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的1号车厢是在车头还是车尾

我骑在一条长板凳上,后面是堂弟堂妹的方凳子,一字排开,蔚为壮观。我骑在长板凳上呜呜地往前开,我是火车头;堂弟堂妹们骑在方凳子上,哐当哐当地响着,扮作一节一节的车厢。我说,火车要拐弯了,车厢车尾要注意了。他们就跟着我这个火车头,一起拐弯了。
  我们这是在院子里玩火车的游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清晰地记着那一幕幕场景。每每想起,我都感觉到一种陌生的快乐和兴奋,虚拟的火车仿佛又在我的面前,我驾驶着它,带领着我的堂弟堂妹们,驶进时光的乡村里,驶进我们向往的城市里。这就好比是戏剧里的象征,我看见花脸的演员在舞台上骑着一根鞭子,却顷刻间跨越千山万水。那时候我想,骑一条长凳子,我是否就能抵达另一个懵懂的世界?
  现在,我看着女儿在宽大的客厅,骑着她的那个从乡下带回来的小木凳子,驾驾驾地吆喝着,仿佛耀武扬威的骑士,我立刻感觉到一阵从童年迸发出来的快乐。已经多少年了,这种快乐再次袭击我,让我依然感觉到,迷茫的未来是熠熠生辉的,是充满光明和快乐的。我站起身,走到女儿面前,感谢她无意间开启了我的幸福的未来。我把女儿抱起来,想亲亲她,可是三岁的女儿却扭动着要下地,要坐在她的那个有着隐喻色彩的木凳子上。
  我只好随她,把她又放在小木凳子上,她兴奋地骑着,驾驾驾地走着,我也踅摸了一把塑料做的椅子,跟在她的后面,在我家的客厅里像赶着快马一般,我再一次迅速走遍了万水千山,揽尽了时光岁月。这一次,我的女儿是火车头,她带着我这一节生锈了的车厢,奔向快乐,奔向光明,奔向记忆中的那一个个满是快乐的浓密的隐喻。
  我说,火车要拐弯了,车厢车尾巴要注意了,我的童年就带着一长列车厢,一起拐弯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火车是什么样子的,只听父亲说过,火车很长很长,一节车厢接着一节车厢。他说,他看到的火车,最多的拉了八十八节车厢。他告诉我,那是在县城,他站在很远的公路上,看见一列货车从南向北,咔嚓咔嚓地开过去。
  父亲告诉我,他在很久以前就想亲眼见一见火车。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了。他一节一节地数着,父亲说,一共八十八节。我记得父亲告诉我八十八节车厢的时候,我很是惊奇。我很难想象,八十八节车厢的一列火车,会有多长,会有多大的气派。
  在很多年以后,当我亲眼目睹着一列很长的火车呼啸而过,足足从我们的眼前开过好几分钟,我才知道火车这么一列令小孩子难以置信的大家伙,是多么的神奇和古怪。那时候父亲正好站在我的身边,他说,你看这一列火车,这么长,少说也有七八十节吧。当火车呼啸而过,我已经目瞪口呆了,不过我立刻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那一列八十八节车厢的火车。我想,若再碰见火车,我一定好好地数一数那一列从记忆深处蜿蜒而来的火车。
  父亲说的火车,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我的堂弟堂妹们也不会相信,我们都以为他是在讲故事。父亲说火车很长,我立刻会想到长东西。当父亲不给我们讲他的八十八节火车故事的时候,我就开始给堂弟堂妹们讲火车的故事了。尽管这个讲述是简单而又明了的几句话,可是三五岁的孩子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听着。我讲得严肃认真,他们就听得认真严肃。
  那时候我没见过火车,堂弟堂妹们也没见过火车。不过我们见过很多长长的东西,我就可以做比喻了。我告诉他们乡下一些常见过的事物,我说,它们就是火车。我的堂弟堂妹们竟然听得更津津有味了。
  我说,你们见过蛇吗?尤其像黑乌蛇。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见过。我说,火车就像黑乌蛇,尤其是大的黑乌蛇。他们嗷嗷地说,火车就像黑乌蛇的样子吗?我说,火车还像蜈蚣,一节一节的。他们说,是啊是啊,火车一节一节的,蜈蚣也是一节一节的。其实我哪里见过火车呢?我是在想着父亲描述的火车的样子,我是在踅摸着乡下的那些像火车的动物或植物。我说,你们看见过后山悬崖上的粗的藤条吗?火车爬山的时候,就像粗的藤条一样爬到山顶。
  可是现在,我告诉我的三岁的女儿,下次咱们回乡下我们坐火车吧。我女儿说,我才不坐火车,我坐爸爸开的汽车。女儿的回答,让我感到莫名其妙。后来仔细一想,我家就住在离火车铁轨不远的一个小区里,平时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轰轰隆隆疾驰而过的火车。我想她是司空见惯了,甚至讨厌火车了。不过这也很好理解,就连儿时做梦都想见火车、坐火车的我,夜晚一旦被路过的火车惊醒,我都憎恨这些钢铁巨龙。
