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2w+/都是我编的/勿上升】
再见到罗一舟是个不太好的场合,他嫌婚纱店有点闷,站在门口透气。
午后的太阳还有点晒,唐九洲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眯了眼睛,再睁眼就能看到罗一舟在马路对面望着他。唐九洲没戴眼镜出来,但是能猜到罗一舟现在应该是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漠然的。他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见罗一舟在很久以前离开时对他的祝福,“新婚快乐。”
唐九洲转身回了婚纱店,婚纱店外头立着招牌,上头印着“大声说出你的爱”几个大字,在此刻显得又好笑又讽刺。
再进门的时候,这次婚礼的女主角已经换好了婚纱,饶是唐九洲认识了她十几年,也被小小地惊艳了一把。她有些害羞地冲着他笑,“好看吗?”唐九洲看了眼秋梨后头的全身镜,感叹自己真是越笑越难看了,“好看。”他摸了摸秋梨的头发,“我们家阿梨,怎么都好看。”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秋梨在镜子前转了几圈,“可惜程亮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不过这样也好,有人帮我看过婚纱我也放心。”她突然收敛了笑容,“我刚刚,好像在马路对面看到一舟哥了。”婚纱店二楼有面玻璃窗,外头什么情况都能看到。
“不是。”唐九洲安慰她,“只是一个长得很像的人。”“你别瞎想,想的多老的快。”
秋梨又凑近了些看他,眼神冷了下来,“你别骗我了,我没你想得那么傻。”
唐九洲又抬起手,这次他用了点力气,把秋梨用卷发棒忙活了一早上的发型轻易弄乱,“别拆穿我。”
婚礼现场,唐九洲盯着朋友那桌的唯一一个空位。罗一舟果然没有来,可能他连那封请帖都没有打开,或者就是因为他早就猜到会如此,才敢大喇喇地在请帖上写下他的名字。
唐老爷子还板着一张脸,秦素心小声劝他,“爸,阿梨好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就别和她计较了。”也好在秋梨是在婚礼前把心上人带回来,还来得及改新郎的名字,要是真拖到了婚礼,怕闹翻的得是整个唐家,上上下下得多少人看笑话。
唐九洲有些心虚,还是出声附和,“是,这不都是一家人吗。”
不过就是从新郎的身份降成了女方亲属,唐九洲在明白这点后甚至有些大逆不道地舒了口气。
唐老跺了下拐杖,像是在恼怒自家小孙子的无用。
对比唐家小桌这边,下头的声音就多了。大多都是唐老教授的学生,老的少的都有,年轻一点的难免口无遮拦。“不是说唐家小孙子娶亲吗,怎么这会倒成了干女儿嫁人?我可记着台上那新娘算是唐家童养媳来着。”
一些不和的声音飘进唐老爷子耳朵里,他给唐九洲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上去救场。台上流程已经走到了交换戒指上了,唐九洲截了花童的胡,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里头两枚闪亮的钻戒,钻石有点份量,一看就价格不菲。
“做哥哥的总要费心点。”
他一边冲着宾客说着,一边示意新人接过钻戒。
秋梨冲他小幅度地摇头,说自己不能收。忤逆唐老的意思已经够不给唐家面子了,怎么还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唐九洲又挪了点位置,稍稍挡住秋梨推辞的手。
“这本来就是爷爷给孙媳妇准备的,以后也怕是用不上了。”唐九洲摩挲着盒子,苦笑,“你在家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爷爷待你如何?爷爷还说我们两个,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这戒指你要是不要,那我只能就把它扔了。”
新娘子终于妥协,收下了礼物,带着程亮诚信诚意地喊了他一声哥哥。
唐九洲下了台,小声问秦素心,“那您现在不怪她了?”“怪!”秦素心被他这么一问,又板起了脸,“我都挨个和同事炫耀了一番终于能等着抱孙子了,这下让我多没面子。”
“以后还有机会。”唐九洲怕她还置气,去拉她的手,软着声音哄她,又被秦素心的眼神逼到低下头去。
过了段时间,唐九洲跟着李教授去警校做心理测评。他拿着一沓资料,把罗一舟的单独拎了出来给了同事刘琦。刘琦不太清楚其中的缘由,愣了会,问他,“怎么?和这位有矛盾?”
他含糊不清地嗯了声,“你这么理解也行。”他只是觉得现在见到罗一舟不合适。谁知道罗一舟在他做完工作要离开的时候跟了上来,刘琦看了眼唐九洲的脸色,低声示意他会让司机等会儿,有事情还是先解决,叫他不要着急。
其实哪有什么事,唐九洲抱着文件夹看他,有些戒备的样子。罗一舟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以前他们的安全距离只有那么点,现在两倍有余,生生拉开了距离。
罗一舟咳了声,说他不是故意不去婚礼的,实在是临时有事。
唐九洲点点头说没事,“阿梨说她不介意。”罗一舟拧起了眉头,“为什么你总是要管别人……”话说出口又觉得说重了,及时住了嘴。
还好身后亿轩在喊罗一舟赶紧归队了,及时打断了两人的沉默。唐九洲借故离开,小碎步走得欢快,多待一秒都是煎熬,直到他上了大巴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刘琦把李教授拿来给大家垫肚子的面包递给他,“吃点吗?忙活一上午了。”
他摆摆手说吃不下,手头上的文件还乱成一团,他有点理工男的强迫症,非要一张张a4纸码齐才作罢。
