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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三下)对称、平移和旋转这一单元的教学定位是什么?怎样区分生活中的对称、平移和旋转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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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男人们最后也没能实现“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愿望,因为当他们同你说了这件事以后,你立马摇头摆手道:“做不到做不到,你们看看你们这么大的块儿头,再看看我这小身板儿,你们忍心让我举起来吗?”怕不是还没举起来整个人就累趴下了。

  菜男人刚要解释,转头你就被鹄羹带走。

  走之前,鹄羹很护犊子地用翅膀将你圈住,还瞪了菜男人们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流露出信息:你们这群成年魂让她亲亲抱抱举高高好意思吗?

  菜男人们伸出尔康手,想说“听我解释!”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鹄羹压根儿不想理他们。

  “不应该自动换成对她亲亲抱抱举高高吗?”食魂们的心声。

  只有部分食魂看破真相,“明显就是鹄羹不想我们在她跟前多晃悠,把他房间里的事情说出来嘛……嘁……”

  你又在阴司蹉跎了几日,人间与地府的时间比约莫是一比八,应该还有半个月左右的人间日你才会回医院上班,所以你可以尽管浪。

  但是,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好那个世界过来的各界域的族群们。

  原九重天上的都被现在三十三重天的接走了(这里提一下,跨界的时候三十三重天也出了不小的力,只是我忘了写而已,不然跨界不可能仅凭这几个人的力量就轻易过来的)

  天海两族本打算去往这个世界的海域,不过被你成功劝退了,理由就是某个国家通过了在大海里排放核废水的议案,海里面很可能出现不可控的影响。

  其他界域或多或少也和大海毗邻,这一时间竟无处可去。

  最后还是三十三重天的代表提出要不要去三十三重天下几重天住,据说三十三重天每一重天都有一个宇宙那么大,但实际上也没有人测量过,谁知道呢,反正很大很大。

(关于三十三重天大小,我是在《求退人间界》里面看到的,三十三重天也是参考了里面的设定,其他的就没了。我会在这篇文的最后补充一下关于三十三重天的设定。)

  各界域域主商量了一下,觉得也好,除了不太方便下界找你之外,其他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想了想,说:“要不,等我毕业了搬去昆仑山附近?那里不离一重天最近吗?”

  顿时,食魂们看向了玉麟香腰,因为如果你搬去那里的话,最大受益人就是他。

  玉麟香腰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微红,十分开心地说:“我很欢迎你来,寒英也是。”

  他解下腰间系着的玉佩,走到你身边,“你当初将它还给了我,现在,物归原主。”

  你抬头,看着玉麟香腰的脸,手接过了玉佩,没有将它系起来。主要是因为没有地方可系,如果挂在脖子上的话太沉,摔倒了还容易戳脖子,为了小命着想还是算了,回去换条绳改造改造再挂脖子上,就像藏族那种装饰一样。

  “到我手上就不还你了哦!”

  你将玉佩先塞到了口袋里,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说起来,你们有人见陆吾了吗?”

  众人面面厮觑,在来这个世界前还见它了,过来的途中人人自顾不暇,哪能顾得上它啊,而且它是昆仑神兽,也用不着他们管。

  说起来,好像过来以后就没见过它了。

  龙须酥知晓你的意思,铜钱、龟甲还有蓍草早已摆上桌面,他开始算陆吾的下落。

  也许陆吾自身就是个天然的测吉凶神器,对卜卦用的器具有种特殊的吸引力,所以龙须酥很轻易地就算出了它的下落。

  龙须酥停止摇龟甲,将里面的三枚铜钱倒了出来,看着结果微皱眉。

  随后,他又用蓍草开始繁琐的推算。

  “奇怪,它怎么跑那边去了?”龙须酥说道。

  你好奇地问:“它跑哪里去了?”

  “西南方向山脉中……”刚才他算出来的结果显示,好像还是最高的山峰……

  你第一反应就是喜马拉雅山脉,那里最著名的不就是那座每年还在增长的世界第一峰——珠穆朗玛峰吗?

  “我有不好的预感。”你说道,“是不是喜马拉雅山脉?它不会在珠穆朗玛峰上吧?”

  龙须酥略微颔首,眉眼低垂,“我不是很清楚山脉的名称,如果你说的是最高的那座山的话,那就是了。”

  “这里怎么回事,比昆仑山高多了!”陆吾因为外界过于寒冷被迫化为原形缩成一团取暖。

  过了好一会儿,它在通过通道时用掉的灵力有所恢复,足以维持供暖,它才起身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小少主?相遥?喵喵喵?”陆吾甩着尾巴在四周寻找着你和食魂们的踪迹,它并不知道其他人早已在阴司“降落”。

  不过半日工夫,陆吾已经将珠峰逛了个遍,发现了不少人的踪迹,甚至还找到了几只猾褢(huái),就是找不到你。

  “好烦啊,我应该是被扔到了另一个地方,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小少主他们……”陆吾趴在地上把尾巴甩的“啪啪”响,吓得可怜的猾褢门都不敢出,窝在家里瑟瑟发抖。

  而陆吾这烦躁到甩尾巴的动作不仅声音大,动作也大,再加上他位置又处地较高,很轻易就引起了一场大雪崩。

  正在爬山挑战珠峰的人们见到突如其来的雪崩急忙下撤,可人的速度哪能跟得上雪崩塌的速度呢?

  所以在他们跑下去不到一百米,声势浩大的雪崩就追上了他们,并将其吞没。

  面对自然灾害人是很无力的,他们能做到的也只有发出临死前不甘的求救声而已。

  听见有人呼救,无精打采的陆吾竖起耳朵辨别声音的来源,它这才注意到自己无意间的动作竟引发了一场雪崩,还把凡人牵扯了进来。

  于是陆吾连忙起身顺着声音来源追了过去。

  它在雪崩滑过的路上四处寻找,闻到人类的气味时连忙用爪子刨开厚厚的雪层,将已经昏死过去的人扒拉出来,输入一丝灵力确保没事后,它才抓住几个没来得及跑远的猾褢,让它们负责照看这些人,不认真的话就吃了它们。

  事实证明,陆吾虽然喵了这么多年,神兽的威严还是在的,猾褢再不情愿,面对威胁也只能听话乖乖干活。

  陆吾在接连扒拉出来二十多个人以后,四处寻找无果,便将这些人与自己记忆中登山的人进行比较,发现一个不差,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其扔给猾褢,自己趴在岩石上闭目养神,恢复精气。

  反正那些人类有猾褢看着,出不了什么问题。

  有人类在中途苏醒,发现躺在雪上面,正思考自己不是被埋了吗?转头就看见猾褢冲他笑,“他醒了!大人不会吃我们了!”

  那人以为见到雪人了,因为猾褢样子长得像人,全身长满长长的猪毛,说话却像砍木头的声音一样,所以人类是一个字也没听懂,他以为雪人说的是:“他醒了!我们可以开吃了!”

 于是乎,刚醒的人类又吓晕了过去,这可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晕过去之前,人类用余光还瞥见不远处有一只白虎趴在地上睡觉,他最后的想法就是:“从来没听说过珠峰上有老虎啊,还是白虎……”

  猾褢见这人又晕了,连忙抓住他的衣领摇晃起来,“你别死啊!死了我们就要被吃了!”

  人类被摇醒了,又摇晕了,又摇醒了……反反复复折腾下来,可怜的人类开始口吐白沫了。

  陆吾听见这边动静很大,一个核善的眼神扔过来,猾褢松手站的笔直,顺便挪动身体将这个人的脸挡住,希望不要被神兽大人注意到白沫啊。

(神兽有种特殊的威压,稍微低等一点的生物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所以猾褢才会叫陆吾神兽大人)

  陆吾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呢?但他看着那人除了惊吓过度外没什么大碍,也就放任不管了。

  “你们把这些人送到人类营地去,我知道你们对这里熟悉。”陆吾说。

  猾褢想拒绝,但是他们不敢,只能你推我我推你一下硬是选出一个代表哆哆嗦嗦地解释说:“我们,不能,去人类那里,会乱。”

  陆吾想了想,好像还真就是这回事,见了猾褢天下大乱。

  它已经引起一场事故了,不能再引起更严重的事故,小少主会生气的。

  “还是昆仑山好,没有人类,不用担心这么多。”陆吾为自己的老家点了个赞。

   于是陆吾站起来,甩了甩身上的积雪,用尾巴把这些人一个个甩到背上。

  它对着猾褢说:“指完路你们就可以走了。”

  那个代表立马手指向西北方,“那里,人多,好吃的多!”

  猾褢指的方向,嗯,是我大中国的一个补给站基地,它们没什么吃的了就去那边偷吃,也因此留下了不少雪人传说。

  “好。”陆吾颔首,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多谢。”随后便驮着这二十几个人往那边奔跑,丝毫不担心人会不会掉下来的问题,因为有尾巴当安全带。

  至于舒不舒服那它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它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些人送到人类手里,它好去找小少主。

  大家再次面面厮觑,谁去接陆吾是个大问题。

  你主动请缨,却被锅包肉打了回去,理由是你是路痴,虽然没有某位三刀流剑士那么离谱,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还是算了吧。

  玉麟香腰温和地对你说:“山脉里情况复杂,有的地方磁场紊乱,指南针会失灵,很不安全。”

  见你还是一脸想去的样子,玉麟香腰无奈笑笑,旋即对锅包肉说:“我带着她去吧,虽说这个,嗯,喜马拉雅山脉我不是很熟悉,但是我想在座诸位没有比我更熟悉雪山环境的,她的安全我用我的性命担保。”

  你听到玉麟香腰最后的一句话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使不得,使不得,我不去了还不行嘛,别随便用自己的性命担保,天大地大,生命最大,珍爱生命,人人有责!”

