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守所生病了看病要自己出钱吗病号有啥优待

一、药房应保持清洁、整齐,室内不准吸烟、吃零食,不得摆放生活用品。

二、调配处方前必须查对在押人员的姓名、年龄、药品名称、计量、服用方法、禁忌症等,

三、各种药品分类放置,标签明显,字迹清楚。毒、限、剧药,应加锁保管,严格交接班。

四、配方时要精神集中,细心谨慎,不得估计取药,处方调配后,应严格核对方可发出。

五、发药时应耐心向在押人员说明服用方法及注意事项。

六、含有剧毒药品、麻醉药品、限制药品的处方应按国家有关管理制度来执行。

七、对有错误的处方,如药品用量用法不妥或有禁忌时,药房人员应主动与当班医生联系,

更正后再发药。药房人员有责任拒绝给不按规定开出的处方发药。

八、药品必须定期检查、妥善保管,对过期失效的药品应上报所领导,集中销毁。

九、药房每半年盘点一次,平时做到日清月结。

处置室工作制度(试行)

一、处置室应保持清洁、整齐,室内不准吸烟、吃零食,不得摆放生活用品,做到一医

二、处置过程中要做到细致、准确,严格执行查对制度。

三、各种注射应按处方或医嘱执行。对可能有过敏反应的药物必须按规定做过敏试验,

实验药液现配现用,一人一液,不重复使用。密切观察注射后的情况,发生注射反应或意外,应及时处理,并报告当班医生。

四、严格执行无菌操作规定,操作时应戴口罩、帽子。器械要定期消毒和更换,保证消

毒液的有效浓度。注射液应做到每人一针一管。器械浸泡液每周更换2次。

五、准备抢救药品器械,放于固定位置,定期检查,及时补充更换。

六、室内坚持每天消毒,严格执行传染病隔离消毒制度,防止交叉感染。特殊感染不得

七、换药时除固定敷料外(绷带等),一切换药物品均需保持无菌,并注明灭菌日期,

超过一周者重新灭菌。无菌溶液超过3日要重新消毒。

治疗室工作制度(试行)

一、治疗室应保持清洁、整齐,室内不准吸烟、吃零食,不得摆放生活用品,做到一医

二、严格执行查对制度,密切观察注射反应或意外,出现异常情况应及时进行处理,并

三、各种注射应按处方和医嘱执行,对可能有过敏反应的药物必须按规定做过敏试验,

试验药液现配现用,一人一液,不得重复使用。

四、治疗室空气、台面应每日消毒以保持室内清洁。每做完一项治疗事项要及时清理,

除工作人员及患者外,其他人不许在室内逗留。

五、严格执行无菌技术操作,进入治疗室必须穿工作衣,带工作帽及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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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11月,临江已经入了冬,这是满洲国和朝鲜接壤的一个边陲 “省份”,说它是省,其实不过是把原来的临江市改了个称谓,而之前的县城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所谓首府。这个地方四处布满了日本人开的矿井,因为开矿的缘故,这里倒也显现出与边界不太符合的繁荣气息。

漫天风雪里有一队奇怪的人马慢腾腾地进了城,直奔城里最好的旅馆。

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队伍领头的是一位满脸横肉,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腰间别着的枪把格外显眼,队伍里的人也唯他马首是瞻。队尾跟着几个心事重重的年轻人,他们都衣着考究,文质彬彬,但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被拥簇在队伍中间的是一辆精致漂亮的马车。

车晃晃悠悠地在旅馆门前停了下来,旅店老板知道生意来了,不敢怠慢,急忙出门迎接,却被两个身穿长袍马褂的男子拦在了门外,两人一胖一瘦,神情肃穆,在他们脸上察觉不出丝毫情感波澜,仿佛他们和老板之间天生存在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终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她一身奢华的珠宝和她稚嫩的脸极不相称,脸上的浓妆也显得有些滑稽,老板几乎肯定这就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妾,或许几个月前她还是某个学堂的学生。随后有一个身手敏捷的小个子男性跳下车,随后车里伸出一只手,又缓缓下来一个女人。

这个女子外面披着一件华贵精致的狐皮领呢子大衣,骨瘦如柴的身体却裹在一席又脏又皱,满是污垢的红色丝绸睡袍里,脚上搭拉着一双破棉拖鞋。她眼窝深陷,眼角还堆着眼屎,一张又青又黄的脸上颧骨高耸,她头上的头发被剪的很短很乱,像杂草堆一样,看得出人们只给她剪头而却不给她洗头了。

女子艰难地迈出脚向前挪动了几步,老板得以更仔细地瞧了瞧她,令他十分吃惊的是,女子像把在身上裹布一样,把自己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臂箍满了各式的金首饰和珠链,手上蓄着长长的指甲,整个人都佝偻着,走起路来格外缓慢。刚到旅馆,这位中年女子像是终于体力不支,立刻瘫倒在地,众人连忙手忙脚乱地把她抬到椅子上。

就在大家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突然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接着不停地打哈欠,一口深黄色的牙齿显得格外突出,不久她的脸上又挂满了鼻涕和眼泪,显得狼狈不堪。

1922年11月30日,入冬的北平城里已是饿殍遍野,街道上到处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和难民,与此同时清帝国奢靡铺张的皇家婚礼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办着。这一天是皇后的册封大典,刚满16岁的郭布罗婉容就穿着沉重的皇后朝服,接受象征皇后权力的宝册前往乾清宫举行大婚典礼。

12月2日,就在婚礼刚刚结束的第二天早晨,清皇室破天荒第一次邀请了诸国大使前往聚餐,庆贺皇帝的人生大事,人们也第一次有机会目睹了这位少女皇后的尊容,其高贵的姿态,美艳的姿容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折服。

婚后的生活也符合人们的预期,燕尔新婚,如兄如弟——溥仪和婉容开始的日子便是如此。这不仅因为婉容是旗人中的极品美人,还因为她是受过西式学堂教育的女子。与身边那些太监和保守的师傅们相比,婉容不止是一股清新的风,一缕和煦的阳光,更是溥仪沉闷灰色的宫廷生活的导师。婉容婚后经常教溥仪学英语、吃西餐,这些很对溥仪的口味,因为溥仪对西洋文化也很感兴趣。婉容的天真美丽、她的柔情与活泼给溥仪带来了很多快乐,而她的饱学多识,更是使溥仪视之为知己。

大婚之后,是她一生中最为愉快和幸福的日子。

由于母仪天下的荣耀和新婚燕尔的欢愉,婉容过得还算惬意。但是,二人最终只是停留在了精神交流。溥仪会和她聊天,但从不曾在她那里过夜,甚至是大婚当夜。再多的希望和幻想,也没有一夜夜的冷落和孤寂来得现实。如同所有渴望爱情的少女一样,在始终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心也终是要冷的。情感无以寄托,深宫生活又毫无自由可言,她的脾气越来越坏,两人再不是初时的琴瑟合鸣。

紫禁城奢华的三宫六院里,是一个古老帝国的坟墓,更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无情地吞噬少年少女们的人性和情感。英国人庄士敦这样描述这方世界:门外面是风驰电掣,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而门里面却让人仿佛置身中世纪,婉容的少女天性在这里被有意无意地束缚,扼杀。

侍奉皇后的小太监孙耀庭回忆道:“起先皇后的脾气挺好,皇上常到储秀宫里来,却很少宿夜,只是说了会话。玩玩就走;后来皇上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脾气也变得不太好,有时候在屋里绣花,突然就停了下来,面壁而坐,半天不吭一声;每当这时,我们就得格外小心伺候”

后宫之内,皇帝只有一个,千百年来,像婉容这样的女子又何止一人。漫漫的时光,如何消磨呢?后宫打发时间的玩具很少,所以后宫的嫔妃们不外乎就靠抽烟打牌、做女红,消磨日子。

彼时香烟刚刚引入中国,在上流社会马上风靡开来,更是受到深宫高墙内寂寞女子们的大力追捧。婉容的继母,定郡王府格格爱新觉罗仲馨就对以往贵妇人们热衷的旱烟,水烟都不屑一顾,却对洋人的香烟情有独钟,在她的影响下,追求西式生活的婉容在读书的时候已经尝试过香烟,如今入宫侍圣,无聊之余更是公开吸了起来,溥仪也没有反对,在现存的照片里,婉容在宫里抽烟的场景屡见不鲜。

不仅如此,在婉容的“带动”下,年仅12岁的二格格韫龢和11岁的三格格韫颖也都成了烟民。韫龢回忆,婉容吸烟十分讲究,每次都会用一个中指长的五彩玉烟嘴,来衬托手指的纤细,而不是像她们姐妹俩神气地叼着烟四处跑,每次三餐过后,婉容都会固定点上一根,夹在中指和食指间吸吮,有时还用手帕掩住口鼻,显得更加高贵优雅。那时候还没有吸烟有害健康的概念,刚开始大家都是吸着玩儿,可皇后跟年幼的韫颖却渐渐上了瘾,经常弄得宫里乌烟瘴气。婉容的公公,摄政王载载沣不会抽烟,有一次婉容故意捉弄他,赏赐给他一支烟,搞得他吸也不是,不吸也不是,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双手捧着皇后御赐的这支烟一路回了王府,恭恭敬敬供奉起来。

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压抑的宫廷环境,追求时髦的需求,让婉容的烟瘾越来越大。据内务府1938年的购销清单统计,皇后一年一共抽了三万四百三十支香烟,平均一天要八十五支,也就是一天要抽四到五包香烟,。

福贵人李玉琴在通化行宫时,看到皇后“一天到晚卷烟不离手”,而婉容对下人最大的赏赐也是赐“进烟”。

这还不算,过了不久,婉容又开始吸食鸦片,这个时候她不过17岁。

关于婉容抽鸦片的各种说法流传至今,最靠谱的一种是婉容因为自幼娇养,身子骨弱,之前就有关节疼痛的毛病,入宫之后又患上痛经,父亲荣源知道女儿婚后夫妻生活不幸福,为了缓解她的疼痛,更是为了麻痹女儿孤独痛苦的灵魂,他主动提出让女儿吸食大烟;婉容的弟弟则认为极有可能是宫内抽大烟的太监的故意诱惑。但无论如何,溥仪作为丈夫绝对也有责任,他至少默许了妻子的行径。

