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死士,今天我失业了。
因为我的组织被人一锅端了,我趴在墙外的臭水沟里,看着他们将尸体一个个拉出来放在空地上。
空中有飞机在不断巡视,探照灯时不时从我身上划过,我看到泥水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或怒目圆睁,或惊恐哀鸣,或冷笑讥讽……
但是我不能动,师姐常说干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冷静,于是我一动不动看着他们清点尸体,四处巡查,安放易燃物品,然后一把火映红天空。
你说我为什么没被发现?因为我潜伏在化粪池里,除了一双眼睛外身上都是不可言说,绕是直升机都飞了几十个来回也没有发现我。
确定他们不会回来后,我慢慢爬起来缓缓活动下四肢,深深看了一眼我生活了28年的地方转身离开。
「来,下注下注,谁不下注谁是孙子。」我站在外围看着赌桌上吆喝的声嘶力竭的男人。
除了我之外,他大概是唯一的幸存者。
因为他已经脱离组织12年了。
开筛盅,毫无例外赢了。他笑的牙不见眼,将筹码通通搂到自己身前,我就在这时挤过去站在他旁边。
「师兄。」他转过头看到我皱起眉头。
他眉头耷拉下来,眼皮向下看着一堆筹码发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旁边人起哄抱怨让他不玩就不要占地方,他突然暴怒起来将筹码一把撒开,「他妈的,催催催,赶着去给你妈上坟吗?」
没人管他说了什么,所有人都尖叫着爬在周围捡筹码。
撒出去的无主筹码,谁抢到就是谁的。
「走吧。」他深深叹口气,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
「窝被端了,我赶回去只见到很多死人。」
「嗯,他们清点人数时我看到脸了。」
「尚且没有头绪,只能说那些人和我们一样。」
「能一口气吃下我们,数得过来的也就那几个。」
「问题就在这里,那几个陆陆续续都被端了。」
师兄停下脚步脸上充满不可思议,「谁这么大手笔?」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因为我不知道。」
「罢了,先回家再说。」
师兄叫阿豪,我不知道他的具体姓名,他住在一栋简陋的楼房,一室一厅,巴掌大的地方堪堪容下我们两个。
阿豪有点尴尬,将地上的脏衣服卷成团扔进洗衣机。
「你睡床,我给你换个床单。」
我没有推辞,趁他换床单的时候将房间略微打扫一下总算看起来有点样儿。
第二天醒来,阿豪不在家,我估摸他去打探消息了,简单梳洗一下打算去楼下买早餐,刚打开门只听“咣”一声撞上一个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忙道歉。
「美女,开门前看看嘛,就这么大点地方我天天这个时间走,还是第一次被撞到呢。」男人嘀咕着抬起头,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嘀咕道:「这里不是住的阿豪吗?你是他女朋友?」
「不是,我……我是他妹妹。」
男人眼神亮起来,笑吟吟站在门边,「美女要去哪里呀?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就想去买个早餐。」
「那正好,这附近有家早餐店超好吃,我带你去。」
不等我拒绝,他一把拉住我顺带将门一踢,门顺利关上,我下意识挣脱一个过肩摔,他从楼梯上就那么滚下去了。
一声声哀嚎惹来楼下大妈的热心围观,「哎哟,这不是蒋易嘛,怎么从楼梯上摔下来啦?」
「啧啧啧,是不是调戏人家小姑娘被踢下来啦?」有眼尖的大妈看到我大胆猜测。
「活该哟,总算有小姑娘治你了。」还有幸灾乐祸的。
我松口气,想来是自己太过杯弓蛇影,师兄退隐12年从未被发现过,我自认自己也不会被追踪到,没理由这么快就被找上门来。
「你没事吧,对不起呀。」一溜小跑到蒋易身边小声道歉。
他斜乜着眼抱怨,「美女你是会功夫吗?」
「我练过跆拳道,还有,我叫苏彤彤。」
「王小姐,我只是想请你吃早餐而已……」他爬起来揉着后背,看我的眼神带着丝惊恐。
我再一次小声道歉,「对不起,你突然拉我……我就……」