刘琦嘴里叼着一只毛毛虫面包,还不忘在文件夹里翻来翻去,他把罗一舟的那页资料翻出来递给唐九洲。“你朋友援边回来的啊?气势好足,他一进来我还以为他要带我去入伍。”
“嗯。”唐九洲只扫了眼资料又还了回去,“还是你留着吧。”他点了点下面签着的负责人的名字,“毕竟是你做的测评。”
刘琦八卦的心上来了,“本来小罗同志就是分给你的吧,你是没看见,他今天一进来看见是我脸拉得老长了,回答问题都憋着一股劲,我都怕他要打我。”
唐九洲把刘琦硬塞过来的虎皮蛋糕扔了回去,“就是不想看见他怎么了,这么多吃的还塞不住你的嘴。”
虽然认识这个同门师弟满打满算也没多久,但是刘琦真没怎么见过他闹小脾气的样子。唐九洲出身书香世家,唐老教授桃李满天下,算是界内泰斗。作为唐老亲手带出来的小孙子,唐九洲自有一股书卷气,教养极好,这么明显的挂相还是头一回。
“小师弟。”刘琦收敛了笑容,难得认真了起来,“你还没发现吗,你朋友的测试结果不太好。”
周末的时候,连淮伟找唐九洲出来逛街。他拿一件衣服就往唐九洲身上比划一下,边比划边叹气,“你说你,好好的衣服架子现在整天穿个黑白灰是什么意思,连买衣服都要我帮你操心了。”
唐九洲说你能比我好哪里去,不也是夏天T恤冬天卫衣加棉袄吗。也不怪唐九洲,他之前整天在研究院忙活,连个生人都见不到,像大学那会打扮的热情早就被消磨光了。
连淮伟鬼鬼地笑,“以前不都是你帮罗一舟搭衣服吗,现在衣品掉成这样,万一他以为你还对他余情未了……”唐九洲听了这话转身就往店外走。
他被拉回来后无奈地说,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和他有什么,我们真的没什么。
连淮伟也知道唐九洲的脾气,他很少生气,现在这样说话就是真的生气了。他忙顺着唐九洲说是,等会我带你请你吃饭赔罪还不行吗。
连老板早年自主创业赚了一笔,到现在艺人工作室已经开得有声有色,比唐九洲这个苦逼打工人手头当然是宽裕得多。但唐九洲也不好什么都让他花钱,执意要和他aa。
他们的饭桌正对着楼下的商业街,唐九洲锤着小腿,陪他走了这么会儿,腿都酸了。
连淮伟谑他,做研究的都这么缺乏锻炼吗。还不忘秀了一下自己新练出来的肌肉,又被唐九洲飞了个白眼过去,“我就是没时间锻炼,你当我和你一样整天闲的慌吗。”连淮伟又跟着说了几个圈内的趣闻,直到唐九洲咧开嘴才放下心来。
“九洲,不是我非要和你提他。”
“一舟回来之后你就很少笑了,你没发现吗?”还整天就是一头扎在研究院里,几个朋友约他出来聚会都不来了。要不是今天连淮伟执意拉他出来,又是在研究院里闷一天。
唐九洲知道他也是担心自己,“也不全是吧,之前忙婚礼的事情真的很累人。”唐老教授事事都要做到最好,连带着唐九洲连婚宴整体的设计方案都改了一轮又一轮,谁知道又落了这么个戏剧的结局。
连淮伟知道唐九洲所言不假,也知道最近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得凶,甚至连秋梨奉子成婚,唐家大少忍痛割爱这样的传闻都出来了,离谱的很。悠悠众口堵不住,唐老教授倒是看得开,只送了清者自清四个字给唐九洲。
各怀鬼胎地吃完一顿饭,连淮伟问他还有空吗,陪他回工作室转转。“我可记得你借着忙的由头推掉了我好多约。”连淮伟抬手,像是唐九洲要是不答应他就一个手刀下去。
连老板的工作室不大,开在写字楼里,来来往往都是穿着白衬西裤的小白领,他俩穿着私服混在电梯里头格格不入。进了办公室,工作室的员工也都不像唐九洲一样喊他连老板,都喊他小连,问他们后勤姐姐新回来的水果,吃不吃。
唐九洲刚吃饱,没肚子吃别的,正在不大的办公室里头瞎转悠,迎面就撞上了汪佳辰。他做了造型,等会要去楼下拍个定妆照。
唐九洲有些尴尬地和他打招呼,汪佳辰眼神也躲闪了一下,多年未见,两人都没了从前那种无话不谈的氛围感。更何况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人。
连淮伟听了声音过来,主动给他们互相介绍,“你们认识?”“唐九洲,从小就和我一起厮混的好友。汪佳辰,我新签下来的艺人。”有缘千里来相会,唐九洲感叹说这世界真小啊,兜兜转转还是这批人。汪佳辰就直接多了,借口说他拍摄要开始了,得赶紧走了。
“他平时不这样,虽然话少点冷笑话多点,但是没这么不客气。”
连淮伟帮他打圆场,生怕唐九洲误会,因为几句话要和汪佳辰置气。
“我知道。”唐九洲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他是罗一舟朋友,对我没有好脸色也是应该的。”
在罗一舟的心理测评报告出来后,刘琦第一时间拿给了唐九洲看。他对着资料数据一点点看过去,问刘琦怎么办。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由刘琦出面,先和警局那边协商,停掉罗一舟手头上的工作,先接受治疗。
其实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是近年来警员心理问题酿成的大祸太多了,上头格外重视底下每一位警员的心理思想教育工作。
罗一舟也过了一段时间的舒服日子,只需要隔段时间到心理咨询室找刘琦,剩下的时间想做就做什么。
“最近好多了,应该再过几天就能上岗了。”刘琦用这句话结了尾,在用眼神送走罗一舟后,和躲在白布帘子后的唐九洲打招呼,“出来吧,这次结果你满意了吧。”干这行的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病,罗一舟倒还算好的了。而唐九洲每天写论文忙到头不点地,还非要陪着刘琦蹲咨询室,这让刘琦很难不看出点什么来。
唐九洲抱着文件和刘琦说谢谢,刘琦把笔盖合上,问他还回去吗。
唐九洲又在所里查资料到半夜,从所里走出来,却看到刘琦还在门口等他,挺让人意外的。刘琦执意要送他,“走,我送你回去。”唐九洲却摇摇头,说他现在还不想回去,最近太多事情压在心里了。他问刘琦有空吗,陪他坐着说说话吧。
“行啊,我记得我们所怎么收费来着,300元一小时?”
