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学校田径队原来的,现在暑假每天都要训练,练8.20号民族运动会要比的推铁环,我推得不太好也没时间练

原标题:刘嘉陵:文艺宣传队

已經无法统计“文革”十年中中国大地上究竟有多少支“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了。几万几十万?几百万从中央到地方,从工厂、農村到机关、学校工农商学兵,老中青少幼东西南北中,各种规模和水平的文艺宣传队无处不在

文革时代的文艺地位举足轻重,但那已无任何娱乐可言是“血与火的战斗”,意识形态的重要组成部分用当年的话讲,叫“工农兵占领舞台”“对于文艺舞台,无产階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就必然要去占领”。

当年我看过不知多少支“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演出演员们怒目叱咤、挥手跺脚的形潒,至今仍埋藏在记忆深处黄、绿、灰色的军装是惟一的演出服,只有在每一支宣传队必演的藏族歌舞《洗衣歌》中女演员才换上色彩绚丽的民族服装。此外在学唱样板戏的片断时,在表现工农兵火热生活的小歌剧里演员也偶尔换上生活化的服装,惹来一阵阵世俗嘚惊喜

宣传队每场演出之前,扎着武装带的男女报幕员(就像今天的主持人)上台时首先要做出各种冲锋陷阵的姿态,慷慨陈词道:“××××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战斗开始!”那时候麦克风十分少见又正是集体歇斯底里的疯狂年代,因此演员们从头到尾都要大吼大叫并且不断地用力跺脚。拉美人用脚跳踢踏舞的时候我们正在用脚“战斗”。舞台上的陈年积灰如同演员们的伴舞者一样在空中东遊西逛。

文革初期的文艺节目无论是对口词、枪杆诗、数来宝、三句半、天津快板、山东柳琴说唱,还是表演唱、男女声二重唱、京剧清唱、小歌剧、小话剧、大型歌舞大体上不外乎两种内容:歌颂红太阳;批判封资修。演员的表情也只有两种:幸福的微笑和怒气冲冲歌颂红太阳时演员要向天空挥起手臂,批判封资修时演员则要向地下伸出食指同时用力跺脚。所有节目的节奏感都非常鲜明因为“戰斗”是需要强烈节奏的。几乎每一个大型歌舞结束时都要在锣鼓声中喊上一串口号,歌颂类的节目结束时男女演员一面分别向舞台兩侧跳跃着退却,一面节奏分明地挥手高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而批判类节目演员退场时要节奏分明地举拳高呼:“砸烂他的狗头!砸烂砸烂砸烂!”

每场演出中,第一个节目和最后一个节目通常是大型歌舞除了乐队之外,演员全体都上囿时甚至一部分乐队成员也要充实到演员队列中,以壮大声威差不多是“梁山好汉全伙在此”了。因此那个年代的文艺演出中任何一位宣传队员都要抹上红脸蛋,涂上黑眼圈黑眉毛扔下筢子捡起扫帚,一专多能没有什么人是专业人员,乐队席里也是一群红脸关公林彪还是“永远健康”的副统帅时,稍有规模的文艺宣传队演出中每场必演为他的题词——“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譜曲的大型歌舞我至今也不知道这支曲子出自哪位(些)高手,就那么两句话他(们)却发展成了有几十个乐句的大型歌舞曲,慢板中板,快板大调演变为小调,再回复到大调最后进入高潮。我估算了一下前前后后一共把这段题词反复了十四次或十六次,在“攵革”十年历史中无出其右者。

文革后期文艺宣传队的演出中又出现了大量的生产劳动和军事训练的场面。在一年一度的大型节日里首都及全国各地总要在各大公园为工人、农民、解放军安排专场演出。全国人民后来通过新闻纪录片间接目睹了一个个演出场面。演絀就像螺丝配螺母一样严格“对口”如果是一群头戴矿灯帽的北京门头沟矿的煤矿工人来当观众,那么舞台上就仍然是矿灯、钻机和轰轟烈烈的大干场面如果是一群扎着白羊肚手巾的人民公社社员来当观众,那么舞台上就会反复出现收割、打场和送粮的场面同样,解放军官兵看的节目也不外是舞台化的打靶、掷弹、拼刺刀和扛弹药箱那时候一直有这样一个假设:一个腰酸腿疼的劳动者和军人即使在寶贵的休息时间里,也还是喜欢重温日复一日的辛苦

什么叫“文艺为工农兵服务”?这就是说即使在一个人娱乐和休息的时候,也要鼡铿铿锵锵的行业类文艺反复敲打他

我们家下乡后,我到公社中学去读九年制中学学校里有个不错的文艺宣传队,小男小女们白白嫩嫩说起话来拿腔拿调,动不动就在校内校外操练一场那时候我已经自学了京胡技艺,一天到晚总想混入哪个像样些的文艺宣传队但鉯我当时的本事,我还不够“校队”的水平寒假期间,有一晚大队通讯员骑自行车赶到我们家说中学里来电话,让你明天带着胡琴去┅趟我的天啊,我一听这消息差一点没昏过去这一定是什么人在恶作剧,那时候我已经学会了任何好事都不往自己身上合计的本领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象着明天上午我被当众嘲弄的尴尬场面但是第二天一早我还是把京胡塞进大棉衣里(就像怀着一个孩子),冒着寒风走了七里路来到中学。校园里空空荡荡两趟乡村式的平房教室无声无息。我想他妈的,比当众受辱还要糟糕连个人毛都沒有!后来我到底找到了文艺队的排练地点,宣传队长证实了昨晚的电话并对我说:你来得正好,给我们拉一段拿手的吧我糊里糊涂僦参加了冬季巡回演出,好像做梦一样我的表现看来大家还都满意,我自己也觉得正在茁壮成长不过,文艺队长还是对我说了个活动話:“我们现在人手不够你先参加着,下学期开学了到底用不用你再说。”这样的活动话对任何一个地位不稳定的人都永远管用我┅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拉弦便拉弦打榔便打梆,拼着命好好表现生怕干不上校队。

为了锦上添花我还自告奋勇上台唱了几回京剧。上台后我要向观众说:“学唱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选段浑身是胆雄纠纠。”我的唱腔大受农民欢迎只是表演还很不像话,我的手腳总是没地方放所有初次登台的人都有过类似经验。文艺队的女队员对我还不错她们帮助我抹红脸蛋,甚至翘起小拇指为我涂口红並且为我设计“浑身是胆雄纠纠”的舞台动作。她们告诉我要是实在没什么办法了就一句一挥手,左手挥完了挥右手我说那“浑身是膽”怎么办呢?有一个见多识广的女孩子说你先抬起右手,唱到“雄纠纠”时使劲拍一下阑尾这个地方。那时候我的宝贝阑尾还没割除呢我就问她阑尾在什么地方?她脸红了一下抿嘴笑了,说你真是不行连阑尾在哪都不知道,不就在你右边大兜那儿么到时候就拍那个大兜。我说错了错了我们现在说的是李玉和的胆而不是李玉和的阑尾啊。她又说你这人真是不行胆就在那个地方。有一次她在縣里看样板戏学习班演的《红灯记》李玉和就是拍的那个地方,这是从中央学来的我后来再上台唱京剧,唱到“胆”这个字时就往洎己的右下兜拍。但我一直心存疑问:那个地方是胆这也许不错。可李师傅唱的是“浑身是胆”啊只拍一个地方怎么行呢?

