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闺蜜的胞姐家有只短毛犬她洗完澡出来当着我面让它舔这样卫生吗?

*1.8w字一发完,又名《坎瑞亚秘史》《我在路边捡老婆》《别在厕所里求婚》  

Warning:革命先驱带善人骑士团顾问迪 X 偷跑敌国当队长坎瑞亚国王凯/借用了游戏的部分设定,但是无神AU/角色死亡预警/完整版见置顶,但其实没什么不可说的内容

Summary:凯亚:爸!我不当国王啦!

按理说这烂摊子和他一个姓亚尔伯里奇的没半摩拉关系,但这事由不得他。

当年他母亲的祖辈一呼百应揭竿而起,在坎瑞亚这片土地上东征西战坐上王座。到了他舅舅这一辈,全国有二十位情夫情妇比赛生小国王,结果这些未来小国王们的爹连储君都没来得及立就一命呜呼死在书房里。

朝臣王族披麻戴孝呜呜哇哇地哭,什么先皇鞠躬尽瘁专心朝政过劳而死,大大小小的王子公主们连他们爹都没见过几面就被拉着卷入夺权大业,一时间王宫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天天出殡。

今天二王子被五公主谋杀,明天三王子投毒八弟,后天四王子半夜见鬼吓出精神病。

内侍官大呼国库空虚诸位皇子皇女们不要再打了棺材已经买不起,各位大臣们转头一看,皇室里活着的只剩个嫁到外交大臣家的先王胞姐,以及她那个拖着鼻涕天天跟着女仆们扫地的小儿子,占着个公爵的空头衔。

于是内阁首相和王太后一合计,这个无依无靠没有势力的小公爵变成了下一个傀儡国君。

他们把小公爵从他母亲身边夺走的时候,小小的公爵正吹着春日的晚风躺在床上听摇篮曲。一群侍卫簇拥着首相深夜来访,连绑带薅地带走了他。而他那个公主出身的母亲在身后哭得撕心裂肺转眼就人头落地,血溅了她儿子一脸。

小公爵傻愣愣的,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就被赶去加冕现场,文武百官臣服他脚下喊着天佑吾王。他被初次见面就杀了他母亲的舅妈推了一巴掌,这才反应过来,按照排练装腔作势地比划一下,稚嫩的小嗓音喊天佑坎瑞亚。

就这样,小公爵变小国王,凯亚一世的名字叫得响当当。

等小国王那个出差归来的亲生父亲姗姗来迟,听闻自己妻子横死儿子改籍,当下悲痛欲绝拿着剑到皇宫外表演一波瓮中捉鳖,被关进地牢六个月。最后还是凯亚在首相家书房里跪了三天三夜,首相这才装腔作势把差点归西的老亚尔伯里奇从地底下放出来。

小国王在地牢门口遥遥见了一面曾经的父亲,老亚尔伯里奇不看他,一瘸一拐往外走,把手里失而复得的剑握得更紧。

再见面时是在火光冲天的王太后庆生宴,舅母生辰变死祭。亚尔伯里奇带着他的军队杀到小国王的王座下,对着自己亲生的儿子行君臣礼,剑上还插着首相女儿的半个脑袋。

才六岁的小国王第二次被血糊了一脸。鉴于之前的经验,他这回熟练地把脸擦干净,清清嗓子下了他当政以来的第一道任命书,外交大臣亚尔伯里奇氏正式成为摄政王。

授勋礼时城外绞刑台挂着成排的尸体,风吹过时轻轻摇动互相碰撞,像他母亲生前挂在他窗外的风铃。

凯亚收回视线,勉强举起礼仪剑轻碰摄政王的肩膀,从此以后他们不再是父子。

凯亚今天又从三百平米的床上醒来,四面围上来五十个侍女给他洗漱,爬九十九节台阶累得要瘫痪在硬邦邦的镶金王座上,还要被一旁的侍卫戳下后脊梁提醒坐姿。

内阁会议上,国防大臣和将军为到底是打须弥还是平稻妻吵了三小时,他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坐在一旁摄政王给了他个眼色,他心知肚明地清了下嗓子。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下午伊佐公爵和将军来下书房。”

书房里摄政王和大臣不讲武德对将军二打一,最后拍板须弥稻妻都要揍,下午就要开始调兵。凯亚半句话没插进去,只好乖乖交出礼仪剑和蜡封章,灰溜溜跑后花园玩去了。

后花园里的喷泉造型千篇一律,他闲极无聊蹲在水池边拿个小棍画王八,才精雕细琢到一半,旁边一座雕塑轰隆升起,底下冒出个两人宽的花苞。

凯亚几年之后才从一个学者那里知道这东西叫地脉,而此时他只是好奇伸手去碰,转眼就被大花苞一口吃进肚子里。

地转天玄,他一屁股摔在柔软的草地上,面前多了个红头发红眼睛的小男孩,趴在他身边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不问则已,一问之下不知道勾起小国王哪根早被杀死的神经,毫无形象拉着小男孩的手大哭,鼻涕眼泪蹭了一袖子,吓得小男孩手忙脚乱抱住他——这是父亲和爱德琳从小教给他的,拥抱能化解一切苦痛。

也许是这招真的管用,小国王哭声扭了个弯,使劲推他一把:“你踩我脚了!”

年少的小男孩背着更年少的小国王一脚深一脚浅往树林外走,他红色的头发在凯亚鼻尖晃来又晃去,凯亚第一次见到如此炽热的颜色,比王宫里铺天盖地的黑白蓝温暖百倍。

“我叫迪卢克,迪卢克·莱艮芬德,你呢?”小男孩侧着头冲他咧嘴笑。

凯亚用手指头碰了碰迪卢克的头发,柔软得像是一朵云。

“我?”他得心应手的说谎,“我没有名字。”

这是他的摄政王教给他的,不要在任何时候透露给陌生人讯息。

当然摄政王的教学还包含了不要靠近陌生人,和不要随便被陌生人背着乱跑,但这些早被小国王抛之脑后。

“人怎么会没有名字呢!”迪卢克嚷起来,“名字就像是父母一样,每个人都有!”