唐九洲只扔了罐从门口自动售货机买来的咖啡过去,“只有这个,爱要不要。”
师兄弟俩一人开了罐咖啡坐在所前的台阶上,月色如水。算起来,唐九洲也给不少人做过咨询,真到自己了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刘琦用咖啡罐子当酒和他碰杯,“你慢慢说,我不急。”
“大不了明天就和李教授说我们师兄弟彻夜买醉去了,看他敢不敢骂。”
“你挺缺德。”唐九洲想起上次就是因为李教授非要带着他们一群学生喝酒,结果自己喝高了,站酒桌上唱了一宿《定军山》,还被几个不厚道的师兄师姐录了下来,惹得李教授好长一段时间没碰过酒,连买醉这两个字都不要在他面前提。
他仰头喝了一口咖啡,这个牌子的黑咖苦得吓人,他觉得喉头里好像藏了一块黄连。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秦素心因为接任了高三的毕业班班主任,干脆住在了学校的家属楼,唐九洲想着反正学校军训推到冬天了,开学晚,在家也没事干,就问秦素心能去中学家属楼住段时间吗。
“阿梨不是也在初中部,正好了。”
秦素心虽忙,但是也拗不过儿子,还是答应了。
这所中学算是花园式开放中学,唐九洲在教职工宿舍打游戏累了,总会下楼去散散步。路上遇到学校的野猫野狗,也会停下来白嫖撸一把。总而言之,就是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他不太爱吃食堂的大锅饭,秦素心有时候没空给他做饭,就会让他去隔壁罗阿姨那吃。罗阿姨教的是美术,平日里比秦素心闲的不是一点半点,烧的菜也好吃,唐九洲总恨不得连着碗一起吞下去。
三个大男孩,唐九洲,罗阿姨家的儿子罗一舟,还有一个来蹭饭的同班同学汪佳辰,一桌子菜总会被扫荡干净。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吃饱饭后,准大学生唐九洲也会帮着两位高二生辅导功课。“九洲九洲,这题。”汪佳辰本来在班里也是个冷脸大王,但是架不住饭桌上唐九洲话又多又密,没过几天两人就熟了起来。
罗一舟不爱麻烦他,有不会的题也只是自己抱着参考书瞎算,直到唐九洲把运算步骤都在草稿纸上写得清清楚楚递给他才会抬头看他一眼。
虽然刚开始两人话不多,但是明显看得出来,三个人走在一起,最黏唐九洲的还得是罗一舟。汪佳辰还知道安全距离这回事,罗一舟不知道,唐九洲走到哪他跟到哪。
中学下午放学都要跑操,一操场乌泱泱的人,个个跑得满头大汗。在唐九洲偶然刺激他们自己从未跑过操后,硬是被汪佳辰拉着下运动场锻炼,“就当体验生活了。”
一来二去,连班主任都默认他们班方阵里头有个编外人员。
唐九洲缺少锻炼,跑不快,老跟不上节奏。罗一舟就和他咬耳朵,“你可以跟在我后面,这样省力。”罗一舟从小就长得高,算是班里最高的那几个了,被排到队伍最后面。唐九洲说别了吧,本来就没穿校服,跑你们班后面跟个跟屁虫一样。
秦素心眼尖,当然认得出藏在高二方阵中的那个是自家的小儿子,在吃晚饭的时候用筷子尾打了唐九洲的额头,“以前我叫你出门锻炼,打死都不肯去,这回小少爷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肯天天跟着高二的跑操。”
“你别说,你这罗阿姨的小儿子是挺厉害。
唐九洲捂着脑袋喊冤,“天天在宿舍躺着都要躺出病了,爷爷知道后又让张嫂带我去正骨怎么办。”唐老看不惯自家小孙子驼背的毛病,上次正完骨后他就在家躺了好几天。秦素心想着这么一说也有点道理,干脆帮着给唐九洲在学校图书馆找了份活,让他天天帮着免费打打工。
图书馆一天开放六小时,占足了学生课外时间,唐九洲这下连饭都没法在宿舍楼吃,每次都是罗一舟自告奋勇来给他送饭。
“要不和阿姨说说,在这不累吗?”
唐九洲咬着排骨回他,“有什么累的,不就是做做登记吗。”前台有学生捧着书来了,他嚼排骨嚼到一半想起身,又被罗一舟拦下去,“你先吃,我去吧。”
来的人是秋梨,她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袋牛奶递过来,自己做了登记就走了。罗一舟把牛奶转交给唐九洲,问他那是谁。
罗一舟看他的眼神怪异起来,“你少诓我,都不是一个姓。”
唐九洲觉得一时间很难和他解释秋梨和唐家的关系,也就没回他。没过多久唐九洲就去大学报名了,几个人只偶尔在微信上有联系。
再见到他已经是很久以后,罗阿姨受了学校的命要去外地进修,也不知道要多久。秦素心知道了,主动邀请罗一舟过来家里住,反正家里客房多。
那会儿罗一舟已经上了当地的一所警校,唐九洲想着好歹得照顾点人家,每周都开车去拉人回家。
事实是唐九洲刚拿到驾照没多久,包括连淮伟和秋梨都不敢坐他的车,宁愿自己坐公交或者搭的士回来。只有罗一舟抿了抿唇,沉默着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擦擦吧,每回都带一身汗上来。”
唐九洲扔给他一条干毛巾,罗一舟在学校上课辛苦,学校又大,回回下了课又都是小跑过来的。“我都不急你着什么急。”他只用毛巾在额头随便呼两下,催唐九洲赶紧开车吧,要赶不上家里的晚饭了。
那几年是唐家大宅最热闹的时候,唐九洲有车后几乎每周都回好几趟家,顺便捎上罗一舟,加上因为不愿意从政被家里老爷子一气之下赶出来,在唐家落脚的连淮伟,还有一周回来一次的秋梨。
都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张嫂一到周末就做一大桌子菜。唐老教授虽然表面上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是饭都能多吃小半碗。
特别是到了暑假,外头的蝉鸣能吵死人,四个人想着省点空调钱,齐齐窝在唐九洲房间看暑期档的还珠格格。
秋梨握着笔的手紧了又紧,想蹭过去一起看,又被三个大学生哄回书桌。“爷爷可指望阿梨捧个状元回来。”唐爷爷还惦记着唐九洲高考那年没能拿到状元那事,动不动就拿出来戳戳唐九洲的心窝子。
秋梨可怜巴巴,“我就看一会儿。”
三个人拗不过她,又给她腾了个位置。
小姑娘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唐九洲时常担心她天天这么看书,在学校没有朋友,她只在书桌前抬了头,望着他,“不是你说要好好学习吗?”唐九洲觉得这也没错,但是理总在唐九洲这边,“我在你这个年纪,除了看书照样和连淮伟出门疯。”
“你可以任性一点,爷爷就喜欢任性的孩子,你要是这么规矩迟早被扫地出门。”
秋梨听出来这是唐九洲在担心她在唐家住的不舒服了,红了耳根,轻轻地点了点头。
眼看暑假快结束了,四个人也组团去爬过附近的山。连淮伟嫌弃唐九洲爬到一半就没力了,连秋梨一个女孩子都超不过,喊走在最前头带路的罗一舟去帮帮他。“你早怎么不过来拉我?”唐九洲安心地被罗一舟拉着手腕往上走,丝毫没有开挂的羞耻感。
罗一舟和他商量,说等到了平地你就自己走。上头人多,两个男的拉拉扯扯的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连淮伟离得近听得清楚,“你让阿梨去拉唐九洲更不合适。”
晚上分帐篷,秋梨一个,连淮伟不愿和他们睡也单独拿了一个,剩下罗一舟和唐九洲面面相觑,又一齐笑出来,“只能凑合一下了。”
因为秋梨是女生,三个男生轮着守夜。唐九洲去接罗一舟的班,他却拿着木棍扒拉着火苗,迟迟不回帐篷。“我陪你坐会儿。”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罗一舟已经困得双眼皮都要合起来了。唐九洲挑了块大石头,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可以坐过来靠着他。
他用沾了黑炭的棍子在石头上画画,画一个火柴人,蘑菇头小眼睛,这是小连。又画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裙子,笑得温柔的小女孩,这是阿梨。画到后面他懒得动笔省了笔画,只给剩下两只小人一个添了副眼镜,一个画了嘴尖牙。
罗一舟本来还看得津津有味,在唐九洲画最后一只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以前唐九洲就偷偷和小连说过觉得罗一舟像脆脆鲨,买回来好几大盒放家里,最后还是被唐老教授揪着耳朵唠叨了好几天不要吃那么多甜食,他才把几大盒巧克力威化收起来。
“行行行,牙套。”他给最后一只火柴人多添了几笔,大眼睛,比着傻气的剪刀手。
唐九洲又提笔想把四只小人涂黑,被罗一舟拦住了,“画挺好,这是干嘛。”唐九洲摇头,“明天小连起来看见又要闹了,说我把他的眼睛画的太小。”
次日,连淮伟帐篷链子还没有拉开,想嚎一声叫另外三个人起床,又被秋梨喊住。她冲他嘘声,指指外头依偎着的两个人。
已经靠在一起睡熟了,面前只剩下烧完的一堆灰烬。
一大串故事,被他掐头去尾总结下来也就一小段话。唐九洲又仰头喝完了剩下的咖啡,刘琦捏着罐子,问他然后呢。
唐九洲算是罕见的先学轿车才学自行车的一朵奇葩,连淮伟开口打击他,反而被他诓了一辆全新的自行车。
他骑着自行车去接罗一舟回家,罗一舟提着包欲言又止,“就骑这个回去?”