婉容每顿饭后都要吸食八个烟泡。据专门服侍婉容吸烟的太监赵荣升介绍:“伺候烧烟要跪在地上。皇后左边吸四口,在她倒过身子的时候,你得把烟具随着捧过去再服侍她在右边吸四口。当然服侍长了,人也就成了机器,节奏分秒不差,但在最初,也紧张的够人受的”。

经痛的毛病在鸦片的“治疗”下很快好了,但精神上的压抑和空虚却无处遁形,她还是时常一个人独坐叹息。每次洗完澡后,她也有一个怪癖,就是并不会立刻穿上衣服,而是静静坐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裸体,而且也从不避讳宫女太监们在帘子后的目光,大家都戏称她这一举动是“孤芳自赏”,不过很快,她一潭死水的生活被幸运地打破。

抽烟的婉容与文绣,文绣是逊清后宫中唯一不喜欢烟味的女性,其清高可见一斑

这是1929年,婉容22岁那年拍下的吸烟的照片,从紫禁城到天津再到伪满洲国,抽烟的习惯伴随了她不长的一生

就在同年,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十一月五日,溥仪被驱逐出紫禁城,婉容也随之离宫。他们回到了天津,回到了那个曾给婉容带来无限快乐的地方。这一年,婉容刚满十八岁。

天津是婉容少女时代读书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所以这里的生活比北京丰富多了。婉容每天读书、画画、弹琴、带着溥仪游览各处名胜,也经常参加各种社交活动或外出闲逛。他们去马场游玩、逛闹市区、参加舞会、冬天溜冰,还经常与外国朋友交往,单在1925年一年里,她就会见了加拿大总督威灵顿公爵,日本驻华大使夫妇。

除此之外,婉容还重新拾起了因为婚姻而中断的学业。在入宫之前,她只上过三年的西式学堂,由于学校只教习外语,导致她国文功底薄弱,这一点从她在宫中书信里大量的错别字就可以看出来。到了天津次年夏天,一九二五年七月四日由溥仪颁旨,让胡嗣瑗为婉容讲讲古典文献。胡学识渊博,在清末科场中屡试屡第。胡曾在给溥仪的一份奏章中,高度评价了婉容的学习水平和学习态度:皇后敏而好学,锐进无疆,于古事必究其兴衰,于文章尽通其义蕴,钦服之意,实所难名。从此,璇宫自习,必能贯彻古今,助成圣治。

1925年,年仅19岁的婉容与溥仪会见日本公使,婉容仍是一脸稚气,溥仪则意气风发

婉容会见外宾,此时她刚生过一场大病,脸色是掩盖不住的憔悴

任萨姆给了婉容极大的影响,多年后婉容曾试图听从她的建议流亡日本,最终未果

婉容与溥仪合照:皇帝是一派西式正装,皇后则模仿了当时最火爆的梅兰芳“黛玉葬花”造型,后来被打入冷宫时穿衣学“戏子”成了婉容的“罪证”之一

但是居住在张园的帝后,并不是一点烦心事都没有。

对于婉容来说,虽然她一直努力按古今中外贤后的标准要求自己,但她不得不使自己面对一个尴尬的局面,就是她和溥仪结婚已经七年,两个人却一直只维持了一种精神层面的伴侣关系,虽然她才22岁,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但她内心却已经充满了不安和怀疑。一方面,与千百年来日复一日的宫斗戏一样,她开始觉得淑妃的存在威胁到她皇后的地位,另外一方面她的这种不安情绪也开始侵蚀她娇弱的身体。从三年前开始,婉容基本上是一年一大病,每次都要卧病数月,而身体的脆弱又反过来加重了她的疑心病和愁闷的情绪。

1929年7月,溥仪终于下定决心,搬离张园,来到了更为繁华的静园,皇后的老师也换成了晚清大儒陈曾寿,一方面他希望用物质上的享受来麻痹妻子,同时也为自己的惊天阴谋做足准备。

这时候,外界风驰电掣的现代文明和潮流文化已经开始深刻改变这个古老的国家,婉容的心里也泛起了不为人知的涟漪。1929年5月10日,在征得溥仪同意后,婉容把满族的传统发式二把头剪去,烫成了时髦的波浪卷,她一改宫中古典的装束,换上了时装旗袍和高跟鞋。涂上口红,从紫禁城里高高在上的皇后一跃成为成为租界中妩媚的“摩登女性”。他们一起参加外国人举办的聚会,爱德华·贝尔在他的采访中曾这样描述婉容:伊丽莎白俏丽的容貌令外国人侧目,但她目光中也充满了慵懒和孤独。那应该是一种怎样的美,才能得到国内外的认可。

对于帝后种种“出格”的摩登行为,遗老遗少们的上书如雪片般飞来,不过溥仪坚决站在了妻子这边,对于大臣们的上书和要挟都是敷衍了事

军机章京许宝蘅在他的日记里还曾经抱怨了一下婉容这时候过于“摩登”的生活:“后为宗室女所出,故与诸亲贵邸第多往还,常出游于剧院,酒肆,大婚后居长春宫,遂不复出。然至天津,犹时一观剧于戏院酒肆矣。陈曾寿尝进讲昭明文选,后目光渐差,进讲辄以大字写进,寻常石印本字小,不能展阅,后嗜鸦片烟,始于何时不详,帝亦不禁”。

许宝蘅的抱怨不无道理,婉容自从搬到静园,便彻底迷恋上了天津这个温柔富贵乡,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女生来说,新鲜事物总是比四书五经更有吸引力,根据溥仪妹妹的日记记载,我们可以勾勒出1929年这一年婉容的摩登生活:

2月21日,看皮影戏;3月6日,外出购物;3月7日,看皮影戏;4月19日,25日,5月2日,3日,4日,15日赴马厂;5月3日,4日,24日赴外购物....这段时间内,婉容日记中出现最频繁的词句是“又未念英文”或者“又未念书”,一副贪玩少女的形象跃然纸上,却也比较出了婉容在天津时代的自由自在和惬意。

1929年婉容剪发后与溥仪合影,她开始了自己从古典美人到摩登皇后的转变,也是这段时间她的内心泛起了不为人察觉的涟漪

不过,与此同时,她与淑妃文绣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双方的明争暗斗十分激烈。

除去与其他宫斗一样毫无亮点的争风吃醋和互相攻讦,两个人还发起了“购物花钱比赛“这样颇具新意的 “现代手段”,婉容作为天津长大的贵族小姐,花钱的门道当然远胜于自小家境贫寒的文绣,每天都能变着花样烧钱。同时她还不忘适时地做慈善来提升自己的社会形象,不久江南爆发水灾,流民遍地,婉容捐出自己价值连城的珍珠项链赈灾,在普通民众里树立了崇高的声望。除此之外,她又破天荒地允许报纸刊登自己的照片,这是中国民众千百年来第一次看到深居后宫的“皇后娘娘”玉照,既赚足了眼球,提升了逊清皇室的民间形象,又满足了自己和溥仪的虚荣心。

1931年,婉容终于来到了人生的顶点,由于文绣的刀妃革命,她跟溥仪两个人关系空前稳固,8月14日,跟淑妃的战争她已基本宣告胜利,在日记里她斥责这位她曾经的闺蜜和情敌“暴虐”“蛮横”,是不守妇道之人,告诫自己引以为戒。6月,她在日记里郑重其事地写下了这段话“不忮不求思无邪,暗室无欺,安分守己不失处女身份,勿忘礼义廉耻,嫩竹迎风节已成,任东风尽力摧残,其奈节何”。

同年的中秋节,婉容打算更进一步,戒掉大烟,既维护清廷体面,也争取为溥仪诞下皇子,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丈夫。奇怪的是溥仪的态度很暧昧,表示吸鸦片无碍身体,洋人抽烟喝酒亦身体强壮,婉容可能意志也不是很坚定,四五天后婉容日记里又写到“...(没有)鸦片烟了,哎呦,(没有烟)受不了啦”,旋即又放弃了。

而从这个时刻开始,一直陪伴她的幸运女神仿佛抽身离去,她的人生画下了一道快得令人瞠目结舌的堕落轨迹。

11月10日晚上,婉容刚用完膳,照例回到自己寝室,不一会,一股甜腻腻的鸦片烟香在静园弥漫开来。一直到凌晨,由于鸦片的作用,她连坐着的力气也没有了,几个宫人熟练地帮她铺好被盖,她倒头便睡,而此时,她的丈夫已经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天津。

与所有抽大烟的人一样,婉容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来。一连抽了几根烟后醒神后,她带着精心修饰的妆容来到溥仪住处。却发现溥仪不见了,此时她整个人完全是崩溃的。她一遍又一遍责骂皇帝的侍卫,不停地打电话,她始终也想不明白,淑妃已经被废,自己明明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妻子,夫妻二人昨日还卿卿我我,为何自己堂堂的皇后一夜之间就成了被抛弃的弃妇?