  不知道从哪里挤过来的寒英也是用角撞了一下他的腰,又很乖巧地依偎在你的怀里。

  鹄羹想了想,说:“你想去的话,也可以,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蟠龙菜打断,“就让他们去吧,孩子大了,需要适当的放手。”

  鹄羹眉头微蹙,他不是不放手,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我刚算了,此次出行畅通无阻,你不必担心。”见鹄羹还有些犹豫,蟠龙菜又拉上龙须酥,增强了事实的可信度。

  你知道不是鹄羹和锅包肉管你管的太严,实在是这一对“严父慈母”实在是舍不得你,他们不想看见你受伤,属实是保护过度了。

  “好啦,鹄羹,没几天我就回来啦,到时候我肯定带着陆吾凯旋而归,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你拉住鹄羹的手说,并且无视了其他菜男人向你发出的也想握手手的信号。

  鹄羹笑了笑,手在你的狗头上摸摸,顺便在你脑袋上偷偷塞了根什么东西,你没注意到,其他人看见了,但是没有说。

  “事不宜迟,相遥我们现在就走!”你拉着玉麟香腰的手就往外跑,差点与路过的阎罗撞到。

  “这孩子,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阎罗拉住差点摔倒的你,问道。

  阎罗闻言,笑着说:“你直接过来找我就好了,我可以把你送到离那座山最近的城隍庙里,你找到陆吾以后给城隍烧三炷香,我就去接你们回来,省的你们来回路上折腾。”

(阎罗的意思就是说直接给那里开扇门,你从门里出去就是那里的城隍庙)

  你瞪大了眼睛,原来阴间同阳间连通的通道还能这样用,赶路神器啊!

  “谢谢阎罗姐姐,阎罗姐姐最好了!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最——好的姐姐!我超爱大美人阎罗姐姐的!”显然,阎罗很是受用,以至于她后面审讯犯人时嘴角都在上扬。

  “差点让他们发现了喵。”陆吾变成猫猫模样躲在阴影里面,并用法术抹去了地上自己的脚印,顺便屏蔽了一波监控摄像头。

  “幸好之前小少主逼着本尊练会了这项技能,不然本尊就要进动物园了喵……”陆吾还不想成为史上第一个进动物园的神兽。

  (不,在你之前已经有神兽进去了,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陆吾从山上将人驮下来后,将人摆成了一排挺尸,正准备离开时,发现从基地里面走出个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它。

  它当下觉得不妙,连忙施法抹去了那人的记忆,让他一同躺在地上挺尸,自己则赶忙离开,还没跑出去有多远,就听见有人在喊:“我刚才在监控器里面看到有只大白虎!找到它一定是珠峰的又一大发现!”

  陆吾觉得自己在昆仑山留下的传说够多了,不需要在这里留下传说,当机立断变成猫咪模样,凭借着“灵活”的身躯躲避着人类的搜寻。

  “我想小少主了喵……我还想吃她亲手喂给我的小鱼干……”本就饿了好几天,在寒冷的山上又呆了一天,现如今饥寒交迫,使得陆吾彻底对生活失去希望,“你什么时候能来接本尊啊喵?”

  陆吾本来可以直接离开,但是它又怕万一他离开了以后你找不到它,你会因为找它而在这里迷路……天呐,后面的结果它想都不敢想,所以他选择在这里再等一周,饿就饿吧,原来在昆仑山上也不是没饿过。

  等啊等,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你,渐渐的,陆吾感觉到风雪竟有那么一丝丝地温暖,它开始意识模糊,“不行……不能……睡……要等……”她来接我……呼呼呼……

  梦中,陆吾看见自己的小少主变了个模样,但是自己就是能一眼认出那就是她。

  “陆吾,要不要跟我回家呀?”

  陆吾听见自己说:“不行,我这幅模样会吓坏你身边的人的,对你不好。”

  陆吾慌了,它可以变成猫啊,小少主会因为它的凶残的外表而放弃接它回家吗?

  昆仑?那里白雪皑皑,终年寒冷,除了玉相遥以外没什么人到访。

  它曾经觉得孤寂将伴随一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发觉自己再也忍受不了那样的孤寂呢?

  是从被食神夫妇接到空桑后,看着那个小家伙诞生的时候吧?

  它知道这个孩子会是自己以后用生命守护的人。

  “陆吾,和我回家……”它听见少女说。

  “好,你要来接我回家……”它终于伸出爪子,放在了少女的手上。

  陆吾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有个家,也许是因为每次睡醒后都能看见那个孩子明媚的笑容,温暖到能将昆仑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融化;也许是她会笑着问自己要不要刷毛,然后很温柔地用刷子一点一点往下刷,刷的自己只想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也许是因为……

  从城隍庙出来以后,你在当地买了身棉衣,裹在裹在身上,完全不用担心玉麟香腰,他是昆仑之主,对寒冷拥有较强的机体防御功能。

  你们坐在寒英身上,手里拿着龙须酥给你做好的简易寻人装置,驾云而行。

  “哇,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在天上……芜湖起飞!”要不是怕手机会显示这里的行程,把手机放在鹄羹那里,你早就用手机拍下绝美的风景了。

  玉麟香腰将你搂在怀里,用大氅给你裹得严严实实,生怕你冻到。

  “昆仑虽然没有这里高,但是那里的风景绝不逊色于这里……”昆仑之主开始推销昆仑的风景,为了吸引你的到来。

  “好啊好啊,等实习结束了我就去找你玩。”

  寒英飞到离顶坡只有四分之一的距离时,你眼尖发现了陆吾的踪迹。

  “相遥,快看那里,是不是陆吾?”

  玉麟香腰顺着你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个在岩石下盘卧着的巨兽确是陆吾无疑。

  “寒英,看见陆吾尊座了吗?去那里。”

  寒英还没完全站稳,你就迫不及待地从它身上跳下去,急急忙忙朝陆吾奔去。

  “陆吾,大猫猫,喵喵喵?”你揉着陆吾的脑袋呼唤,“醒醒,别睡了,我来接你了。”

  见你摇晃了半天陆吾也没有反应,寒英叼起你脖子后面的衣服,把你转移到玉麟香腰的怀里,示意你们远离。

  随后它一个冲刺,角顶在了陆吾的屁股上。

  陆吾感受到剧痛,猛的惊醒,大吼:“哪个混蛋顶本座的屁股?!!!”

  寒英昂首,眼神里都是“我顶的,有意见?”

  陆吾虽然有意见,但是它没心情发作,因为它看到了你。

  “小少主你来接我回家了喵?”它说。

  你朝着它奔赴而去,直到将它巨大的身子抱住。

(【道教的“三十六天”与“三十三天”】/ma/s/WKIEJOgr

这个是我在百度上看到的还不错的解释,想看就看,不想看也没啥,就是个设定,以后也不一定能用到,而且这些也别看的走火入魔真以为存在,咱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要做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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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夜里大雪纷飞。

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前厅竖着一口棺材,各处都是白幔,我跪在洛宛萃的灵堂前。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铁链锁着,脚踝处磨得血肉模糊,鲜血汨汨地往外渗。

刺骨的风雪让我冻的瑟瑟发抖,浑身乌紫。

这是我第六次醒来,我忘记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只有一些模糊的碎片游离在脑海里。

我尝试着站起来,可脚踝那里动一下都磨的生疼,我只得撕下亵衣裙角的布条,胡乱在脚腕上缠了几圈,颤颤巍巍地往里院走去,见一个屋内还掌着灯,我喜极而泣。

我敲门数下,声软无力,“求您开开门,救救我…”

半晌,门终于开了,我一个重心不稳倒在地上,腰坎在门槛上,疼得我闷哼一声。

那人立在我跟前,丝毫没有要扶我的意思。

睨眼瞥见被撕破的亵衣,光着的腿,鲜血淋漓的脚踝,他眼底暗下来。

我被冻的一直发抖,抬头望向他,眼里满是恳切,“我快要死了…求您救救我…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似乎不解我为什么这样陌生的看着他,好像我一点也不认识他一样。

他半蹲下来,掐着我的脸,星目含威,“鄢姒,你不认识本王了?”

我眼神慌乱,惊恐地看着他,我确实不认识他是谁,可身体却因他的靠近而本能的战栗。

我伸手想推开他,他却反钳过我的手,将我扣在他怀里,“想逃是吗?你害死我的正妃我没杀你已经是恩赐了。”

他声音清冷,不带有一丝感情,一把打横抱起我扔在榻上,将他方才看的书拂到地上。

“你要干什么?”我挣扎着想逃出去,“放开我!”

他只是冷笑,“一个侍候过太子的小妾,你有资格命令本王吗?”

他伸手探进单薄的亵衣,我已经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害怕了,只是止不住的发抖。

他揉捏着,轻压在我耳边说话,“你怎么一副没被人碰过的样子,还是你真的装的太好了?”我手抵着他的手臂,脸上是病态的白,眼里噙着泪,“关你什么事!”