“是,连老板资助的。”他握着车把跃跃欲试,罗一舟看着车流却不放心,让他下来。本来还想威风一把的唐九洲被赶到了后座,他缩在后座上郁闷,结果没过多久,好好的天又下起了大雨。
两人带着一身的雨水去附近的宾馆洗澡,罗一舟在窗边擦头发,头顶一滴滴的水渗下来,滴在瓷砖上就是一小摊水痕。他问,“你打电话回去了吗,说我们可能晚点回去。”
“早打了。”唐九洲有点无奈,“还被爷爷骂缺心眼了,好好的车不坐非要骑车去,回去估计又要被笑好久了。”他刚洗完澡,湿衣服被晾在空调下,身上还穿着宾馆的浴袍。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罗一舟转过身来,唐九洲听见声音抬了头。
他正坐在床边擦手里的眼镜,头发半干不干的,刘海软趴趴地卧在额前,看起来非常乖。罗一舟喉头动了一下,他迈了几步就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唐九洲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罗一舟就按着他的脑袋亲了上来。
后来唐九洲就很少去接他了,家里的司机赵叔在去接罗一舟的时候,甚至在附近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学校的大门。“抱歉啊一舟,没怎么来过这边。”赵叔和他道歉,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唐九洲用笔头敲敲面前的参考书,其实要是唐老爷子和学院里的教授说一声,他也不用这么辛苦。但是两边都不爱搞纨绔子弟那套。唐老爷子让他自己看着办,唐九洲这边又把学院里保研的名额让了出去,执意要自己考。
他在唐九洲的床上赖着不走,唐九洲看了几个小时的网课,摘下耳机来,却发现罗一舟已经睡着了。唐九洲倚在靠背上,仰头叹了口气,帮着给他盖上被子,然后自己伏在桌前睡了一宿。
“你最近在避着一舟啊?”
连淮伟也不和他客气,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他看着这两人纠缠了好几年,一个越界不自知,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还以为迟早会把窗户纸捅破,谁知道现在有是有动静了,却是这个动静。
“没,最近看书看烦了,看人不顺眼。”唐九洲觉得在大宅看书不舒服,张嫂心疼他,天天小火给他煨一罐瓦罐汤,那东西又费时间又费力气。他就干脆天天猫学校图书馆,一周都不见得回去一次。
“何必呢。”连淮伟凑过来挽他的肩膀,“你们可以先谈一段,反正你俩都不吃亏,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
“不行。”他比了个手势,他有自己的原则,拒绝得干脆。
还是罗一舟先做出了让步,他一条微信直接就发过来,说我现在在你学校图书馆楼下,没有门卡,保安不让进去。唐九洲揉了揉太阳穴小跑下去,中午的太阳晒得吓死人。他把罗一舟带回学校宿舍,到了这个时候,同学要么实习去了,要么回家看书了,整层楼都是空荡荡的。
他把沾了水的湿毛巾递给他,罗一舟估计在外头晒了好一会了,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红透了。
罗一舟却没接,问他今天还回家吗。
“不回去吧,这里清静。”唐九洲低头翻着桌上的红宝书,没敢看他。罗一舟老实和他道歉,唐九洲被他气笑了,“你没事道什么歉啊。”罗一舟愣了会,说是阿梨教的。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教他怎么和唐九洲和好。
“你别和他讲道理,反正就一个劲儿地和他道歉,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唐九洲沉默地听着,撸了袖子,说回家要好好教训一下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
罗一舟舒了口气,他把玩着唐九洲的手指,说他刚刚开车来了,这回他可以送唐九洲回去。
还是别人来帮他们把故作和谐的假象打碎,有回,唐老教授手底下某位副教授给家里送来一批玉石原石,秦素心在饭桌上偶然提起,问唐老教授要怎么处理。
“记得该给多少给多少。”唐老虽然没有赌石的习惯,但是也知道不能白拿人家东西。他指指秋梨,“要不给阿梨打个戒指,还是年轻人都喜欢钻戒,都给也行,反正迟早是要进门的。”
一桌子人都静了下来。唐家小一辈,只有唐九洲这么一根独苗。
一只筷子掉了下来,却是连淮伟,他一边低头捡起来一边道歉。罗一舟在桌底下握紧了拳头,还是没有说话。
“你要结婚?你真要结婚?”
唐九洲听着罗一舟扯了一大段终于扯到正题,他偏了点头过去不敢看他,点头说是。罗一舟整个人几乎贴着他的身子,又说了几句话,他的眼睛里藏着两颗小火苗。唐九洲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罗一舟,我们唐家欠阿梨太多了。”
当年秋叔叔陪着唐老教授到医院去检查,恰好遇上了某档医闹。患者家属举着一把刀在走廊胡乱砍着,那场闹剧溅了一地的血,死的死伤的伤,其中就包括帮唐老挡了一刀的秋叔叔。秋叔叔在重症病房躺了好几天,也还是没有挺过去,最后留下的遗愿也是求唐老照顾好他的小女儿。
“这有什么不好的吗?爷爷开心,我妈开心。”
罗一舟问他,“那你会喜欢她吗?”
唐九洲微微失神,回他,“我会娶她。”
罗一舟冷笑一声,“那你觉得这对你,对阿梨又公平吗?”
“别傻了。”唐九洲指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唐家大宅,“罗一舟,你还不明白吗?”
“在这里,从来不讲公平。”
他回了房间,连淮伟正坐在桌边等他,红了一双眼睛。唐九洲把桌上的抽纸递给他,“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吧。”连淮伟抽了两张纸出来,随便擦了两下鼻子,对他说你可以哭,我这次不笑话你。
唐九洲说他现在哭不出来。
“小连,我记得有次我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那晚我做了很长一个梦。”唐九洲靠着连淮伟的背坐下,“但是醒来后我就知道都是假的了。”
“毕竟梦都是反的嘛。”
“你看现在不就是,梦该醒了。”
唐九洲把手里的咖啡罐子捏扁,刘琦问他这就完了?