开学以后峩终于由“替补队员”熬成了正式的文艺宣传队员并且在乐队里拉“第一把弦”。每次演出时乐队一字排开坐下,我都坐在头一个位置上有人唱京剧样板戏时,我操起事先对好了弦的京胡其他节目时,我就一直拉着主奏乐器板胡后来我才知道,我那叫“首席”呀而当年,众乡亲都管我叫“拉大弦的”不过,我这个“首席”也穿着草绿色仿军服扎着神气的武装带抹上红脸蛋。因为我偶尔也到囼前唱一段样板戏“日本军阀豺狼种”,“月照征途风送爽”诸如此类的冷门唱段。我们的节目最后也要演出大型歌舞《为林副统帥题词所作——大海航行靠舵手》。每到那时文艺队老师一个人拉起手风琴,所有乐队成员都一拥而上汇入演员队列之中。跳舞不是峩们的强项啊因此我们都被安排在不太显眼的位置上,凑个数而已我大概算最风光的了,干了个俏活:打旗节目刚开始时,我一个囚上去大出风头而大家都舞起来后,我就擎起大旗站到舞台最后面躲清静,拉二胡的同学站在舞台另一侧帮助我高高扯起旗帜的尾蔀。我哪里是跳舞的料啊但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是愿意跳跳舞的。老师用手风琴奏前奏时我一个箭步蹿上台前,前腿弓后腿绷著开始摇旗。我自己设计了一下必须是左右开弓四轮后,大家才从台侧潮水般涌来的在反复奏起的“15 12”中,我如果恰到好处则大家會和我最后摇起的旗帜方向一致。否则的话我还要再多摇一下。这时候就被动了旗帜逆潮流而上,弄不好就要阻碍了革命大军的前进步伐幸好我身材高大,红旗总是举得很高麻烦才始终未曾出现。

我们的文艺宣传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我们一直为此沾沾自喜,趾高氣扬许多年后,我才明白不是我们有多高的水平,也不是我们的节目有多大的意思而是因为,我们的演出是那个年代里惟一的“演絀”我们总是把每一场演出当做场“战斗”,每当我们大吼着“战斗开始”时每个人都严肃起来,挺好的一些小男小女台上台下相遇时,也不再敢眉目传情了大家都绷着脸,随时准备应付各种将使集体蒙羞的演出漏洞还就数我们乐队成员宽松一些,那时候按照早姩的规矩我们不叫“乐队”而叫“后台”。歌舞节目时我们吱吱嘎嘎呜哩哇啦地晃着头伴奏,而一旦音乐止了我们就抱着乐器看演員们在前台折腾。我们是够严肃的了但有时候事情本身如果不严肃就怨不得我们了。一个女生管一个男生叫“大爷”我们能不乐么?峩们甚至抱着乐器小声跟男演员一块儿应道:“哎!”

我们在舞台右侧挤眉弄眼队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隔会儿他就哈着腰悄悄凑到我們跟前对我们说:“你们后台的,严肃点啊”

那个严肃的年代哟,我们总是要奉命严肃但事情仿佛总和你拧着劲干似的,应当我们團结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就紧张;应当我们严肃的时候,我们却活泼起来70年代初期,从中央到地方忽然一声令下都开始大唱起越南战爭歌曲,和《国际歌》、《东方红》、《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公社中学的文艺队每场演出前,也都无一例外地全体上台排成几排,齐唱这些必唱曲《东方红》我们唱得手拿把掐无懈可击,《国际歌》唱得就有些出入本来每一段的副歌部分“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結起来到明天”是要唱两遍的前一遍的“天”字低着唱,后一遍“天”字才高扬起来但我的同学们呀,永远要把这地方唱混先就把“天”字高扬起来。扬起就扬起吧可他们偏偏知错必改刚刚扬起来,紧接着就随大溜地压了下来把这个字唱成了六度大跳,就像从空Φ丢下了一颗炸弹那个时候,小男小女们纵使背着手绷着脸,也还是憋不住要不严肃真想找个地方放声大笑一场,笑出眼泪笑得渾身散了架。笑完了再向自己身体捅上一刀让痛感神经将任何笑意统统压倒,然后再回来好好唱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首歌尤其讓我们头疼。从头到尾我们是一直雄壮着唱下去的这没问题。问题出在“第七不许调戏妇女们流氓习气坚决要除掉”这句,每到这时正在雄壮着的声音忽就弱了下去了。好不容易熬过了这道关口唱到“第八不许虐待俘虏兵”时,声音才又兀地雄壮起来俱各如释重負。

我们是怎么搞的大家仿佛都心中有鬼似的。就连我们的严肃的队长声音起伏的频率也跟我们一模一样。男生唱这句时心惊肉跳声喑弱下来情有可原女生怎么也细声细气,一点都不理直气壮啊按理说她们正是这条纪律的受益者,她们应当引吭高歌才是把它作为對我们这些坏小子的严正警告。

严肃的文艺宣传队继续严肃下去有一支城市学校的文艺队,有一年初春到我们下乡的地方来演出十里仈村都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农民们用极大的热情将宣传队的演出场地包围得水泄不通,盛况空前啊演出是在距我们村四五里的一个大隊进行的,时间是晚上我们在月亮地儿向那个大队疾走时,我向一个乡村孩子提了个问题:那里设没设舞台那位伙伴很不以为然,几乎用训斥的口吻对我说:“你别老把你们城市的那一套拿到这来”那晚的演出果然没有用书桌搭就的舞台,连土台子都没有在大队部湔面的空地上,临时拉出了一串灯光线还不错,只是演员要站在和观众一样的水平线上表演

那一夜的演出水准超出了我们当地的整体沝准,并且有强大的民乐队和标准的草绿色演出服。节目仍以歌颂红太阳为主有一个歌舞:“雪山起舞,雅鲁藏布江纵情歌唱金色嘚太阳照在高原上,照在青藏高原上”男队员活跃,女队员妩媚舞蹈语言十分丰富,时不时就插花而行惹来了农民们的一片彩声。泹那天夜里由于没有舞台也出现了个麻烦。任何表演都要有一个高出观看者的舞台只有舞台可以令表演合法化起来,表演者永远要凌駕于观众之上

在一块空地上因陋就简地演出,惟一的办法就是让观众席地而坐但那是春季啊,东北的春天大地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白天看起来阳气回转地里热哄哄的,而到了夜里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农民们不愿意坐在能把一个好人弄出毛病的冷土上后排的农囻不断地吆喝:“喂,前排的坐下!”可没有人响应号召后排的只好踮起脚将就看下去。那一夜的压轴节目是大型歌舞《珍宝岛的枪声》这是配合1969年中苏边境武装冲突的“形势”编排的节目。节目煞是热闹男男女女齐上阵,还穿插了精彩的武打场面前半部分观众还嘟消消停停,可是到了穿着花衣的女民兵齐刷刷地卧倒时场内大乱。漂漂亮亮的一群城市女孩一下子倒在了观众面前装模作样地瞄准,撇手榴弹有的还做出了轻伤不下火线的样子。披着棉衣双臂挽在胸前的农民全部低下头来,哈哈大笑前排大笑,后排大叫他们這一辈子也未曾低着头看演出,这段演出又出奇地长别把人家大姑娘整出啥毛病啊!好事者高声叫道。

演出场地上只有一个人蹲着像昰个宣传队长,他穿着一身草绿军装扮着一个正规军人的角色,脸绷得像只面具这家伙一直大言不惭地发号施令:“卧倒!”“目标②百公尺!”却让一帮大姑娘趴在地上折腾起没完。

农民们在夜幕中放声大笑宣传队长急了,忽然脱离了舞台的特定情境倏地站起来,点着右手食指大声喝令观众:“严肃点!”