他不怒反笑,“你这副样子,倒叫我心动。”

说着重重吻上我的唇,我紧咬牙关以此来抵抗他,他的手游走到我后腰刚刚撞伤的地方狠狠一掐,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轻哼了一声,整个人往他怀里缩。

他好似很满意,更加疯狂肆虐,侵占最后一丝甘甜。

我的身体凉的吓人,他的身体却是温暖的,我们披在大氅下,他的手抚上我的大腿,我严防死守。奈何他力气真的很大,我急的胡言乱语,一直恳求他放过我。可他丝毫不理会,甚至在我提到太子的时候好似泄愤一般,由刚才的湿吻转而埋头狠咬我的锁骨。

重重顶了一下,我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发出轻轻的呻吟。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诧异了一下,但立刻又安抚我,温暖的身体紧贴着我,动作都变得温柔。

“姒姒,是完璧之身啊。”

眼里漫开一层薄雾,我别过脸,放弃挣扎,不敢看他,阵阵痛感席卷我,“有什么用,王爷现在满意了?”

“姒姒,可会恨我?”他声音极软,似乎已经用尽了温柔,他轻抚着我的腰肢极尽讨好之势。

我没有回答,只是眼泪涟涟。

待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旁边放着干净的衣服,我扶额准备起身,结果体力不支,连人带被子一起翻了下去。

门外一个小丫鬟推门进来,“姑娘,你醒了,王爷命我伺候您梳洗。”

我抬头看向她,“我是谁?”

她一脸讥诮,“鄢姒姑娘是在说笑吗,就昨儿春宵一度,您倒是连自己是什么人都忘了。”她见我一脸无措,慢悠悠道:“如今您害死洛王妃,您在太子那儿又不受宠,想必王爷不久也要置您于废棋了,这几天安稳日子,怕您也是无福消受。”

我听着心里莫名有些酸楚,他会杀我对吧,他置我于废棋……

我沿着走廊一路慢慢走, 沿途小厮看见我都要叮嘱几句,“鄢姑娘,王爷吩咐过,您不要出府,他说回来了就去看您。”

我心里一惊,“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点点头,心里暗自思忖

“好,我心里闷,四处走走就好了。”

我四处寻着能出去的地方,脚上的铁镣铐沉重地拖在地上。我亦步亦趋,不知不觉走到了清幽苑,绕到后面,方看见一堵矮墙。我从院里搬出来一把椅子,站在椅子上想翻过矮墙,试了几次终于翻了过去,但是硬生生摔下去的,手臂在瓦片上剐蹭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我顾不得这么多,心里只想着去太子府找太子殿下,我一路见人就问“太子府往何处走?”

人人指了个方向都避之不及,不过我这疯疯癫癫又脚戴铁镣,倒也真像是哪里跑出来的失心疯。

我刚到太子府就被家丁拦住,我扒开脸上被汗浸湿的碎发,露出那张清绝的脸,妄想他们还认得我。

“我是太子的小妾,姓鄢名姒,求您让我见见太子殿下……”

家丁面露难色,“前日,颉南王刚从太子府将人接走,说是谋害洛王妃,带回去惩戒,如今您成这样来太子府,怕是也有损太子颜面……”

我跪在地上行大拜礼,磕的额头沁血,“求您通传一声,我只求见太子殿下一面。”我哽咽着,我也不知道我赌的对不对。

还未等通传,太子殿下便走了出来,“门庭怎的如此喧哗。”

抬眸见是我,脸色阴沉下去。

“给她披件雪裘,进来同我讲话。”

太子府大门紧闭,漫天白雪依旧洋洋洒洒地飘着,却是碰了地上温凉的血就融。

“让你杀御世衍,你却只杀了他的王妃,还打草惊蛇,你如今这样来找我,是想要我救你?还是因为你其实是真心悦于御世衍,你舍不得下手……你这样没用,怎么还有胆子妄想做我的中宫?”

被他这么一说我直接懵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和我想的不一样,在太子这里,我也是用来杀颉南王的棋子

说到底,是他们俩的棋局,只是都以我为饵

我冷静下来,“求太子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

还未等我说完,家丁战战兢兢跑过来跪在地上,“太子殿下,颉南王听说鄢小妾跑了,一路追到了太子府,现在在门口,还握着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剑。”

太子大笑,钳住我的下巴,“鄢姒,你可真是颗好棋啊。”

我泪眼涔涔地看着他,“求太子殿下护妾。”

锦帽貂裘,飞雪落在御世衍直挺的肩背,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不怒不喜,却已是冷意翩飞。

我躲在太子身后,不敢看他。

他见我拉着太子的袍子,躲在太子身后,瞳孔微沉,愠怒道

“鄢姒,你命都是本王的,你躲什么躲!”

太子殿下拱手作揖,“本宫的侍妾犯了错,本宫会罚,还请颉南王先回去,等本宫调查清楚,若是冤枉了鄢侍妾,本宫也会还她清白。”

见太子殿下不放人,御世衍下马走过来,“她杀了我的正妃,太子殿下还要包庇罪人?”转而冷冷地盯着我,“太子又不宠你,你觉得他会护你吗?”

太子闻言一笑,拉过我搂进怀里,轻轻覆上我的唇,宽大的手掌抚摸在我腰间回旋。“颉南王怎知本宫不宠鄢侍妾,这美姬十分合我心意,本宫喜欢都来不及。”

御世衍握着的剑加紧了几分,看着太子对我亲昵的样子,没由来的心里升起一阵怒意,执剑向我肩胛刺去,我背对着他,毫无闪躲。

“你做什么?”太子显然是被御世衍惊到了。

御世衍拔剑,一把扯过我,毫无怜惜之情,像要把我生生拽断一样。

鲜血顺着剑滴在雪地里,肩上的血染红了素衣。

“放开我!”我虚弱无力的声音在他听起来却是那样的柔媚无骨。

他伸手捏住我的肩头,我越挣扎他越用力,剑伤再加上他的施压,我疼得要命。

“太子殿下……”我颤声道,祈祷着他能救救我。

太子欲向前,御世衍执剑,言语疏冷又轻蔑,“太子殿下,贱婢的性命可不值钱。”

御世衍收剑,抱我上马,把我裹在他温暖的流云豹氅下。

“太子殿下,今日多有得罪,告辞。”

马蹄很急,我脸色很不好,因为失血变得惨白。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却是柔声道,“疼吗?”

我不愿看他,只冷声低沉地骂了一句,“疯子。”

“我是疯子,御子決是好人?你死都要叫他的名字是不是?你要等他来救你是不是?你不过只去了太子府一年!”

他说着重重把我扔下马,我只感觉骨头都快被摔断了,我挣扎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顾不得疼,我只是没命地往巷子里跑。

他见我跑进巷子里,翻身下马来追我。

我一个拖着残躯又戴着脚镣的人怎么跑得过他,很快我就进了三面围墙的死胡同

他步步逼近,我手足无措,胡乱拍打着围墙,喊着救命。

我瘫软在地上,靠着围墙,眼泪止不住的流,我真的怕极了他。

我缩在墙角,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不知道到底是在求他还是在求老天爷。

“求求你了,放我走吧…求求你了,放我出去…不要把我关在这里了……我不当鄢姒,我不是鄢姒……”

说到最后的胡言乱语转化为呜咽……

他欺身过来,不顾我哭泣反抗,如猛兽一般撕扯我的衣服,仿佛只有占有才能让他感觉到安全。

“你为什么总是要逃,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御子決碰你,你为什么不躲开,我碰你一下,你就像会死一样。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你知不知道……”

他兀自说着,吮咬着我的脖子,一直延伸到胸前

我伸手打他,他反过来扣住我的手,死死地捏着,我翻墙划破的口子被他捏着阵阵刺痛。

我不舒服地扭捏挣扎着,带着声声吟喘,“御世衍,我真的很疼……你放开我……”

他松开我的手,一只手揽住我的腰肢,另一只手摩挲着我冰凉的嘴唇

“你是我的,别人不能碰,谁碰了我就杀谁。”

他用最冷淡的语气说着最瘆人的话

他低头去咬我的嘴唇,我痛的往后一缩,一股腥甜在嘴里弥散开来,他贪婪地想要得到一切,他是永远食不饱的饕餮。

舌尖绕起银丝,他温柔地抚摸着我额间红肿淌血的伤口。一碰到我的伤处,我整个人就痛得绷直,他抬眸看我,才发现我在流泪。

他拿出一个小瓶装着的粉末,轻洒在我受伤的肩胛上,我疼的死死咬着他的手臂。

他抱紧我,轻抚我的背安抚我,又在我额头和划伤的手臂上也敷了一些药粉。他总是在对我处以极刑之后,又施舍我无尽的温柔。

他没再对我做什么,只是紧紧抱着我,好像在想很久远的事情。

他吻我的眼角,把头埋进我颈窝里,像是在叹息,一遍又一遍地唤我。

又好像在期盼我能回应他,低声说着“姒姒……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他命人把我锁在里院最深处的一间偏房里。

我累了,蜷在空空的榻上想睡觉。

十二月的大雪依旧狂下不止,我衣着单薄又加之有伤,几经折腾,终是病倒了

“阿爹…我不要…阿爹…阿爹…”

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我一遍一遍求他,却是无动于衷。

他们说败了,说南蛮亡了…

他们嘲笑南蛮把五岁的幼女献给皇上,想换得偏安一隅。

“姒姒,哥哥在,不要怕…”

“没有人敢欺负姒姒,哥哥会一直护着姒姒…”

我高烧糊涂,脑子里混沌一片,像走马灯一样

我蜷在一角,手里紧紧攥着被子,身上都被冷汗浸湿了。

嘴里呢喃着,“阿娘…救我…我不去…”

阿爹拉着我,把我往大将军面前推。

我哭喊着,拼命想逃,他嫌我不听话,扇我耳光。

大将军一把剑横在我面前。

我惊醒,伸手抱住眼前的人,眼泪簌簌地落,生气质问:“这就是我的用途对吗……我的用途……”

他看着我这副模样煞是心疼,如鲠在喉,却不知该怎么做

我听着这声音,清醒了几分。

看清是他,我松开手擦拭眼泪,退到墙角。

“你就这么厌弃我吗?你是不是恨我?恨我当初把你送给御子決?你刚刚说的是在怪我对吗?”