凯亚哦了一声。“我也没有父母。”

红头发的小男孩左脚拌右脚差点摔倒,再开口转移话题的时候已经变得小心翼翼。

两个人进蒙德城时正赶上风花节的开幕礼,吟游诗人在广场上唱起曲调悠扬的春日颂,鸽子踩着钟声飞过尖尖的屋顶。

花店的老板塞给迪卢克一捧花。“呀,迪卢克小少爷,这是你的新朋友吗?”

迪卢克使劲点点头,把凯亚的手攥紧。

“欢迎欢迎,”隔壁水果店的小贩分别塞给凯亚和迪卢克两个日落果,“在风花节要玩的开心。”

凯亚露出满脸不可思议,犹豫着啃了一口手里其貌不扬的水果,糖分顺着口腔落进胃里,发出如同烟花炸开时的巨响。

此时广场上欢呼的人群已经热情地拉住小朋友们的手,他们绕成圈跳舞,空气里弥漫着陌生的花香和水果的甘甜。

凯亚不习惯这样的接触,被拉得有些局促地踉跄几步。迪卢克发现这一点,就侧过头把嘴巴贴近凯亚耳朵,小声密谋一场专属于他们的冒险。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逃呀。”

他的笑拥有天下第一名的坦率。

于是他们悄悄从人群中溜出来,凯亚借着一点夕阳看前面的人奔跑的背影,被风吹乱的红发,微微鼓起的衣角,和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他们绕着路灯追一只三花猫,伸手去揉乱北地犬头顶的短毛,把风晶蝶扣在合十的双手,爬上房顶摘下两面彩旗和一朵慕风蘑菇。

一切都是陌生的,又是理所应当的。

最后两个人浑身泥土草籽,盘着腿坐在地上,迪卢克把不知道哪捡来的塞西莉亚花别在凯亚耳朵上。

“你没有名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他认真地看着凯亚,表情有些苦恼,又灵光一闪自认为想到了妙招。

“这样吧,你比我小,我来当你的哥哥,好不好?”

凯亚光顾着吃那盘向餐厅女招待撒娇要来的烤串,随随便便点了点头,就这么把自己卖掉。

庆典结束的时候凯亚手里多了两捧野花,迪卢克抓着十几种小吃轮流投喂自己的新弟弟,甜的辣的酱料蹭到对方嘴角,他见缝插针地腾出手拿帕子擦去。

两个人手挽手往莱艮芬德老宅走,迪卢克看见发放气球的骑士在冲他们招手。他嘱咐凯亚原地等待,然后松开手转身挤进人群。

凯亚的手又变得冰冷起来,视线追着红发的小男孩跑远,没来得及告诉他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想要那个气球。

等迪卢克举着红色和蓝色的气球兴高采烈地跑回来时,凯亚已经不见了。

他向来乖巧的儿子正在他面前嚎啕大哭,还死死拽着两个干瘪的气球不撒手。

他耐心地问儿子对方的面容,可那个年龄段对长相的认知向来模糊,迪卢克说不清凯亚的模样,只是来来回回重复。蓝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

这样的人在提瓦特大陆上多到可以把果酒湖填平。克利普斯安慰儿子,那个孩子肯定是被家长接回家了。

迪卢克抽噎着摇头,“他说他没有父母,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国王。”

克利普斯恍然大悟,他的儿子也到了该拥有幻想伙伴的年纪。

“我的错,”酒庄的主人说,“昨晚不该选那本《国王与骑士》当睡前故事。”

第二天克利普斯带着迪卢克问了一遍参加庆典的人群,没醒酒的小贩说忘记了,宿醉的花店老板没印象,忙碌的餐厅女招待说迪卢克昨晚的帐还没结。

没人能想起迪卢克身边那个蓝头发蓝眼睛的小国王,可他分明记得他们牵手时的温度,和把花别在耳后时头发柔软的触感。

他的父亲结清账单,诧异地想怎么吃了这么多烤串,再回身时儿子正低着头发懵,又忽然抬头笃定地说。

“他是存在的,他是我的弟弟。”

克利普斯向亡妻祷告三秒钟,发誓莱艮芬德家族没有第二个少爷,然后才蹲下身子拍拍迪卢克的肩膀。

“没关系,儿子,他可以是你的弟弟,可以是你的朋友,”他温柔地帮小迪卢克整理好头发,“在你长大之前,他会是你最安全的秘密。”

迪卢克似懂非懂点点头,握着父亲的手往家走,走了两步又回忆起不得了的事情。小国王说他没有父母,想到这里迪卢克有点着急,也不知道他的“家人”对他好不好。

“父亲,”小迪卢克用食指勾了勾克利普斯的小指,“你可以当他的父亲吗?”