  我在告诉堂弟堂妹们,火车的飞跑像黑乌蛇一样,长得又像蜈蚣的样子,它又像粗的藤条一样爬山。我自己都被搞懵了,这三种特征的组合就是一列火车了吗?可是当女儿问我,黑乌蛇是怎么跑的?蜈蚣是什么样子?粗的藤条又是怎么爬到悬崖上的?这些问题我还真的难以回答。我抓耳挠腮,我该怎么告诉我的孩子呢?我说,我给你做几个比喻,看看你能否想象出它们的样子吧。
  我说,黑乌蛇就像火车,尤其是那种黑色的拉货的火车。女儿眨巴着眼睛,她点点头,仿佛明白了;她又摇摇头,仿佛又不明白。我说,黑乌蛇就像火车那个样子飞跑。女儿说,黑乌蛇有火车跑得那么快么?我说,比火车跑得还快。女儿似乎相信了。
  我说,蜈蚣长得像火车,一节一节的。女儿知道,火车是一节一节的,一列火车可以拉好多好多的车厢。女儿说,蜈蚣长得像火车吗?我们书上画得可不像火车了。我说,蜈蚣只是像火车,而不是火车啊;蜈蚣很小,我把拇指和食指伸出来,说,蜈蚣就这么一搾长。女儿摇摆着脑袋,我知道她在使劲地想象着蜈蚣像火车的样子。
  我说,粗的藤条爬上悬崖就像火车爬山坡一样,火车直直地向上爬,粗的藤条也是直直地往山崖上爬的。女儿说,粗的藤条真是太厉害了,它能像火车一样拉着很多很多的货物爬到山崖上?我说,粗的藤条拉不动货物,粗的藤条拉着身子上长满的藤叶,爬过悬崖,爬到山的那边。女儿在回想她曾经看到过的火车爬坡的情景,我说,你想到了粗的藤条攀爬的样子了吗?女儿摇摇头,她说,火车太讨厌了,你还是直接告诉我黑乌蛇、蜈蚣和粗的藤条的样子吧。
  在我的记忆之中,火车是一种比喻。我曾经迫不及待地告诉过自己和幼年的堂弟堂妹们,火车是有生命的。而此刻火车呜呜地开过来,女儿是我的火车头,我是她的车厢,我们在客厅呜呜地跑着。
  可是多年前我进城的时候,我忘不了的那些生命。那时候我想,火车像黑乌蛇,火车像蜈蚣,火车像粗的藤条。那时候我已经坐上火车了,火车奔驰在田野里,奔向我现在安稳生活的大城市。我知道有一种神秘和激动,从那一刻开始就逐渐暗淡了,以至于现在,我的对城市的向往已经埋没在车水马龙里了。
  女儿说,火车要爬坡了,车厢车尾巴注意别掉悬崖里了。我说,火车尾巴已经抓牢了,呜呜,呜呜。女儿仿佛加大了油门,呜呜,呜呜。女儿说,我们爬过悬崖了。我想,在女儿的想象里,粗的藤条爬过悬崖,就跟火车爬过山坡是一个道理。尽管女儿不喜欢火车,可是她还是用火车做比喻,显然是迫不得已的抉择。
  她没见过跑得飞快的黑乌蛇,长着很多条腿的蜈蚣,也没见过粗的藤条,就像当年我没见过火车一样,所有的动词和名词,在我们幼年的脑海里,都是有些干瘪的谷粒,直到有了阳光和雨露,才会饱满和生动起来。
  现在我在想,我已经骑在一列隐喻的火车上,正在飞向一个神秘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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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反转的隐喻入手,营造了一个宽阔而美丽的空间。

  感谢这些先生的转载。问个好!

  不过,这种不带作者姓名的转载,似乎不太合适!

  原载《文学与人生》2012年5期,作者,衣水。

  支持原创作者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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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遇到你之前,我对人世间是否有真正的圣人是怀疑的;而现在,我终于相信了!我曾经忘情于汉廷的歌赋,
  我曾经惊讶于李杜的诗才,我曾经流连于宋元的词曲;但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么浅薄!

  支持原创作者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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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不清坐过多少次火车了,却永远记住了一火车一火车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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