我不愿回答他,不想同他讲话。

“姒姒,你说句话,你不要冷着我…”

他一把掀开,捧着我的脸,强迫我和他对视

“你能不能别总对我这么陌生,我真的受不了…”

我眼圈泛红,对上他幽暗无光的眸子,我又心生怯弱。我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盖住眼底的光晕。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连话都不愿意同我讲,那你刚刚你抱的是谁?你问的又是谁?”

他一怒变得用力,我捶打他的手,“御世衍,你放开,你弄疼我了…”

他非但不放,反倒变本加厉,一只手猛地抬起我的腿,我吓得一个激灵。

“你有病,你这个疯子!”我挣扎着咒骂他。

“我讨厌做别人的替代,不要把我当做御子決。不许想他,不许喊他的名字,不许见他。”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拉开我的里裙,佯装威胁。

他贴近我,我逮住机会,狠咬他下颌角,他吃痛,不由得哑哼一声,我嘴里鲜血的味道泛滥开来。

他掐住我的脖子,愠道“明日本王如何上朝?”

他的血染在我毫无血色的唇上,虽是一张清绝脱俗的脸,可不知怎的在这旖旎的氛围里,却如同勾人心魄的鬼魅一般。他不恼了,垂下眼去舔舐我的唇。

我烧的糊涂,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魇,脑子里的记忆像碎片一样慢慢拼接,我迷迷糊糊叫了声“哥哥…”

他心里一顿,好像被人剜去一块,拂开我被冷汗浸湿的额前的碎发。

羞耻与悔愧将他一丝不挂丢进人堆里,他终是低下了头,“哥哥没保护好你……”可我未曾听见。

他躺在床边看着我,脸上看不清神情,握着我发烫的手放在脸颊上。

我难受得厉害,不住的打颤,嘴里念着“阿娘…阿娘…救我…哥哥…”

他不敢看我也不敢听,将我的手放进被子里转身走了,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群太医。

已近亥时,他还能找这么多太医过来,当真半分不忌惮皇权。

“今晚谁也不准离开这儿,要是明早她还烧成这样,你们就一辈子留在王府同我做伴。”

片刻,太医出来恭恭敬敬道:“禀王爷,只是气血不足,加之身子骨弱感染了些伤寒,另外,姑娘身上的伤实在有些多,老夫几个开些助好祛疤的药,待半月应该就能复原了。”

“嗯”他沉沉应了一声,拢了拢脖子上狐裘,遮住下颌角的咬痕。

接连几天,御世衍都没来找我,倒是让我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我没去想他,只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远远地看着我却又不敢接近。

像是早早知晓我所有的喜好一般,送来的食膳也是异常合胃口,每天只有几个丫鬟伺候梳洗寝食,按时按点给我喂药敷药。虽也是把我锁在房里,不让我出去,但我日日开着窗子,有时看看后院的花草池塘,有时看看书。

有个小丫鬟人很好,好像是太子安插进来的眼线,也没有像别人一样苛待我,时不时还告诉我一些太子殿下的消息,告诉我很快就能回太子府了,太子在找人给我顶罪。

她时常逗我笑,我也渐渐忘却了那些不好的东西。太子殿下给我写了许多的信,都是由青栀交给我,我也回了几封,只是些道安好的客套话。他让我好好活着,过些时日便来接我,要我且安心等着。

我回完信,便自顾自地练起字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我正写着,门被人一脚踹开,御世衍扶着门框,耳郭脸颊潮红一片,浑身的酒气直冲进屋子里。我写字的手微微一抖,墨滴在宣纸上。

他跨进门槛,反手关上了门。我不理会他,依旧低头写字。

他蹒跚几步走到我跟前,“鄢姒!”

他夺过我的笔一把掰断,又将案上的纸撕个粉碎,他一只手撑在桌案上,一只手抬起我的脸,弯腰和我凑得极近,我看见他不整的领口,露出的脖颈处几颗鲜艳的红莓印,又看见他下颌角那依旧明显的牙印。

我只觉得嘲讽,对他来说,我与那些女人又有何区别。

我移开脸起身向床榻走去,声音凉薄,“颉南王醉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时辰也不早了。”

他迟疑,恍惚伸手,却抓了个空,他身上全是香艳水粉的味道,我闻着作呕,他跑过来把我扑在床上,粗暴的吻我,扯我的衣服,我抵手反抗,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他好似清醒了些,我戚眉冷冷地说道:“我累了,我要休息,王爷回去吧。”

他看着我,眼圈微红,手松开了些,“你不累,你在骗我……”

我注视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睛,他双眸失神,眼里好似藏着万千未能说出口的话。

我拉开他的手,拢好衣服,“不,王爷只能回好……或者说…本王答应你……”

他沉默良久,“好…本王答应你……”

我看着他,手摸着压在枕头下的匕首

这是太子托青栀悄悄交给我的,我想着,若是他再靠近一步,我便亲手杀了他,他果真还是不肯走,俯下身来抱住我。

我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攥紧了手里的匕首,他附在我耳垂边,温热的湿气氤氲在我的脖颈处。

我举起匕首向他脖子刺去,我自以为天衣无缝,他一个手劈砍在我手腕上,以我看不清的速度打掉了匕首。

“别怕我……我就只抱抱你……好吗……”

他沉沉闭上眼,手圈得更紧了些,声音低哑,“是御子決叫你杀我的对吗?”

他眉心紧蹙,眉间微微颤抖,好像在极力克制着,手指紧躏着我的衣裙,我察觉到他的失落。

“哪怕骗我一下你都不愿意……”

“颉南王颖悟绝伦…妾骗不了你……”

“姒姒,我后悔了……后悔当初把你送去太子府,我好怕好怕你喜欢他……待我杀了御子决,从此我做君王,你做我的中宫好不好?”

他语气温柔得要命,却是句句都渗着对御子決的杀意。

“我没有喜欢太子,我也不想做中宫。”

他听了我的回答,心头放松了些,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眼瞳深深如渊仿佛要将一切禁锢其中。

他替我脱鞋,褪去外衣,帮我盖好被子,正当我以为他要出去了,他当着我的面脱的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

“你干什么?”我狐疑,赶紧拉住被子。

“今日想同姒姒一起睡,我保证不做什么好吗?”

虽是在问我,却不容我回答,他便钻进我被子里,他让我枕着他结实的臂膀,把我圈在怀里。

“别抱着我,离我远点!臭死了!”我伸手抵在他胸前。

他一把捏住我的皓腕,两颊依旧是醉酒的绯红,教着我的手顺着他胸膛一直向下,我摸到他精壮的腹肌线条,忽到一处坚挺,我羞赧猛地缩回手。

他见我面色酡红,耳根发烫,好看的眸子划过一丝玩味,眼底含着弄欲。

“姒姒再乱动,待会儿就帮我解酒。”

我温顺不再乱动,他抚摸着我的青丝,手移到我的腰间。

我如惊弓之鸟,猝不及防撞进了他怀里

借着酒意他笑起来,只觉琉璃珠玉都碎了一地

刚刚那一撞,他趁机让我紧贴着他,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下面有一处顶着我,他含住我的唇,吻了很久才松开。

“姒姒,做我的禁脔吧…”

半月后是皇帝寿辰,邻邦附属国都会前来朝贺,而御子決正忙着为我洗罪的事情,他买通了大理寺的官差,又为我拟了假证明洗清了罪名。

御世衍没理由再扣着我。

恰值御世衍不在,他带着一行人来接我回去,见我被锁在偏院里,他执剑破门而入。

我正歪在榻上看书,美目流转,好似画里走出来一般,不染纤尘,洁白的裙摆拖到地上,见到来人,我慌乱将光着的玉足缩回裙裾里。

御子決瞧着这一幕,眼睛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躬手轻咳了两声,“本宫来接你了。”

我还没来得及穿鞋,他便将我抱起。

我靠在他胸膛,分明听见他心跳得好快

我也了然,从前我是颉南王献给他的美姬,他处处提防着我,也不宠我,但我不解,为何如今面对我这个从前的浊下泥,辙上尘,他却又好似生出情动一般。

他一直把我抱到马车里,让我坐在他身上,抬手摸了摸我脚踝冰凉的脚镣,顿了顿道:“回去我让人帮你松开。”

马车颠簸,他不慎小心碰到了我光着的踝骨那些磨烂的伤处,他带着歉意,“很疼是吗?”