刘琦下意识地看表,“小师弟你诓我呢?你这才说了几分钟啊,除了说你小时候的那点事,还有最近放了鸽子的婚约,还有什么?我都做好彻夜长谈的准备了,你看你,这还是把我当外人。”
回忆很长,能说出来的却很短,尤其舍去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唐九洲把喝空了的罐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对刘琦说,“琦哥,我现在真挺难受的。”“真的。”
好多人在罗一舟离开唐家大宅,到后面递交了援边申请。还有到最近阿梨带着相恋又分开已久的恋人回家跪在唐老面前,他又成了孤零零一个人后,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情绪,说,“九洲,你难受就哭出来吧。”
他对着晚风叹口气,“我真哭不出来。”
另一头,汪佳辰举着玻璃瓶装汽水和罗一舟碰杯,笑他,“你最近倒是规矩多了,酒都不喝了。”以前他在援边的时候就老睡不好,常常用安眠药或者啤酒入睡。
“医生说不准再喝了。”
“最近病好点了没?”汪佳辰知道他停职一段时间的事,想着这也好,罗一舟忙起来就是工作狂,有什么病也憋着不说,“那这假放的还挺合理的,省得你在局里不受待见。”
罗一舟想起咨询室白色帘子后的那道身影,点头说是。
想起来就生气,汪佳辰还在替他打抱不平,“凭什么啊,当初要援边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抢着来呢,脏活累活都让你一个人干了,还反过来嚼舌根,骂你升得快。”
他倒是不在意这种小事,反正行得正坐得直,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说起来,我前段时间见到九洲了。”
汪佳辰说起他在工作室遇到唐九洲的事情,“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的小新娘悔婚了,本来是他俩的结婚宴,变成别人了。”
“你知道?”汪佳辰更吃惊了,他还担心他大嘴巴伤到罗一舟的心,“那你现在不喜欢他了?”
罗一舟觉得汽水有些刺激到嗓子了,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我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
“如果我向他走了九百九十九步,他愿意朝我迈一步吗。”
“他没有回答。他就是这样,我问过好多问题他都没有回答。唐九洲可太聪明了,他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他就是这样。”罗一舟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他这么多年也没听他说过几句真心话。”
汪佳辰被他绕的有些头晕,但他还是不明白罗一舟一直以来到底在坚持什么。罗一舟又笑他肯定没谈过恋爱吧,汪佳辰没好气地踢一脚他的小腿回他你说自己就说,别又绕到别的话题上。
“是这样的。”罗一舟把喝空了的玻璃瓶搁在一旁,站起来跺了跺麻掉的双腿,风把他的衣角吹得上下纷飞。
“爱唐九洲就是得这样。”
就算是结了婚,秋梨还是有很多东西落在了唐家大宅。连淮伟和唐九洲抽了个空帮她喊了搬家公司,一齐搬了过去。
秋梨开门的时候有些害羞,她现在和程亮住的房子有点小,至少对比唐家大宅来说肯定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十几个大箱子塞进去,显得更小了。
她在客厅和厨房之间跑来跑去,一边喊他们喝茶一边喊他们吃水果。
“别忙活了,我们又不是差这口吃的喝的。”
但是这个害羞的姑娘还是不好意思,她怕唐九洲和连淮伟会觉得她过得不好。“晚饭我就不留你们了,程亮在西餐厅订了位置。”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程亮也该下班了。
唐九洲走前又揉她的脑袋,“重色轻友的丫头。”
他们正想着是回唐家吃还是就在外面解决算了,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两道背影,唐九洲吓了一跳,赶紧拉着连淮伟躲到旁边的小巷子里。连淮伟被他吓了一大跳,好一会儿才站稳。
“哦旁边是还有个女的吧。”
连淮伟和他八卦,“我记着是有个女的在追一舟来着,据说父亲官职不小,一舟要是娶了她得少奋斗十几年呢。”
唐九洲听着这话就像是来恶心他的,“你挺不见外啊。”
“不乐意听?”连淮伟脾气也上来了,“你当人家就天生得为了你守身如玉,你自己掰指头数数扎人家多少回心了,我要是一舟肯定选前程啊。傻子才吊死在一棵树上,还是棵不会开花的铁树。”
他说话太实诚,唐九洲没话讲了,闭着嘴不理他。
过了会,连淮伟也知道自己说得过了,主动和唐九洲道歉。
“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你们要是真的能放过对方也挺好的。”
唐九洲又问他哪里听来的消息,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就他不知道。
“你问我没用,你去问唐爷爷,他可知道得更全,说不定那姑娘的生辰八字都能查出来。”
“这又和爷爷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连淮伟提醒他,“你别看老爷子看起来什么事儿都不理,心里清楚着呢。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罗一舟在大宅住的那几年你们都干了什么,别以为少说两句话少碰几次面就能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连我都看出来了。”
李教授有个课题要到山里去调研,在组里点了几个人陪着一起去,其中就包括唐九洲和刘琦。其他人都不免有些怨气,这可是进山里,又不是去大城市出差。
唐九洲反而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能从论文海里脱身出来。
刘琦把一罐咖啡递给他,问他高兴什么。
他说不出来,“就挺高兴的。”
但是李教授不放心,那村子前几年还出了点事,他担心自己手底下这帮文质彬彬的学生仔出意外,硬是从警局的老朋友那要了几个人来帮忙。唐九洲在车上睡了半觉起来,抬眼就看到罗一舟坐在前面,魂都要吓飞了。
刘琦低声和他邀功,“我知道你不喜欢小罗同志,他要坐过来我还特地先抢了位置。”唐九洲说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车开到目的地太阳都要下山了,而且这里信号还不好,他举着手机找了大半天信号才把消息发出去。
和家里人报了平安,转头他就看见罗一舟正在他后面打电话。
他没怎么出声,只偶尔嗯两声,唐九洲觉得听人墙角不好,收了手机就要走人。罗一舟捂着话筒喊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花露水扔给他。山区蚊子多,他还是怕唐九洲忘了带驱蚊水。
唐九洲握着花露水觉得有点烫手,而且刚刚路过的时候他分明听到了罗一舟电话对面飘出来的女声。
他转身回了教授安排的民宿,把花露水扔给刘琦,躺下就睡着了。
待在这个没有网络的村子,唐九洲倒也乐得清闲,在不用跟着李教授出门调研的时候,他就经常搬个小板凳到院子里发呆。
警队里的亿轩认得他,心理测评还是唐九洲给他做的,时不时就拿着顺来的橘子来找他说话。唐九洲有点无奈,“说好人民警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呢?”