婉容当然想不明白,自己和淑妃之间其实在宫廷里,某种程度是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溥仪从未在她们二人中的闺房内过夜,而她们却彼此认定皇帝一定在对方宫中,而溥仪凭借这种三角关系巧妙地把战火烧到了两个妻子身上。现在文绣被自己赶跑了,自己表面上成了独一无二的妻子,实际上这不仅令溥仪大伤颜面,而且实际上是刺穿了三人之间那一层不可言说的薄纱。

想不通这层关系的婉容犯了她人生最大的一个错误:跟随川岛芳子前往旅顺。11月26日,婉容离津,乘日本驻屯军司令部翻译官吉田忠太郎安排的长山丸走海路于11月28日抵达大连。至此,直到她去世,她再也没有机会踏入家乡的土地。

到达大连后,婉容立即被日方控制,3月8日下午,夫妻二人抵长春。次日溥仪在长春道台府旧宅举行“执政”就职典礼,敕封婉容为“执政夫人”。4月3日,溥仪和婉容迁入长春东北角原吉黑榷运署“新居”,这个地方现在叫“伪满皇宫”,婉容不会知道,下一次她走出这个地方的大门,是十三年四个月零六天之后。

命运在这里悄然对婉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到达长春后,溥仪把自己在政治上的失意和刀妃革命的耻辱,一股脑发泄在皇后婉容身上。溥仪后来在自传回忆说:自从她(皇后)把文绣挤走之后,我对她有了反感,很少和她说话,也不太关心她的事情。1932年3月,溥仪先是拒绝让婉容参加执政夫人册封仪式,随后1933年元旦,溥仪的生日,伪满“建国日”等诸多活动都没有婉容的身影。

面对婉容的小脾气,溥仪的容忍度越来越低,婉容自己却毫不知觉:“皇后婉容的物质生活也是相当舒适…..虽然不是每餐都山珍海味,但依旧很有排场,不过她还是很娇气,有的时候满桌的饭菜摆了上来,她连筷子也不动一下,溥仪召她一同进膳的时候,常常也是忸忸怩怩地来到门口,却又转身说手绢忘了拿,把皇帝晾在那儿,溥仪气的快要发了疯。婉容每天把很多时间都消耗在梳洗打扮上,有天她很高兴,梳理好烫了的卷发,就问溥仪好不好看,溥仪脸色很不好,随口敷衍了几句,皇后前脚刚走,溥仪就指着婉容对我道,你看咱们家有这样的么?从她说话的口气我也知道皇帝对皇后的不满意了”

婉容极其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她想为溥仪诞下子嗣,丈夫却无法满足她作为女性的需求

1932年3月8日,溥仪与婉容合影于辽宁鞍山市翠阁温泉离宫,此时婉容对“满洲国”的成立充满了期待,日本方面也对皇后表示出了超乎规格的礼遇,这是她最后的快乐时光

婉容和溥仪现存的最后一张合照,拍摄于年,面对脉脉含情的妻子,丈夫却显得面无表情,双方已经貌合神离

而这个时候,更让婉容感到糟心的是自己一向体弱多病的身体越来越差。郭布罗家族本身就患有歇斯底里的遗传病,这个病像定时炸弹一样一直如影随形。由于多年的芙蓉癖和性压抑,以及夫妻之间关系的冷淡,无限的空虚和寂寥让她内心抑郁成疾,在新京,每天的生活都是“无聊得直淌眼泪,除了睡觉,时间都花在一支接一支的烟卷上”,婉容这时候患上了目疾,除了流泪,对光线也变得极为敏感,因此只能“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床上,整个下午都在抽鸦片,房里整天烟雾缭绕”。婉容每天的生活作息都很不规律,晚上很少睡觉,特别喜欢通宵看皮影戏,内容却经常是油锅炸人和大卸八块之类的重口味恐怖片。早上天亮之后却一觉睡到中午,醒来之后,她下午就靠香烟和鸦片打发时间。

因为无处发泄,她只能用拼命地花钱来宣泄难以言说的痛苦,她下令每天都要为她制作一件衣服,制成的华衣锦服堆积如山,她却一次也不穿。有投机者知道了皇后的这个习惯,便故意把一顶帽子加价到了一千块,婉容眼也不眨就买了下来,然后束之高阁。(1000块国币的购买力在1932年相当于二十户中产人家一年的收入)。

除此之外,折磨太监宫女也成了她生活中的“乐趣”,她经常命令太监用人力车拉着她在院子里不断跑圈,直到太监累得气喘吁吁瘫倒在地,她才心满意足肯作罢。宫女们更是动辄得咎,每天因为“做错事”被施鞭刑的无辜宫女不计其数,溥仪对这些都心知肚明,或许是心里有愧,他却从来不过问。

1932年之后,随着跟溥仪关系的恶化,皇后的行为更加乖张易怒,宫内的摆设都成了她发泄的对象,不断砸东西,打骂下人成了她每天的日常。甚至有时半夜,婉容会突然披头散发的独自一人跑到同德殿,猛敲溥仪卧室的门乱叫一通,溥仪对自己皇后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里的厌恶感与日俱增。多年以后他对福贵人李玉琴说起婉容,第一件事是皇后“不守规矩”(指婉容出轨),第二便是皇后“好糟蹋东西”“穿衣服净学戏子梅兰芳”。人们发现,皇后婉容的神经逐渐变得不正常了。

对丈夫接近绝望的婉容开始与溥仪的侍卫有了私情,先是祁继忠,后是李体玉,而此时据文绣出走不过几个月时间。(具体细节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我另外一篇文章)

婉容终于绝望了,但她任然心存一丝侥幸,她认为是日本关东军控制了溥仪,于是1932年5月份,也就是她刚到东北两个月后,婉容派人化装为古董商从长春来到大连私见国联调查团代表顾维钧,说“他是皇后派来的”,请他帮助婉容“从长春逃走”,因为“她觉得生活很悲惨,在宫中受到日本侍女的包围,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和告密。她知道皇帝不能逃走,如果她能逃走,她就可能帮他逃走”。但顾维钧的处境是“不能替她做什么事”。

1933年春天,祁继忠被保送往日本陆军士官学院,婉容更加孤立无援,她却因此愈加宠信另一个情人李体玉,后者在宫中肆无忌惮,不仅公开骑着溥仪的御马招摇过市,还屡次借“坐更”的时机与婉容私会。1933年9月,溥仪接到正在日本的三格格韫颖来信,告知:8月份立法院院长赵欣伯之妻赴日前,“曾谒见皇后”。 婉容即“托彼转告日方,请后来日养病”,意在经此过度,逃离“满洲国”。三格格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于是抓住婉容对皇后头衔的病态执着,告诉她,皇后如果离开中国的土地,就不再是“皇后”了。婉容思前想后,放弃了出逃计划,却换来了溥仪对她更严密的监视和反感,她最后一丝自由的希望也落空了。

作为“职业化妆师”,婉容对自己的身材有近乎病态的苛刻追求,结果就是肉眼可见的消瘦

电影末代皇后里,潘虹饰演的婉容,在伪满皇宫前期百无聊赖的生活

婉容伪满执政夫人标准照,婉容的侍从周君适亦感慨皇后“不过二十多岁,却已经不像一个女孩儿了”

到了1934年,婉容的处境和身体状况突然好转了,很可惜从后来的历史来看,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6月7日,27岁的婉容成为伪满执政的皇后,婉容公开出席活动,次日,婉容在日方的“强烈要求”下接见日本雍仁亲王,活动总共历时26分钟。6月12号婉容出席宫廷宴席。7月4日,载沣来到长春,儿媳婉容全程陪伴在身边,长达一个半月。9月16号晚上还接见了溥仪的老师庄士敦的送别晚宴,而据庄记载,此时的皇后说话条理清晰,举止大方,能够用英语直接交谈,并没有精神病患者的迹象。

事情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1934年秋天,婉容宫闱事发,与侍卫通奸一事被溥仪获悉,11月,溥仪召见婉容的授课老师、晚清著名学者陈曾寿说:“将来皇后必废,到了不幸的时候,于师傅有碍,不如预先脱卸,这是保全之意,出于万不得已”。陈曾寿遂请辞,溥仪立即批准,但又留任了其近侍处处长一职。

婉容要求与陈曾寿见最后一面,被溥仪拒绝,婉容的精神此时本来已经不稳定,受了这个刺激,连续几天大哭大闹,最后发狂,剪去了自己的头发。接着几天她又整日命人把她那些昂贵的大衣和旗袍都拿出来,不停地换来换去,“时而哼一段民谣,时而又在屋子里迈着莲荷步叉着腰晃来晃去”,产生了在天津时当“明星皇后”的幻觉。

1935年1月,溥仪下定决心要废后,但是日方百般阻挠,溥仪于是下令于1月21日和婉容一起临幸旅顺,暗中准备于旅顺废后。为此他还细心做了一系列准备,他告诉婉容,旅顺气候温和,适合她养病。甚至还把冷宫的地址都确认了下来,就在旅顺的康特拉琴科公寓里,当年日俄战争时一发炮弹曾炸死了这座豪宅的原主人,从此以后这里一直阴气森森。婉容知道溥仪可能要行废立之举,又哭又闹,坚决不肯去旅顺,溥仪无奈,自行离开长春。

婉容随后分娩临产,溥仪当然不肯延请御医,只让仆妇为其接生。可能是缺乏经验,也许是婉容不愿让这个未出生的小孩来世间承受痛苦,分娩的时候婉容一直不肯张开腿,胎儿生下后不久便夭折,溥仪只能命人将尸体烧掉,这件事让溥仪后来凭空背负了很多骂名,许多不熟悉历史的人都在痛骂溥仪活活烧死婉容的女儿,殊不知软弱如溥仪者,连与婉容私通的两个侍卫也只是驱除了事,甚至还赐予盘缠路费,对一个小女婴如何能痛下杀手?