“这……这恐怕很难,迪卢克,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能收养他做义子。”

克利普斯老爷斟酌几秒,思考骑士团会给一个幻想出来的孩子办收养手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可是你也管我的外公叫‘父亲’。”

“对,没错,但那是因为我和你的母亲结婚了,我们可以共享一个家庭。”

他想起自己的妻子,连神色都变得柔软。

迪卢克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么,如果我和他结婚——”

克利普斯从回忆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把捂住儿子的嘴。

“不行!”他意识到自己动作过激,略带歉意收回手,“我是说,至少现在不行。”

迪卢克缠着他问为什么,克利普斯难以说出幻想妻子或幻想丈夫这件事听起来就傻的离谱,只好想方设法应付过去。

“因为……因为你还小。”

“对对,结婚的话,是要在宴席上喝酒的,你还没到喝酒的年纪。”

迪卢克不疑有他,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实则在心里已经把酒精从自己的婚礼采购名单里删个干净。

如果旁边的克利普斯知道迪卢克的小算盘,恐怕会大惊失色说那怎么行,你可是晨曦酒庄未来的主人。

但克利普斯没等到迪卢克成为酒庄主人的那天,没等到他结婚的那天,甚至没等到他的能够喝酒的年纪。

人总会死去,有的人死在愿意离开的时候,有的人死在无法留下的时候。

凯亚被蒙德潜伏的暗探带回王宫时,手里的花已经全部枯萎。摄政王领着四五十个內侍呜呜泱泱围着他嘘寒问暖,然后拖出三个侍从和五个侍女以照看国王不力为罪名,全部送上绞刑架。

其中一个侍从曾和凯亚十分亲近,现在脖子上套着绳圈,恨不得用眼睛把他的小主人千刀万剐。凯亚想退缩,被摄政王一把按回观看席。

“看着他,陛下。要成为坎瑞亚的君主,就不能心软。”

侍从在半空中弓起身子,像是厨房里正煮来庆祝的活虾,挣扎几下后不再动弹。凯亚浑身都颤抖起来,仿佛此时此刻被装进麻袋扔进大海的人是自己。

从那之后,他不再离开宫殿,不再去后花园,听说那里所有的喷泉、雕塑和花坛,都被下令夷为平地。

死人的位置需要活人来填,摄政王终于借这个机会除掉国防大臣派来盯梢的内应,顺理成章将自己的人塞到凯亚身边。

凯亚没什么意见,说白了,连给王座加个垫子这种事他都说了不算,更不要提这方面的想法。

就比如,他还想再听一次吟游诗人的春日颂,可惜坎瑞亚宫廷中禁止这种歌颂自由歌颂爱情的曲子,能选的曲目就只有一个胡子老长的大叔盘腿坐着铛铛敲钟,听者还要做出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

小国王无语,小国王想逃,小国王觉得他国审美相当不行。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又是昏昏欲睡的午后,內侍在身后一个劲儿提醒他保持清醒。他困得连刚从稻妻进贡的葡萄都吃不下,偏偏公爵带着大将军又过来议事。

一来二去凯亚终于听明白这次的议题:坎瑞亚需要有一位王后。

内务大臣,国防大臣,将军,摄政王,挨个介绍起自己推选的贵族女儿,凯亚算着日子与她们见面,对方无一不哭得梨花带雨。

年纪轻轻就沦为政治的工具,可怜。凯亚想。

但其实这些都是走个过场,他流着亚尔伯里奇的血液,自然会选是亚尔伯里奇家族推选出的妻子。可惜前一天晚上女孩子就在房间里与初恋自缢殉情,婚礼未成丑闻四起,但于情于理凯亚都该去看望这具棺木里躺着的小小尸体。

国王低头放下一朵因提瓦特,嘴巴藏在毛领里偷笑。周围人表情戚戚,他们猜不到凯亚在想什么。这是他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贵族女孩,同病相怜的秘密。

真勇敢啊,年轻的女士,恭喜你逃离这里。

国王的婚礼就此搁置,将军借着这个机会打压摄政王势力,摄政王不得不搬出王宫回到原来的宅邸。

听说最近摄政王因为这事天天着急上火生闷气,凯亚撂下笔琢磨着是不是该去看看,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但他一迈进亚尔伯里奇宅,就想起母亲冲他笑冲他哭,冲他唱摇篮曲然后手起刀落血溅了他一脸。

于是他把迈进去的那只脚迅速的收了回来。

“你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对面酒红色短发的女人一口闷了面前的坎瑞亚佳酿。

“和晨曦酒庄的酒比,还是差点。”

凯亚点点头,尽管他不知道晨曦酒庄到底是哪里,那里又有什么酒好喝到让女人念念不忘。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此时他摇摇脑袋,女人的长枪会在他太阳穴捅个窟窿出来。

凯亚讪笑两声:“罗莎莉亚小姐,没有刺客会在杀人前自报家门。”

“我没准备杀你,”罗莎莉亚收回枪,用枪刃点了点桌子上的几份文件,“坎瑞亚对蒙德的作战部署和战前协议呢?”

哦,这回是蒙德来的,稀客。

凯亚冲着桌子上可怜巴巴几页两年前的《坎瑞亚农业报告》摊开手。

“如你所见,罗莎莉亚小姐,尽管我是国王,但在坎瑞亚的国家事务上,我知道的甚至没有你多。”

女人坐在椅子上骂了句脏话,熟练地点起烟,似笑非笑说你这国王当得挺没意思的。

凯亚忙着给她折个纸烟灰缸,赶在烟灰把地毯烫个窟窿前递到她手上。

其实也还行。他说。当国王这十几年里,每天早起就是满宫殿里溜达,今天看看格里维斯的穹顶有没有画好,明天瞅瞅契克尔曼的母猫生了几只,后天瞧瞧罗宾亚琪的温室里多少花惨遭自己蹂躏。

他对着所有人摸科打诨,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用无聊概括倒也堪堪合理。

凯亚给罗莎莉亚又倒了一杯酒,迫切地想和她多聊两句。

“蒙德呢?听说你们那也不怎么和平。”

罗莎莉亚脸色一变,撂下杯子从窗户翻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国王自己。

凯亚探头看,天上挂着又大又圆的月亮,月光平整地碾过不属于他的王国。

即使是消息闭塞如凯亚,也对蒙德最近发生的事略有耳闻。

向来标榜“爱与自由”的国度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当地一位富商老爷死于邻国势力的政治暗杀,留下的独子颇有手腕,借着这次的命案掀起改革风潮,据说把他们出身贵族的统治阶层中的一位拉下马,还差点颠覆整个贵族体系。