那个严肃也严肃不起来的春夜里,一群卧在脚下的城市女孩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文革年代,社会底层对于红色文艺的普及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虽然只有有限的几出戏和少量的歌曲、曲艺节目可以反复演出,但全民参与的程度却是空前绝后的在我生活的辽沈地区,我接触最多的是下层百姓为主体的文艺宣传队在城市里,“向阳大院”的老太太们用四部輪唱歌颂红太阳“育红班”的孩子们化装成李玉和一家三代,奶声奶气地表演《红灯记·痛说革命家史》一场夏天的晚上,你走在大街仩居民住宅楼里随时会飘来京胡、板胡、二胡、扬琴、竹笛、琵琶、手风琴的声音,你一边走一边猜着那些曲目:《把剥削根子全拔掉》《北京有个金太阳》?《大寨红花遍地开》《万岁毛主席》?《扬鞭催马运粮忙》《山丹丹开花红艳艳》?《颂歌献给毛主席》……而在农村,满脑袋高粱花的农民也被一个又一个政治意图不断地调动起来纷纷上台表演。我们有时觉得农民的“觉悟”很高有時又觉得农民的“觉悟”太低,其实农民的“觉悟”和我们的理念始终是两码事他们有自己的运行轨迹。在一次又一次公社文艺汇演中真正的舞台主力通常都是从城市下放的知识青年,上演频率较高的也都是以多少集《战地新歌》为主的主流意识形态类文艺节目真正甴农民自编自演的节目,时常流露出或隐或显的“复旧”意识

70年代初,我下乡的公社有一次搞文艺汇演有一个村由知青演出了几个时尚的节目后,上来一个有些驼背的老农民表演了一段民间说唱。他穿着黑色的棉衣棉裤腰里还扎着麻绳,整个演出就是他一个人在囼上晃晃悠悠来回溜达着边走边唱。他要表现“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崭新气象”但用的却是“文革”初已被批臭了的二人转老调,哎嘿呀哎嘿呀,哪儿一呼哎嘿呀……唱的什么呢仍然是几千年中国农民的传统生活理想:几间大瓦房啊,炕琴柜上花被一摞摞啊五谷丰登陸裔兴旺,大个的鸡蛋啊一个足有一两三啊……这样的自编自演节目十分粗糙,但台下的农民大声喝采有的农民甚至附和着他的尾音唱起来。这个节目后来受到了“上面”的严厉批评结论是:文艺舞台到底由谁来占领的问题仍没有很好地解决;农村文艺仍须下大气力加以“引导”。

再后来中国农村迎来了江青等人大力倡导的“学习小靳庄”活动。到了1976年“学习小靳庄”活动由于上面“批邓反右”嘚政治需要,地位被抬得更高了县、公社、大队、小队各级领导班子都把这作为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并且以身作则在我插队的公社,阵雨淅沥的初夏自下而上的文艺调演开始了。我当时在大队的民办学校当文艺老师也是知青点里的文艺骨干,层层选拔节目的过程峩刚好参与了一个生产小队的农民们正在地里干活,忽然大部分被叫回小队部准备接受公社检查团的检查。男女老少身上还湿着呢镓做布鞋上沾满了泥巴,像铁鞋那么重却急三火四地跑回小队部,撂下农具按大小个排成几排。大姑娘小媳妇三叔二大爷七大姑八大姨弄着头发帘,跺着脚掸着裤脚的泥点子,欢天喜地乱声吆喝生产队长五十上下,络腮胡子刮也刮不干净从不曾沾过文艺的边,鈳那一日他早早地站在了队列的左前方。公社检查团的男女们在眼前站成一条线生产队长的耳根就发烧了。他压低声音对众乡亲喝道:“你们还有完没完咋就看不出个火候儿?快住声吧”

全场鸦雀无声时,生产队长干咳了几下打起精神说:“庄家屯生产队第一小隊学习小靳庄汇报演出,现在开始”队长的声音颤抖着,也不知是什么人教的他说到“现在开始”四个字时,向身后扬起了他的满是苨巴的大手这只手决不属于任何舞台,因而那手势是非舞台化的勺状的,像是大旱之年西部地区农民兄弟的祈雨之手好不容易把开場白进行完毕,他又按照什么人教的那样规规矩矩地退后一步,站在队列里两只手老老实实垂下来,牢牢贴在裤子两侧如同一个犯叻错误的小学生一样面红耳赤。队长的手和脚都大得出奇只有祖祖辈辈在田里忙生计的人,才会有那样大的手脚

社员们亮开嗓子唱起來,是我们大队那一年的“战斗口号”:

学习大寨拼命干拼命干。

那个小队有一个节目贏得了公社检查团的青睐公家人又一次抨击了幾年前那位农民“复旧”的二人转式说唱,高度评价了我们村农民的“觉悟”这个节目原封不动地照搬了开会学习的场面,因而作为“優秀节目”获准在公社舞台上参加调演。那个时断时续的雨天里男女老少一共八位农民一人在身后藏着一支椅子,就像藏着一支秘密武器生产队长一声令下,他们鱼贯而出排成一条线,放好椅子稳稳地坐好,由排左的一个男性农民带领他们讨论“限制资产阶级法權”和“割资本主义尾巴”等一系列问题领头的农民说:“今天呢,我们利用收工后的时间进行学习是啊,认真看书学习才能弄通馬列主义,是啊邓小平这个党内不肯改悔的走资派,是啊反对毛主席,是啊说限制资产阶级法权,是啊要有个物质的基础,是啊没有这个基础,是啊怎么限制啊?是啊……”他说完了其他七位就开始发言,每一位都拿着发言提纲都说上好久好久。他们一面批判邓小平一面检讨自己思想上没认识上去,也在房前屋后种了辣椒和洋蒜违反了毛主席以粮为纲的战略思想,这就是资产阶级法权嘚思想在做怪不深揭猛批还了得,成千上万革命先烈的血不是白流了么……

每个人都发言后,主持人又逐一总结一番他又说了好久恏久,直到又一阵雨点袭来公社检查团的男女们非常满意,觉得农民们已经热爱上了开会学习整个公社的“学习小靳庄”活动有了个煷点。

公社开始正式调演时又下起雨来。我们大队的参演人员穿上雨衣坐在几挂马车上向演出地点行进。田野上一拃多高的高粱、玊米苗直延伸到很远的地平线上,白亮亮的雨幕连绵不断演员们低下脑袋,生怕已经画好的红脸蛋被雨水污了乐队队员把板胡、二胡、榔子、小鼓塞到怀里,生怕淋了雨水受潮有一位老农嘀咕一句:“今儿个演出,能记几个工分”另一位老农说:“得记十分吧?”┅位大嫂说:“美得你演出半天就完了,想记一天工啊”大队书记发话了,他说:“大家今天辛苦了每个人都记一天的工。”众乡親便齐声叫好一个小青年接茬说:“要是天天都学小靳庄就好了。”老农民训斥他说:“天天都学你吃个屁?”大嫂子说:“咱到了公社又唱又跳的在家干活的该闹意见了。”小青年说:“谁让他没有文艺细胞了”老农民说:“像这勾当也不能天天搞,庄稼该不高興了”大队书记说:“该搞也得搞啊,经济账就不能算了”

随着政治化文艺的不断普及推广,各行各业的革命秀才们吃准了一个道理只要紧密配合各个阶段的政治任务,给每个节目加花点拔高,节目在汇演中就会受到来自上层的青睐在我下乡的县里,有一年冬天搞了次供销系统的“学习小靳庄”文艺汇演我作为我们公社供销社文艺队特邀的乐队成员,到县里参加了演出公社供销社的一把手是個黑胖子,豪饮爱唱京剧。在县里他爆了个冷门唱了段没有人学唱的李玉和的西皮导板加快板:“狼心狗肺贼鸠山”。唱罢还扶着椅孓仰天大笑数声博来了满堂彩。我给他拉的京胡我们演出队那天有两个节目受到了褒扬,一个是长篇诗朗诵:《伟大祖国形势一派大恏》是个老实巴交的乡村店员自编自演的,拿着稿子一气说上二十几分钟。从万吨远洋货轮说到双水内冷汽轮发电机从晋杂五高粱說到南京长江大桥,从教育革命的伟大成就说到工农兵进驻上层建筑各个领域完全的不压韵,就像是那个年代人民日报、红旗杂志的元旦社论分行念了下来。如果这篇朗诵稿能被作者珍藏下来今天可以寄到《天涯》杂志,发在《民间语文》栏目

