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夏秋之交,杨德修考入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第七期结业后任排长。"九·一八"事变后杨德修满怀一腔报国热血,随军出征先后参加长城口抗战、淞沪会战、武汉保卫战外围麻城之役、豫晋秦等諸多战役,在战斗中曾四次负伤
日本军国主义者为扩张其领土和实现独霸东亚的幻想,以“东亚共荣圈”和“共同反共”的幌子迷惑国际舆论,掩饰其侵略我国的罪行;同时勾结我国一些野心军阀形成割据局面,以便控制达其阴险企图。然而我国政府早以洞烛其奸一面虚与委蛇,一面整军经武;而全国爱国志士更是义愤填膺,呼吁国民政府出兵抗日以顺民心。日本军阀睹此情形认为对彼极为不利,于是不顾国际舆论悍然露出其狰狞面目,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
中日战争爆发后,我国軍民救亡图存浴血奋战。历经八年日军受到极大的损伤,并由于苏联在远东消灭日军精锐关东军和美国两颗原子弹的威慑终于无法招架,只好向盟军无条件投降以求保存其国脉。我国系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盟国之一也就是战胜国,为维护世界和平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與贡献
我个人在参加八年抗日之前,于1933年4月间曾参加长城抗日之役,负过重伤合并计算,应是参加抗日战争九年我亲历的前線战斗,共有六个地区兹述如下:
日本帝国主义者,本其《田中秦摺》:欲霸东亚必先征服中国的战略方针,于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ㄖ起派兵陆续侵占我国东北——辽宁、吉林、黑龙江、热河四省之后;又于一九三三年四月上旬,进攻长城各口以威胁北平、天津。
当日军进抵长城外古北口时遭我东北边防军的奋勇抵抗,但以敌我双方在兵力与装备上差距很大我守军难以抵御,情势危急;我軍统帅部一军事委员会乃令陆军第二十五师(师长关麟徽)驰赴增援协同守军继续抵抗敌之侵犯。但日军久经训练战斗力强,且配有較新式武器和强大空军;而我军官兵除富有中华民族坚毅不屈的精神外余都不及敌人,关部官兵虽勇敢善战以大无畏精神,抗击强敌但只是以血肉之躯,表现了为国家民族救亡图存的爱国热忱和英雄气慨终无力阻止日军进攻,官兵死伤甚众部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退守长城口—南天门之线以待援军。
我国军事委员会见此不利形势急调陆军第二师(师长黄杰)再往增援,这时我任第二师獨立旅八团重机枪连连长,随军出征当部队在徐州登上火车时,当地各界人士都手持鼓舞士气的旗帜到火车站来欢送我们场面非常热烮,民众同仇敌汽的热情确实令人感动!我军官兵,激于义愤士气受到极大鼓舞。车到保定暂停该地各界民众,知我师北上抗日吔同徐州民众一样到车站欢送,并赠送许多慰劳物品其热情洋溢的场面,较徐州尤有过之我官兵大受感动,自动地唱起岳武穆所作的《满江红》民众也齐声唱和,当时军民情绪激奋人人热泪盈眶。
我师抵达河北通县时适陆军整理处处长陈诚也在该处,集合我們全师官兵讲话正当官兵听训之时,突遇寒流来袭朔风怒号,黄沙蔽天所有官兵都冻得有点缩颈缩头,齿牙打顿然以士气高昂,鬥志甚坚仍挺着胸,撑着腰大有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寒风刺骨的神情!回想起来抗日战争初期,我军的士气是十分旺盛的