这件事吓得坎瑞亚的贵族们人人自危,各个去将军和摄政王的耳朵边吹风,说蒙德不可留,早日开战才是出路。

凯亚乐得看热闹,一边吃着葡萄听小道消息,一边佩服蒙德的这位独子智勇双全。

当晚罗莎莉亚闯入宫殿的事情就被各派势力拉着大做文章,凯亚靠在座椅上不顾摄政王的眼色煽风点火,最后争吵一触即发时他在心里给各位加油鼓劲,却被摄政王三言两语掐掉苗头,小国王意兴阑珊地打个哈欠。

结果第二天就从亚尔伯里奇宅邸传出摄政王命不久矣的消息,凯亚赶到床边时,昔日里身形高大的男人因剧毒而神智模糊,蜷在床榻上的轮廓看起来格外陌生。

这个男人给他当了六年父亲,又当了十七年摄政王,此时此刻凯亚却不知道该有怎样的情绪。

说起来男人也没做过什么错事。

凯亚还记得以前男人将他举过头顶,亲昵地管他叫孩子,我的孩子。腾空的凯亚会发出咯咯的笑声,母亲从房间里出来,与丈夫交换一个温柔的亲吻。

但后来,因为很多事情,凯亚恨过他。

包括轻信王太后的指令离开坎瑞亚导致母亲死亡,包括在他面前残忍地屠杀首相一家,包括扶着他的肩膀强迫他直面侍从写满恨意的尸体。

凯亚坐在床边,直视着男人浑浊的眼睛,那一刻所有伪装的平静都开始翻涌。

他将脸埋在手里想笑又想哭。父亲,我不想做国王了。

可惜那条父子的纽带在十七年前就已经断裂,甚至这具切切实实与他流着相同血脉的身体,也将很快地冰冷下去。

摄政王弥留之际颠三倒四的念叨,说起和妻子第一次相见,飒爽开朗的女孩子从马上跳下来拥抱他,说起新婚燕尔两人浓情蜜意,春风吹过外交大臣的宅邸好不惬意。

最后又说到他们的孩子。

凯亚,凯亚,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他拉着身边人的手,已经认不出来这个年轻人是谁。

“我的孩子会怨恨我吗,我的孩子会责怪我吗。”

他这样反复地问着,直到合上眼睛,闭上嘴巴,永远的停止呼吸,也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窗外号声低沉又哀伤吹丧曲,国王缓缓把手从摄政王的手里抽出来。

“我不知道,”他站在那,自己与自己之间隔了一堵阻断感情的墙,“对不起。”

凯亚依旧是那个没什么实权的小国王。

事实上,摄政王死后他失去了唯一的靠山,大概马上就要变成前任国王。

摄政王的葬礼按照他的意思从简办理,尸体被埋在他夫人的身边。凯亚才从墓地回来,连宫殿外的小猫都没来得及喂就被将军的人软禁,对外宣称小国王因悲痛过度病倒了。

国王坐在颓败的宫殿,挥挥手让侍从侍女们趁着能走就赶紧跑。里里外外乱糟糟格外吵闹,他自己优哉游哉心无旁骛躺在床上哼着十几年前偶尔听到的那首春日颂,回想二十几年的过去影影绰绰像场噩梦,只有中间的小插曲和模糊的红色身影像是上天送给他的赠礼。

“各位,下次有机会,来我墓前唱首歌吧。”

凯亚笑着对四散的下人们说。没人回应,大家自顾自地低头逃命,只有一朵地脉之花安静地开在他身边。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逃呀。”

他听见有个陈旧的声音,遥远地传来,又好似亲昵贴近他耳际。

于是小国王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像八岁那年一样去伸手触碰它。

也许丽莎是对的,自己出门前应该去找莫娜占卜一次。迪卢克这么想着。

三秒钟之前,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暗夜英雄,刚刚收起大剑准备前往下一个盗宝团据点。而现在,他被一个从天而降的蓝头男人砸在地上,后脑勺磕起个大包。

迪卢克看着失去意识的男人,明白今晚的暗夜英雄就到此为止,然后他脱下斗篷和面具塞进马背上的行囊里,扛着男人回到骑士团。

一路上手下骑士皆行注目礼,值夜班的安柏更是大惊失色跑到副团长的办公室里嚷,迪卢克顾问带了个男人回来了,等着琴下班的丽莎二话没说第一个冲去看热闹。

“难怪莫娜小姐说迪卢克老爷今天恋爱运极佳。”

“丽莎小姐,”迪卢克无奈地拿着冰袋按上自己后脑勺的伤口,“如果您有拿我开玩笑的时间,不如请用来去请芭芭拉牧师来一趟吧。”

图书管理员小姐知趣地合上门,迪卢克在沙发旁蹲下来,正好和刚醒来的男人四目相对。

“我叫迪卢克·莱艮芬德,蒙德西风骑士团的顾问,你叫什么?”

一瞬间千种万种过去在眼前堆积,走马灯一样跑过去。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风吹起他的衣角,耳边有一朵松散的塞西莉亚花。

凯亚想起上次见面时,他骗迪卢克自己没有名字,没有父母,是个英勇多谋的国王,每个字都在撒谎。

而这一次,他握住迪卢克伸出的右手,像是找到了第二次生命。

“初次见面,迪卢克先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却蓬勃,“我叫凯亚。”

芭芭拉把凯亚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直到最后迪卢克都有点不好意思,说不必连有几根睫毛都数清。

小牧师临走前顺便给迪卢克带了罗莎莉亚的口信,说是坎瑞亚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政变,他们的国王失踪了,修女还打算再打探新的消息,可能要过段时间再归队。

凯亚在旁边裹着毯子假装没在听,不一会儿迪卢克端着热茶和点心走过来,拿出纸笔做居民登记,职业那行被应付地填上海盗两个字。

“原来这样的小工作也要劳烦顾问大人吗,不知道我是该倍感荣幸,还是该夸您事无巨细。”