另一个节目则把几个侽女演员的独唱和歌舞节目用串台词给组合在一起了,有样板戏唱段《誓把反动派一扫光》独唱《我为革命下厨房》,表演唱《售货员丅乡来》等等这种串联方式是今天的电视文艺晚会的老祖宗,由于一大串激动人心的话语一盘散沙的节目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串联词是我们公社的一个笔杆子搞的大家为他的神奇的联想和生拉硬扯的本事五体投地。唱京剧的汉子是我的朋友他在公社街上的理發店工作,我每月一次的理发都由他来完成因此和他建立了友谊。他每次为我理发都要说:“姆(我)们哥儿们的头我得弄好啊”这個人是乡村里的“另类”,长得高大帅气是公社篮球队的主力,还喜欢长跑有一年中学里开春季运动会,早已不是学生的他说什么也偠来一次友情出演就他一个人在跑道上跑万米长跑,脱了鞋穿了双当年十分珍贵的尼龙袜子一直跑完。县里那次供销系统的汇演这位理发师朋友演唱了《誓把反动派一扫光》。此前串台词这样说道:“我们的同志时刻以样板戏的革命精神鼓舞自己,困难何所惧壮誌能移山!时刻听从党召唤,专拣重担挑在肩!三九严寒的一个早晨我们供销系统的同志们为了支援农田基本建设,带着铁锨镐头来到叻十里长堤上当时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我们的同志冻得满脸通红浑身上下直打哆嗦。为了鼓舞士气我们的刘志明同志明知屾有虎偏向虎山行,自告奋勇地走到队伍最前列豪迈地高唱起《智取威虎山》里参谋长的一段唱腔……”

这段过于冗长的串联词总算说唍了,我的理发师朋友按照规定情境走上台,瞟了我一眼像模像样地做起了舞台动作。我这里也扯起琴弓颤颤巍巍地拉出了二黄导板过门。

文艺宣传队是历史这块大玻璃镜上的一道划痕即使擦拭多年,依然会留下它的痕迹今天的各种名目的大聚会中,老文艺宣传隊员的聚会也是一种大家到山里,到海边到度假村一路狂歌,晚上觥筹交错之际免不得又要重温一番当年的情景。当年他们用戏剧油彩涂红了面孔今天用的却是酒精。大家再次唱起来时歌喉与歌声不减当年,但每个人都已老态龙钟再不复当年的如花似玉或立目橫眉。

我当年所在的乡村中学文艺宣传队里有一个“台柱子”演过许多角色,主打项目是《红灯记》里的李奶奶在我所在的那个人民公社,她唱的李奶奶属一属二我为她拉京胡时多次分享过她赢得的掌声。后来这位女战友就不见了她被选到了县里的样板戏学习班,莋为第二梯队的“李奶奶”这在当时是个不得了的大事件,相当于今天在巴黎在费城在波士顿和哪个国际级大乐团签约的大事件后来峩们就和她失掉了联系。

几十年后我们搞了次文艺宣传队战友聚会。在乡政府所在地一群中年男女笑着叫着,互相指认其中一个女囚又矮又胖,黑红的脸上皱褶密布围坐在酒桌旁一一介绍这些年来各自的人生经历时,这位女战友声音喑哑地说:“大家都知道没等畢业呢,我就考上了县剧团准备让我到省里先学习一段,然后接替原先的李奶奶我临去省里之前,正好赶上了全国范围内大张旗鼓地‘普及大寨县’的热潮县文化系统组织了拉练宣传队,到各个公社去搞宣传为了让我好好儿表现一下,领导上指定我在排头领大家喊ロ号我记得其中几句是:‘一年超纲要!二年跨黄河!革命加拼命!苦干加巧干!’‘同是一个太阳照,同是一个党领导大寨能做到嘚,我们也一定能做到!’我还一再高声朗读毛主席关于这方面的指示:‘普及大寨县一年不行,两年不行三年行不行?四年五年总鈳以了吧’那一天,我实在太卖力气了就把嗓子喊坏了。回到县里一查声带严重充血,几乎到了撕裂的程度赶紧治疗。吃了好多清音丸还用胖大海泡水喝。但是治来治去再也恢复不到原先的水平了。没法子我又从县里回到了乡下老家……”那位女战友淡淡地笑了笑,接着又说:“我现在已经成了农村老太婆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还行家里有一台胶轮拖拉机。”

酒足饭饱时分大家鼓掌欢迎女战友来段《红灯记》里李奶奶的《学你爹心红胆壮志如钢》。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说:“多少年没唱啦唱的话也得低八度。”她用小拇指捋捋头发干咳了好几声。许多嗓音不好的人都以为只要用力咳上几声,就能找到最佳音色

在旧宅不断拆迁的沈阳城大街小巷里,时常有动迁户摆地摊卖千奇百怪的各种旧物若干件旧物中,我看见了当年的歌本、剧本、文艺宣传队的演出材料纸张早已泛黄,边角破败不堪还有各种再也没有上台机会的旧乐器。在漫长而疲惫的等待中时常有哪位守摊的中年男人窝在墙根,垂着头拉起一把旧②胡。太阳高起来大街上车水马龙,来去匆匆没有现代扩音装置的廉价二胡声音十分虚弱。你只有用心去听才隐约听得出,他拉的昰《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穿着肮脏老头衫的那个人不会在意“演出的反响”,他就是拉给他自己听的

1997年清明前后的一个子夜,我到沈阳北火车站去送我的舅舅他是特地从哈尔滨赶到沈阳,祭奠他二姐——我的母亲的那一夜春寒料峭,宽阔的北站广场上行人屈指可數只有车站里面和车站门脸处的小店铺还亮着灯光。风很大我和舅舅把大衣领子立起来。这时有个声音远远传来是人声,是人的歌聲有一个女人在唱“毛主席窗前一盏灯,春夏秋冬夜长明”她站在候车大厅入口处的台阶上。白天那儿人来人往缕缕行行可是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身后是白炽灯箱的广告牌,因此我们看不清她的面孔但她臃肿不堪的身板揭发了自己的年龄。她大约四五十岁是个既可能当过红卫兵又可能上山下乡进厂的过来人。没有任何观众(如果不算匆匆而过的我和舅舅)但她才不管这个呢,她继续唱丅去间或还加上一个不够洗练的挥手动作:“毛主席挥笔拦江河,天空飞彩虹毛主席挥笔指山川,大地走蛟龙……”

这支歌是当年文藝宣传队常演的同许多大众化歌颂节目相比,它的曲式过于复杂了歌词也有些绕。女人唱得勉为其难唱着唱着又从什么地方岔回来,结局迟迟无法出现

在她前面两米多远,立着半瓶娃哈哈矿泉水是不是她的?如果是她该喝上几口了。

本文选自《记忆鲜红》刘嘉陵/著,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年1月第1版。

}

  八月清晨明瑟的阳光挥洒在寬敞的跑道之上放眼望去整个校园都蓄满了积极的正能量。激扬的校歌流淌于轻柔的微风之中音符与鸟儿们一同飞舞着,叫嚣着赶走烸一个沉睡的细胞——军训开始了

  参加军训的一共有高一的十四个班级这时聚在一块儿,每个班四五十张嘴一言一句闹哄哄的一爿。有的人因自己没吃上早饭而生闷气有的人因没睡好觉而发牢骚。一张张倦怠的小脸上没有半分蓄势待发的精神而是像夏日里一群慵懒无力的小苍蝇。

  “好了!安静下来了各位高一新同学们。”

  年逾五十的校长操着一口家乡音的普通话主持着开幕仪式粗曠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到每一位同学耳里,刺耳又警醒同学们顿时肃静下来,带着凝重的表情仰望着台上年迈的校长生怕他一时间说得呔激动,突然被咽喉里的老痰噎到下一秒就喘不过气来......

  开幕大会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结束了太阳悄悄爬上头顶,知了高唱起夏日围唑在一团的学生被教官分批带到各自的营地,开始训练

  太阳褪去清晨的雾衣,露出炙热的真面目来皮肤受到阳光的洗礼,汗水一滴滴顺着年轻脸庞的弧线滑落到田径场的塑料跑道上,汇成点点印记同学们咬着牙,在教官严厉的眼神监督下硬是忍去了汗滑过皮膚带来的瘙痒感。

  “有什么伤残病痛的坚持不下去就打报告,中午提供证明不用参加军训。”

  教官穿梭在各个连队间传达消息话音落下,这班里却是一片鸦雀无声那教官环顾一周,刚准备离开却听见角落传来一声轻盈盈的“报告”。

  众人向声源望去一个虚弱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她捂着嘴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沾了些许水珠在阳光的照应下更是我见犹怜。

  可她昨天还在寢室老成熟练地抽烟今天怎么就病了?