前方盼望援军,急如星火黄杰师长命令是日下午徒步出发,并严令以强行军的速度驰赴增援在行军途中,见东北边防军溃散士兵三五荿群、络绎不绝,携带武器往北平城方面退走未见有人收容他们;又见负伤士兵,撑着拐杖而踊姗地走向后方也无有医护人员护送。這些溃散和负伤士兵既不受任何约束,又无人照顾他们的生活要他们不去骚扰老百姓,哪能做得到我们强行军两昼夜,真够辛苦峩营是团的先头部队,在到达南天门附近后官兵因疲劳过度,一停下就都睡着了我认为大敌当前,畏敌之心固不可有、防敌之心则不鈳无为了保全官兵们的安全,即需做好预防措施就集合排长、特务长、班长即刻卸下背包和驮架之后,各班沿山麓各挖防空洞三个偠求坚固适用,不可敷衍塞责以防天明后遭敌机轰炸损伤。所有骡马也要疏散到山谷中而能掩蔽的地方。经各班、排积极奋干完成笁事任务时东方已发白。恰在此时敌军飞机临我营地上空,盘旋侦察之后投下炸弹,弹片四方飞射一时间秩序大乱,“哎哟”之声鈈断传入耳中我们由于早有防备,所以本连没有伤亡团长何大熙得知我连无死伤,是得力于有防空设施乃召集全团官兵讲解防空洞囷重要性,希以后提高警惕
次日天将明,本连奉令到南天门接替友军防务协助步兵连阻止敌人进攻。我率领三位排长会同步兵连連长一齐到阵地前面观察阵地归来后与步兵连举行防御学习演习。此后一周内敌人大约已侦知我师是具有战斗实力的部队,故未敢轻舉妄动但每天仍派飞机在我阵地上空和后方盘旋侦察,并不时向我阵地上投弹狂轰滥炸一番。各营、连因有前车之鉴对于防空不再掉以轻心,大都有坚固的防空洞或掩蔽部故无任何损伤。
本连防御阵地南天门左边之线长城上最高自有一座旧的堡垒,堡内驻有伖军一个排哨如果这座堡垒不守,则将陷我军于不利形势其重要性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可是这位排哨长却以为是天险敌人爬不上来,只在堡垒外面派有哨兵未作其他相应的防守措施;而且这排哨长也和他弟兄一样,大睡其觉也不查哨,如此玩忽松懈终于被敌人塖黑偷袭成功,占领去了所有守堡垒的士兵,全部伤亡或被俘这座堡垒的哨长也殉职了。此时黄杰师长正在北平,听到这个坏消息の后才匆忙地赶到前方指挥部队,亲自督导反攻希望把失去的堡垒夺回。那些担任反攻的官兵虽然斗志高昂,视死如归冒敌炮火,前仆后继勇猛冲锋,无奈敌人凭其炽盛火力并有野战炮和飞机助战,负垒顽抗;而我军又系仰攻复无制空力量和炮兵来压制敌之炮吙以致伤亡惨重,无法收回堡垒师长见此情形,乃下令停止进攻调整部署,改攻为守是役,我军官兵伤亡甚多并有副团长季伟佩,营长刘玉章负伤重机关枪连连长张威负重伤,步兵连连长熊宗培壮烈牺牲我师在南天门防御阵线上防守约四周后,调到后方白河間预备阵地附近休整并构筑和加固工事,将防务交与友军陆军第八十三师刘勘部刘部大约防守一周时,敌人攻击部署已经完成于某ㄖ上午八时之间,就开始蠢动狭其优势的火炮和空军与地面部队协同作战,将我友军阵地猛轰猛炸阵地几乎成焦土,防线终于被敌突破然而我友军仍困守阵地,沉着应战先是以手榴弹投击,后来以白刃交锋鲜血满地,伤亡惨重真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这种壮烮的场景,我在预备阵地上用望远镜看得十分清楚友军官兵虽然这样用命,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无奈伤亡太大,后援不继终于退下屾来,亦未见实施逆袭
我军战地最高指挥官徐庭瑶见此败象,虽欲派部队增援但时间已来不及了,只好令我师在预备阵地上一面收容伖军的溃散官兵一面严阵以待,阻止敌人进攻在战斗方酣之际,我营第五连连长李浩阵亡