迪卢克抬起眼皮看他,“最好还是庆幸你摸到地脉掉下来砸到的人是我,而不是别人。”

哎呀,这么看起来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凯亚偷偷笑,眼睛亮晶晶,在毫无诚意地说着对不起。

到最后迪卢克问凯亚有什么打算,是准备乘坐明天的商航去海上找回自己的船,还是在蒙德暂时安定下来。

凯亚想起装着侍从尸体的麻袋还漂浮在不知道哪片海域,打个寒噤坚定地选了后者。

于是迪卢克扔给他一把骑士剑,凯亚熟练地挽个漂亮的剑花。

“很花哨,但似乎不实用。”骑士团的顾问大人如此评价,直到对方在眨眼之间灵巧地用剑尖挑开他的衣领。

“再说晚一句话,你就已经死在我的剑下了哦?”

凯亚的剑法传承自坎瑞亚传统宫廷剑术,从七岁第一次遇见刺杀他的杀手开始,他的仪式剑就不单单只为了授勋典礼。

迪卢克面无表情盯着他,慢慢地将剑尖拨到一边,系好自己的领子。

“办公室内打斗,罚款一千摩拉,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就这样,逃亡的小国王变成了敌国的骑士,并在第一个月就痛失全额年终奖。

但后来他发现,骑士团的年终奖有与没有不过是一朵塞西莉亚花的价格。说得更直白些,骑士团穷得全靠顾问一人接济。

常年和内务大臣斗智斗勇的小国王,看着面前的税收账单上入不敷出的惨淡数字连连叹气。

上辈子杀人,这辈子做账。凯亚如是说。

他扒拉了一下计算器,“蒙德有丰富的物产和旅游资源,还占了西东方向的重要商线枢纽,怎么可能每年只有这点财政收入?”

一屋子男男女女面面相觑,琴出来打圆场,说之前的财务部长被迪卢克免职,擅长这些的前任庶务长又被法尔伽带走远征了。

凯亚跑到办公室咚咚咚敲房门,补觉到一半的顾问大人面色不佳,脸上还有未批完的文件上半干的墨水。

凯亚被迪卢克脸上龙飞凤舞的签字笑得气消了一半,他拿着湿毛巾帮迪卢克擦干净,清醒过来的骑士团顾问被他盯得不自在,问他想干什么。

“总是白天这么困,顾问大人晚上不睡觉出去做贼吗?”

“喂,我只是好奇顾问大人难道不该一视同仁地也扣除自己的工资吗?”

“骑士团不会发给我工资,”迪卢克夺过凯亚手里的湿毛巾,“说完了吗,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凯亚一摊手,问出此次跑过来骚扰对方的真正目的:“骑士团的收入主要来自于哪?”

“来自晨曦酒庄,”迪卢克拢拢头发束起低马尾,“还有收缴盗宝团的赃物。”

哦,好一个被资本控制的黑社会政府。

前任国王走马上任蒙德新庶务长,拉着恪尽职守的代理团长琴小姐大张旗鼓地在骑士团大厅摆起了招聘会。

凯亚捏着一张写着“甜甜花街区五十以内加减法心算前一百二十八强”的简历,对比另一份五百页《蒙德阶层分析报告及政策修改之我见》,头疼地不知道要选哪个好。

他此时此刻忽然记挂起远在坎瑞亚的死对头内务大臣,是否也曾在夜深人静时为用人举荐之事如此失眠。

最后他甩甩钢笔在这两张表格上画了个大叉,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

回来之后看见迪卢克躺在沙发上打盹,凯亚咬咬牙忍住捏着他鼻子叫醒他的冲动,帮忙把毛毯盖好,蹑手蹑脚溜出去。

他才来了蒙德三个月,就已经和当年那个可爱的红头发小男孩走到了如今相看两厌的地步。

凯亚恨恨地给全骑士团都点了咖啡,账单记在晨曦酒庄的头上。

琴握着咖啡杯愁眉不展,关于迪卢克的很多事情她对凯亚都有所保留,只好旁敲侧击让凯亚知道顾问的不易之处。

年少时失去母亲,成年那天失去父亲,穿着黑西装从葬礼上回来和骑士团高层对峙,孤身一人闯进仇人营地奄奄一息,现在又变成分身多职的全能先生,昼夜在总部酒庄城郊的外忧内患中辗转。

“很伟大,”凯亚嘬了一口自己的咖啡,表情冷淡又讽刺,“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安柏替顶头上司鸣不平,气得说话都磕磕绊绊,最后干脆一跺脚跑走了。

琴长叹一口气,说凯亚先生,我现在代理团内事务已分身乏术,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为迪卢克顾问分担一些。

“没有人强迫他做这些事情,琴小姐。”

凯亚拎着外套准备下班回宿舍,临走前熄灭房间里的灯。

“他应该学会信赖你,信赖我,信赖其他人,”黑暗中之中凯亚有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所以在他主动开口前,我是不会帮助他的。”

顾问大人在某次会议中缺席,作为文职工作的庶务长,凯亚肩负重任去酒庄看望病倒的迪卢克,手里抱了一大堆同僚们托付的水果鲜花,全交给了门口迎接他的爱德琳女士。

“听说你快死了,我来看热闹。”凯亚打个哈欠靠在门框上。

迪卢克头都不抬翻过手里一页报表:“让你失望了。”

“不算失望,”凯亚伸出两只手指头轻轻松松取走了他手里的纸张,“再这么熬下去,我就准备去石匠那里预定莱艮芬德的墓碑了。”

