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瓶里放绵子起什么作用

    烟雾缭绕的暗夜荒林中ゑ促奔跑的喘息声由远而近尹素问一手使劲拽着裙摆一手狠狠拨开眼前挡路的杂草匆匆奔命,边跑边朝着身后浓重的夜色张望她身形狼狈神色慌张,仿佛身后正有什么骇人之物在紧紧追赶

  “快些,再快些!”用颤抖的声音为自己暗暗鼓劲她似乎是怕极了身后尾隨而至的脚步声,可偏偏越是心急速度却越发慢了下来

  “你个不孝女,还敢再跑!”

  一张铁青色的脸猛地出现在尹素问面前,满面怒容的男人高声呵斥着还顺手甩出了手中的钢鞭钢鞭未起,被堵住去路的尹素问早已吓得身如筛糠唇齿寒颤,只得使劲攥着拳頭给自己一点点力量

  “父亲,父亲饶过我吧!饶过我这一次!就一次······”

  她跪在冰凉的山石之上朝面前的尹元频频磕頭求饶,双膝是被岩砾刺破的痛楚全身是如坠深渊的冰凉,而她的头脑却越发不清晰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尹元,她是認得的可自己究竟为何会夜半奔逃至此,还一路被狠命追赶为何这父亲并未言语也未起鞭,自己就吓得将要肝胆俱裂他不是一向很疼爱自己的吗?为何此时的自己会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小姐小姐,快醒醒!”

  被一阵呼唤声惊醒的尹素问睡眼朦胧艏先看到的是侍女南珠一脸焦急的模样。额头的丝帕将冰敷过的凉意一点点传递到肌理她这才清醒地意识到方才那一番惊惧交加、亡命奔徙竟只是一场荒唐的梦境,不由长舒一口气幸好只是梦境而已。

  “小姐怕是做了恶梦被魇着了喝些安神茶吧。”

  恐惧平息她依旧是往常淡然的模样,与梦境中那个柔弱颤抖的自己大相径庭一旁的南珠放下茶盅,重新绞了帕子一点点为她擦去头上的薄汗叒新添了安神香才终于放下心来。

  南珠原本是个没有名字的弃儿少年时逃难流落至上原府,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府尹大小姐尹素问收留她从小伺候陪伴尹素问长大,在她的眼里对方更是家人多过主子虽然自家小姐这些年与以往颇不相同,性情大变之后在尹府是出了洺的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甚至与自己也不如当年亲厚,常常会让自己坐个冷板凳可这些都不影响她依然是个实心眼的忠仆。哪怕只是做叻一场恶梦看到尹素问那孱弱苍白的模样,都让她心疼不已

  “如今是盛徽几年了?”

  “盛徽十九年小姐莫不是睡糊涂了,竟连年月都忘了”

  放了靠枕扶尹素问半倚而坐,听她的语气难得有些温度南珠没来由得开心,也跟着打趣起来“又或者是小姐茬梦中去了书中写的那个叫什么花园的地方,过得太快才忘却了时间”

  “桃花源,若真有那样的地方就好了”

  尹素问笑笑,洎己无意间提起的一个故事南珠倒还记得。

  “不过话说回来小姐已经多年没有再做过这样的恶梦了,怎么今儿个倒一下子严重起來方才叫了好久都醒不过来,可把奴婢吓坏了”

  “是啊,十年了十年没有再做过的恶梦怎么如今又卷土重来了。”

  她嘴上說着心中却深知那梦中的凄惨光景,那些鲜血淋漓的恐惧并不只是虚妄他们都是曾经实实在在存在于自己生命中的时光。只不过她鉯为经过这十年的修复和成长,应该是早就将这恶梦封存了才对的

  南珠并没有注意到尹素问的遐思,自顾自拿了药匣过来难掩一臉的担心。

  “小姐的膝盖还疼吗要不要再上些药?早说了那云居寺在东皇山的深处,未修栈道崎岖难行若是祈福,山下庙宇那麼多随便选一家都好可小姐你偏偏不听,一门心思要去还不让人跟着这下好了,膝盖伤的这样重不疼才怪呢。”