溥仪原本下定决心废后,但事情不顺,干脆直接画地为牢,把皇后的寝宫缉熙楼圈禁起来。

溥仪对外宣称皇后有疾在身,不宜外出影响帝国形象,有关皇后的最后一则公开新闻永远停留在了1935年的帝后临幸旅顺一号公告。在宫内,婉容的两名侍女被替换,宫内婉容的寝宫成了禁地,溥仪派深受自己信任的乳母去监视妻子,同时,有关皇后的一切都成了敏感词。

这个时候的婉容,才刚刚28岁。

从1932年到1934年,短短三年时间,婉容遭受了她难以承受的一连串打击:自己彻底失去自由,溥仪对她从你侬我侬到厌烦无情,情人们被驱逐出境,孩子夭折,恩师挂冠而去,闺蜜们被严禁入宫探视且先后离去,最令她难以忍受的是溥仪对她视若珍宝的皇后地位进行无情羞辱,不再允许她出席活动,并且迎娶了新的妻子来替代本该由皇后主持的活动。而自己的父亲,兄弟不仅全都站在了丈夫一边,还借替她抚养孩子的名义伸手要钱。

三年时间,她失去了爱情,自由,家庭,名誉,事业,几乎所有一切。

刚入冷宫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就在诞下女儿不久,她趁侍女不注意,把自己锁在房内,宣称要点火自杀;溥仪把国丈荣源喊来,命人撞开房门,荣源看见自己女儿整整齐齐穿戴着皇后的服饰,头上却披头散发,盘腿坐在一张放八仙桌的椅子上,看见父亲进来,婉容瘫软在地,两人抱头痛哭,她内心清楚,自己没有赴死的勇气。只不过,这举动让溥仪更是大为光火,她被溥仪命人用铁链锁住,防止她乱跑,宫里铁链拖地的声音过了很久才消失。

从这一刻开始,婉容才是真正的心如死灰,溥仪派人告诉她,皇后病了。她信了,也坚持认为自己有病,而且这种病只有鸦片才能治疗。在烟雾当中,她的人生加速滑向深渊。

最早披露冷宫中婉容生活的是民国的记者静华,他根据宫女们的回忆整理成了一篇文章:“(刚被打入冷宫的)秋鸿皇后病加重了,她渐渐开始对身边的人都感到模糊。皇帝不让她出门,她自己也不想出去散步,身边的丫鬟都被打发走了,由太监负责给她做御膳。你给她饭就吃,给她点烟她就吸,把她放到哪里就是哪里,不哭也不闹,感觉失去了自主的力量,也失去了知觉,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

溥仪的一个侄子在80年代接受一位欧洲记者采访说,在婉容居住的缉熙楼二楼东侧,浓重的甜甜的鸦片让人喘不过气来,“那里的空气仿佛可以用刀砍得开”。

1935年至1936年在内廷当护军的王庆元回忆说:“在我尚未调入内廷勤务班前,常作为游动哨在缉熙楼周围值夜,只见婉容的‘内宫’总是烟雾迷漫,经久不息。有时,楼上如此,楼下也这样,这是她在楼上吸过又到楼下来吸造成的。伴随婉容多年的刘太监几乎成了专门伺候吸烟的下人,整天无休止地熬烟、烧烟、打烟,以致自己也成了大烟鬼,烟瘾之大无时或止。我亲眼所见,那个刘太监面容惨白枯槁,走起路来趔趄,以致溥仪碰上他常以轻蔑的表情侧目视之。烧烟的太监烟瘾如此,皇后玉体的健康亦可想而知”

在这种慢性自杀的环境下,婉容的歇斯底里加重成了神经官能症,头脑已经一会明白,一会糊涂。韫龢从英国回国后,曾经入宫内请安,她刚向“皇后主子”请完安,婉容就笑嘻嘻地问她 “最近你到惠罗去了吗?“不等莫名其妙的二格格回答,婉容又问 “你去利物浦了吗?”这些都是天津有名的商店,也是婉容以前常光顾的地方,韫龢心里发毛,害怕得哑口无言。这时,宝座上的皇后突然神情又恍惚起来,哈欠一个接一个,韫龢更加尴尬,不知道该如何举止才显得得体。不一会儿,婉容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晃晃悠悠走了两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一个劲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一边不停往地上啐吐沫“呸呸呸…”。二格格呆了一会,就急急忙忙悄然离去。

到了次年冬天,皇后病得更加厉害了。负责守卫的护军曾经回忆起一件事:

1936年冬有一天半夜里,婉容因为刚吸过烟,在屋内不停踱步,一会又仰卧在床上,一会又匍匐在沙发里,显得狂躁不安。刚过十点半的时候,皇后身着一件单薄的米黄色睡衣,手里提着一把檀木折扇,光着脚跑了出来。士官看见皇后蓬头垢面,目光呆滞,脸色黑黄,看得出已经多日不曾梳洗打扮了,她不顾太监、仆妇们的追赶,从“缉熙楼”北门,跌跌撞撞地冲将出来,可跑出没多远,就摔倒在台阶上,皇后在大雪中披头散发,旁若无人般嬉嬉笑笑,继而又突然放声嚎啕大哭,嘴里一边还念叨着父亲荣源和皇帝。宫女侍从们手足无措,怕皇后冻坏了身子赶过来搀扶,皇后又对他们撕扯打闹,众人碍于身份又不敢强行把她拉进去。最终皇后闹累了,才由宫女太监们引着回到缉熙楼一楼的吸烟室抽烟。

1937年,溥仪迎娶了谭玉龄,封为祥贵人,实则是代替了皇后的职权。同年婉容的闺蜜好友崔慧茀病逝,婉容再次遭受了精神上的巨大打击。

实际上从1934年到1937年整整三年时间,溥仪还是允许冷宫中的婉容在家宴之时以皇后身份出席,例如毓嵣就曾经回忆在1937年初第一次觐见皇后的场景:

“1937年初.......我第一次见到皇后。她特别瘦,脸上化了妆,(所以)看不到“烟容”,烫着卷发,穿件绿色丝绒的花旗袍,胸前还挂着伪满的兰花勋章,旗袍的面料特软,坠下一条来。那天吃的是西餐,我们只顾低头吃,也不敢乱看,溥仪倒是介绍了我,说这是“恭亲王溥伟的儿子——毓嶦”。这时候她还可以出来,比如来参加宴会

1937年10月,皇后最后一次在家宴上出现,接待了来访的公公载沣和弟媳嵯峨浩。这次家宴据嵯峨浩记载:

“皇后芳龄只有三十岁出头,她身高五尺六寸,身材苗条,脚上穿着一双时髦的细跟高跟鞋,显得更加高挑,我跪在地上看着她,她头上戴着花和宝石,眼睛很大,给人一种温文高雅的美感。吃饭的时候她就坐在我右边的座位上,近距离观察她,我这才发现除了高贵典雅的气质,她也是一个标致而妩媚的大美人,只不过她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而且瘦得皮包骨头”

但接下来的宴会让嵯峨浩大吃一惊。

“(用膳的时候)我看见皇后,一次又一次地把手直接伸进盛火鸡的盘子里,狼吞虎咽地撕咬着,未免为她的胃口之大而惊讶。...后来知道皇后患鸦片中毒症,神志经常不清。发病时,自己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东西,当时我简直难以置信,中国的皇后居然能抽上鸦片”

尽管嵯峨浩见到的婉容仍是一个标致妩媚的皇后,但这种场合明显是经过悉心打扮的,而平常的时候根据毓嵒回忆,私下的皇后是“头也不梳,衣服也不整齐”,对于婉容这种受过高规格贵族教育的小姐对用餐礼仪之苛刻深入骨髓,在天津时,外国使节夫人见到婉容用餐,连手握调羹的姿势都有严格的要求,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失态,可见其病重程度。

而从溥仪三妹韫颖1937年3月7日,给溥仪的一封回信的表述来看,那时婉容因为冷宫生活的摧残,已经在容貌上发生不小变化。信上写道:

「(皇)后放大的照片实在可怕,比前二年又变样了,隐藏起来,不给人看。」

近侍李国雄详细说到了婉容在相貌和精神上的巨大变故:

「大约是1936或1937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溥仪的寝宫出来,恰好婉容也来到走廊上。才四年没见,乍一看真把我吓一跳,(皇后的)花容月貌全不见了,她的头发披散着,一张又青又黄的脸,无脂粉也无血色,可以肯定多日不曾洗过了。只见她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啥,脚步却蹬上了缉熙楼三层的楼梯(婉容被囚禁在二楼)。三楼只有一间装破烂的屋子,她上那里去做什么?倘是不了解她的人,肯定以为遇上了魔鬼;我知道她的过去,也认定她是疯了,因而赶紧走开。」

皇帝溥仪每隔几个月便到冷宫去看看,福贵人李玉琴回忆,每次皇帝在婉容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就会到她宫里来。看得出来皇帝心情也不是很愉快,当然照例还是斥责皇后“脾气大,规矩少,讲究吃穿”“没有母仪天下的品德”,但偶尔还是流露出惋惜与怜爱,如念叨“皇后的身体糟透了,太瘦了!也不好好吃饭,白天黑夜都不睡觉,也不捯饬捯饬自己”最后“唉”的一声,陷入了沉思。

年,婉容17-18岁,皇家有女初长成

伪满前期的婉容,不到三十岁的她已经进入人生最黑暗的“晚年”,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样貌的变化,她把所有拍摄的照片都藏起来或销毁掉,只把自己少女美丽的一面留给后人

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三年。婉容虽然鸦片烟瘾犯时神智不清,喜怒无常,但有时候还算清醒,到1936年底的时候,缉熙宫内仍然订阅了十余份报纸,皇后通过它们了解外界的讯息。

皇后精神稍有好转时,总是呆坐在卧室之中,反复地摆弄溥仪赏赐的银烟盒、方型银珐琅抽屉盒、银质日月瓶等物品,回忆着二人原初琴瑟和谐的日子。

1937年10月过后,婉容再没有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最合理的推测是,她已经完全疯了。

婉容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和行为了,每天都是疯狂吸食鸦片,几乎到了自杀的程度。满洲国垮台后,有个叫秦翰才的人偷跑入无人看守的皇宫,捡到了若干伪满皇宫的珍贵档案文件,后来他根据这些资料写了一本《满宫残照记》。在这本书中,展示了婉容当年生活状况的一个侧面:从康德五年七月十六日到六年七月十日的一本《细流水账》上,婉容的内宫购进益寿膏七百四十两,折算下来平均每天约吸二两。前后共买各种卷烟三万零四百三十支,平均每天要吸八十五支,他最后写道”(皇后)痼癖之深,几至终日不能下床,确是实情“。

表面看来婉容的经费不算少,伪满前期婉容每个月有1500块的生活费,相当于当时二十个工人一年的工资。但大部分消耗在鸦片上,加上无休无止的浪费,实际能够用于婉容生活的部分微乎其微。为了维持婉容的需求,溥仪只好不断提高婉容的例钱,一直涨到了三千块一个月。每次皇帝都要亲自过问这些花费,确认钱是不是用来购买所需鸦片烟,除此之外,他还把妻子从年少时就喜欢抽的三五牌进口香烟换成劣质的粉包烟,这些香烟大都产自小作坊手工制作,品质很差,在当时消费主力是底层的劳动人口,溥仪这样的羞辱,用意十分明显,婉容的心境可想而知。