“买的买的都我花钱买的。”
亿轩低头分橘子,一人两个,还能留一个回去给罗一舟。
他对小组的工作挺好奇,就喜欢蹲在唐九洲身边听他说故事。“你们每天就是这么和人聊天啊。”
“你可以这么理解。”唐九洲掰开一半橘子递给他,“还得做记录打报告的,聊天不难,但是写报告就难了。”
偶尔罗一舟路过小院,亿轩也会喊他过来一起坐。他看一眼沉默的唐九洲,总会说不了,等会还有事。“他归队没多久,性子是有点冷,你别和他计较。”“我之前和他一个警校的,以前可活泼了。不知道怎么,援边回来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还好九洲你那个舍友帮了他一把。”
唐九洲说他知道,以前还是他去警校接罗一舟放学的。
亿轩这才想起来在哪见过唐九洲,他有次周末赶着去城市另一端,还是在校门口等着的唐九洲帮忙捎着过去的。
“我就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真的是你。”
唐九洲并没有觉得这是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把他带来的剩下的橘子还有小蛋糕还给他,说吃的嘴巴发酸,你都自己解决吧。
亿轩垂头丧气地回来,把剩下的吃的都扔给罗一舟,让他下次要是给唐九洲送吃的就自己去,别老麻烦他。唐九洲有点挑食的毛病,在村子总是吃不饱,村子里的伙食不比外面,总是剩了半碗饭。
亿轩帮着提醒他,“你别忘了正事。”
其实在罗一舟回来之前警局里的事情就够乱了,新来了一批就更乱了,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是实际上暗潮涌动。亿轩念着和罗一舟在警校里的旧情提醒他注意着点,谁知道罗一舟有脾气也有实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在怕的。
老组长虽喜欢他身上的劲儿,但是也怕他的脾气误事,这次让他跟着李教授来就是让他来学点东西的。亿轩观察了他一两天,见他整天也就是在村子里瞎转,这才忍不住说说他。
罗一舟把橘子扔回给他,“那也总比你整天待院子聊天强。”
调研总共也就十来天的事情,几个师弟师妹早就受不了了,收拾东西都是欢天喜地的。刘琦问他等会回去之后要干嘛,他想了会,“要先回家吧,让司机直接在路口把我放下去就行。”
下车的时候罗一舟也跟着下来了,唐九洲不明白他想干嘛,罗一舟就直接打开手机微信给他看,“秦阿姨让我回去的。”
等回到家的时候,一屋子人都在。秦素心忙招呼着罗一舟快过来坐,秋梨程亮两口子也回来了,唐九洲被程亮一口一个哥叫得有些起鸡皮疙瘩。
唐老教授虽然有些挂不住脸,但是还是和罗一舟打了招呼。
秋梨在角落看着罗一舟,悄然红了眼眶,直到罗一舟走过去才喊了他一声。罗一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新婚快乐,礼物下次补给你。”
唐家大宅已经很久没这么齐人过了,小辈都各有各的事情,秦素心也时常住在职工家属院忙活,空空荡荡的大宅,一点意思都没有。
张嫂给两个刚回来的人做了面条,白净的面上卧了颗溏心荷包蛋,还撒了把葱花。唐九洲道,“这又不是出远门,真不至于……”转头罗一舟已经吃上了,看上去是真的饿了,他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吃了起来。
饭桌上,唐老爷子只问了几声秋梨在外头住得怎么样,工作如何,就再也没出声。
唐九洲看得出来罗一舟还是紧张的,左手在桌底下握成了拳。
刘琦说罗一舟有心病,不仅是在外头的时候落下的毛病,还有更多。罗一舟不愿意说,他也就没问下去。
其实当年罗一舟走得急,他也隐约猜到和自家爷爷有关系,但是没有实际证据,加上唐九洲当时忙着手头上的事情,也没管那么多。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不厚道了。
张嫂年纪大了,饭后秋梨和程亮帮忙收拾碗筷,罗一舟说自己还有事得先走,还没走出院门,唐九洲就拎着车钥匙跟了出来。“我送你一程。”
这还是唐九洲这么久来主动搭理他,罗一舟抱着外套愣愣地看着他,被唐九洲拍了下肩膀。
“走啊。”“以前不都是我送你吗。”
沉默了一路,直到唐九洲提醒他到了,罗一舟才回过神来。他说了声谢谢就下了车,唐九洲帮着把行李箱拿出来递到他手上。
眼见着罗一舟快要走出视线了,唐九洲想着这会儿不说怕是以后也没勇气说了,他小跑了几步跟上去喊住他。罗一舟回过头来看他,问他还有什么事。
“之前有句话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
他还怕罗一舟听不见,用了点力气,“以前的事我不后悔,你也不要后悔。”
许久,他才看见罗一舟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亿轩巡逻回来,意外看到整个办公室只有罗一舟一个人。罗一舟皱眉,“哪个姑娘?”