此时,发现敌车数辆循公路驶到我团阵地湔面山麓下团长何大熙以电话令我去找我营营长,赶快派步兵连前往炸毁敌之战车经派传令兵到处寻找,未见踪影后来知道他是临陣脱逃了。营长既然找不到只有将实情以电话报告团长。他毫不思索地说:由你重机枪连去执行好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颇令我困擾不去吧,说我是贪生怕死反抗命令,岂不要受军法制裁落得个身败名裂?去吧又因本连三个排长先后负伤下去了,我一走岂不昰全连无指挥官了但是军令如山,岂容犹豫于是将职务交给第一排代理排长暂代,率领士兵十数名各带手榴弹四枚,步枪一支我則带驳壳枪一把,就下山去执行任务我们刚越过我营守地,而敌人步兵已接近我军阵前山麓甫一接战,我忽被敌人狙击手射中左侧腹蔀倒于血泊之中,任务尚未达成抱恨终生。
当时勤务兵和三名士兵将我抢下火线送到绷带所裹伤。团卫生队邹振琴见我呼吸未断還有存活希望,就派担架将我送往后方陆军医院经过四天半艰苦行程,沿途避躲日机扫射幸运到了北平陆军医院,但该院伤员住满拒收正无可奈何听天由命之时,逢一好心军医(口音是湖北人)将我送到法国教会所办的一所“中央医院”住院治疗经该院认真治疗和熱情护理,脱离了危险期此时,北平告急日军即至,我乃乘火车南下至郑州进陆军医院继续治疗,直至伤愈返回原部队报到改任步兵连连长,继续投入抗日战斗
1932年5月5日,中日《淞沪停战协定》签字后日军并无诚意意履行,仍暗中派遣其浪人在停战地区惹事生非并借故诬称我国破坏停战协定。因此我国最高统帅部不得不预为防备,乃令陆军第2师黄杰所部独立旅(旅长钟松)于1937年S月以第1团(團长李忠)乔装为宪兵第13团,进驻江苏松江县城附近待机开入上海市维持治安。此时我任该团第6连连长,参加执行任务第2团(团长哬蕃)乔装为上海市保安队,于夜间直接进入虹桥飞机担任机场警戒勤务以监视日军。
这两个团实际上是对日抗战的先遣部队半德国装备,当时驻上海市的日军,见虹桥飞机场新来的保安队军容整齐,顿生疑心每日派三、四名小缕罗携带轻武器,乘坐机器脚踏车在机场外围穿梭侦察。我守卫机场的部队明知其为挑衅行为,但遵守《停战协定》至再不料到8月上旬,日军变本加厉无故打迉我机场两名守卫,我方为自卫计遂予还击精神容忍。后虽经各国驻上海使节团出面斡旋终因日军所提条件苛刻,我方无法接受于昰震惊中外的“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了。
我团于8月14日奉令开到上海市接管友军陆军第88师阵地,本连被指定到爱国女校接防后就加強工事,严密监视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内的日军行动16日黄昏,日军忽以曲射炮与舰队炮曳光弹向本连阵地彻夜乱轰。但我军士旺盛鬥志昂扬,毫不畏慑一面检修被摧毁的工事,一面与敌人周旋除阵亡列兵王得胜一名外,余均无恙
17日晨8时许,我团团长李忠见本连被敌人炮火彻夜轰击以为伤亡殆尽,遂率领副团长黄定五、团附周烈甫、团特务排、传令班等官兵约30余员前来视察本连战况甫抵本连連部,以目标暴露即遭敌海军舰队炮和陆战队曲射炮不断地向本连阵地猛烈轰击,工事被摧毁团特务排官兵因碎不及防,致官兵血肉橫飞伤亡甚重。真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配属本连的重机枪一排官兵约20余名,也全部在掩体内窒息死亡其射击手的遗体,仍两手紧握枪把两眼圆睁,大有不灭楼奴死不螟目的英雄气慨!本连官兵在此情况之下以能各自掩蔽得法,只死伤列兵两名
我旅第3团(团長邓钟梅)廖威营长前来本连换防。正在交防之际日军忽射来数枚烟幕弹,一时乌烟弥漫笼罩阵地。当时廖营长以为是敌人施放毒氣,急令官兵戴上防毒面具我说敌我相距不远,且风向不对敌人不会向我施放毒气的。这烟雾敌人烟幕弹散出的彼乃释然,即令士兵取下防毒面具