迪卢克伸手想拿回来,却在凯亚挑眉的笑容中,捂着嘴汹涌地咳嗽了两声。

凯亚一副“你瞧”的表情,心慈手软地递过来一杯温水。

听闻人生病的时候精神会格外脆弱,在漫长的独自长大与抗争的过程中,凯亚很少生病,所以决定在迪卢克身上一验真假。

于是他凭记忆回想更小的印象里,他的母亲为他唱过的摇篮曲,顺手把迪卢克的枕头整理得蓬松柔软,拉严窗帘让房间陷入黑暗。

“这很蠢,凯亚。”迪卢克挺直后背鄙夷地看他。

“不,这不蠢,”凯亚小声笑着,“好好睡一觉,迪卢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不管用,很多事情是不能用睡眠来解决的。”

凯亚不再回应他,只是把手搭在他的小臂,轻轻哼着摇篮曲。

有人梦见大海,有人梦见天空,有人梦见草地。

而迪卢克闭上眼睛看见风晶蝶绕过葡萄架,飞向苹果树的枝桠。

“谢谢你,凯亚。”他睡意朦胧地梦呓。

等迪卢克再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晚,楼下模模糊糊传来笑声。

恍若隔世,他甚至能想象到爱德琳和埃泽笑起来的样子——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毕竟那都是父亲死之前的事情了。

他走出房间探头看下面欢声笑语。

“哇哦,我们的迪卢克老爷终于睡醒了?”凯亚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一只手捧着爱德琳沏好的热茶,“正好,我们刚刚聊到晚饭的问题。”

“按以前的菜单就可以,”迪卢克系紧睡袍的带子走下楼梯,“顺便给这家伙准备一副餐具。”

女仆们和埃泽退出客厅,房间主人清清嗓子坐在凯亚对面的沙发。

“不算久,八个小时。”

迪卢克的手一顿:“已经很久了。”

“这是人类的正常睡眠时间,迪卢克老爷。”

酒庄主人拿起放在一旁的报表,上面几笔勾勾画画的批注,顺带改正三两个算错的数字。

“你很擅长这个,凯亚。”

“谢谢你的夸奖,如果你能腾出一部分当暗夜英雄的时间用来观察,就会发现你身边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

迪卢克知道凯亚在暗示什么。客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凯亚泰然自若用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歪着头看着自己的上司。

“我知道了,”迪卢克把报表递回凯亚手上,“明天帮我召集一个骑士团的内部会议可以吗,凯亚庶务长?”

厨房此刻飘来烤鸡的香味,凯亚耸了耸鼻子。

“看在这顿饭的份上——”

“我的荣幸,迪卢克先生。”

他们开始在骑士团或者酒庄里通宵达旦的加班,方案数着一二三列在黑板上,文件分门别类的叠好,琴端过来的咖啡被大家当水一饮而尽,然后又是半个太阳升起。

争吵,和好,分歧,统一,有些情愫在起起伏伏中繁衍得好不讲道理。迪卢克和凯亚蜷在沙发上小憩,分享同一件外套像是在风暴里躲雨,丽莎捂着安柏的眼睛说哎呀哎呀非礼勿视少儿不宜。

骑士团在闲下来的九月份举办了任职典礼,迪卢克把象征骑兵队长的披风别在凯亚肩膀,对方当着几十位骑士的面,脸憋得铁青。

迪卢克还以为新骑兵队长是高兴到只能抿着嘴瞪他的程度,没想到典礼结束后对方咬牙切齿地过来问他是不是在公报私仇:“你扎到我肩膀了!”

但靠着这点破皮的小伤去天使的馈赠蹭了一顿大餐,骑兵队长觉得不算吃亏。

骑士团的人借光高高兴兴胡吃海塞,光是葡萄酒就喝光二十桶。

琴以上任蒲公英骑士的姿势把剑插在地板缝,反反复复说我们都做到了。丽莎和阿贝多拿着酒杯当做试管倒腾来倒腾去,互相指责对方手法不够标准。优菈甩掉高跟鞋和家徽在地板上跳着不符合贵族气质的舞,安柏爬上二楼张开风之翼往下蹦,被诺埃尔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

凯亚笑嘻嘻举着留影机拍来拍去,心想以后每天的免费晚餐全靠这卷胶卷。

他把焦距对在难得喝醉的迪卢克脸上,“笑一个,迪卢克老爷。”

迪卢克眯着眼睛抬头,啧一声伸手抓着镜头夺过相机,又俯下身吻在凯亚额头,紧接着头一歪靠在他肩膀睡着了。

凯亚一动也不动,大脑比在场的所有醉鬼都要混沌。

他缓缓将这个依靠变成一个拥抱,低下头笑起来,笑着笑着呛了口泛着酒香的冷空气,眼泪像一条陌生的河流离开眼眶向外奔涌。

带着爱,带着温度,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哭泣。

熟悉的长枪和更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凯亚面前,酒红色头发的女人风尘仆仆,胳膊上还带着伤口,正蹙起眉看着他。

凯亚指了指自己的披风:“骑兵队长参加骑士团的聚餐,没什么可吃惊的吧,罗莎莉亚小姐。”

她收起长枪,“芭芭拉寄信给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你真的逃到了蒙德。”

用逃字似乎不太合适,凯亚提醒她,自己也是“意外”触碰到地脉之花才被传送到城外的小路上。而罗莎莉亚只是盯着他泛红的眼眶,和肩上睡着的迪卢克,一瞬间便明白了很多。

“随便你怎么说,但你不该出现在这。”

凯亚把身上的人扶起来,让对方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然后活动手臂,为罗莎莉亚倒了一杯酒。

“怎么,你会杀了我吗,修女?”

“我不会,”罗莎莉亚接过酒杯,她在坎瑞亚潜伏的这几个月,听说了很多关于这个“失踪”小国王的故事,“但你的故国一定会。”

“那就等能抓住我再说。”

罗莎莉亚抬着下巴示意周围醉倒一片的人:“他们知道吗?”