“还有哪个。”亿轩也不想点名道姓,奈何罗一舟太不上道,“就是那个局长千金啊。”警局里头有关于罗一舟的传闻总是特别多,有关案子的,有关花边新闻的,他就像一颗细小的石子,悄悄地在这里投下层层涟漪。
“就是个朋友,干嘛要天天来。”
亿轩知道他直男,但是没想到直男成这样。他问罗一舟你该不会母胎单身到现在吧,难怪这么迟钝。人千金都追上门来了,还玩欲擒故纵那套呢。
罗一舟老实摇头说真不是,他现在连她名字都叫不出来。
只是碍着身份原因陪领导家属吃几顿饭而已,罗一舟属于有时脑子转不过弯的那种人,但是落在亿轩眼里就成了无情。“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是看来遇到钢筋铁板也是不太行。”
办公室饮水机没水了,亿轩转身去隔壁接水,出了门却看到了走廊尽头走过来的刘琦。他拎着一份文件袋和亿轩打招呼,“教授让我帮忙跑一趟给他送点东西。”
好歹也是医患关系,刘琦探了头进去,也和罗一舟打了个招呼。
罗一舟说好得很,刘琦见他气色也还行,想着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亿轩有罗一舟这层关系,出于感谢,执意要送着刘琦出大门口。送到后面刘琦都不好意思了,和他摊牌,“你要谢还不如谢九洲。”
亿轩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刘琦冲他笑笑,“字面意思。”
他捧着水杯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卫催他赶紧进来,别穿身制服杵门口,他才小跑回来。亿轩边回办公室边想着抽自己一巴掌,刚刚都和罗一舟说了什么混账话。
唐老教授要过寿,年纪大了,反而不愿意在饭店大摆几桌,就想着在家里凑合一顿就算了。唐九洲划拉了份名单给唐老看一眼,老爷子从头看到尾,没找到名字,问唐九洲姓罗那小子不来吗。
“我以为您不乐意看见他。”
唐老冷哼了一声,说我为什么不想看见他你这小兔崽子比我清楚。唐九洲捏着手里的红纸,问爷爷那这要加上吗。
“加上加上,不是还谈了个女朋友吗,那姑娘我也认识,一并请了吧。”
原来跟这后头等着呢,唐九洲点了头说好。
兄妹俩心疼张嫂一个人忙活这么多事情,商量着要不去饭店找个做家常菜的厨师回来帮忙,跑了好几家饭店也都不满意,两人就先找个甜品店落脚。
在知道唐爷爷打的如意算盘后,秋梨好好一温柔的姑娘也炸毛了,挥舞着手里的塑料叉,“干嘛要请他们?九洲哥,你别喊,喊了我跟你急。”
唐九洲推了她的脑袋一下,“怎么刚结婚就这么解放天性了?要么怎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好的不学,净跟着程亮学这些有的没的。”
阿梨捂着脑袋笑,又开始担心起唐九洲来,“哥,别人都说唐九洲狠心,但是我知道不是的,其实你比一舟哥更难过。”
这个从小寄人篱下,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姑娘。
唐九洲捂了她的嘴,示意她别说了。
真正寿宴那天罗一舟没有出现,这让唐九洲松了一口气。发消息去问也只是回了一句抱歉,队里临时有事。他收了手机,又挂起笑容,站在门口接客。
人没到,礼物倒是到了,连淮伟抱着盒子递给他,说是罗一舟拜托汪佳辰再拜托他带过来的。“你说说你,怎么能闹得一个两个好像都不乐意见你。”
唐九洲说你这次可别冤枉我了,我请他了,是他自己不来的。顺便推了连淮伟一把,“连爷爷就坐里头呢,你别老和老人家闹别扭,要是能拿出一半的吉利话哄连爷爷,也不至于闹这么僵。”
连淮伟哼哼唧唧,说那这次我算是给唐爷爷一个面子,好好给他做寿。
唐九洲一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秋梨看他不在状态,劝他先回房休息。秦素心推了房门进来,问他怎么了。唐九洲本来还躺在床上,见人进来,立马坐直了身子。秦素心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过来。唐九洲有点犹豫,但是母亲执意拉着他的手和他道歉,“我和你爷爷曾经,让你做了很多不喜欢的事情。”
唐九洲有些心烦,不想听下去,借口说要去洗手间,手都搭上门把了。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九洲,你想过后果吗?”
唐九洲咬了牙,“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爷爷从小就教育我,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但我这已经不是三思了,每一天你们每个人都在提醒我,要多想想,多想想。”
“但是你们有人问过我怎么想吗?”
出了房门,阿梨正在楼梯口等他,说对不起,她不是故意大嘴巴的。唐九洲说,“没事,那就是我想说的。”
他开始整天整天地泡研究院里,家也不回了,唐老爷子那边问起来就说在忙。刘琦听着他编瞎话,没忍住开了口,“九洲,我们也没有忙成这样吧,你少把脏水泼我们身上。”
他转了圈手上的水笔,问琦哥有没有什么房子介绍,他想搬出来住了。手头上还有点钱,付个首付也是够了,后面再慢慢还。
秦素心在把唐九洲的动向说给唐老听的时候,却见他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些高兴。
当初是连淮伟和唐九洲帮的秋梨搬家,风水轮流转,这会又是连淮伟和秋梨帮的唐九洲搬家。小连举手抗议,说我认识你们兄妹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纯属搬家工具人。
打打闹闹间,阿梨拉着唐九洲的袖子问他还回家吗。
阿梨犹豫了一下,回他,“吃好喝好,前天刚从连爷爷那顺了二两大红袍。”
“昨天还让张嫂从花鸟市场带回来只红嘴鹦鹉,说小孙子走了乐得清静。还说养只鸟儿都比养孙子省心,鸟还会叫人呢。”
唐九洲正站在飘窗上挂窗帘,一米八多的大个子一点不顶用,还中途掉下来崴了左脚。他拖着腿下楼买了云南白药喷雾,简单喷了两下又继续挂窗帘,还没站稳,搁玄关的手机又响了。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唐九洲还以为是骚扰电话,正要挂断,亿轩出了声。
“九洲,你还是来趟医院吧。”
他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赶,亿轩说的太模糊太严重,他生怕错过什么。真进了病房,却看见罗一舟人好好的,就是一只脚打了石膏,正躺在病床上和亿轩说话。
他来得太急,脚上还穿着家里的拖鞋。有种被诈骗了的感觉,唐九洲挑了挑眉,气得转身就走了人。
罗一舟用尚且完好的左腿去踹亿轩,“你叫他来干嘛?”亿轩有些委屈,“我这也没说错啊。”罗一舟还好是运气好,只右腿中了弹,而且明明疼得要命了还有闲心出声安慰他。
“一舟,明明你也很想见他。”
在警校的时候,亿轩和罗一舟不算特别熟,就是偶尔串下宿舍的关系。有时候他们一帮子男的光着膀子到罗一舟宿舍聊天,也会看到他好好地穿着训练服在上铺打电话。警校多光棍,他还八卦问过一嘴是不是和女朋友,罗一舟只是捂着话筒摇头。
后来搭唐九洲顺风车,听他们聊天的内容,他才反应过来电话的那头就是唐九洲。
做这行的空闲时间本来就少,他只是看不惯罗一舟用了那么多时间,却栽不开一朵花。
罗一舟把头偏过去,说你以后别管我们的事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他话音还没落,短头发的女人敲开了病房的房门,手里还提着大盒大盒的补品。亿轩认出这就是常串他们办公室的局长女儿,他搬了椅子让她坐,她却摆了摆手,说自己说两句话就走。