「哎哟哟,我说蒋易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跟你又不熟,第一次见面你问都不问就强拉人家出门,把你踢下楼已经算便宜你啦。」旁边的阿姨显然已看出问题所在,笑着拍一下蒋易随即对我说「小姑娘有警惕性是好事,不过这孩子人不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性格是毛躁了一点,让他给你赔罪啦。」
「对不起。」蒋易不情愿的道声歉接着又开始笑嘻嘻,「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叫蒋易,蒋易的蒋,容易的易,今天这顿早餐你请吧。」
阿姨推搡着我们,「快去吧快去吧,再磨叽下去天都黑咯。」
不得不说,蒋易是自来熟,吃个早餐的功夫,我连他祖宗十八代都快记住了。
他父母前段时间出车祸死了,现在他一个人住。工作是模特,兼职在餐馆打工,年龄25岁,没有兄弟姐妹。
「你呢?」他眼神亮晶晶的,我想了想告诉他,「我是孤儿。」
他瞬间闭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透露出一丝怜悯。
「你孤家,我寡人,正好。」
我不禁第一次笑出声来。
阿豪回来的时候神色很难看。
他什么也没打听到,道上的人对此事讳莫如深,有人好言相劝你已经离开这一行就安安稳稳过日子,别再淌浑水。
可我知道他做不到,因为蓝姐死了。
他和蓝姐青梅竹马,长大后可谓杀手界的神雕侠侣,但后来他要稳定,蓝姐不要,于是分道扬镳。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只隐约查到,这件事好像和盛家有关系。」
我在脑海中搜寻一番,与我们有关的,只有一个盛家。
「清清,你和盛淮安有旧,这事儿恐怕要落在你头上。」阿豪语气遮遮掩掩,我知道他的意思。
我曾经和盛淮安在一起过,只是在我杀了他爸爸之后就消失了。
阿豪不会允许蓝姐就这么死掉,所以我一定要去见盛淮安。
「他结婚了,去年的时候。」阿豪看看我的脸色继续说,「娶得陆家的女儿,如今他是盛家掌门人,有陆家帮衬更是风生水起,后天在盛通大厦有一场慈善会,你去会会他。」
我穿着一件礼服收拾齐整从出租车上下来,相比较四周的豪车显得那么寒酸。
没办法,今时不比往日,组织没了,钱我也不敢动,师兄又没有存款。
就这件礼服都已经花光他积蓄了。
深吸一口气款款向门口走去,迎宾翻来覆去看着我的邀请函,甚至拿着放大镜来看。
我知道他刚才看到我从出租车上下来,所以不信我能拿到盛家的邀请函,事实上这也不是我拿到的。
宋家大小姐那三瓜两枣的保镖在我手里连五分钟都撑不过,可惜她身材圆润,礼服套不到我身上,否则连衣服我也要扒了才行。
「进吧。」侍者挑不出毛病,不情不愿的让开身。
踏进熟悉的会场,不禁有一丝恍惚。
这里以前我常来的,和盛淮安一起。
那时候盛通大厦正在建,他无数次带我来这里骄傲的指着模型告诉我,这将是A省最负盛名的地标,以后要和东方明珠一争高下。
落地剪彩那天,他喝多了拉着我醉醺醺描述我们的未来,他双眼晶亮说一定要娶我。
满天星光都遮不住他眼中的光芒,我差一点就心动了。
过了一个月,在很平淡的盛家聚会后,我将盘发的簪子平静插入盛凌的胸膛,在他惊愕的眼神中潇洒离开。
我转头看到那张熟悉到极致的面孔莞尔一笑。
他微微笑起,双眼还是好看的桃花眼,随便一弯便勾魂夺魄。
「宋小姐好似清减许多。」
「轻轻对盛总朝思暮想,夜不能寐,也算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宋小姐真会开玩笑。」他还是笑着,可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眼里雾蒙蒙的,眼角眉梢渗出来的再无往日的单纯热情。
「淮安。」陆晚晚风情万种走过来挽上他的胳膊。
「宋小姐好久不见,清减了不少,看起来越发美丽动人了。」
这两口子,说话都一模一样。
盛淮安适时的低下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愧是我老婆。」
陆晚晚惊讶的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冲我笑笑,「淮安一向如此,宋小姐别往心里去,我还有事先过去了,你和淮安好好聊聊。」
「盛总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