生活中的一切对她来说早已失去了色彩,每天吃喝拉撒全靠太监照料,每次吃饭,她自己都如同木头人呆坐,宫女太监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一口口喂她。伺候皇后吃饭是缉熙宫当时一个苦差事,婉容饭量时大时小,有时一天只喝一碗粥,吃几块水果。有时又要求每天要煮一只全羊,把白煮羊肉片放在盘子里,婉容只嚼几下肉片便吐出来,每顿她可以这样“吃掉”大半只全羊。过了一段时间,皇后又要吃煮饺子,但是御膳房煮好的饺子,她要么嫌皮太薄,馅儿太少,也是吃几口就吐,惹得想要捞点剩饭的太监们直发牢骚,御膳房更是苦不堪言,每顿饭都要换上两三回,而她还是经常不满意,摔盘子摔碗更是每日必备。

在冷宫里,因为吸食了鸦片的缘故,婉容每天也很少睡觉,每晚一般只睡一个多钟头,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

往日名动天下的美貌和优雅大方的仪态也都消失殆尽:她不再梳头,不再洗浴,也不更衣,不穿鞋。渐渐头发脏得发粘,宫女们看不过去了强行给皇后洗头,每次都如同打架一般,屋子里都洒满了水,后来大家也烦了,便懒得替她拾掇,时间久了头上又长虱子,更加无法梳理,干脆将一头长发全部剃掉。婉容的指甲也从来不剪,双脚更是从来不沾水,脚指甲因为太长了,又弯过去,长长的指甲一直扣到肉里去,一走路就往外冒血水。

于是,婉容的一天干脆基本都在床榻上度过,有时甚至一连一个多月都没下过床,吃喝拉撒都在卧室里,缉熙宫形同一个“猪圈”一般。毓嵣曾记载:

“站在东厢房门口看过屋子,大概永远没有打扫过卫生,使人下不去脚,就这几个人(太监)能把皇后“寝宫”拾掇成什么样呢?有时偶尔靠近了东半部,就能闻到由门缝里飘出来的鸦片烟味儿,混杂了屋子里的种种怪味儿,实在是熏死人呢!”

由于缺乏运动,婉容双腿肌肉逐渐萎缩而且坏死,从36岁那年开始,她连站立都万分困难,每次“走路”都只能靠太监背着。最后,连脊柱也弯成了弓形,由于长时间不见天日,婉容双眼几乎失明,双眼均不能见光,见人的时候需要用一把折扇挡住光线,再透过扇子的骨缝看来人。由于长期抽烟而且又没有漱洗,皇后一口白牙先被熏成了深黄色,渐渐又掉光了,一说话就漏风,更加没人听得懂她的疯言疯语。

毓嵣之后多次偶遇过婉容,每次都把他吓得够呛:“(有一次)我正随着溥仪上楼,刚上了一半楼梯,他忽然朝对面一指,我一看,正是皇后站在那边(缉熙宫),样子是很吓人的,她骨瘦如柴,满脸都是鸦片烟灰那种病态的青灰色,蓬散着头发,穿着一件土黄色的睡袍,我也不敢多看,不知道溥仪做何感想….从此只要看到皇后从楼梯出来,我就马上躲开,那时我知道她吸大烟比较厉害了,经常看见她坐在那儿往下扔东西,什么都扔。又有好几次她跑出寝宫到外边转悠,也是只穿着睡衣,光着脚,披头散发的,(看起来)神经不太好,有太监陪着。她咕咕叨叨地说话很快,听不出个数,经常是又哭又骂,骂的对象就是国丈荣源,哭起来也特别伤心...有时候又会突然嬉笑起来,笑声不响亮也不正常,听起来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溥仪侄子毓嵣之妻杨景竹就曾经在入宫请安的时候亲自听闻了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当时杨氏路过皇后寝宫之时,看见皇后的贴身侍女张春英在哭泣,一问原因是遭了皇后的毒打,再问缘故时却支支吾吾,催问之下终于道出了原委:

皇后因为吸过鸦片,精神极度亢奋,先是数日夜不眠不休,把宫里的摆设东扔一件西扔砸一件,接着又把身上的衣服剥得精光,精赤条条的在宫内乱跑,本来这种事太监仆妇们已经见怪不怪,之前皇后发病的时候经常不省人事,有好几次还光着身子跑到了缉熙楼院中嬉嬉笑笑,所以他们都不加理会,甚至有多远躲多远。

但是皇后这次刚好来例假,很快秽物便弄得四处都是。贴身侍女春英看不下去了,上前劝皇后穿上衣服,不料婉容看见她,拿了桌上的饼干在阴部抹了抹,接着令春英头仰着躺下,强迫她把抹了月经的饼干吃下去,春英当然不从,婉容便开始毒打,一边打一边强迫往她嘴里塞饼干,可怜的宫女吓得几乎昏厥过去,直到闻讯赶来的太监拉开了已经打疯了的皇后。

像这种事情1938年以后在缉熙楼里屡见不鲜。“皇后”成了宫内令人恐惧的活鬼。渐渐的,那个曾经在紫禁城母仪天下,在天津租界里高贵典雅的婉容被人们遗忘,“皇后”仍在,但是宫内人早已对她失去了敬重:

“(婉容)早年在北京宫内时,与溥仪结婚,是正式的皇后。.......我当护军时,她还像皇后样,在我入宫读书那年春节,还曾在西花园一桌吃过饭,后来由于某种原因失宠,整天抽鸦片烟,到了后来,每日连脸都不洗,很少下楼,即或下楼,也无人理睬。按宫内规矩,不仅皇后,就是嫔妃出来,都是得有妈妈在前呼喊、开道,男人必须躲开,如实在躲不开时,也得面壁而立。但是,我们学生看见她时,谁也不再躲避,可见她的地位了。”

皇帝溥仪每隔几个月便到冷宫去看看,福贵人李玉琴回忆,每次皇帝在婉容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就会到她宫里来。看得出来皇帝心情也不是很愉快,当然照例还是斥责皇后“脾气大,规矩少,讲究吃穿”“没有母仪天下的品德”,但偶尔还是流露出惋惜与怜爱,如念叨“皇后的身体糟透了,太瘦了!也不好好吃饭,白天黑夜都不睡觉,也不捯饬捯饬自己”最后“唉”的一声,陷入了沉思。

同年8月13日,谭玉龄因病去世,获封明贤贵妃,溥仪举办了一场及其隆重的丧礼,这是自1935年荣惠皇贵太妃的葬礼之后最后一次皇家葬礼,溥仪在皇宫的御花园“畅春轩”的“吉安所”为她设立了盛大的水陆道场。这时候皇后婉容的病势已经日趋严重,大丧的气氛更是强烈刺激了她的神经,9月2日,婉容再次发病,而且这次比以前都要严重,溥仪召见了赵荣升询问情况,赵荣升对皇帝报告:“皇后近来精神更为欠佳,贵人大祭,皇后心绪更坏,常哭闹叫嚷不止,寝食不安而只知进烟,恐玉体有恙”

溥仪只回了他几个字:“伺候好皇后,移奉之日,不可使出”冷酷之态溢于言表。

1945年,“满洲国”已经是风雨飘摇。8月份,苏联的军机一路过境轰炸“新京”,皇宫也频频告急,“康德皇帝”带着福贵人躲进了地下防空室,却对婉容不闻不问,大有任由她自生自灭的架势。李国雄负责照看婉容,在安龙祯的著述里他回忆了这段经历:

“一推开门,我就惊呆了,皇后的一头秀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剪去了,现在头上只留着二寸来长的头发,身上穿着又脏又皱的红色睡袍,一双沾满了污垢的脚赤裸着,躺在室内灰色的地毯上。我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皇后怎么病成了这个模样。尤其令人惊讶的是,她时而翻过身来咯咯咯不停傻笑,时而又左右不停地摇头呸呸地吐唾沫吐个不停。要不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念叨几句闹鬼了,抓鬼了....”

不久皇宫发生大火,当时人们都忘了皇后还在楼上,四散奔逃。毓嵒也就是在此时才见到了久居冷宫的婉容皇后,他刚刚跑到二楼的楼梯上时,只见她的贴身太监元儿已经背着婉容从楼上一拐一拐地走下来了。当时,婉容满面烟灰色,披头散发,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睡衣,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上,衣衫不整的样子实在是狼狈不堪之极,由于大火产生了滚滚浓烟,呛得她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干咳,这也成为了这位末代皇后十余年冷宫生活的最后剪影。

婉容寝宫中的书房,宫中的窗户都是封死的,窗帘也都禁止拉开,因为婉容患有严重的目疾,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环境下婉容生活了十一年

心如死灰的婉容即使在冷宫里也很少走动,有时甚至一连一个多月都不下床

8月9日,溥仪计划逃亡。11号下午,婉容在两名宫女和三名太监的簇拥下,时隔十年第一次走出伪满皇宫,可怜的婉容此时估计清醒着,还特地打扮了一下,毓嵣回忆,婉容地洗净了脸,把短短的头发梳好后,还穿上了一席蓝色丝绸旗袍。傍晚时分,皇后到达长春东站,登上御用的“展望号”列车。而溥仪对婉容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为了跟皇后出行岔开时间,溥仪还故意迟了几个小时出门,到了午夜时分,才和李玉琴姗姗登上逃亡的列车。

13号凌晨,帝后一行人“巡幸”大栗子沟行宫。15日,日本天皇宣告正式投降,18日凌晨,溥仪宣布退位,并于上午11点乘坐飞机出逃沈阳,随后被俘虏。当天,满洲国境内的关东军宣布投降。

从1945年8月18号开始,婉容终于摆脱了宣统长达23年的控制,但此时满目所及,皆是疮痍,整个东北和“满洲国”,都已经在覆灭的最后疯狂时刻。

到8月18号,苏军的兵锋已经直逼齐齐哈尔,城内忠于溥仪的将士还在做无谓的抵抗,他们不知道此时满洲国的新京已经人去城空,权贵们都畏缩在边境线上的一座小城里继续醉生梦死,而“帝国”这时候的最高领导人是一个精神不正常,还有大烟瘾的“皇后”。

