是有创造性的。
  艺术评论:创造性体现在什么地方?
  冯国华:有高浮雕,因为画意的关系。第一锭就是“沁园春”,正面是字背面也是字,字的金石味也比较浓,因为挖得比较深。第二锭是“和合二仙,枫桥夜泊”,是很有故事性的。当时是我介绍去做这个的,当时年,已经开始改革开放,胆子也大了,可以搞创意。因为我父亲在郁文氏搞过这套版子,而《枫桥夜泊》这首诗在日本知名度很高。
  因为郁厂长喜欢搞新版,我专门去苏州找了不少枫桥夜泊的资料。字是根据俞樾的原碑复刻的。
  艺术评论:当时王个簃找你刻墨版时有没有什么要求?
  冯国华:王个簃那时候画了一组梅兰竹菊,要制墨版,我的徒弟也有参与,那时候是1980年代初期,大概雕刻的有九到十个人。那时候拿了几幅版来选一套,我说你们选,选走之后最后一幅梅花留给我。刻好以后郁厂长带我们到他家去,他家住在徐汇区的一条小弄堂里,看了之后,他拿了那块梅花墨版,说这一块的画意还可以,还有三幅拿出来之后让我们再看一下。因为雕刻需要有忠实的反映,还有雕刻的特点也要结合上去,光画没有雕刻的特点也是不行的。那时候人多,也不好明讲。
  雕墨模先不能马上动手,要看,心里要有种体会。那时候有块墨版正面是陈毅写的书法“大雪压青松”,反面是关山月画的松树,也是我刻的。我刻这幅版子的时候去附近的公园,那里有几棵松树挺不错,多次观察之后再去看关山月的松树画。就可以体会到松树生长的特点,刻起来心里也有数了。像他的书法,在头脑里面,看上去像电影一样,印象很深,每一撇每一捺都有一种感悟——这种感悟挺重要。
  艺术评论:你给程十发刻的是什么版?
  冯国华:给程十发刻的是一个人,是一个梅花鹿,上面一个女孩,《水光春色满江天》。
  艺术评论:你刻了那么墨模,但据说只有一幅墨上留了你的名,而且是画家要求留名的?
  冯国华:是汪观清。他要刻一幅《十八罗汉》,正面一首诗。他后来一定要我把名字刻上去。
  艺术评论:这是尊重。
  冯国华:也不是说名不名的问题,因为我们是搞手艺的人,手艺干好才是最重要的。要求名就做不好事情。
“小事心在焉”的态度&&&&
  艺术评论:你还参与修复明代的墨版是吧?
  冯国华:参与修复的太多了。明代的墨版再放下去就要坏掉了,所以你就要修复得一模一样——要以假乱真。
  艺术评论:那就是说并非修复,而是重新雕一个版?
  冯国华:完全是重新雕一个,但还是说修复——就是恢复原来的形貌。因为是木头的,没办法,老的都破掉了。只能重雕。
  艺术评论:那还要在破损的地方发挥想象,这也是有难度的。
  冯国华:在这点上,古人想得很周到,除了有墨版,收藏者们还会做墨拓,就是拓片。
  艺术评论:你修复了多少?
  冯国华:很多。100年以上的墨版都不能用了。&
  艺术评论:你刚才说的创意方面的高浮雕也是你自己摸索出来的?
  冯国华:对,刻模都是我自己做的。
  艺术评论:当时经历过一些失败吗?
  冯国华:失败得挺少的。因为我13岁就搞这一行了,这方面的失败之前已经有过很多了,20岁以后就比较成熟了。一看这幅画、这幅字,你提什么要求,我的心里好像就已经蛮领会的了。小时候我跟父亲在一起,他挺严格的。如果说马虎一些:“这一点就算了吧”,他就不行。在我印象当中,就算是一点小事也不能心不在焉。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是小心翼翼,一幅作品到手总想以最佳状态做好,就是“小事心在焉”。
  艺术评论:“小事心在焉”,我觉得现在社会就缺少这种态度。
  冯国华:年轻人也难怪的,他们有他们的思路,有他们的人生观。
  艺术评论:但“小事心在焉”是很重要的,所谓“致虚极、守静笃”,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之一。反而海外一些地区却继承了中国文化的“小事心在焉”,也就是“守静”的心理在,当下的大陆由于文化断层,丢掉了很多这些内容,才会有那么多山寨的东西,与人文信仰的缺失、与丢失了这种态度都有关系。
  冯国华:有的事没办法。
  艺术评论:当时在上海墨厂带徒弟了吗?
  冯国华:我是1974年第二次去上海墨厂,到1980年以后转正。转正以后带了四个徒弟,两个徒弟是厂里安排的,两个是去厂里的学校挑的。
  艺术评论:现在徒弟都在上海墨厂吗?
  冯国华:早各奔东西了。
  艺术评论:你带他们多少年?
  冯国华:长的有十来年。
  艺术评论:那多可惜。
  冯国华:没办法,他们现在都不做了,因为这一行后来不行了。
  艺术评论:那后来你的手艺反而是儿子守住了。
  冯国华:因为上海也难怪,一个是体制问题,一个是搞这一行工资不高,每天都要一丝不苟,一点马虎都不行。
  艺术评论:但对你自己而言,做长了是不是就感觉到了乐趣所在,就像画一幅画一样?
  冯国华:有句话叫“藕断丝连”,老了也这样。我开始干这一行就什么都不想,也是种精神寄托和安慰。刚开始是种责任,而现在是种快乐。
  艺术评论:当时怎么想到退休后一定要回到绩溪的呢?