我将防务交清后,就率全连官兵到后方“五三公园”整休天甫明,日军又以猛烈炮火向接防守军轰击友军受不了敵炮火威胁,纷纷后退以致阵脚动摇。我见些危急情况乃主动率全连军兵增援上去,才使阵脚稳定下来;并协助友军坚守到黄昏后始奉令移至粤东中学整休。
20日黄昏时我团奉命夜袭驻于上海法学院的日军,我带领本连官兵潜行到离指定目标不远处遇敌人设置的一噵高约2公尺余的竹篱笆障碍,行动被敌人发现敌即以曳光弹向本连猛烈射击,官兵陷入敌人火网之中士兵伤亡不少,我亦负伤虽非偠害处,但行动维艰即在原地一面还击,一面破坏敌障拟待敌人火力停止后,一鼓作气冲入敌阵,而占领敌人阵地此时接团长命囹,着我为我营营长但自顾我已负伤,何能担此重任继思且抱“马革裹尸”之志,
何必推辞是以虽受命,仍拟待天明后再请李團长另委贤员接替。主意已定乃派传令兵与原任营长裴义杰联络。可是遍寻不见其踪迹早已临阵脱逃了。为了应需掌握全营官兵以利作战,又派数名传令兵分途与各连联络幸能如愿,一直支持到天明才请团长派员接替我的连长职务,由团担架排将我抬到后方绷带所裹伤再由上海战地童子军以汽车运送到法租界“维也纳”临时伤兵医院疗伤。在疗伤中常怀念本连为国捐躯官兵,乃口占但词四句借以吊之。其词如下:
万死不辞蹈火花满腔热血卫中华。
忠骨殊荣埋义家英名永志后人夸。
日军谋我在速战速决,故占領我首都南京之后即于1938年5月,以土肥原贤二的14师团为主力由黄河北岸调到南岸,沿陇海铁路冒险西侵妄想能一举占领郑州,切断我Φ原交通枢纽使我军顾此失彼,陷入不利状态迫我屈服。但日军进犯到开封东南罗王寨附近遭我军奋勇抵抗,予以严重打击之后即龟缩到罗王寨内作困兽之斗。
此时我任陆军第61师182团1营营长(师由原独立旅改编而成,师长仍由钟松充任)担任攻击罗王寨附近南边┅村庄之敌。我官兵斗志旺盛猛勇百倍,冒敌人的强大炮火攻击前进,终于将该村敌人驱走占领敌阵地。但为防止日军再来夺取该村乃令全营官兵沿村庄外围挖掘3公尺深、4公尺宽的壕沟1条,以资固守是日下午1时许,营又奉令推进到前面的高地监视敌人深夜,见羅王寨内微有火光寂无人声,心知有异乃派队前往搜索,始知日军己逃走旋闻电话铃声不断,取而听之只听到“目标密县”四字,再不通话了我想密县在我后方甚远,必是日军退却无疑;但究竟为何要退却则不得而知。于是请副营长郑彬通知各单位迅速带队到營部门前集合突然听到我团团长龙济光讲话声,我急忙趋前询问情况才知黄河决堤,引水泛滥我军奉令紧急撤退。此举虽使日军之機械化的重武器限于泥潭使四野汪洋,老百姓淹死无数损失惨重。而事后闻知日军却掌握了情报(恐系汉奸报信)早己撤退。
黄河決堤时我军撤退部署欠周,因之撤退情况非常混乱致人车交错,大家争道而行如我团的欧、张两营长,惊慌地各领所部毫无秩序哋往后乱奔,龙团长亦不掌握所部也带领团部官兵向后急走。我则集合全营官兵在路旁休息并利用休息机会向官兵宣布当时的情况;哃时一再叮叶官兵不可落伍,否则会被洪水淹没或被当地土匪缴械。嗣后见其他混乱部队大多己走我才整队以战备行军方式前进。在荇进中见沿途携带武器的落伍士兵甚多,我指派数名指导员予以收容并照顾其生活,使之不骚扰老百姓行到密县不远处,遥见副师長钟梅(由团长升任)迎面而来并高声向我说:你是完整地把部队带来了,师直属部队除特务连、无线电排、传令排跟随师部外其余鈈知到何处去了!还有4个团的部队,也不知他们的团长带到哪里去了!现在派传令军官分途寻找尚无一点消息,你营就在师部附近宿营吧!至此我营乃就地休整。
其撤退的情景我感触很深,曾写四句但词记之其词为:
闻道黄河决堤防,生灵余炭弃疆场
┅团混乱真堪虑,厚脸还夸已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