“不知道,”凯亚收回视线,“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们——”

“或者永远也不要,”罗莎莉亚打断他,“我是说,必要时我会动手,属于黑暗的东西,不用让他们知道。”

凯亚慢慢笑起来,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修女。

“你是在同情我吗,罗莎莉亚小姐?”

修女起身离开酒馆,临走前冷哼一声。

“如果我想的话,我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同情’你了。”

骑兵队长转身将迪卢克一缕落在桌上的鬓发别回耳朵后,他还睡着,手里的相机落在地上。凯亚把相机捡起来,打开,翻到最后一张。

误拍的画面里被迪卢克张开的手指挡去大半,从缝隙里依稀看见他因酒精和羞赧泛红的耳尖,以及自己因这个出乎意料的吻而睁大的眼睛。

凯亚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屏幕,然后按下删除键。

酒馆一夜后迪卢克和凯亚俩人互相躲着不见,今天顾问开会队长就请假,明天队长值班顾问就居家,搞得丽莎坐在琴办公室里喝下午茶都不怎么安心,一个劲儿怀疑是不是那晚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不能言传的事情。

正好有个去璃月出差的机会,骑兵队长第一个报名,第二天就骑马过了荻花洲,留某位顾问在办公室里对着窗户长吁短叹。

丽莎想着办法总算找到个好借口,联合爱德琳埃泽以酒庄生意的名义让迪卢克跑一趟璃月,结果门口的马车还没备好,七星给骑士团飞鸽传书,说是凯亚队长在办案过程中被犯人刺伤。

后面六个大字“好在已无大碍”完全没被迪卢克注意到,他翻身上马就往璃月赶,尘土飞扬中爱德琳大喊着老爷老爷行李还没带,丽莎晃晃手说不用急,估计很快就能回来。

说不定还能多带一位回酒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想。

这边凯亚捂着肋骨的绷带心想那个脑门贴着符的小姑娘人不大力气不小,自己没被刀捅死都先得被她勒死。抻直上半身去够床边的水,还差一公分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撞开,吓得他一个激灵把水杯扫了一地,抬头一看正撞上迪卢克直愣愣的眼神,头顶两撮头发还不服气地翘着。

“你……你还好吧?”迪卢克喘匀气站在他面前。

“还好,”凯亚指着地上的水杯,“要是能再喝一口水,那就更好了。”

这是他们最近对彼此说的第一句话,两个人忽然都觉得自己好像很傻,半晌后不约而同笑起来。

“看来我的骑兵队长已经到了喝水都不能自理的程度了。”

“所以你的骑兵队长打算请两个月带薪病假,不给批的话我准备联系一下新认识的律师,和万恶的资本主义聊聊劳动法。”

迪卢克偏偏不把水杯递给凯亚,反而凑过来把嘴唇贴在他的额头上,就在酒馆里吻到的那一小块皮肤,仿佛还带着当时的炽热。

“还记得这个吗?”迪卢克问他。

凯亚轻轻叹气,“我还以为不记得的人是你。”

白术敲敲门——他站在那里五分钟,终于找到机会插嘴。

“很抱歉打扰你们,远道而来的情侣。但凯亚队长需要换药了。”

离开璃月前的晚上,在消炎药的作用下,凯亚短暂地发低烧,眉眼因迟缓而变得格外温柔。

“好像生病确实会让人变傻。”他说。

迪卢克深以为然,抻直被子让他好好睡觉,对方眼睛在黑暗里星星点点,忽然说起上次迪卢克生病,自己还好心唱了半截摇篮曲。

迪卢克把被子给他捂严实,说其实唱得挺难听。

凯亚笑得直咳嗽,说起这可是他家的祖传曲目,他外婆唱给他妈妈,他妈妈又唱给他。

“四舍五入你也是我的儿子了。”凯亚摇头晃脑地说。

“有病治病,”迪卢克懒得理他,“看来我需要问问白术先生是不是给你用错药了。”

小国王却忽然拉住迪卢克的手,好像回到了那个他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的深夜里。

“我不管,迪卢克,我起头,你来把它唱完。”生病的人倔强得好理直气壮,迪卢克被缠着不得不坐回他身边。

凯亚嗓音比平时要沙哑,混着当年春日颂的曲调,唱得拐来拐去乱七八糟,像是个没有条理只知道发疯的醉鬼。

可他唱得高兴,唱得心满意足,唱得恨不得要在模模糊糊的视野里看见他的母亲。

这次他一定要死死抓住她的手,搭伴去做四处漂泊的野鬼。

迪卢克听凯亚唱完了一小节春日颂,又继续接着往下唱。那是蒙德每个人都会唱的歌,克利普斯也曾在妻子葬礼结束的那一晚,坐在床边唱给迪卢克听。

就这样,桌上烛芯被蜡油淹没,屋子借月色皎洁只映出自己孤零零的剪影,迪卢克帮睡着的小国王掖好被子,走出病房,从怀里掏出一封很久之前收到的情报,打开看了一遍又烧掉。

那张纸上只写着一个单薄的名字。

第二个月凯亚生日时在晨曦酒庄喝醉,从此之后退掉了骑士团的宿舍。

第三个月新年那一天,凯亚借口迪卢克的房间有更好的观赏烟花视角而呆在主卧不肯走,爱德琳十分满意地给空荡荡的客房上锁。

第四个月是蒙德最冷的季节,迪卢克听见洗手间窸窸窣窣,身旁人不在,他警惕地握着剑打开洗手间的门,看见原本该睡在他身边的凯亚正披着睡衣翻窗户。

“我能问问你在做什么吗?”迪卢克皱着眉看他,“别告诉我是在梦游。”

凯亚尴尬地收回自己跨在窗台上的腿:“发挥你丰富的想象力,迪卢克老爷,我只是想起今晚该我值夜班。”

迪卢克把他一把拉了回来。

“我没有什么想象力,但好在记性不错。你的夜班不是今天。”

他的手跨过凯亚肩膀,把身后的窗户严丝合缝关好,眯起眼睛看凯亚,在逼仄的空间将两个人挤得更近。

用“逃”这个字是不合理的,凯亚在心里重申一遍,但他还是轻轻叹气。

“迪卢克,你知道我的身份吗?”他对上那道视线,“你知道我的过去吗?甚至,你知道我的姓氏吗?”