我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干脆直接握住我的脚,语气温润,“我回去为你抹些药,冷不冷?”

他低头见我没反应,捻了捻我耳间的碎发,便也没再说话。

马车一路沿颉南王府行到太子府。

他将我抱下马车,安排了一间宽敞的正房给我,又请了最好的匠人为我解开镣铐,太医围在一旁恭恭敬敬等待吩咐。

开好了药,我正欲搽搽,他从太医手里接过药,让下人出去,握住我的脚亲自为我搽药。

我总归是不好意思,他才没搽几下,我就窘迫地偏过头,脸色渐红。

“太…太子殿下…可以了……”我结结巴巴。

他认真低头搽药,“多搽一点,才会好得快些。”他试探着问:“半月后父王生辰,我无太子妃,你愿意同本宫出席贺寿吗?”

“妾无甚技艺,亦无显赫身份,恐折损太子殿下……”

“你无需做什么,就坐在那里陪陪本宫就好了。”

“好了,答应本宫吧,这些日子好好休息,缺什么就与那些下人说。”

太子府的下人待我极好,在这儿住的几日倒也舒心,却依旧是日日入梦,记忆的溯潮也愈发湍急,每每惊醒都恍若隔世。

御世衍从校场回来,小厮告诉他太子殿下带着大理寺的官差们把我接走了,他眼里霎时笼起凌冽的寒意,叱道:“为何不派人去吱会我。”

小厮连忙跪在地上,双腿战栗,“奴才们不敢得罪太子殿下……”

“不敢得罪?”他怒不可遏,扬剑间,小厮血流如注,直挺挺倒在血泊里。

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大理寺,揪着钦差的官领,目眦欲裂,厉声道:“御子決呢?让他滚出来!”

“颉南王,您在说什么呢,太子殿下怎么会在大理寺啊……”官差汗如雨下,扶了扶官帽。

“您…您是要看卷宗嘛?”

官差战战兢兢,手忙脚乱 相互找着有关的卷宗。

御世衍漆黑的眸底宛若浸着寒潭,手指紧躏着卷宗恨不得撕毁,目光扫过之处,仿若有着令无数人人头落地的杀气。

案卷上早已结案,颉南王正妃洛氏是被贴身丫鬟毒死的,而且丫鬟也已经招供,如今已经伏诛,死无对证。

御世衍没理由再去太子府索要一个太子的小妾。

他回到王府,怫然不悦,一夜间,王府死了许多丫鬟小厮,他说都是失职之人。

御世衍也是三日闭门不出,校场的兵也不练了。

只是这些身在太子府的我并不知情,此时太子安排给我的贴身丫鬟春秀还正乐滋滋的帮我挑选着贺寿那日要穿的衣服。

皇帝寿辰,万邦来朝举国同庆。

太子携我入座,我身着藕粉色长裙,珠环相碰,随风送香。

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

“恭贺父皇大寿!儿臣携妃祝父皇万寿无疆,福祚绵长,圣体康泰,国运昌盛。”

皇帝朗声笑道:“吾儿有心了,坐吧。”

我跪坐好,太子殿下为我整理裙裾,他抓着我的手,柔声对我笑道:“不必紧张,看看歌舞就好了,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忽而大殿之上一股肃杀之气,抬眼竟对上御世衍的眸子。

我忽然明了为何太子殿下对我日日照拂还带我来贺寿,都是假象,我只是他行的一步好棋,只是用来激怒御世衍的手段罢了。

御世衍身着金丝线玄蟒袍,身躯凛凛,乌发只用一根轩檀木束起,形相清癯,湛然如神。

迎上我的目光,他未有任何神色。

行至大殿中央,拱手拜礼,毕恭毕敬道:“臣恭贺吾皇大寿!祝吾皇日月长明,国泰民安!”

皇帝含笑举杯,邀他上座,这上座不是别处,端端正正对着我与太子的桌案

如此 我更加局促不安,太子察觉到,揉了揉我的头发,“没事的,别怕,本宫在。”

他冲我温柔地笑,夹起一小块蜜饯喂给我,我知道他是专程做给御世衍看的,我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沉默片刻还是低头含在了嘴里。

御世衍余光瞥见,重重地丢了筷子,一盏一盏地斟酒喝。

宴会行至高潮,许多宾客都已酩酊大醉。

太子殿下起身温和地笑着荐我向众宾客敬酒,众宾客闻言,亦笑着看向我,连连附和,皇帝醉醺醺,也是默许。

我只好施施起身,接过琉璃玉壶,一个一个斟酒

行至他们身侧,我跪坐弯腰倒酒

“都说巴东有巫山,窈窕神女颜,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我一一回过去,眼底却是波澜无惊。

到了御世衍,他脸颊烧红,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浓烈的酒味,他如看猎物一般打量着我,眉头轻拧,嘴角似笑非笑,以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同我说话

“姒姒和太子殿下很是恩爱啊……莫不是夜夜合宫?”

我微微一怔,手抖了一下,酒水淋在了御世衍衣服上。

他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拧住我的手腕,怒斥道:“太子殿下,你的贱婢弄脏了本王的华服!”

他毫不留情一脚踹在我腹部,琉璃玉壶碰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我捂着小腹重重趴在地上

众宾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噤了声

“侍妾蠢笨还望颉南王宽恕。”

“今日本王的兴致全被她扫尽了,本王将人带回去处置,一个贱奴而已送给本王,太子殿下该不会阻拦吧。”

未等太子开口,皇帝蹙眉提醒道:“一个身份低贱的侍妾而已,冲撞了颉南王,太子你理应送人赔礼道歉。”

御子決十指微微收紧拱手作揖,“是,父皇。”

说罢,御世衍叫两个宫侍拖着我,离开了寿宴。

我忍着腹部的阵阵绞痛,一路抵死挣扎,御世衍迈着步子走在前面,那两个宫侍在后面抓着我,我乱抓着头上的珠钗银簪,胡乱刺向两个宫侍,他们被扎的嗷嗷叫,有血染在我手上。

我从未进宫,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跑,只听见身后宫侍大喊:“颉南王,她逃了!”

御世衍立刻反应过来,推开众人,折返回来抓我,我慌不择路,纵身一跃跳进湖水里。

水很快就漫过了我,我慢慢往下沉,呛了几口脏水,根本无法呼吸,但我想着比起被他抓回去,淹死我都好。

我渐渐失去意识,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陌生

我看见一个眉眼与御世衍极像的小男孩光着上身跪在石阶上,老王爷拿着荆棘条狠狠地抽他的背。

膝盖上的血染在石阶上,背上的血也顺着荆棘条滴在地上,而我好像只是胆怯地躲在树后面哭

“我是哥哥,她是妹妹。”

“好一个哥哥妹妹,我告诉你的你全忘了!”

“我不做叛臣,我也不要妹妹送给别人。”

“你住口!我为你铺的路,是最好的路!”

“那是父亲想要的路,还是孩儿想要的?难道不是父亲夺嫡失败,强加给我的嘛!”

男人气的浑身发抖,丢下荆棘条,甩袖离去。

待男人走后,小男孩穿好衣服走过来,只是蹲在我面前,摸摸我的头。

“姒姒不用怕,哥哥不会把你送给别人的……”

我懦弱胆怯,永远只知道躲在角落里哭,未有一次站在他身旁,我摸着他后背的衣裳,染了满手的血。

万千青丝溺在水里,我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向上浮。

我以为我逃脱了,可御世衍还是跳下去把我捞了起来,他按压在我胸口,我吐出浊水,记忆尚未回笼。

我声音微弱,断断续续,半伸着手。

“哥哥……好多血……全是血……”

御世衍也惊魂未定,他没想到我会从那么高的台子上跳进湖里,他握住我冰凉的手放进怀里,紧紧抱着我,安抚我。

“没有血,姒姒手上干干净净的……永远不会有血……”

他眸色黯淡,有朦朦胧胧的雾气笼罩其中,无人能洞察其间的丝缕情绪。

两个人湿漉漉的,他抱着我坐进轿撵里,我阖着双眼,脸上嘴上都毫无血色,身体也是冰冷得骇人。

御世衍叠袖为我沾去脸上的水珠,那些噩梦缠绕我,将我裹挟,意图吞噬我。

我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角,眉间悲戚,几滴清泪从眼角滑过。

御世衍闭上眼睛,从前父亲告诉他

“永远别让别人看见你的软肋。”

可是从他见到鄢姒的时候开始,这根软肋早就展露无遗了

他是偏执,是矛盾,是桎梏。

他将我抱至床榻上,又急忙命小厮宣了太医。

我蜷在御世衍怀里,他的脸紧紧贴着我,那么温暖又那么亲和,好像他从来不是暴戾恣睢的颉南王,也不是狼突鸱张的奸臣叛党,只是我的哥哥。

“姒姒……”他轻声唤我。

“好疼……”我腹痛难忍,几欲昏厥。

他宽大的手掌移至我的小腹,方才看清,鲜血早就染红了我的裙摆,他自己的衣袍上也沾着不少的血渍。

他心里一沉,眼里晦暗不明。

太医令提着药箱子跨进房门,忙展丝娟予我把脉。

“王爷,夫…夫人怕是滑胎了……”

“滑胎?”闻言仿佛有一阵恶寒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太医令颔首低头退出去,由小厮领着去拣药。

我感觉到他指尖微微的抖动,“是御子決的吗?”