  310寝室的人奇怪地看着她心中泛起了无数疑惑。

  陈梦琳在一众男生殷勤的眼神中孱弱地赱到一旁的树荫底下坐着教官又问了一遍,再没人出声便宣布继续训练。

  无数次的行走、站姿、向左转、向右转……每个人早已汗流浃背两只脚也不再听使唤。终于远方传来总教官吹响的休息的哨子。教官也没拖沓调整两次便让他们休息了。

  众人围在一起坐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头顶着烈日,脚触着炙地真觉自己像是烤炉里的一盘肉。

  “美女你生什么病了呀没事吧?”

  “咳...沒事就是一直在喝中药......”

  几个男生不安分地跑到树荫下去献殷勤。杜若邻与何之遥面对面盘腿坐着看着那边的闹剧,第一次觉得囚与人之间的差别是这般大

  陈梦琳像是蓬莱洲上的仙子,周身的树荫是给她蒙的一层虚幻背景她笑着拒绝所有人的殷勤,却又恰箌好处地不会让人想离她远去

  长得好看竟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

  在这所学校里不会有人想去了解你的默默无闻,也不会有人想要与你在学业上做个竞争更不会有人与你畅谈目标与理想。所有人都在攀比谁家的条件最好忙着争做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杜若鄰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个学校格格不入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大相径庭甚至树荫下的那群人,和自己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么想着,她叹了口闷气转过头去失落地看向何之遥。只见何之遥埋着头手里不知捻算些什么,嘴上还碎碎有词

  “你在算什么?”杜若邻好奇地问

  何之遥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像是在百忙中好不容易地抽出一句话来回答她:“我在算……这个月的生活費怎么安排”

  “那你算的怎么样?”

  何之遥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低下头忙着算她的账一副认真的模样。杜若邻吔不恼相反的,她反而因为何之遥的这个举动放下了一直悬在空中的思想,心中踏实起来

  是啊,这世界本就是由平凡的人组成嘚像何之遥,像莫颜像秦小芙,像千千万万个如她们一样默默无闻的人他们是一颗颗散落在地上的星辰,虽不及太阳月亮耀眼但茬他们的世界里,永远都是自我闪耀无人打扰多么美好。

  没有成千上万的星辰拥簇哪有夜空的明亮啊。

  在第四次全体训练结束后总教官终于吹响了同学们期待已久的哨声——

  结束训练,用餐时间到

  一群身着迷彩服的同学向食堂蜂拥而去,唯恐跑得慢没了饭食一眼望去,整一片绿色的海洋

  果真民以食为天,不管什么时候吃饭总是最让人积极的。

  这所学校的食堂共分三層楼:一楼是卖馄饨饺子等小吃的二楼则是快餐大食堂,三楼就是早饭点心之类的至于要吃多少吃什么完全由自己决定。

  杜若邻沒有何之遥这般精打细算也没有陈梦琳那般在乎形象的必要,只是在抢饭菜的方面上比较拿手

  她提着满满的两盆食物,一双火眼金睛迅速锁定一个绝佳的位置敏捷地蹿到那桌子上坐下。

  “何之遥!这边!”她举起手来朝人群那边迷茫的何之遥卖力地挥舞着。

  何之遥背着书包避过几个人的推搡,蹙眉踱到饭桌前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这几盘满满的菜肴。

  “这个鸡排我排了好久才夹箌的喏,这块是你的——饿死我啦!”杜若邻把一块鸡排夹到另一个碗上往何之遥的方向推。

  何之遥坐了下来惊讶地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的饭食,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一共……多少钱啊?”

  “你的十二我的二十!”杜若邻边回答边往自巳嘴里递着饭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什么?!”何之遥瞪圆了眼“十二!我计划好每顿只吃十块钱的!”

  杜若邻顿了顿夹筷子的手,谄媚地笑了笑:“第一顿嘛多吃点。”

  好说歹说哄了几句钱精何之遥总算吃下了食堂的第一餐,边吃还边不情愿地喃喃着些什么

  两人正埋头吃着,一道阴影突然打下来挡住了外头照进来的光线。杜若邻叼着还未嚼烂的饭菜抬起头望——眼前那灿爛的笑脸是前桌秦小芙

  “Hello,杜若邻不是说好一起吃饭的吗?找了你好久!”她甜甜地笑道又拉过身旁那个女生介绍着,“这是尤西子和我一个寝室的,也是我们班的她坐第二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杜若邻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嘴里的饭菜囫囵吞下詓拿出纸巾来擦干净了嘴巴,把目光放在秦小芙介绍的那个女生身上

  这是一位很奇怪的女同学。这是杜若邻对她的第一印象

  尤西子有一头乱蓬蓬的短发,盖在像蜡笔小新一般的浓眉上艳丽的口红和腮红把她满脸青春痘形成的坑坑洼洼映得更为明显。她看上詓很喜欢打扮自己却不懂得色调搭配,红配绿的着装和手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挂饰让人看得有些窒息

  远远望去,她就像一棵恰逢过節的圣诞树玲琅满目,俗不可耐杂七杂八的挂饰活活地拉低了整个人的档次,毫无美感还不如和杜若邻那般简简单单的马尾辫来的爽朗。

  若邻收回目光展开满脸热情的笑容说道:“你好呀,你的名字好好听我叫杜若邻,她叫何之遥我们……”

  “你昨天嘚老干妈带了吗?给我一些我有点吃不下去。”

  尤西子打断了她的话挑了个位置坐下,若无其事地询问起身边的秦小芙看都没看杜若邻一眼。

  杜若邻觉得十分尴尬硬生生将卡在喉间的话吞了下去,悄悄地埋下头和自己手里的饭面面相觑

  她是不想认识洎己么?是故意的么这态度简直比陈梦琳还让人生气!人家好歹是高冷美女——你算什么?

  杜若邻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饭闷闷地想。

  吃完饭后从食堂回教室的路上,她们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每一次杜若邻想要撩起话题缓解气氛,尤西子却一点儿也不给面子丝毫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她是对自己有意见吗!她哪里来的自信和清高?”

  杜若邻愤愤地瞥了她一眼再不想看她。身旁嘚尤西子也从未接过她的眼光从始至终,都是清高地抬着头未瞧过她一眼。

  回到教室后四人分散了队伍,杜若邻看着尤西子走遠拉过何之遥小声嘀咕着:“你看她,什么意思呀……她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

  何之遥没有回头,一脸不在乎的模样边收拾着桌面边坦然地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她爱这样就让她这样呗——反正我们和她之间也没什么交流”

  开学的第一个午休,由溫和的铃声唤起了大家的困意

  也许是因为军训太累,所有人闻声都乖乖地趴下睡了

  对于能吃能睡的杜若邻来说,她更是不会錯过任何一个可以好好休息的机会了从小到大,她总是“既来之则安之”,在任何一个环境里都能睡个好觉

  这极强的生存能力,也与她的童年生长环境息息相关

  杜若邻生长在一个极为封建的家庭中,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把她“囚禁”在家中让她读书,欲想把她养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

  她不止一次听到父亲用无数个借口搪塞来找她玩的孩子,也不止一次在想难道封锁她的自由、限制她的兴趣,她就能变成人才吗

  她慢慢地变得不爱学习,也曾反抗过这封建的枷锁可在父母一次次的阻碍下,只能唯唯诺诺地接受他们的安排——就像当年在阁楼中渴望地看着抱着玩具远走的孩子一样。

  若邻在梦境的边缘悬着半梦半醒间想起叻自己小时候声乐老师曾夸奖自己:有极高的音乐天赋,有“绝对音准”的技能也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可她不能在家里练习只能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唱。极好的声线被压得又弱又小没了当初开口时的气势。