罗莎莉亚说得对。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留在这里,更不该因为贪恋哪一段温暖哪一个夜晚就决定长久地生活在这里。

“知道,亚尔伯里奇,坎瑞亚前任国王,对吗?”

迪卢克兴致缺缺用手捏鼻梁,“我从我们第一次——不,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而你那时候露出一副自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的表情,说什么初次见面的傻话,我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而已。

他十岁的时候拥有了一个秘密。

所有人都尊重他的秘密,笑着说噢,迪卢克少爷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幻想玩伴,多天真,多可爱。

只有他自己,时刻提醒要记得。蓝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在再见面之前,千万千万别忘记。

直到春风吹过湖水十五次,他将他蓝色的秘密稳稳接在怀里。

“所以如果没有别的事,现在回去睡觉,明天七点半的晨会换你主持。”

迪卢克打个哈欠,伸手拉着凯亚往卧室走,对方一动不动与他僵持。

“你知道‘亚尔伯里奇’意味着什么吗?”

凯亚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笑容变得游刃有余,像是坐回某张谈判桌。

“意味着你需要深更半夜从恋人卫生间的窗户跳出去?”

“迪卢克,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凯亚看着他,“你怎么能把一个敌人留在身边最亲密的位置上?”

迪卢克盯着他,眼神里波澜不惊。

“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凯亚,无论离开还是留下,我都不会阻拦。”

他再开口时他把每个字都说的很慢。

“但如果要走,至少把睡衣兜里的东西放回原处。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把它放得够隐蔽了。”

“想都别想,顺便一提,床头柜可不算什么安全的地方,”凯亚的声音忽然低下去,“而且,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不是吗?”

“那上面可没有刻名字。”迪卢克伸手从凯亚的衣兜里取出方形的丝绒戒盒。

凯亚停顿一下,又靠过来慢慢吻他的侧脸,露出得意而狡黠的笑容。

“得了吧,迪卢克老爷。除了我,还能是谁呢?”

“看来你已经知道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了,凯亚。”

迪卢克取出对戒中的一个,套在凯亚的无名指,温柔地吻他被风吹冷的眉眼。

“那么,可以也让我知道你的回答吗?”

凯亚吸吸鼻子,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对方的肩膀,笑声埋进旧睡衣。

“我们回床上去,迪卢克。”

他爱你,他需要你,他想和你长长久久的抵足而眠,生死相依。

很多未来和过去,疼痛与陷阱,统统埋伏在原地。但在这个夜晚,你们不需要关心。

我愿意,我愿意。你向来知道,我永远愿意。

第二天的晨会依旧由迪卢克主持,凯亚下午才现身,带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招摇过市。

安柏在晚饭时间敲开骑兵队长门,里面两个人似乎在谈公事。

“三月太仓促,很多事情来不及准备,不如四月?”

“四月是你的生日,宴会邀请了盟友国大使,总不能抢他们的风头。五月似乎是个好选择。”

“五月有风花节,结束后吟游诗人还会留在城内,可以请他们来唱歌。”

凯亚点点头,“那就定在五月,名单需要现在拟定吗?我更倾向于只邀请骑士团的人。”

“同意,但不能提供酒精饮品。”迪卢克抱肘看他。

“什么?你疯了吗?”凯亚夸张地把纸拍在桌子上,“怎么会主角不在那种场合喝酒?而这个人还是蒙德最大的酒商?”

安柏听得一头雾水,又敲两下门引起他们注意。

“迪卢克顾问,琴找你商量下月稻妻会议的议题。”

迪卢克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走过凯亚身边时顺便在“五十桶葡萄酒”这一项上划了个横线。

“不巧,我十岁的时候就决定了。”

安柏走到凯亚身边,好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骑兵队长折起纸张,哎了一声说迪卢克老爷外强中干,用三杯就可以撂倒的酒量,度我们千杯不醉之腹。

侦察骑士回忆起上次喝多了在酒馆展翅翱翔的场景,赶紧撇清自己。

“说起来,感觉迪卢克真的改变了很多,”安柏看着迪卢克的背影,复而又别扭地小声低语,“谢谢你,凯亚。”

凯亚被水呛了一口,问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语气几分戏弄。

“哎呀,你不懂啦!”安柏看着原形毕露的同事,“迪卢克比我们都要年长,大团长和主教离开后,他帮琴承担了很多蒙德的外务工作——包括不让我们看到的那些。”

“那时候总感觉……”安柏挠挠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迪卢克像是……呃……蒙德的家长——喂!你笑什么?”

凯亚捂着肚子边拍桌边大笑,前仰后合眼泪都要流出来。

“你,不要笑了!喂!”女孩子的脸涨得通红。

“噗哈哈,抱歉,抱歉。”凯亚连忙安抚安柏的情绪。

侦察骑士哼了一声坐在沙发上,又瞥见凯亚手上的戒指。

“算了,看在你好事将近的份上,不和你拌嘴,”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又凑过来八卦,“对了,你要和谁结婚啊?”

凯亚看看戒指,又看看安柏,一脸无辜的摊开那张折起的婚礼策划书。

“和你的家长,迪卢克啊。”

“好啊你这个家伙!我拿你当同事,你居然想当我——”

在她说出更惊天动地的话之前,凯亚手急眼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请点击合集的下一篇向后翻,老坟头是傻逼,不让我一次性发完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汪小菲妈妈张兰的声明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