我推开他的手,不知究竟是太疼了,还是真的太难过,唛濡着开口,却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任着眼泪流。

他一把扯过我,掰开我的肩膀,眼里是森冷怒意。

“我在问你!是不是御子決的?”

我再也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我不敢直视他,我抱住自己只想往后缩,我对他的畏惧像是从五脏六腑攀附延绵的蛇毒。

“求求你…放我走吧……”

“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怕我,放你走你要去哪儿,回御子決身边是吗?”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贯白皙精致的脸上失了神色,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你又要离开我……你不过才去了太子府半月,这么快就怀了御子決的孩子,他把你抢走,难道我就不能杀了他的孩子吗?”

我心里清楚这是谁的孩子,喉咙发紧,眼圈通红,双眸含着水汽,不再避讳,直盯着他。

“太子殿下未曾像你一样对我,你杀的是你颉南王自己的孩子,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他死在你手里。”

他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一瞬间怅然若失,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把我揽在怀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把你抢回来…我没想这样的…对不起……”

我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水,不想回应他,躲在他怀里小声抽噎着。

他心里被愧疚刺痛着无法呼吸,伏下身子,温凉的唇覆下来,小心翼翼又伈伈睍晛,隐匿着他所有不安的情绪。

他极尽温柔的试探讨好,卑微的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减缓他伤害我所给自己带来的痛苦。

“我不想这样的…可我真的好害怕失去你…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嫉妒得快疯了……”

“你是颉南王,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不是个个都比我干干净净嘛,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谁都比不上你,别离开我…原谅我…求求你…”几乎是快呜咽出来。

他揭过旁边干净温暖的衣裳裹住我,拂去我眼角的眼泪。

“乖乖的,喝过药就不痛了,我陪着你好嘛……”

“有丫鬟就好了,你走吧……”

我冷淡地撇清和他之间的距离,他心里也难受,深深看了我一眼,终是出了门。

丫鬟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

苦涩入喉,我被搀着扶进去沐浴。

“夫人要好好养着身子,才能快些好起来。”

“奴婢们是新来的,半月前那些失职的丫鬟小厮都被王爷斩杀了。”

我神色微顿,敛眸未语。

沐浴完秋兰拿着脏衣服和药碗出去,拐角撞见御世衍。

他披着乌云绒鹤氅,里面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发丝还嘀嗒着雾水,好似刚洗完澡急匆匆赶过来的样子。

他背后是皎皎明月,银白色的光华打在他身上,却是敛了平日的戾气,忽觉这人如明月一般清冷,高不可攀。

泉仙不若此,月神应无形。

御世衍低低的声线掠过,语气带着些焦急,“她喝药了吗?”

“那…那就好,她还疼不疼?”

秋兰怯生生地,“夫人没说……”

他低头看了一眼秋兰手里的衣服,“待会儿再去煎一副药温着罢。”

秋兰点了点头,匆匆离开。

他行至我门前,欲推门进来,却又自知自己理亏,怕我见了他心中忧郁,堪堪踱步半天,还是站在门外。

他看着天上的满月,想起第一次见到我,他从未见过如此胆怯的满月。

“你是谁,怎么在我和父亲的军营里?”

少年稚气未脱,长身而立,目光闪动宛若苍穹寒星。

我躲在盔甲后面胆怯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他从剑鞘抽出佩剑,直冲冲要刺向我。

“你是哑巴吗?南蛮派来的奸细!”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阿娘…阿娘…我要回家……”

他一脸诧然地看着我,嘟嘟囔囔。

他放下剑,朝我走近,“喂!别哭了!”

我只觉得害怕,怕他杀我,边哭边往桌子底钻。

他一把拽住我,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半碎的糖给我。

“我娘给我带的,我都舍不得吃呢!给你吃,你不准哭了昂!”

我惊讶又犹疑,拿过一颗含在嘴里,他歪头半撑着脸。

“你这么笨,为什么来做奸细啊?”

我弱弱开口,“他们说我是战俘,把我关在这里。”

他疑惑的看着我“战俘?”

我呆呆地望着他,他粲然一笑,“哈哈哈,你吃糖的样子好乖啊,做战俘不好,做我的妹妹吧!”

我悻悻然点了点头,他揉揉我的头发

“不用怕,哥哥以后可是大将军,会永远护着你的,你不是战俘。”

小厮轻声道:“王爷,夜深了,回去吧。”

御世衍回头,看见我的屋里也熄了灯,他朝小厮摆摆手。

“我今晚在这旁的亭子坐坐,你们回去吧。”

月满星沉,无声窥探着人世间所有悲欢离合的秘密。

他穿的单薄,寒风凛冽,他垂眸轻咳了两声,却又不愿回去,他怕我痛醒的时候,他不在我身边。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乱如麻。

外面的冷风,吹着窗柩吱呀作响。

我听得见他的咳嗽声,更深露重,我还是拿了一件翻毛斗篷。

刚开门就看见他半倚在亭台长椅上,微微阖着眼,我不经多看了两眼。

回过神轻轻将翻毛斗篷盖在他身上,转身欲走,他抓住我的手,一把拉我进怀里,翻毛斗篷滑落到他膝盖上。

“你在这里装睡干什么!”

我用责备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局促,他抱我坐在他腿上,反用翻毛斗篷盖住我,“还疼不疼?”

我紧攥着寝衣,“不疼……”

他指尖轻缠着我的发丝,下颌抵在我额间。

我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红唇翕动。

“外面风大,王爷您回去吧……”

“我想再抱你一会儿,可以嘛……”

我静默不语闭上眼,待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我都觉得恶心无比,这样的戏码我还要演多久。

他轻轻抚摸着盖在我身上的翻毛斗篷。

“你好像真的把我都忘了……”

他的声音像山涧清冽的灵泽,逆着月光,绝像堕入世间独自赎罪的神明。

“如果有一天姒姒想对我拔剑,我不会再拒绝了……”

他闭上眼,紧紧抱住我,略略沉吟,起身将我抱进屋内,细细替我掖好被子,轻抚着我的背。

刹那间,盈千累万的片段翻涌在我脑海里一瞬的头痛欲裂,这一刻好像已经重复过千万次。

他的样子,他的动作,他的温度,他的味道,他的呢喃,从来不曾离开过,可是我却觉得好像失去好久了,久到我觉得痛得无法呼吸,久到我觉得陌生,可骨子里却又明明熟悉得要命。

他吻我的额角,我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末了却是掩好门,独自出去了。

我并未有你看到的这般恣意妄为,也不是那般只手遮天。

我是这王权的槛猿笼鸟,也是它嵇梁国的刀俎。

他们把你逼练成最好的兵器,孜孜矻矻为他们效力,却又害怕强大的兵器最后会戗杀自己,所以他们把你关起来,窥监你。

他们害怕你觊觎他们的王权,却又逼迫你为他们竭诚效命。

难道生在帝王之家,就必须要为这帝王卖命嘛。

偌大的颉南王府,依旧除不尽王权的眼线,周遭尖锐,真心之人亦寥寥无几。

我生在他们掌控之下,只因为我不是君王,父亲夺嫡失败,一生都郁结于心。

世事本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随便冠以不臣之心,人人得而诛之。

我那时才知,或许父亲说的是对的,只有做了君王,才能有自由,才能真正有自己的权利,不必看人脸色,不必任人摆布。

我一生南征北战,万人敬仰,都是因为我为他嵇梁国打下了江山,若不是还能做他们扫平别国的刀俎,他们也不会留我到今日。

他们惧我独占虎符,手握乾坤杀伐权,处处与我周旋,摸探我的把柄。

就算我不做什么,我也会和父亲一样的下场,一样躲不过权臣腰斩,更何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自小随父征战,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为人刀俎,为君王手中刃。

庄生晓梦,我终不成庄生。

原諒我这么自私,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从不惧生死,因为我没什么牵挂。

但我现在只想你能陪在我身边,我贪生也怕死。

我早想着了,等我做了君王,便只许你一个人,我会与你白头相守,儿孙满堂,风光一生

自皇帝寿辰之后,御世衍变得颇为忙碌,日日在校场的时间更长了,回来后一起在我院里用过晚膳,又回屋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最近有好好喝药嘛?”他夹起一块鲍片送入嘴里,眉梢轻抬,目光落在我身上。

“不痛。”声音冷淡而低柔,处处与他保持着生疏。

他不知哪里学的越发厚脸皮,若无其事的移凳子挨我坐的更近了些。

我条件反射地看向他,本能地有点想闪躲,他却从怀里掏出一枚精巧绝伦的玉簪子,插在我后发上。

“回来的路上小贩死活让我买一支。”

一副拙劣的说辞,脸上却是漫不经心的慵懒之意。

眸子里一折而过凉如水的夜色,我定定望着他,直到他的轮廓和记忆深处某人的影像交叠。

“多谢颉南王美意。”我依旧回应得疏离。

他看着我心中犹是沉沉一痛,抻臂抱住我,每一声都显得沉重,悲凉。

“姒姒…即使是这样的光景,我也愿意,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七零八落的记忆都开始慢慢浮现,满脑子都是嚣张倨傲,却又温柔偏执的那副面孔,我不自觉透过御世衍的样子,去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过些日子,我要去西北赴征了,帮狗皇帝铲除边境小国扩疆拓域,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同我去吧,我会护好你的。”