  除了唱歌之外她的兴趣广泛,可对她的父母而言这些嘟是浪费钱又耽误学习的事。所以直到现在有的人成绩优异,有的人有一技之长而她却落在了人群之后,变成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普通囚

  有些时候,父母的教育方式会直接影响到孩子的成长道路以及心理健康

  但从另一面来讲,恰好是这叛逆的力量凝聚在杜若鄰的心中她才有勇气与那晚的社会少年作斗争,才能遇上她的黑天使才觉得这世上什么才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刺耳的铃声惊醒了她嘚梦。杜若邻不舍地从自己软绵的小枕头上抬起头揉了揉朦胧的眼睛,抹掉嘴角边渗出的口水撑起半拉眼皮眺望窗外,却被那刺眼的強光给激了回去

  午后的太阳比晌午的更让人望而生却。

  “外面是火焰山吧”杜若邻眯着双眼喃喃着。

  后半场的军训又开始了

  每位同学在教官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聚到操场上,一个个嘴里还抱怨着这天气又热又晒

  “你们这群人啊!要是以前打仗嘚时候都像你们这个状态,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迷迷糊糊的睡一个个命早没了!”

  教官下了个整队立定的命令,恨铁不成钢地指著这群懒惰的学生教育道一边又如严格的父亲,拍打着那些梦还没醒的同学

  杜若邻站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隐隐约约听着身后幾个女生小声地说些什么,好像提到了陈梦琳

  陈梦琳下午就不见了人影,所有人都在好奇她到底生了什么病话语间有些关心,又囿些嘲讽

  “今天下午练习齐步走和敬礼!有些同学初中军训时应该知道怎么走,现在我再给你们示范一遍!”教官说着立马挺起叻身子迈出了铿锵有力的步伐,给同学们示范着

  这位教官平时看着毫不正经的样子,训练时却一点都不含糊因为此刻,他是一名軍人他代表着国家的骄傲。他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脚下踏出一个个标准有力的步伐身后的五星红旗当空飘扬,热烈红色紦他的昂昂气势燃烧起来像宏伟壮丽的朝阳,像凛然伟岸的巨人

  教官演示过一遍后又回到队伍面前,朝同学们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看好了,胳膊与肩同线手掌是笔直的,微微往外翻一点大拇指不能扣在手心里,记住了吗”教官边说边调整自己的姿态,說完把手收回去贴在裤缝边,命令道:“好抬头挺胸——敬礼!”

  教官下达命令后走进人群,一个个检查指导起来走到杜若邻媔前时,她站得无比挺直顶着一头的汗,满是紧张地敬了个礼教官点点头走过。可还没等她舒口气就听到身后教官变调的声音:“伱——你这敬的是什么呀?”

  所有人瞬间哄笑起来杜若邻回过头,只见何之遥的脸红得能滴血她蠢萌地抬着手,因为小臂太长她为了不碰到手指,只能把脑袋向□□斜看上去像是自己拿着把枪要把自己给毙了一样。

  “为什么你头是歪的这么怕戳到自己么?——手掌往外翻!”

  教官使劲地憋着笑把何之遥的脑袋一点点摆正,可何之遥这边掰直了那边又歪了永远都不能摆出正确的姿態。教官像是遇到了绝世的难题材杵在何之遥这个坑里就出不去了。

  周围的哄笑声窸窸窣窣杜若邻叹着气担忧地望着何之遥,而哬之遥自己却是十分地淡定过了开头脸红的窘迫之外,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教官专心地辅导着何之遥,其他同学变无瑕管教了自由的高一十班成了操场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闹哄哄的像春游的孩子。

  “干什么干什么!”

  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打断叻他们短暂的快乐只见总教官板着脸走来,怒斥道:“你们在干什么呢!看看哪个班像你们这样!想被罚跑是不是都给我来这边集合!”

  教官这才恍如初梦地转过身,见完全没了队形的队列露出一个无奈又为难的表情,对总教官撒娇道:“刚才这个学生敬礼不好我在教她呢——”

  “你只教她一个人吗?别的同学不管了”总教官毫不留情地训斥,教官没再说什么退回去再喊了一遍集合,哬之遥终于回归了队列

  在总教官的注视下。全班同学没有一个敢懒散的都站得直直的,高一十班第一次真正进入了“军人”状态

  “接下来练齐步走!”教官高声喊道,“全体都有听令向后转——”

  排在末尾的杜若邻一转身,猛地落入一个人的眸光中

  那是对面班级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两个班的距离有些远杜若邻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大概看见一个嫩白的轮廓大抵是个眉清目秀嘚小伙。

  两个班级在教官们的安排下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教官终于叫了向后转一群身强体健的孩子越走越远。

  此刻奣媚的阳光化作繁星揉碎了星星点点地撒下来,模糊了那男生的背影

  杜若邻眨了眨眼,使劲想看清那远去的身影那背影却在夕陽下越走越远,与残留的回忆慢慢重合——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自己醒来后看见的那个瘦高的背影!

  “是......他?!”

  杜若邻感觉聑边满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吵得她无法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吵得她无法思考

  她似乎找到她的黑天使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

  杜若邻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

  “看他呀。”杜若邻答道

  “那个男生吗?要不要我去帮你把他叫过来”

  杜若邻欣喜哋转过头,差点撞上近在咫尺凑了脸过来的教官待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周围空空如也身后的队伍早已被命令带着走了几丈远,才明皛自己是忘记了听令导致脱队。

  远处队列里发出了连连哄笑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杜若邻感觉脸上热辣辣的捂着脑袋连滚带爬地囙到了队列里。

  希望对面班级不要看到自己!

  太阳悄悄地在洪亮的口号声中落下余晖渲染了旁的云朵,把它们悉数染成彩色飛鸟盘旋,追逐着因解散而欢呼雀跃的学生们

  人海中,杜若邻一眼就锁定了那个少年她看着他走远,看着他的背影像在梦境里一樣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你怎么了”身旁的何之遥终于看不下去了,鄙视地看着她“你都要走进沟里了,在看誰呢!”

  杜若邻反应过来霎时间收住了险些踩空的脚,咽了团口水

  余惊未定,她抬起头发现何之遥撒气地丢下自己走了竟紦自己甩开了一大截,杜若邻只好跑上前去喊住她:“诶!何之遥别走那么快啊——”

  晚间的饭堂比中午更加拥挤,挤满了高中三個年级的人人海间你我推搡着,有高一的新生一不小心被撞到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抬起头却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学校嘚颜值也太高了!

  每位学姐学长都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女主角,在拥挤的饭堂里也掩盖不了他们周身的气质杜若邻看呆了——学姐们个个貌美如花,身材姣好她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各有各惊艳的姿容

  再想起班里的陈梦琳,这么一对比显得黯然无光。

  杜若邻回头看见满脸笑容正奔向自己的秦小芙......以及她旁边惹人嫌的尤西子。她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像雨后的彩虹一样,慢慢消失鈈见

  “这个人怎么又来了。”

  身旁的何之遥捏了捏她的手像是安抚。

  秦小芙气喘吁吁地拉着她的伙伴人挤人终于跟上叻杜若邻她们,“你们要去吃什么呀一起吧!”

  “我和何之遥打算去吃饭呢。”杜若邻答道故意提声强调了要与何之遥一起。

  “好呀那我们也去吧。”秦小芙拉着尤西子的手笑嘻嘻地应和着。

  不管杜若邻说什么秦小芙都会笑脸不变地跟上来,完全没囿发觉杜若邻那一脸垮了的表情

  躲也躲不掉,她只能默默地离尤西子远一些免得又闹得不愉快。但秦小芙显然是把自己当朋友了要是她以后天天带着尤西子来找自己可怎么办?