19号,齐齐哈尔沦陷。次日,“满洲国”首都新京沦陷,同时沈阳,哈尔滨,佳木斯的军队宣告投降。8月22日,南部的旅顺、大连已经出现苏军先头部队,23日和24日,苏坦克部队乘火车进驻旅顺、大连。与此同时,南翼苏军也攻占了朝鲜北部的主要城市,8月24日进占平壤,不久推进到“三八线”附近。

大栗子沟行宫的遗老遗少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苏军北部和南境的兵力到了鸭绿江畔都停了下来,溥仪的被俘某种程度上保护了躲在不起眼的通化城里的这群人。危险暂时过去,各路人马立刻开始了折腾:倒卖珍贵文物,买卖黑枪,大烟成了这群人最主要的工作。皇后婉容因为有病在身,根本没法保护好自己的财产,侍卫长严桐江解放后曾经供称,他单从皇后那里就顺走了十几颗大珍珠送给弟弟到北京变卖,最后发展到了连皇后朝冠上的宝石都被人移花接木换成了赝品。那段时间,通化城里天天可以看到衣着华丽的人在拿着古玩字画换粮食跟枪支,大量溥仪从故宫中携带的宝物从此不知所踪。

一片混乱中,行宫的防卫事务也开始松懈,福贵人李玉琴也是这时候才第一次见到了皇后婉容:

”有一次(我)听到摔筷子摔碗的声音,一会又听到一个老太太说“主子不爱吃这饭,都摔了”接着有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出“快拿烟来”不一会太监大概是在装烟烧烟,随后有人说“老爷子抽口烟吧”。于是我又听到了抽水烟袋那种咂嘴的响动,继而是一种异样的香味飘过来,我知道这是鸦片......

(婉容)这个可怜的人对人生早已厌倦,十多年来(此处有误,李玉琴误以为婉容抽鸦片是在伪满染上的)无情地用鸦片糟蹋自己,身体衰弱得已不能站立。两个太监扶着她走到拉门前,“哗”地把拉门拉开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后,我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原来头脑中的她,不说如花似玉,也是清清秀秀的美丽女子,挺好看的,可是现在看到的,却是个枯瘦如柴、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象。她目光呆滞,脸色青白,眼角堆着眼屎,二寸来长的头发竖竖着,真有点象疯子。她身高一米六三左右,只穿着一件又脏又皱的旧睡衣,由于长时间不洗,也看不出什么颜色了,脚上趿拉着一双破旧拖鞋,脚面上黑黑的污渍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鞋里还有脓血。震惊之余我赶忙过去向她请安,说“皇后主子吉祥!”她看看我,冲我笑笑,露出抽大烟熏黄了的牙齿,憨声憨气地说:“挺好,挺好!”看了我几分钟,她就有点站不住了,太监便把她扶回床上去了。过几天,她又要看我,太监又把她扶起走到拉门前,打开拉门。我赶紧过去请安问吉祥。婉容傻呵呵地笑着,看看我,还是那两句让人听不太清楚的“挺好,挺好!”这回我壮着胆子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样貌:五官长得挺好看的,还透露出秀媚的气质。就是那一身打扮和剪短了的头发,加上一脸病容,使她变得不好看了。 皇后婉容变成这个样子,说来也不奇怪。她精神抑郁多年,得了疯病,又抽了多年大烟,一天烟卷不离手,牙齿熏黄了,也不梳洗打扮,何况每天又不吃饭,也很少睡觉,瘦得皮包骨头,跟人干儿一样。“

此时的大栗子沟人心浮动,整日谣言四起,这群皇亲们惶惶不可终日,对溥仪的家眷也是不闻不问,婉容更是被人视为空气。

根据行宫内的执炊(御厨)马文洲记载,此时婉容身体尚可,但是因为从皇宫带来的大烟抽完了,犯了烟瘾,先是在宫内一通乱砸,接着跑到大街上耍疯闹人。溥仪的侍卫严桐江看不下去了,10月在大栗子沟经毕得金介绍,在鸭绿江边村屯中范兴文家给婉容购买大烟60两,花掉5000元,又在一个姓黄的当地警察(外号“黄皮子”)手中买到大烟10两。靠这个,婉容生活在云雾之中。

另一位在1945年见到婉容的是郭布罗宗光,也是婉容的亲侄子,年少的他对自己曾经母仪天下,此时疯疯癫癫的姨母,显然也没什么好印象。

11月份,大栗子沟天气渐冷,而且因为溥仪的家眷住在这里,不时有兵匪来骚扰。溥仪流亡后不久,两个苏联士兵长驱直入通化,告诉严桐江要会见中国的“皇后”。严桐江虽然是御前侍卫,但是也是欺软怕硬的角色,两个士兵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入了宫禁森严的内廷。

据郑广元记载,皇后此时还有数个太监伺候,鸦片也还没有抽完,再加上多年入主中宫,威仪风采仍在,内廷的人看到苏联人,不由自主地围在婉容身边。

两个士兵见到了“蓬头垢面,两眼发直”皇后之后又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就是十五年前风靡天津租界,获得各国贵妇交口称赞的明星皇后,但他们还是出于礼节打算跟婉容握手,结果婉容根本不理不睬,正在尴尬之际还是李玉琴以皇妃身份回了礼,才化解了尴尬。严桐江赶忙拿出带来的法国香槟酒和进口雪茄烟,请苏联军官们享用,一个苏联中校高兴地举杯一饮而尽。

少时,侍候婉容的太监说,婉容要给溥仪去信,让他执笔,报告溥仪婉容平安,希望早日团聚。信写好后,交溥俭带去。

严桐江认为通化行宫已经不安全,不久下令众人又迁往朝鲜边境的临江县城,这时皇后在城内的消息不胫而走,每天都有人跑过来看“皇娘”,半个月后,也就是1945年12月初,解放军兵临临江城,皇族队伍中的二驸马郑广元(著名的大汉奸郑孝胥的孙子)主动投降,并向军队告密说“满洲国皇后”就在城内,婉容于是也成了俘虏,后来因为这个功劳,郑的仕途一路亨通,最后成了政协高官,这是后话。

解放军对溥仪的家眷颇为优待,但是仍然要求皇亲们上交身上的金银细软。婉容因为是皇后,属于“封建大地主阶级”,而且入宫时间最长,获赏最丰,成了重点对象。12月初,八路军开始对其进行审问,但是根据记载,皇后因为鸦片脱瘾,根本无法坐在椅子上接受审问,只能躺着,而且又恰好犯烟瘾,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八路军觉得问不出什么结果,就停止了审讯。

12月12日,上级要求扩大审讯范围,于是就召开了包括全体遗老遗少的大会。当时的与会者也记录了当时的场景:

“皇后婉容神态疲惫却又无所顾虑,她脸色蜡黄,因为眼窝深陷而显得眼睛特别大,双眼却空洞无神,她默默蜷坐在那里深思着,口里不停打着哈欠,一口深黄色的牙齿特别突出”。最后这次会议收回了所有人手里的奇珍异宝,婉容除了一些贴身衣物和烟具,包括她的那些昂贵的珠宝和皮草大衣都被收缴一空,连当年从天津陪嫁的一个精致的望远镜也被没收,军队只给皇后留下了两床被子和一席褥子。

这时候这群落难贵族的境遇悲惨到了极点,连二格格这样心路宽阔,办法极多的女人,也没了主张。李玉琴怕婉容想不开,急急忙忙跑来看她,可是婉容却什么都不管,好像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似的,新京带来的香烟抽完了,她便让人找来农村常用的廉价旱烟,容盘着腿坐在炕上,大口大口贪婪地吸着,丝毫不为周围所动,如同一个泥雕塑般。看见福贵人,婉容笑了笑,让太监也烧了一筒,推给她。

李玉琴平时也抽烟,但在这种环境下哪有这闲心思,婉容也不再坚持,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对一个已经失去一切的人来说最后这点富贵也不过如同幻影一般。

不久,皇后婉容的几个宫女被遣散回家,只留了几个老太监照看,几个太监对婉容忽冷忽热,一会说心疼主子,痛骂皇帝溥仪薄情寡义,让一个大小姐跟着他活守寡,一会又数落婉容的不是,奚落她是落难凤凰不如鸡。李玉琴知道太监们不满,多半是因为皇后失宠,导致他们的月俸经常被克扣,皇后也没有什么例钱赏赐,他们的心情自然好不起来,婉容就自然成了他们发泄的对象。

1946年1月份,突然传来被俘的皇帝溥仪的消息,传闻他要一众家眷从临江到通化相聚。八路军先后把皇后,贵人,格格这些重要人员用汽车送到了通化,并遣散了近一半的宫女太监。这样一来,原来百十号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一半了。出发那天正是三九天,滴水成冰,婉容“穿个小薄棉袄,冻得哆哆嗦嗦”,回到已经解放的通化县城,部队的领导很热情的接待了她们,并给她们安排了住处,还送给李玉琴一条上等香烟,给婉容一块鸦片烟土。生活上,给婉容安排的是病号饭,安排李玉琴每天到楼下与八路军官兵一起用餐,其余人等在食堂打饭吃

但是2月3日,也就是大年初二,震惊中外的通化事件爆发了

就在婉容一行人被俘之后,日方,伪满方,国民党军队,甚至忠于前清的遗老遗少们,都觉得这批落难皇亲是一个绝佳的政治资源。2号晚上,这几方联合一起,动用了七千人的军队在通化县里发动政变。到了三号,婉容所在的市局宿舍被日军抢先攻占,日方和前清遗老告诉溥杰的夫人嵯峨浩,鉴于皇帝溥仪和亲王溥杰都已经被俘,按照“帝位继承法案”,溥杰的大女儿嫮生被拥立继承帝位,而婉容皇后将作为“太后”主政

就在嵯峨浩不知所措之际,三号晚上,一千平叛解放军就已经将她的住所团团包围,随后双方展开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血战。激战中日军渐渐不支,企图带着皇族逃离,皇后婉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就被护送下楼,结果一行人马上被乱枪扫射了回来,溥仪的乳母不幸中弹身亡,被新拥立的“皇帝”嫮生和她母亲一起躲在床下大气不敢出,而“太后”婉容也躺在沙发里,瑟瑟发抖地过了一夜。天亮以后,叛军被基本肃清,这样一出闹剧终于画上了句号,婉容在稀里糊涂当了不到一天的“太后”之后,又再次稀里糊涂成了俘虏。