他微微意外,没想到我竟毫无拒绝,只是我心中明了,拒不拒绝,他都会拖着我去的。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今日是上元节,举国欢庆,我与府中小厮说了一声,便和秋兰出来过节来了。

国清寺高僧大德今日讲佛。

我看见佛陀相好庄严,宁静端详,三衣一钵,跏趺坐于莲台上或端立于莲台上,右手上伸,置于胸前,掌心向外,念佛一声,解除众生的苦难。

日子过的可真快,不知不觉又已是一年寒冬。

我应声回头,风吹寒梅落在云肩上,眸采淡淡,还保持着抬头瞻仰佛陀的姿势。

御世衍立在高阶上,莲青鹤氅也遮不住他矫矫身姿,鸦羽缓垂,目眥浅红,声音凉薄又低柔。

他跑过来,在人海里抱住我

“笨蛋,走丢了怎么办。”说着,他握紧我的手,一步步登上高堂。

倏忽,发间那枚玉簪子摔在地上,在石阶上碎成残圭。

正欲回头,一比丘拾起残玉道:“阿弥陀佛,施主嘉耦恶缘呐……”

御世衍听了有些不高兴,缓缓道:“虚妄之说。”

比丘颔首合掌,遂从袖口里拿出一锦囊,“囊中玉轴,施主是有缘人。”

御世衍不信,“这个灵吗?”

“心诚则灵。”比丘垂首笑答。

御世衍将信将疑,伸指去抽玉轴递给比丘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比丘接着道:“施主逐鹿天下,屠戮残酷,福源了尽,莫要再执迷不悟,恐死无归处……”

御世衍讶异于这比丘所知道的东西,唤来秋兰陪我去别处逛逛,他与比丘有话要说。

“施主早该醒悟,眼前人非彼时人,您心中自是了然,斯人已逝,施主又何必执念于此,您把她困在这里,也把自己困在这里……”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片段。

御世衍眸中晦暗不明,透着深寒,瞳孔失焦不知望着何处。

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情感,只那响起的一瞬,比丘便见天地阴暗,倒地不起,脖颈处涌出股股鲜血。

他望着仙去的比丘,收剑转身离开。

御世衍寻了我一会儿,看见我独自一人在看别人的麟洛玉无事牌。

他看了一会儿笑着问我:“姒姒自己怎么没有写?”

我低低回应了一句,“无家无国,能有什么愿望……”

他移步到我身侧,缓缓握住我的手提笔,温暖的感觉从背后慢慢包围过来,他拿了一块麟洛玉无事牌,蘸了蘸墨,一筆一劃教我写道:

我转眼看他,“你的愿望?”

耳畔传来他低喑温柔的声音,不刻意,不执着,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我的愿望是和姒姒一生一代一双人……”

他左手掩在鹤氅下圈紧我的腰,沁凉的唇覆下来,绚烂的烟火在苍穹绽放。

他在我唇瓣上轻轻吻着,那亲吻里没有噬咬和疼痛,只剩下深情和温柔。

我看着他专情的眉眼,心中却掀不起任何涟漪。

他好像有所发觉,睁眼看我双瞳翦水傻傻盯着他,心里忽地软成一片,睫毛轻轻抖动,眼里含情浅笑。

“笨蛋,接吻要闭上眼睛的。”

我忙不迭闭上眼睛,遥遥计算着他的死期。

他从不瞒着我做什么事,这些日子,他与赤宁国的密谋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才发现颉南王府大半太子的细作,却无一人知晓他们的计划。

只有太子扳倒御世衍,我才有可能逃离他身边,我甘愿为太子做棋,等着他宫变那日被御子決绞杀。

他执我手,将那麟洛玉无事牌挂上祈愿树,要我与他一起合掌祈愿

我拿出一对小圆璧吊坠递给他

白玉镶骨,周身散发着若隐若似的寒气光泽,青龙环绕而下,边缘刺着小字“天启太平”的谶讳。

“姒姒为我求的平安玉嘛?”

他笑着揉揉我的头发,接过去戴起来,放进里襟贴近心口的皮肤

“不是为你,是哥哥明日出征,我为哥哥求的平安玉,不是为御世衍……”

他也不恼,只是将另一块小玉也系在我脖子上,对我说,“你也要平安。”

一路随军走了半月之久,才到了嵇梁国的最西端。

河西走廊最西端,疏勒河南岸。

大漠孤烟,黄沙被狂风席卷着肆意横行,天空早已辨不出颜色,五十万重骑军立在巍峨古朴的玉门关外。

城上人一身戎装,居高临下,沉声喊道:“来者何人?可有虎符军令否?”

御世衍从铠甲内掏出半块虎符递给城门小将,小将跑上城楼将半块虎符拿给守将看

守将接过,细细抚摸纹路,下令道:“开城门——”

随着几声低沉闷重的号角声,城门缓缓打开,“恭迎镇国大将军入关——”

接连几月的行军作战,日晒风吹,御世衍原本白皙润泽的脸庞也变成了古铜色,黄沙吹打在脸上,青青的胡茬长在略微被磨破的皮肤上,扶桑国的疆土,也被霸占了大半。

我被御世衍安置在刚打下的一座小城里,因着御世衍的功劳,将士们也都很尊敬我。

他一身银丝铠甲走进来,上面沾满了风沙和血渍,他脱了盔甲去沐浴。

我忽然听见他在里面喊:“来替本王更衣。”

我抱着他的衣服走进去隔着屏风递给他,他穿戴好,我正要出去,他扯过我圈在怀里,轻轻落吻在我额头上。

“姒姒陪我随军辛苦了。”

我看着他古铜色的脸庞更显飒爽,剑眉入鬓,目光灼灼。

他像只大笨熊一样用他的脸蹭我的脸,青青的胡茬有一下没一下的锥我。

我伸手推他,“扎…好扎……”

他眼里敛了光华,融融一笑。

“姒姒帮我刮胡子好不好?”

说着递给我一支镶玉小栉,他抱我到榻上。

宽大的袍子露出轮廓分明的锁骨,上面还淌着小水珠。

他坐在榻上,头仰靠着,抱我坐在他怀里,手稍微一用力,我便整个人扑在了他身上,他眼睛看别处,抿唇笑起来,喉结上下滚动,只觉空气都已经升温了

我挣扎着要坐直,他傲娇拒绝,眼里一片宠溺。

我小心为他剃髯,第一次有這麼近距离看见他的喉结,彼此几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他闭着眼睛舒缓享受。

我用白绢替他擦拭干净,看着那张面如冠玉的脸,腹诽道

“你要是去南风馆绝对能是活招牌!”

“姒姒什么时候还去过南风馆?”他挑眉笑问我。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抚上那被风沙吹打得有些粗糙的脸上,轻轻按住我后脑勺,让我趴在他胸膛上。

“姒姒帮我剃一辈子髯好不好……”

宽阔硬朗又温暖的感觉,让我有些害怕迷失在这种安全感里面。

庆功宴上,大家欢畅饮酒,起舞嬉闹。

我站在御世衍身侧,他笑着看下面的将士们,突然对我讲,“其实有时候看见他们,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活着归家。”

他唯有对他的将士们惺惺相惜。

忽有个士卒招手喊道:“将军下来一起跳舞啊!”

酒香肆意,大家叫一声将军,又叫一声我,将我们俩撞在一起,围着说酒荤话,嚷嚷着凯旋归京后要喝喜酒,说要早点生个白胖娃娃带到军营里欺负

他们说御世衍怎么能像他们这些粗人一样,都没听将军对我表过白,比他们还榆木疙瘩

我听着有些好笑,也真觉他们虽地位卑微,死后也只是无名小卒,但心里永远干净善良,天真烂漫。

在一众的起哄声中,御世衍面颊酡红带醉,捧起我的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有些羞怯,“姒姒以后是妻主,什么都听姒姒的好不好……”

篝火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摇曳不定,皎皎月华打在他脸上映衬他立挺深邃的五官,声音因着日日在大漠作战变得苍劲低哑。

我朝他莞莞一笑,抬手勾住他脖子,他喉结起伏,一时情动不已,紧紧搂住我吻下来。

我仰着脸,学着他的样子一点一点回应他,他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月色朦胧,他只觉得好似一场浮梦,缥缈得让他看不真切。

同年四月,御世衍将西北三国戗杀殆尽班师回朝,御子决也登上了皇帝之位,亲自为他接风洗尘。

皇城天下,无不欢庆,皆说颉南王天生将帅,可他们不知,御世衍此次回来也是为了逼宫。

不日,我便被御世衍的亲信接到了外郊住下。

漫天柳絮飞舞,我又想起那日比丘所说的话,似乎冥冥之中也有所预兆。

临走前他予我说:“若是此次宫变胜了,我做了君王,我们白头执手,风光一生。若是败了,我就带你逃走,逃得远远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我们买一处宅子,我与姒姒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皇宫一日之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鲜血染红了半边天。

御世衍的重骑所到之处无不变成了流离失所的孤魂野鬼,宛如人间炼狱。

他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一步步登上那宝座。

他太高傲了,他自以为虎符在握,皇城兵甲散漫,八千精甲可逼宫。

宫中死气沉沉,这寂静中他忽有种不祥的预感。

须臾之间,外头兵甲声急,兵戈相碰之声不绝于耳,疾雨般的箭矢从天而降。

一时之间毫无招架之力,御世衍心下狂跳,已觉不妙,无数的箭矢飞疾而下,叛军应声倒地。

四面八方冲进金戈铁甲的骑兵,是四方郡守的驻军,他们将御世衍和零星叛军团团围在中间。

御世衍身负重伤,握着他那柄通体黝黑的长剑,单膝着地,身上腿上还插着被折断的箭矢,鲜血顺着盔甲滴在地上。

他逃不掉了,可心里还想着,他不能死

“姒姒还在等我……姒姒还在等我回家……”

太子身着金甲手握长戈,冷声道:“颉南王数典忘祖,起兵造反,拿下!”