成年人很多话不需要挑明,谁不知道宋轻轻爱盛淮安痴狂,可惜盛淮安另娶他人,但她也不介意一心一意跟在他身后。
偏偏宋轻轻还是个商业奇才,为了追上盛淮安的脚步拼命工作,如今宋家在她手里勇创高峰,隐隐可以和盛家平起平坐。
要不盛淮安才不会陪她在这儿说这么多废话,毕竟谁都知道宋轻轻对盛淮安是没有理智的。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宋轻轻可以不分场合地点的闹腾,可能仅仅只是盛淮安少看了他一眼。
也不是没想过避开,但避开宋轻轻,盛淮安要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
说到底,宋轻轻也好哄得很,只要盛淮安一句话就能安抚下来。
久而久之,盛淮安和其他人都形成了共识,只要有宋轻轻的地方,其他人就对盛淮安拱手相让。
说真的我也挺佩服这个偏执狂的。
「对了,听说盛总前些时间从交界处带了一批货回来?」我装作不经意打听。
盛淮安表情自如浅浅抿了一口酒,「轻轻在哪里听来的?」
我卡壳了,总不能告诉他我亲眼看见你杀了人,把钱和武器都拉走了吧,毕竟我也只是怀疑。
「淮安,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嘛。」刻意放软语气祈求的看着他。
从资料来看,宋轻轻真的就是个标准恋爱脑,只要盛淮安叫一声轻轻,她怕是连命都能搭上。
他一向如此老成,作为盛家唯一的法定继承人,从小就才智卓绝,沉稳干练。
当年,他也有孩子气的时候,尚不如现在四平八稳。也曾抱怨说不想当盛淮安。
他说,他想带我走遍全世界,自由自在做我一个人的盛淮安。
他还曾在城外的吊桥上认真刻上我们的名字。
可惜他不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我回过神来掩饰性咳嗽两声,「抱歉,今天有点不舒服恐怕要先行一步了。」
盛淮安表情意外中透露着盖不住的惊喜,一句「真的?」脱口而出。
随即摸摸鼻子,略微有点尴尬,「我让医生来给你看看,不舒服的话可以去楼上歇一会。」
「不必了。」我暗自发笑,「轻感冒而已,只是吃了药有点困,我就先回去吧。」
「那好,宋小姐慢走,改天……」他硬生生想转移话题,良好的教养最终让他没有忍心。「改天我来探望你。」
我笑着一一打完招呼,所有人脸上都是惊诧的表情,目光不断在我和他之间巡视。
出门没走多远就看到师兄的出租车停在角落,幽暗的烟火明明灭灭,黑夜里看不清神色。
「师兄。」我招呼一声走上车,他将烟头掐灭一脚油门。
我终于可以把自己从该死的面具中解放出来了。
要说我为什么是基地唯一活下来且没有被追杀的杀手,大概最根本的原因是压根没有人知道我长什么样。
一个不会留下痕迹又会易容的杀手,不需要有多高超的技巧,只要伪装好,就会成为业绩最优秀的那一个。
宋轻轻安静的躺在后备箱,丰腴的身材堪堪放下。
将她丢在十字路口,然后用公用电话给宋家报了信。
眼看着宋家人安全抬走了宋轻轻我们才离开。
不是我关心她,而是她对我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彤彤,彤彤我买了早餐给你,我跟你说这好吃的让人头掉,下午我们去逛街吧。」
一大早蒋易就扯着大嗓门使劲儿喊,我蒙着头还是不能阻挡。
于是下床,开门,接过早餐,面无表情“砰”一声关上门。
我有起床气,一般都睡到不气才起来。
「那啥……彤彤,下午……去逛街吗?」
「好。」我瓮声瓮气应一声倒头继续睡他个昏天黑地。
醒来时中午了,师兄回来瞅一眼我的鸟窝头颇有些不忍心道:「小伙子还在门口等你呢。」
看看表已经快一点了,没记错的话他是早上七点送的早餐,他一直在门口等到现在?
拉开门蒋易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你醒啦?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回家也没事做啦,我想在这儿等你。」
他的脸突然红了,扭扭捏捏看着脚下「不……不为什么……哎呀,你要不要去吃饭啦。」
「吃。」我思索下时间,现在去应该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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