经过这出闹剧,婉容的政治处境一下子又恶化了,“里通外敌”“不思悔改”的罪名狠狠地扣在“封建皇后”头上。解放军决定把皇族一行先迁徙到长春安定下来,于是这群养尊处优的人被迫开始了一段凄惨不堪的行程。

这是地狱般的两个月,嵯峨浩回忆道:皇后婉容已被疾病折磨得枯瘦如柴,弱不禁风了。再加上她神经不太好,就更不象人样儿了。她从前的秀发早就被剪去,现在头上留着的二寸来长的头发,因为太脏都粘在了一起,看起来活象一只刺猬;她那些堆积如山的锦衣华服或被收缴,或被拿去换了大烟,自己身上却只穿着又脏又皱,不伦不类的服饰,她的目光呆滞,脸色青白,满口牙都被大烟熏得焦黄……她走不了几步就得坐下休息一会儿。起早贪黑,一天也走不出几里地。最让人难受的是,她一来大烟瘾的时候,哭不是哭,笑不是笑,难受得抓心挠肝,又流鼻涕又淌眼泪,发出一阵阵令人心碎的呻吟声,吓得我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毓嵒记载“婉容这个皇后现在被所有人都当成了累赘,她烟瘾一犯,就会鼻涕眼泪流一脸,时而又累得不肯走路,我们(几个侄子)就轮流背着她转移。她连在行宫时残留的一点往日风采也消失了,很多人都觉得她不过是一个糊里糊涂的普通女人。从延吉转移时,我们每天吃的都是高粱米,咸菜,她一口也难以下咽,而且一连多日高烧不退,等到了敦化她已经疯得接近痴呆了,每天只知道伸手向人要吃的和鸦片烟,八路军为了让她活下去,每过两天就要送一大块烟土过来,好让她安静一点。因为常年不洗澡,大皇娘身上脏的要命,时时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后来任凭军队领导怎么责骂我们没有人再愿意背她,实在没办法,只好用担架拉着她,几个人抬着在冰天雪地里转移。”

“很快到了农历三月份,春暖花开,丽日融融,可大家都还穿着棉衣。几个月来都没有洗澡,身上的臭味早已不堪入鼻,虱子多得经常爬到衣服外面和脸上,尤其是婉容,她自己几乎什么也不会做,来了月经也不会调理,弄得满身都是秽物,招来满身苍蝇乱飞”

1946年4月,解放军准备进驻长春,收容婉容等同行。路上,一些八路军听说婉容就是皇后,经常悄悄地来看她。可是,待看到她的一身破烂的衣着和异常肮脏的“尊容”,很少有人能将她与曾经那个大清帝国的国母联系起来。

4月14日,长春解放。婉容一行住进解放军招待所,原“厚德福”饭店,经历八个月,辗转数地,终于又回到长春。

这时,李玉琴,严桐江、徐恩允等仅剩的几个人都允许回家了。唯独婉容有家难回,她在长春的胞兄润良闭户关门,不肯收留病弱的胞妹。因为时局动荡,婉容的病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精神状态不断恶化。回到长春之后,李玉琴记载婉容“又变得呆傻了,经常自言自语叨咕起来,哼哼的声音里夹着哭声,眼光里露出恐慌焦急”。

溥杰之妻嵯峨浩是日本人,也无处去。皇后的不祥预感很快成了现实,不久,国民党进攻长春,解放军将婉容几人从长春运到吉林市,吉林方面的领导人对待“封建皇后”的态度明显恶劣了许多,直接将他们一行关进局拘所。没过多少日子,国民党飞机轰炸吉林。解放军将婉容、嵯峨浩等押上火车,在敦化监狱几天后,于5月末到了延吉。

在延吉下火车后是以游街示众的方式前往监狱的。嵯峨浩写道:“同行的俘虏中,只有我们坐上了行李马车。马车上插着一面大白旗,上面用大字写着:‘汉奸伪满洲国皇族一行’。行李马车的后面,被反绑着的俘虏行列像一条蜿蜒蠕动的长蛇。街里的人全拥过来看热闹。半死不活的皇后蹲在马车上,不时睁开眼睛呆呆地看两眼。她已经麻木不仁,对一切都毫无反应了。我抱着她,咬紧牙关,扬起脸,忍受着民众的唾骂。在街头转了一圈之后,我们又被关进了延吉法院后面的监狱。”

1946年6月上旬,婉容皇后随我军转移到敦化,因为国民党攻城在即,这又是一次“跑步撤退”。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几次躺倒在路边,又重新站起来艰难前行。终于到达火车站,乘上没有座位但有窗户的“运兵车”,经敦化赴延吉。  

延吉监狱很大,一栋房子约有40个监狱,但是由于局势动荡,监狱里住满了人。解放军将她们送进女监,一间由混凝土造的仓库。此时从皇宫里逃亡的皇族就剩下六个人:皇后婉容,王妃嵯峨浩和她的女儿娉生,以及三个溥仪的侄子。

和在吉林市不同的是,最后剩下的六个皇族成员都被关进单间牢房,而皇后被单独关押在由钢筋水泥仓库改造的牢房内,位于狱中的第一个房间,婉容的住处是一张二层床,她被放在下床,开饭的时候,看守便把饭菜端来放在小窗口前面。姚殿君同志回忆说,她当时不能行走,给她送去的饭菜也不吃,全都剩在牢房里。

毓嵂刚入监牢时曾见过落魄的婉容:“....(有一次)见到铁栅栏内的皇后,她简直是女叫花一般,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破烂不堪的黑色旗袍,脚上没有袜子,赤脚套了一双破缎鞋。她披散着蓬乱的头发,看起来很久没有梳洗了,一双手又细又脏,全身蜷成虾米那样,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瞎说,像个疯子一样.....只有那双破鞋绣着的一朵牡丹花,和那双又细又长的柳叶眉,还遗留着一点当年大家闺秀的影子

因为剩下的两个太监已经离开,婉容的起居一下子没人照顾,当事人回忆:“当时婉容患病,精神失常,还要吸鸦片,公家(指东北抗日民主联军)特地给她烟吸,除嵯峨浩照顾她以外,还有个女犯人名叫周冷兰,也经常照顾她的生活。”

嵯峨浩在《流浪王妃》一书中回忆当时的情景说:“皇后虽然还能吃饭,但大小便已经不能自理了。这件事我无法让学生们帮忙,只好一个人支撑着皇后那五尺六寸的沉重身体。我因为营养不良,身体也非常虚弱,所以这是一项很艰苦的繁重劳动。”

生活方面的特殊照顾也很快取消了,“一天两顿饭,吃的是通红的高粱和像水似的一碗汤,立即感到消化不良”。据嵯峨浩讲,看守中有几位战士同情婉容,有位战士让自己的妻子做了布鞋和内衣送来了,还有位战士拎些蔬菜送来,说是卖菜的老大娘给的。那天他到菜床子买菜,偶然看见墙上挂着溥仪的照片,就谈起“皇后”现在关押在看守所内的情况,“老大娘听着便流出了眼泪”,随手捡了些新鲜蔬菜请他一定带给“皇后”。这家卖菜的居然在伪满倒台后十个月还公然悬挂溥仪照片,或许是念念不忘清朝的一位旗人吧!

对婉容来说,最迫切的恐怕还是对鸦片的需求。因为时局动荡,大烟的供应时断时续。

当时省公安处司法科的金成和同志在审讯犯人时,看到过婉容,她住在监狱的第一个房间里。婉容一看见这个身材魁悟又十分稳重的年轻干部,就投以希望的目光,她以为就是他决定送给自己鸦片的。于是,她就伸手来索要鸦片。

金成和同志说,婉容当时很瘦,但身体还能支持,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双大眼睛。

原州管教所所长冷子云同志也曾在监狱里看到过婉容,她似乎着一件膦旗袍,外穿黑色满族族坎肩儿,瘦骨如柴,说话声音很低。她也伸手向他要大烟。但问她要大烟干什么时,她就说:“我有病啊!”

但是很快大烟瘾折磨得她死去活来,嵯峨浩记载:

“皇后因为断了烟,不停地疯狂呼救,时而痛苦地呻吟,她圆瞪着双眼似乎喘不过气来,从炕上跌落在水泥地上,不停地翻身打滚,也不顾自己身上沾满了污垢,她把身上的衣服和被子都撕成条,用长长的指甲不停地撕扯自己的头发,抓骚自己的皮肤,能抓到的地方几乎全被她自己抓破了,身上惨不忍睹。周围牢里的囚犯被她的呼救声激怒了,各种怒骂之声和污秽语不绝于耳。”

看守和八路军的干部都争着跑进拘留所来看发狂的皇后,人们仿佛在参观一只动物一样啧啧叹息。大清帝国的皇后已经丝毫不顾及尊严和羞耻地趴在地上,向看守们苦苦乞食鸦片。

毓嵂记载“她的大烟瘾已入膏肓,一日没有,便会疯癫发作,鼻涕眼泪流一脸。八路军为了延续她的生命,隔一两天就向她提供一些鸦片烟。一旦吸够了大烟,她就开始手舞足蹈。因长期不洗澡,皇后浑身常常发出恶臭,凡经过她身边的人,无不掩鼻而过”

当时年仅18岁的八路军战士李延侠看不下去了,但是自己的哥哥李延田是监狱主管,坚决不肯让他买大烟给婉容,怕造成不好的影响,于是他回家把“皇后娘娘”的情况告诉了自己的母亲,老太太忠于清朝的旧主,于是便让自己的小儿子去买了大烟,煮成大烟水,给婉容减轻烟瘾,延缓她的病症。

有一天,嵯峨浩经过申请获准从小窗口看看婉容。她吃惊地发现婉容已经从炕上掉下来躺在水泥地上了,没有谁肯进屋把她架回炕上去,放在小窗口的饭菜起码也有几天没动了,她已经无力端碗,可也没人愿意把饭菜送进屋里去。