“我过几天要出国了,我爸让我走的,他觉得我这个女儿忒丢人。”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没打算让你喜欢我。反正大家也都还年轻,该走走该散散,迟早的事情。”
亿轩有些后悔留在这了,他虽然和这姑娘接触不多,但是也知道她是真心喜欢罗一舟。按她这条件还不是大把的优质男排着队挑,谁知道这姑娘也是认死理的,就看准了罗一舟。门不当户不对的,难怪局长看着窝火。
罗一舟还是只回了她声对不起。
是不太体面的告别,亿轩出声安慰她,“你挺好的,就是我们一舟配不上你。”
她转身想要离开,罗一舟又喊住了她,“你走的时候我没法送你,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可得叫上我。”
“听说罗一舟住院了?难怪见你整天魂不守舍的。”
刘琦怕唐九洲整天对着电脑文献,眼睛都要看花了,硬是拖着他出门吃饭。唐九洲摇头说不是,“和他没关系。”
“你能瞒得过别人瞒得住我?”刘琦转而问他,“你知道李教授为什么看上去最喜欢你但是又不太喜欢你吗?”唐九洲被他问倒了,这话确实是,李教授上哪都爱带着唐九洲去,但是很多事情又不让他参与。刚开始教授其他学生还以为唐九洲是靠着唐老这层关系进来的,一来二去,大家又都摸不着头脑了。
“李教授曾经和我谈过,他觉得你太喜欢憋着情绪了,好是好,但是很吃亏。”
刘琦拿着饭店点菜的纸笔和他打草稿,画了个圈,在圈里写个九,画了个箭头,“你得跳出来,别老怕别人说什么。”
“就像你喜欢罗一舟这件事,一点都不丢人。”
唐九洲看着他涂涂画画,沉默了很久,他总是想得太多。刘琦扔给他一枚一块钱的硬币,教他一个办法,“你呢,以后要想什么问题就把硬币往上抛,也别管正反,就按照心里第一个答案去做吧。”唐九洲看着手心的硬币,说万一选错了怎么办。
“小师弟,你太好命了。”刘琦劝他,“你还没发现吗,不管你选什么,罗一舟一直都站在你背后。”
大概是罗一舟腿上的枪伤快痊愈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早存了唐九洲的电话,但是唐九洲一次都没打来过。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接起来。
罗一舟还没开口就被噎住了,他说好,你慢慢说。
“我要说的事情很长,我现在在乌鲁木齐。”唐九洲伸长了手,阳光从他手指间漏了出来,肆无忌惮地流淌在他脸上。
这里的阳光很好,这里的天很蓝,蓝得要碎掉,这里晚上十点太阳都不落下,这里有数不尽的瓜果蔬菜,这里,是罗一舟生活过的地方。
“大概一个礼拜前,我给爷爷写了很长的一封信,我说我要离家出走,他昨天才回的我。”
唐九洲笑了声,“他骂我跟了他那么久,文采还不如他退休前带的学生,太给唐家丢人了。”
“我就回他,反正丢人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了。”
罗一舟觉得维持着一个姿势太累了,翻了个身,问他然后呢。
“爷爷和我说,有得就有舍,我做了选择就注定会惹来很多事情,他问我准备好了吗。”“其实我还是怕,以前怕,现在也怕,但是我错过太多东西了罗一舟。”他说着说着,已经带了点哭腔。
“我以前,总是什么都不告诉你,连快乐都像是偷来的。”曾经的很长一段岁月,他只敢和手机做伴,打下一大段文字又删掉,写过了就当是说过了。
罗一舟说没关系,“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的。”他也跟着难过起来,“这几年,我都不敢和别人打听你的消息。”
他仰头盯着天花板,“我怕一说起来就是唐九洲已经结婚了,还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家庭和睦,子孙满堂。”
“我其实很自私,我希望你过得好,又希望你过得不好。希望你平安健康,又希望你众叛亲离。”
唐九洲说那恭喜你,你许愿成功了。
罗一舟摇头,说不是的。“见了你我才发现,我还是想陪在你身边,又怕吓跑你。”
唐九洲又跟着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说以后可能也没办法正大光明在阳光下牵手,没有办法结婚,还有被爷爷扫地出门的风险,两个人都忙,见面的时间也不会很多,大部分时候还是得电话微信交流。
罗一舟昨天还在和亿轩抱怨医院窗帘太透,光照进来影响他白天睡觉,现在却觉得阳光没有一天比今天更惹人喜欢,明晃晃的。
唐九洲说完话后,挂了电话,手掌心里是刘琦给他的硬币。正面,反面,都是罗一舟。
他想,已经没有比在一起更好的选择了。
今天是罗一舟的一个什么什么表彰大会,唐九洲没记住名字,只记住了地址。
“你要实在没空也可以不来的,回家睡一觉比什么都重要。”
唐九洲在研究院里熬了个通宵,总算把隔天的东西弄完了。他犯着困拦了的士,报了个地址,打算在车上先睡一觉。车还没拐几个弯呢,自家老爷子趁着刚睡醒起床气还在,打电话来骂他。
“小兔崽子你到底还回不回来,你信不信让人我封掉你的卡,让你喝西北风去吧。”
唐九洲挪开了一点话筒,“爷爷,我现在还真不缺地方住,我自己卡没了这不是还有罗一舟的吗,您就当没我这个孙子也成。反正您不是还有阿梨吗,院里的人脉资源全都给了妹妹,真就穷养儿子富养女了,您看我那会捞着什么好处了?”
他话还没说完,唐老见说不过他就自己先挂了,唐九洲听着嘟嘟声,觉得好笑。
他又按了个号码,问连淮伟在吗借点钱,工资还没发,下个月就还。
唐九洲说着,前头的司机面色凝重地看了后座一眼,像是在判断这人是不是坐霸王车的。
连淮伟咬牙切齿,“要是你能过两个小时再打电话,我说不定还能借。”
谁一大清早找人借钱啊。
唐九洲顶着司机严肃的脸扫码付钱下了车,在礼堂转悠了好一会才找到入口,进去的时候里头已经有说话声了,他小心开了门,猫着腰钻进了最后一排。
下一个就是罗一舟了,他捧着稿纸上了台,穿着整齐的警服,很有气势。其实他不用带稿子也能讲得很好的。唐九洲觉得眼睛有点酸,就没戴眼镜。虽然有些看不清台上的人,但是他知道罗一舟大部分时候往台下扫的时候都在看他。
很多年前,在唐九洲还没有在罗阿姨家遇到罗一舟,以及后来在唐家大宅的重逢,分开,又重逢。算是在故事最初的最初。
唐九洲捧着一小把猫粮在高二和高一教学楼中间的小竹林找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橘猫。它不太好看,年轻学生就算喂流浪猫也挑好看的喂,小橘猫瘦骨嶙峋的,唐九洲看着心疼,每次都特地来找它。
他举着猫粮逗它,小橘猫却吃不下,嗅了两下就走开了。
他觉得奇怪,直到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在树后提醒他,“同学,喂过了。”
而时过境迁,穿着校服的小男孩长成了穿挺拔警服的男人,眼睛一如当年一样亮。而唐九洲也丢掉了当年的青涩和懵懂,怀揣着从未有过的一腔热情和勇气。
会后,罗一舟要回去了,他们只隔空招了招手。
就是这样的,甚至不能在公共场合拥抱,亲吻,但是这是唐九洲的选择。
他还是回了趟唐家大宅,唐老爷子坐在阳台上逗他的新宠,一只会说话的红嘴鹦鹉,眼神都没分给唐九洲一个。
唐九洲没回自己房间,径直去了罗一舟以前住的客房。自从罗一舟走了之后,家里谁都没有动过这间房间。他打开来看,里头的家具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了。
他坐在桌前,好像这样二十岁的唐九洲就会帮忙拖着行李箱,带着十八岁的罗一舟打开这个房间。
他想,即使一切都重来一万次他还是会第一万零一次选择遇见罗一舟,他相信罗一舟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他对他说,“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