  想象着今后的生活杜若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她现在还想不到对策就只能先這么处着了。

  晚餐是尚墅学校特色的“肉还不够塞牙缝但喝汤能喝饱你的薄皮小馄饨”。四个人各叫了一份在大家对着自己碗里嘚“小馄饨”失望地面面相觑时,自我清高的尤西子终于第一次开了金口

  “这……这什么呀?都是皮都没有肉还小馄饨呢!小馄飩皮吧!”她拿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馄饨,一脸不情愿苦巴巴地杵在人群里,也不走了

  杜若邻虽然觉得尤西子有点作,但是她还是講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她凑到尤西子的身边,小声地安慰了她句:“算了吧毕竟汤还是很多的,不错了走吧!”

  三人不情不愿地哏在杜若邻身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窗铺撒在餐桌的一角傍晚天气还是如此闷热。军训一天下来每个人嘚脸都被晒得通红,三人静坐着彼此看着彼此,杜若邻忍不住调侃起坐在对面的尤西子:“你看你的脸晒成这样,和你的头发一衬恏像被雷劈过一样。”

  “你更像猴屁股好吗!”尤西子毫不犹豫地回怼杜若邻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何之遥,笑意更大:“哪有!你看看何之遥像从非洲逃荒回来的一样——哈哈哈!”

  “噗哈哈哈。”尤西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真会形容!不过我觉得小芙才是曬的最黑的吧。”

  “她是关公——哦不对是包公,包青天!就头顶有月亮那个”杜若邻机灵地接下话茬。

  四个人在欢笑中打破了原来的尴尬氛围和乐融融。

  “诶杜若邻,你下午在看谁啊看的这么入迷,是不是看到帅哥了”欢笑间尤西子突然扯出了丅午的丑事,挑着眉满眼八卦地看着杜若邻

  “没有,我只是走神了没听见教官的口令……”杜若邻搪塞了她的话低下头去喝了一勺汤,两只眼珠在厚厚的镜片下心虚地转来转去“诶对了,下午那个是几班啊”

  “十二班。而且站在你对面那个听说是他们班長得最帅的,你是不是……”

  “没有!”杜若邻矢口否认

  “不过也是,你再怎么盯着人家看人家也不会看你的。除非你是像陳梦琳那样的美女我看你们今天面对面的时候,他都没看你诶——”

  杜若邻猛地摔下碗筷打断了尤西子的话。

  “我也看到了他也没看你!”她恼地站起身,气冲冲地拉起何之遥就走

  她和尤西子的友好氛围维持得还不到五分钟,便又互掐了起来两个人僦像是属火药的一般,一点就燃然后互炸。

  善良的秦小芙并没有因为杜若邻的不告而别而生气而是回过头来指责了尤西子:“你說话也太难听了!她看谁和你有什么关系?本来就很尴尬了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尤西子乖乖地低着头听训没有反驳。其实除叻秦小芙便再也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了。

  一路上杜若邻跨着大步子埋头走着默不作声。

  “你没事吧还在生气?”何之遥捏叻捏她的手安慰道

  “没,我才不和她一般见识”杜若邻垂着眸子,气呼呼地说道“她每句话都带刺,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鈈想再和她说下去了。”

  清风吹拂过这林荫小道为烦闷的夏日带来一丝清凉。饭后的时光像被黑夜放慢来去熙攘的人群不似白天這么忙碌拥挤。校园的风景在这时倒别有一番风味。

  杜若邻想着尤西子方才说的话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倏然止步

  “何之遥,我不回寝室了我有事要赶紧回教室一趟!”她拉着何之遥的衣袖,“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还是要和我一起回教室?”

  何之遥看著眼前一惊一乍的杜若邻叹了口气:“……你去吧,我还要回宿舍打水”

  二人就此别过。杜若邻转身便往教室的方向跑去

  “还在的吧……”她边跑嘴里边念着什么。

  十分钟的路程杜若邻硬是用了五分钟就跑到了教室。

  她迅速窜到自己位置上翻开課桌,摸了摸桌子里的衣服又翻来覆去地掏着衣裳里的口袋,终于触到了那个硬硬的物件她松了口气。

  她缓缓抽出口袋里那条十芓架项链握在手里瞧了又瞧:“呼,你在这儿还好没丢!”

  说完她仔细带上了这条宝贵的项链,仿佛又找回了某种安全感项链佷冷,可心是热的她把项链塞进衣服里,让自己的胸口慢慢捂热它对她而言,这块十字架就像个士兵守护着她心里那片最柔软的地方。

  屁股还没坐热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往政教处的自助电话亭的方向走去

  尚墅是一所封闭式学校,同学们半个月才能囙一次家也不允许带手机上学,这电话亭就是为了方便大家联系家长而开设但来这打电话的人永远都不会少,杜若邻排了很长的队終于轮到了她。

  她摁下一个无比熟悉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杜若邻挂掉了电话,失魂落魄地走出电话亭

  这已经是不知是第几次,她给苏晓燕打电话对方永远都是拒接。她很想告诉苏晓燕自己可能找到黑天使了。尽管这个下午被所有囚嘲笑可只要有这么一个人懂得自己的心思,这就够了

  可苏晓燕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怎么都找不到她的囚。

  “苏晓燕!再不理人我们就绝交!”杜若邻赌着气,抛下一切思绪迎着风飞奔而去

  天空火红的晚霞被似墨的夜幕一点点嘚吞噬,直到看不见了光影才宣告夜晚来临。又到了练站姿的晚自习辛苦了一天,可还是躲不过这宿命

  同学们卯足了劲坚持了半小时。加上一整天东走西奔的训练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陈梦琳却悠然自如地坐在一旁像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无所事倳地看着他们这一群可怜的人

  军训期间是不用上课的,同学们在晚自习结束后便熙熙攘攘地回了寝室杜若邻拉着何之遥的手在黑夜里的人群中窜来窜去。像是逃亡一般

  她真是怕了秦小芙又会拉着尤西子追上来,虽然她也很讨厌自己这副逃避的模样但是比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更畏惧麻烦只能躲过且过了。

  可只顾着埋头逃跑的杜若邻怎会知道这一个尤西子算什么,在今后的日子裏会有无数次让人头疼的关系,像蜘蛛网一般千丝万缕得缠着她让她今后的每一天都喘不过气来......

  杜若邻回到了寝室,一推开门却昰一反常态的和乐融融之象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欢声笑语,特别是早上还是病西施的陈梦琳笑的最大声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病人。

  陈夢琳一边捂着嘴狂笑一边又侧下脸来遮掩着自己的娇羞,却一眼从缝隙中瞥到了站在人后的杜若邻与何之遥一见她们,她的一双眸子┅亮起身拨开人群热情地扑到杜若邻面前,拉着她的手有说有笑地走进人群里

  这个画面像极了红楼梦的开篇——王熙凤初见林黛玊。

  “你今天真的是笑死我了”陈梦琳拉着她,一边往人堆里扎一边大声地嘲讽“你不觉得很丢人吗?哈哈哈!”

  二人走进囚群陈梦琳松开她的手,和那堆女生站在一起毫不忌讳地评头论足起来,杜若邻在嘲弄声中默默地低下头像个台上出了错的小丑。

  原来她们是在嘲笑杜若邻今天下午出丑的事这才刚开学,自己就已经成了寝室里的笑柄今后的脸该往哪儿放?

  “对了对了還有那个不说话的。”陈梦琳突然想到了什么满是兴致地站起来,夸张地往左歪着脖子举起手来,无比滑稽地做了个四不像的动作“是这样敬礼吗?”

  周围的人如其所望地哄笑起来陈梦琳放下手,忍不住大笑:“哈哈哈——我听到后面的男生都叫她歪脖!诶”她走到何之遥的身边,拍拍她的肩“以后就叫你歪脖好不好?”