皇后已经大小便失禁,身上弄得屎尿月经到处都是,而且时值盛夏,牢房内臭气熏天,所以谁都不肯挨近她。

嵯峨浩恳求监狱负责人允许她清理一下婉容的牢房,再给她喂点饭,负责人告诉她,房间现在臭不可闻,进去可能会得传染病。嵯峨浩告诉他,这样下去皇后可能会死在牢房里。于是第二天,监狱派人清扫了屋子内堆积的秽物,这才允许嵯峨浩入内。

当她端着饭菜来到婉容面前时,看到的仍是神志不清的“皇后”,婉容原先的那件旗袍被脱下来浸泡在洋桶里的热水中,由于衣服沾满了秽物,散发出阵阵恶臭,皇后只穿着内衣,坐在炕上喃喃自语。

已经处在半疯狂状态的皇后,看到嵯峨浩,突然又产生了以前在宫内府时的幻觉,猛地一下用脚把被子踢到一边,嘴里不停地喊着:

“佣人,拿三明治来。”  

“快点儿把擦澡的毛巾拿过来。”  

嵯峨浩知道皇后把自己当成了宫女,趁势答道“娘娘,早点儿回醇王府吧,皇帝正等着你呢”

婉容突然又嬉笑起来“快把衣服拿来,大家也好早做准备”

嵯峨浩惊慌失措,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赤身露体的疯妇人,会是二十四年前紫禁城里那个皇后呢,“她的美貌,风采都到哪里去了呢?我现在只想为她找一些鸦片缓解她的烟瘾”嵯峨浩记录了自己当时的心境。

‘好!是要早一点,请先用饭吧!吃完了再换衣服!’我(嵯峨浩)耐心地劝她吃饭。

‘还不快把衣服拿来!’婉容还是那句话”。

此刻的婉容是把嵯峨浩当成了李玉琴,她又想起了在大栗子沟李玉琴给自己洗衣、洗被的情况。所以,婉容高兴地说:“好!好!还是先吃饭。”于是 ,她真的开始吃饭了。

6月10日传下一道命令:将婉容、嵯峨浩等六人转往牡丹江,再赴佳木斯。考虑到婉容已经不能走路,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一辆漂亮的马车,以便在监狱到火车站这段路程上代步。然而,监狱负责人很快就发现婉容已是完全不能经受旅途折腾的人了,“如果她死在半路上,不如不走的好”。六天之后嵯峨浩等五人被押送到佳木斯,他们是在登上火车后才得知婉容已被留下不再随行的消息,明白他们跟婉容最后分手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不久,这五个人在佳木斯获释,随即各奔他乡。

留在延吉监狱中的婉容,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亲人,拘留所好心的管理人员仍旧给皇后烧大烟泡水缓解烟瘾,还派来一个老中医照顾她。婉容一度病情好转而且能够自理。但是不久,婉容突然高烧不止,疯症越来越严重,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了,不仅吃不下饭,大便也尽拉稀水,老中医诊断为“痢疾”,这在缺医少药的当时基本宣告了死刑。

最后的几天,这位美丽多情的末代皇后,在一片混沌和恶臭中走向自己的终点,没有人知道这几天里她是否清醒过,除了悔恨和不甘,她对人间是否还有留恋。

在爱新觉罗·嵯峨浩走后的第10天即6月20日,凌晨5时,监狱方巡视的人发现婉容一动不动躺在水泥地上,已经僵死多时。在一份保存下来的原始登记表上清楚地记载着她的准确死亡时间:“于6月20日午前5时亡去”,享年39岁,此时距离她40岁的生日,还有不到半年时间。

婉容死后,她的遗体被看守用炕席卷了起来,既没有历代皇后隆重的殡天大典,甚至也没有平常百姓的守孝,她结束了自己的痛苦,却给活着的人出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典狱长觉得婉容属于鱼肉百姓的封建皇后,不愿意与她扯上关系,便打算把遗体扔到监狱后山的臭水沟里,但是遭到了反对,最后监狱只能派人拆了一座厚实的门板给她搭了棺材。

到了下午三四点,婉容的遗体被炕席裹卷着放入棺中,由几个犯人抬着出了大门。门卫还好奇地问负责人李延侠,抬着这个箱子干什么。李含混解释了一下,装东西用的,出了大门,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婉容遗体从炕席中取出放入棺内,她随身最珍爱的一杆精美的汉白玉鸦片烟枪也放入棺材中,算是给她陪葬,随后众人找了个高地安葬。婉容随身的一席纹有龙凤呈祥皇家图案的被子被众人撕成碎片留作纪念。

婉容16岁入宫,为皇后共计24载,是大清帝国和中国历史上的最后一位皇后。她生命中的前39年里享尽荣华富贵,直到去世前10个月她都一直是全中国最尊贵的女人,甚至在她被打入冷宫之后,每年她制作衣物所耗费的钱币仍然靡费无数。溥仪为她打造了一个黄金囚笼,代价是她一生的幸福,但从她最后那段时光来看,她一直都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

至此,婉容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作为逝者业已无从知晓。

按照惯例,爱新觉罗家族给她上了谥号“孝恪慜皇后”。这个值得玩味的称号是对她一生盖棺定论的评价:孝字是清朝除了乾隆皇帝废皇后“纯帝继后”外所有皇后谥号的第一个字,表明婉容虽然入了冷宫,但是并没有被剥夺宝册,仍然是以皇后的身份去世。慜是她和李淑贤俩人共享的一个谥字,意思是她们身处的时代已经是国家离乱,山河破碎之际,带着后人的同情怜悯之心。而“恪”字则是对她的综合评价,“温恭朝夕曰恪”,在列后尊谥中为“懋勤内治”之意,这个词在谥法里面只属于平谥,褒美意味远弱于李淑贤的“睿”字,但也表现了对婉容堕落的一种理解和无奈。

三年以后,在伯力收容所过囚居生活的溥仪从嵯峨浩给溥杰的家信中获悉婉容的死讯,一脸平静,无动于衷,仿佛只是丢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物件一般。

在她去世5年后,父亲荣源在北京突发脑溢血去世,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愤怒,他从和溥仪一起被苏联人俘虏至死,都不曾再向他人提过女儿半句话。又过了两年,婉容的情敌,废淑妃文绣也在穷困交加中去世。

又过了10年,溥仪在政府的关怀下迎娶了李淑贤。

当年站在婉容旁边的小表妹,后来被誉为最美格格的完颜立童记,因为苦恋溥仪而不得,见溥仪续弦,竟相思入骨而成疾,渐渐精神失常,疯癫度日。

很多年以后,这位昔日的格格贫困潦倒,家徒四壁,邻居不忍,除夕夜给了她一份饺子过年,她狼吞虎咽,因为吃得太急竟然最后被活活噎死,步了自己表姐的后尘。

有一天,溥仪走在路上,突然碰见自己以前的侍卫,也是婉容的情人之一,李体玉。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还是溥仪拉住对方的手,拍了拍,李难为情地说:“过去的事,您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溥仪连忙摆摆手,并热情地邀请对方到家里做客。

而故事的女主角,在这场游戏里不配拥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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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药房应保持清洁、整齐,室内不准吸烟、吃零食,不得摆放生活用品。

二、调配处方前必须查对在押人员的姓名、年龄、药品名称、计量、服用方法、禁忌症等,

三、各种药品分类放置,标签明显,字迹清楚。毒、限、剧药,应加锁保管,严格交接班。

四、配方时要精神集中,细心谨慎,不得估计取药,处方调配后,应严格核对方可发出。

五、发药时应耐心向在押人员说明服用方法及注意事项。

六、含有剧毒药品、麻醉药品、限制药品的处方应按国家有关管理制度来执行。

七、对有错误的处方,如药品用量用法不妥或有禁忌时,药房人员应主动与当班医生联系,

更正后再发药。药房人员有责任拒绝给不按规定开出的处方发药。

八、药品必须定期检查、妥善保管,对过期失效的药品应上报所领导,集中销毁。

九、药房每半年盘点一次,平时做到日清月结。

处置室工作制度(试行)

一、处置室应保持清洁、整齐,室内不准吸烟、吃零食,不得摆放生活用品,做到一医

二、处置过程中要做到细致、准确,严格执行查对制度。

三、各种注射应按处方或医嘱执行。对可能有过敏反应的药物必须按规定做过敏试验,

实验药液现配现用,一人一液,不重复使用。密切观察注射后的情况,发生注射反应或意外,应及时处理,并报告当班医生。

四、严格执行无菌操作规定,操作时应戴口罩、帽子。器械要定期消毒和更换,保证消

毒液的有效浓度。注射液应做到每人一针一管。器械浸泡液每周更换2次。

五、准备抢救药品器械,放于固定位置,定期检查,及时补充更换。

六、室内坚持每天消毒,严格执行传染病隔离消毒制度,防止交叉感染。特殊感染不得

七、换药时除固定敷料外(绷带等),一切换药物品均需保持无菌,并注明灭菌日期,

超过一周者重新灭菌。无菌溶液超过3日要重新消毒。

治疗室工作制度(试行)

一、治疗室应保持清洁、整齐,室内不准吸烟、吃零食,不得摆放生活用品,做到一医

二、严格执行查对制度,密切观察注射反应或意外,出现异常情况应及时进行处理,并

三、各种注射应按处方和医嘱执行,对可能有过敏反应的药物必须按规定做过敏试验,

试验药液现配现用,一人一液,不得重复使用。

四、治疗室空气、台面应每日消毒以保持室内清洁。每做完一项治疗事项要及时清理,

除工作人员及患者外,其他人不许在室内逗留。

五、严格执行无菌技术操作,进入治疗室必须穿工作衣,带工作帽及口罩。

六、各类器械要定期消毒和更换。浸泡消毒用药液每天上岗前检查(查药液量、浓度、

有效期),定期更换,并保持有效消毒浓度。

七、无菌物品须注明灭菌时间,每天上岗前检查,超过一周者重新灭菌;开启使用的无

菌物品和无菌溶液,超过12小时应重新消毒。

八、备齐备足抢救药品器械,放于固定位置,定期检查(查药品器械数量、种类和有效

诊断室工作制度(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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