他不跪反是颤巍巍站起来,嘴角溢着鲜血,眸色猩红

“我御世衍提剑斩猐戎,而你嵇梁皇帝夜夜满杯醉,他配做君王,为何我不能做?我与父亲一生为嵇梁国南征北战,保家卫国,数年来不受一蹄之祸,而你们这些人尸位素餐,日食俸禄三百石,可知玉门关中满城遗孀,多少马革裹尸还,一句权倾朝野,狼子野心,就可夺我父亲性命,处以腰斩,你做君王,心中可会惶恐?”

四周噤声一片,众人惶恐不敢言。

太子浑身发颤,目眦欲裂,紧盯着御世衍,心中栗栗危惧,“颉南王妄言妄听,离经叛道,蛊惑人心,入截舌刑!”

随即立刻恢复平静,抬手示意且慢,命下属提来一个小金匣子,打开一看,竟是御世衍亲信发紫的头颅。

他心下一惊,害怕我落入御子決手里,但脸上毫无波澜,嗜血的眸子冷如冰窖,嗤笑一声,“你当真以为你杀一个女人就能撼动我分毫嘛?”

太子眼中精光一轮,半带轻笑,从盔甲里拿出那枚玉骨吊坠。

“我知你与赤宁国密谋,你把虎符和计策交出来,我留你生路。”

太子命人脱了御世衍的铠甲搜身,却什么也没有。

他抬剑移到御世衍锁骨处,划开里衫,看见另一块玉骨吊坠

“原是一对啊。”说着挑断红绳,连同手上这一枚一并丢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你不说,鄢姒就要死了。”

太子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深以为然,早已擒住了御世衍的软肋,扼住了他的命脉。

御世衍跪在地上,捡起一块只剩“太平”二字,尚还完整的碎玉死死捏在手里,划破手心里也不自知。

说完,太子沉声下令到。

“颉南王,前镇国大将军,作乱犯上,众怒难犯。念其功勋赫赫,今处截舌断筋之刑,贬为庶人,流放西北,归来软禁皇城,重卿应以儆效尤……”

众人皆跪地拜首,“吾皇仁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临行被流放西北前一日,新皇要我去见他一面。

我站在牢笼边,不知道说什么,他缩在一角,尽力挡住自己,怕我见到他的狼狈模样,身上皆是被鞭笞的血痕,囚衣也是破烂不堪。

曾经那样桀骜的人,如今也这样卑躬屈膝。

渐渐的,一种发自肺腑的悲伤的感觉席卷我,像是灵魂深处的痛哭,像是我,又不像是我。

我想起他醉醺醺的时候,半举着手要和我十指相扣,我嫌弃的抽离叫他别碰我;

想起被扶桑国败军掳到沙漠腹地,他拿着那柄通体黝黑的长剑,威风凛凛地说:“姒姒,别怕,我来接你了……”;

想起他握住我的手,一笔一划教我写:“一生一代一双人”

我转身走出监牢,他亦不敢回头看我,只觉如今的自己早已不配站在我身旁,更是个没用的废人,再也不能护着我。

他心里苦笑收回了那丝丝不舍与绮念,唯愿我平安就好。

两个小狱卒给他戴手镣,见他手里紧握着一块美玉,一时贪心起意,又想起他曾是颉南王,看他这般在意,断定价值连城。

“老大,这玉能卖不少钱吧?”

狱卒推推旁边的人,“嘿,好小子,眼光不赖啊!反正是个囚犯,右手早就被新皇挑断了,谅他也打不过我们,倒不如我们拿了吃顿好酒。”

二人一决定,便开始抢夺那块碎玉。

御世衍被束缚住手脚,揍了好几拳,手足无措,生生将那碎玉吞了下去,狱卒恼羞成怒打的更狠,旁的赶紧上来拉住几人道:“打死了我们也会没命的!”

几人这才悻悻整理衣服,拖着他送上囚车。

看着人被接走后,还不忘淬几口唾沫咒骂两句,才不满地回监牢里守看别的犯人。

白色的囚衣也早已染满血污,破烂不堪。

他不顺畅地抬起左手,纤长白净的手指伸进喉咙里,一次又一次。

他在那些呕出的秽物里仔细翻找,找到那片碎玉,像珍宝一般用囚衣擦拭干净。

那空空的腔室,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将碎玉紧紧攥在手里,抵在心口。

如此卑微地跪趴在囚车里,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任眼泪涌出眼眶,流到脖子上,流到胸口里。

凌冽的冷风灌入单薄污烂的囚衣,他却只能发出痛苦又绝望的呜咽声。

这灰蒙蒙的天地间,他显得如此黯淡渺小。

犹记得他走的那一年是杨柳依依的春日,如今又到了雨雪霏霏的寒冬。

皇城议论最多的就是,皇上仁义明君,当年造反都没杀他,今年那乱臣贼子八年流放期满回来了,贬为庶人,软禁在以前的颉南王府里

一切都没有变,还和当年皇城的灯夜一样。

在月华下,灯火辉煌,沉浸在节日里的人通宵达旦载歌载舞。

夫君贩商回来与我一起逛游园会去寺庙祈福,我挽着夫君的手在人海中与他擦肩而过。

他的鹤氅有些旧了,脚上戴着脚镣,他的眼神温和又安宁。

他未曾低着头,却也未看向我。

身侧淘气的小孩拉着我的衣角,“阿娘…阿娘…蛮儿要阿娘抱……”

夫君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谢阿蛮,你又胡闹!”

他低头看向那小男孩,竟有点想在眉宇间看是否有自己的影子。

他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突然想起,或许他曾经也能有这样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

他忽然觉得好羡慕…好羡慕……

下辈子不要再生在诸侯帝王家了。

做个下九流的商贾人,能予你一生富贵安稳,便也好了。

耳边似有无数声音呼唤,我倒吸一口寒气,猛地惊醒,眼前却是大祭司手摇嘛呢转经轮的样子。

我全身被写满金色的法文,身上盖着经幡,嘴里含着一颗冰凉的寒玉蝉,是复活引梦的巫祝。

御世衍那样痛恨巫祝的人,如今又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复活我。

周遭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我却只觉得如同诅咒一般,崩溃着大哭起来,发疯似的撕扯周围的符纸,摔打那些玉器。

“御世衍,你这个疯子,你不得好死!”

听到这声音,门外人心猛地一紧,知道是我醒了,投袂而起迫不及待冲进来。

太监在一旁惊呼,“陛下!小心龙体啊!”

大祭司赶忙起身低首下心伏在他耳畔说:“陛下,最后一丝魂魄也已引回了。”

他冲过来抱住我,我眼圈泛红,依旧藏不住的恨意,拼尽全力想推开他,奈何他力气太大,我死死咬住他的脖子,甚至想和他同归于尽。

他痛得额上起了青筋,却都没推开我,强忍着轻抚我的背,柔声念我,“姒姒…你终于回来了…朕好想你……”

我听着惊恐万状,对他恨之入骨,“你为什么连我死,都不放过我,为什么?”

我胡乱捡起地上一块破碎的玉器,抓着他的手抵在脖子上,哭得快要窒息,“求求你杀了我…我已经死了,不是嘛?早在你让我跪在洛宛萃灵堂前的那晚我就冻死了……”

“出去!”他朝身后那些祭司和太监内侍大叱一声。

长明灯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摇曳不定,一如他心乱如麻,“姒姒还在怪朕对不对?父亲将你送走的时候我没有能力去忤逆他,我已经后悔了,如今我已成君王,再也不必俯仰由人……”

他凝凝看着我,喉咙间滚动却又有千言万语哽在此间,出言却是带着帝王般的冷寡孤独,“朕不想,这么轻易杀了你的,数百年,数千年,我要让你陪在我身边,即使是让你永远憎恨我……”

我任由泪水打湿法文,身上的经幡因为刚刚剧烈的动作滑落肩头。

玉片把他的手心划破淌血,他抬起手背为我擦拭眼泪,解开自己的狐裘裹紧我,他眼窝微深,看上去好像几天没休息一样,带着疲惫。

我仰头望着他,如同我在那个寒冬夜里曾无数次瞻仰着月亮,神啊,求你不要耽延,不要让我痛苦又孤独地死去。

他定定看着我,眼圈泛红,眸光意味不明,只希望这双眼睛,永远,一直望着他,永远温顺,永远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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