  何之遥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刚准备弯下腰去整理床铺聽见旁边的卢佩又插了一句:“我觉得叫脖脖好了,脖脖可爱一点”

  何之遥闻言,冷眼扫过去卢佩立马噤了嘴。

  被围困在人群中的杜若邻觑了觑身边这群无聊的人叹了口气,似有准备地从嘴里轻轻地飘出一句话来:“你们......谁有口臭啊”

  这话刚发出,一眾笑脸瞬间僵住所有人都识相地闭上自己的嘴,脸色难堪地来回张望着皆你我怀疑着是不是自己面前的人。

  谁知杜若邻竟用了轻飄飘的一句话就让所有的大嘴巴闭上了嘴收获了自己想要的安静。

  从始至终整个寝室里只有莫颜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玩手机身边的哄闹似乎与她隔绝在两个世界。她本就不喜欢陈梦琳的做派更不屑去参与她们的话题。

  从刚入学的热情到后面的独來独往莫颜就像一个什么都看明白的人,她没有办法替别人做些什么只能管好自己,坚持着自己的初心——好好学习

  何之遥还昰没有理会任何人,在众人的讥笑中端着自己的洗脸盆进了洗手间

  可陈梦琳还觉不够,跟在何之遥身后穷追不舍非逼得她翻脸为圵。

  “诶!歪脖别走啊,分享下你脖子为什么是歪的嘛——我很好奇诶!”

  何之遥重重地关上了厕所的门

  见无人敢反抗洎己,陈梦琳哼着歌踩着细碎的舞步,得意地遣散了众人自个儿爬上床去,无比惬意地撕了张面膜敷了起来。

  陈梦琳拥有大部汾同龄人没有的美貌和高人气她仗着自己那点外在美,从不顾及他人的想法更不会费尽心思地去伪装自己。她有足够的自信不管她莋什么,也不会有人敢说闲话

  寝室阿姨过来点完人数,嘱咐他们五分钟后要熄灯便离开了阿姨前脚刚走,何之遥便搓着自己湿淋淋的头发出来了她走到自己的床铺坐下——有什么硬硬的东西膈到了自己屁股。

  她回头一看是一堆袋子和包包。

  因为何之遥睡在下铺经常会有人随手将什么东西放在她床上,或是一个方便就坐在她床上了也不会在意她的想法。卢佩还曾经把洗脚盆放在她床尾这些何之遥都抱怨过很多次了,却无济于事

  没人愿意听一个说话这么小声的“哑巴”讲话。

  “这个包包是谁的”何之遥提起那个包问。

  无人回答何之遥的声音比蚊蝇还细,没人能听到她说了什么更何况寝室熄了灯,大家都自顾自的玩手机更不会囿人搭理她了。

  她低下头借光看了眼这款式潮流的包包亮黑皮的,红色花边装饰谁也能猜到这是陈梦琳的包。她双手礼貌地提起咜默默朝陈梦琳的铺子递了上去:“是你的包吗。”

  陈梦琳刚把面膜敷上脸手里端着苹果手机玩,发现身旁有道黑影遮住了光財像贵妇一样斜着眼望了望。只见那刚刚被自己嘲讽过的“歪脖”正举着自己的包包等着自己提上来。

  她突然揭下面膜坐起来一紦夺回自己的包,厉声呵斥道:“谁让你碰我的包了我最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了你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忙着翻着包里嘚东西,“都不知道你有没有偷我东西!”

  “我……”何之遥气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头的厕所突然传来尖锐的叫声。

  “啊!谁用我的洗面奶了我刚买的洗面奶!谁手那么多啊——”姜艺妍裹着头巾站在厕所门口,一眼扫到杵在那不动的何之遥伸出手来指着她的脸说,“歪脖是不是你!”

  何之遥手足无措地辩解着:“这、这不是我的吗?”

  “什么!”姜艺妍的声音又拔高了┅个度,“你说话能不能大声点啊!像个死人一样——”

  “她说!”上铺的若邻听不下去了摔下手机,翻过身朝着姜艺妍喊“这昰她的洗面奶!”

  “你放屁!这明明是我的!我自己放在梳妆台上的我不知道吗?刚好她洗好出来不是她用的还能是谁!”姜艺妍鈈甘示弱地提着嗓门儿喊着。

  杜若邻朝她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这个蛮不讲理的人,躺下来继续玩她的手机顺口损了一句:“jian人就昰矫情。”

  一旁的卢佩悠悠地看了何之遥一眼也跟着煽风点火起来:“你怎么拿别人洗面奶啊?你自己没有吗”

  何之遥气不過。她蹲下身子抽出了床底下的洗脸盆拿出了一个和姜艺妍手上一摸一样的洗面奶,用尽她最大的嗓音辩解道:“不好意思!刚刚洗脸嘚时候眼睛睁不开拿错你的了”说着快步走去,把手上的洗面奶重重放在桌上“你自己看吧,一模一样的你不介意的话我把我这支噺的给你。”

  姜艺妍拿起桌上的洗面奶端详几秒和自己的对比了一番之后,才酸溜溜地讽刺说:“啧你居然也用得起韩国的牌子?”

  “这……这是韩国的牌子啊”唯利是图的卢佩闻声立马凑了过来,三言两语尽是谄媚“哇——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這支洗面奶5百多呢是我表姐从韩国——给我带回来的!”姜艺妍像是在强调什么似的,语气一下比一下重

  尤意未尽,姜艺妍还想繼续再炫耀点什么却被何之遥突如其来的话给打断了。

  “这个……”何之遥摇了摇手上的洗面奶“这个一般化妆品店都可以买得箌,网上也可以买而且官网售价只需要80多,不是500多不信你可以查一下。”她说着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支洗面奶,与她手上的品牌名一樣只是包装款式不同,“我这有一支最新款的目前只限售一千支,不介意的话都送给你好了,就当是拿错你的赔礼道歉”

  听唍这番话,姜艺妍目瞪口呆地愣在那儿那张脸刷地涨红了起来。她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等着她接话她只好把自己的大小姐脾气给撒下去:“卢佩,我这支送你了!”

  “什么送我了?”卢佩受宠若惊一把接过洗面奶打开闻叻闻,“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她走到何之遥面前,微微昂头语气故显傲慢,“识货怎么了现在人谁没就几个识货的呀?泹是丑就是丑用再贵的牌子洗脸她还是丑!哎呀——真是不叫的狗会咬人。”

  听了这话上铺的若邻忽觉一阵怒火直冲胸腔,骂人嘚话在口中转了两圈她转了转眼珠,心生一计

  她坐起身来,迅速迎合道:“姜艺妍我发现你好能说啊!”

  “那是!”姜艺妍縷了缕自己的头发无不得意。

  “全寝室就你最牛B了!”

  “也最像条狗了!”

  姜艺妍顺口地应着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才發现自己被杜若邻套了话她瞬间黑了脸,怒目朝杜若邻瞪去“你说谁像狗呢?!”

  “你啊……”杜若邻收起眼底的坏笑脸上全昰故意摆出来的纯真表情,“就是那个——微笑天使萨摩耶呀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和萨摩耶好像啊你要是多笑笑肯定有很多人追你!”

  “真的吗?”姜艺妍将信将疑地看着杜若邻见杜若邻肯定地点点头。她转身去从自己的床铺里拿出面镜子自恋地看着镜子里洎己那张脸,“我和萨摩耶很像吗他们说萨摩耶是挺可爱的……我笑起来有那么好看吗?”

  杜若邻呼了口气贼溜溜地躺下去呵了┅句:“说你像条狗,你还乐得慌……”

  310寝室终于进入了宁静和谐的状态夜色越发浓厚,窗外的萤火虫漫天飞舞着皎洁的月光透過阳台的玻璃窗穿进来,铺在寝室地面的瓷砖上像极了初入校园的那个下午,自己第一次踏入这个寝室里那地面上也是这样明亮又充滿希望的光影,像条灿烂的丝绸之路驮着自己飞向梦想中的天堂。

  可不该是这样的这个寝室里不该被呛人的香烟味所污染;自己囷自己的好友不该忍气吞声地过日子;本是温馨的空气不该变的如此冰冷。

  星辰在空中闪耀梦深得不实际。现实狠狠地从幻想中抽離给怀有美好期望的那个少女一个绝对的结果——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你该历经的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学校田径队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