  冯国华:我家在这儿,妻儿也在这儿。我工作时我们一直两地分居。我一直住在厂里的宿舍,没有买房子。1980年代初闸北区那种小房子几千元一间,但那时候工资几十块钱,还是买不起。当时我是一个月70多元。当时有人给我介绍两居室的房子卖6000元钱,这个数字是天文数字。老婆那时候还要看病,孩子也还小,没办法。像我一生,我觉得还是做些实事好,像发财这种事是运气的问题。钱当然是好,但不能光考虑这个东西,人就会变得不正常。要有情操,喜爱点什么,生活才比较踏实。
  艺术评论:别的都是身外之物。就像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
  冯国华:其实对我们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也不能算磨难,是生活有点曲折,是社会大背景。但是命运还好,机遇还好。一个小手艺做到现在,老了干不了了,连生活保障都没有。像我们几十年细水长流都是这样过来的,过得很踏实。但到老了就不行了,人就怕老来苦,老了就应安稳。我对上海有种感情,那个地方是我不能忘记的。还有件事就是我做的东西让领导、客户满意对我来讲也心满意足了。画家陈佩秋今年要做90岁大展,我帮她刻了一个兰花墨模,还有一幅字,刻了有一两个月吧。
《明墨集萃》难掩传承尴尬
  艺术评论:退休回到绩溪之后怎么想到刻《明墨集萃》与《扬州八怪》等作品?
  冯国华:《明墨集萃》刻了六年,这是和我儿子冯宜明一起合作的,很多东西因为大家都有,如果要跨越就只有恢复明代的墨版了,而且我也不想重复人家的。
  艺术评论: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冯国华:其实是从1980年代末开始有这样的打算的,但真正做准备应该说是2000年初,这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做好的,要有个过程。准备石楠木就要准备很多,很大很贵,墨模一定要用石楠木,这套墨版是有墨谱的。
  艺术评论:《明墨集萃》从2000年开始刻,到什么时候才完工?
  冯国华:冯宜明之前小打小闹做了一点,到这里正式开始做墨只有四五年时间,应该是2007年前后完成的。
  艺术评论:别的厂有没有做过这种明墨集萃?
  冯国华:没有,别的墨厂做墨最早就是清代的。
  艺术评论:你们一直做墨模,你儿子冯宜民制模、烧烟……怎么保证质量的高端?
  冯国华:其实这套流程都是我父亲传下的,我退休后就给他讲,把关。
  艺术评论:比如烧烟跟大的墨厂一样吗?
  冯国华:不一样的,手点烟更原始,大的墨厂现在是用机器,油倒到滚筒里面,油烟不容易掌握。烧烟点出来时最纯净的。现在都是机器多。
  艺术评论:制墨选烟又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冯国华:比如松烟,山上粗烧以后,自己漂,漂烟,经过过滤什么的,选出的是最细的东西。材料要自然、精细。
  艺术评论:如果你在墨厂能做到这一步吗?
  冯国华:做不到,它太现代化了,这种纯手工的方面人家受不了。
  艺术评论:听说墨厂也曾经有过手点烟?
  冯国华:过去开过,在“文革”之前,在安徽歙县盐池,几十代徽州人传承的东西,墨厂最好的墨就是那个时候手点的。解放以后墨厂在歙县盐池有个烟坊,“文革”以后就是机器点烟了。
  艺术评论:这又与“文革”导致的文化断层有关?笔墨有断层,原来点烟也断层了。
  冯国华:没办法的。
  艺术评论:谈到制墨业的人才传承,之前你说当时学徒的时候制墨行业面临青黄不接的问题。
  冯国华:是这样。
  艺术评论:但无论如何,你儿子毕竟传承了你的手艺,有成就感吗?
  冯国华:也不是讲成就,这是一个古老的手工艺,如果能够传承下去,我们也不是说要对国家怎么样,还是对文化的一个发扬。“墨文化”、“文房四宝”等不是靠别的,完全得靠人传承下去,要对这方面有兴趣、信仰——有信仰就有动力,没有信仰就不行;还有一种思想,一种意境,这些都需要连贯。这种信仰是对工作的信仰,是使命感,有了使命感就有动力。此外还要有诚信,需要几十年。
  艺术评论:现在很多行业缺乏诚信与信仰,这与一系列运动导致的文化断层有关。
  冯国华:从传承角度讲,现在要找真正诚信的人很难。这虽然是门小手艺,但思路仍然需要宽大。像我现在刻墨模,眼睛不行了,再好的天也要把窗帘打开,灯一开,总是默默地在这儿干一天,经常是这样子的。要善于学会自己孤独。不要想到这里想到那里。
  艺术评论:这样的手艺让我觉得有种敬畏感。
  冯国华:这很正常,应该这样,当然要有敬畏感。
  艺术评论:如果把这种精神能够发扬到年轻一辈上,中国就有希望了。
  冯国华:所以我很敬畏航天,那是一点都不能有差错的。我最近看了乔布斯传,他创造了多少财富,就得益于他的创新,这是我们读多少书都不行的。
  艺术评论:其实在中国“守住”和“创新”是一点也不矛盾的,就像我们说的柔中有刚,创新也要守得住传统的精神,但也要有创新的东西。
  冯国华:像乔布斯就说,活着就要改变世界,我们中国人的头脑里面觉得好像是天方夜谭——我发现是完全全身心的投入才能创造出这么好的东西。
  艺术评论:回到制墨行业,如何能够后继有人,你认为还需要怎样的社会背景?
  冯国华:一个是国家对这方面还不太重视。
  艺术评论:“笔墨纸砚”的文化传承确实可以是国家层面考虑的文化问题。
  冯国华:对,不是钱的问题。但我们现在的感觉似乎就让你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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