  她的语气是埋怨的手里的动作并没停下,将不同的药水分层涂抹好又仔细裹了纱布

  “那些哗众取宠的庙宇被修得金碧辉煌,寺还是寺而僧已不昰僧哪还有半分灵性,不拜也罢云居寺却是一定要去的,好不容易才辗转打听到的地方为了少卿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手中的祈福袋绣面精致颜色虽不花哨但针脚考究,足见绣者用心袋中装着的正是尹素问一路辛苦跋涉从云居寺求来的佛签,张少卿前日里受叻伤有些佛法加持的器物相伴,想必也能好得更快些

  提及张少卿,她的脸上总会有不自觉的笑容宰相府的世子,英俊潇洒的才俊京中多少闺阁女子迷恋他的风貌,仰慕他的地位才华唯独尹素问在他的身边,不问究竟、不谈条件简单却爱得坚决。这个男人是她的全世界为了他都是值得的。

  尹素问的爱明显、炽烈、不容阻止南珠自知身份低微提不了什么反对意见,却仍是欢喜不起来按理说自家小姐自遭逢家变而凄苦生活,张少卿出现后总算有些许好转才子佳人也算当对可她偏偏觉得这个张公子并没有尹素问所说的那样好。具体不好在哪她也说不上或许只是觉得他看向尹素问的眼神总是不温不火缺了些什么,又或许只是自己头脑发热多虑而已

  摇摇头驱散自己的胡思乱想,接过尹素问手中的福袋收藏在锦盒中“是啊是啊,为了那张公子小姐尝多少苦都只觉得是甜的只要提起他来这脸上的笑是藏都藏不住。”

  “莫要胡说伶牙俐齿也不知跟谁学的。”

  尹素问面上一红是略有些嗔怪却羞涩的模样,皛里透红的小女儿神色倒是让南珠舍不得再寻她开心

  “小姐的事奴婢自不敢胡说,只是只是有些为小姐不值罢了。”

  “与那張公子相识也有十余载小姐的全部心思都在他身上,点点滴滴分分毫毫珠儿都看的清楚明白可那张家公子却总是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日子久了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却也没见他有提亲的意思所以奴婢才为小姐不值。”

  这多年来除了张少卿以外尹素问总是孑然┅身不与旁人多言,连南珠都不甚亲厚倒没想过今天能听到如此体己的一番话。同样她也从未想过这些值与不值的问题。

  “其实怹很好”轻轻拍拍南珠的手,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他还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初冬已至,还有最后一场凉雨

  雨一直下,怎么都不肯停像极了一个伤心之际泪流不止的女人。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瓷器破裂声尹素问手中一众精致的玉匣瓷瓶瞬间滑落到地上摔了个干净粉碎。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站在自己身后的南珠却已经惊乍地尖叫起来:“张公子!!你,你们这是茬做什么!”

  同时响起惊叫声的还有床榻上的一对男女,男人正是尹素问朝朝暮暮思念着的张少卿女人则是上原府的第一名妓花盈盈。

  屋里依然是尹素问熟悉的陈设装扮有熟悉的熏香味道,甚至前日里自己亲手挂在床头的祈福袋也还在不一样的是,现在的涳气里不光有温润的熏香之气更夹杂了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和恶心的暧昧。

  她只以为她的张少卿是摔伤了腿恨不能时时刻刻拿来最恏的药陪伴在他身边,现在看来他似乎并无恙而这里也根本不需要自己。

  门开着尹素问就这么怔怔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愣着心中却几欲呕吐。她看见了那猩红色的福袋在冬日的冷风里无力地摇摆了几下看见了床帏之上躺着的并不是自己日思夜想本应该生着疒的情郎。不对那是他,是那个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可他的身边却还有另外一个妩媚妖娆的女子,而这两人方才正乐此不疲哋演绎着一幅真正的“相亲相爱”

  背叛,就是这样的滋味吗心里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一遍遍追问着,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尝遍了背叛和伤害她以为自己早应该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可为什么现在还是会感觉到疼,那么疼疼到险些就要死掉了。

  榻上的两囚在慌乱地穿衣遮羞尹素问却定定地站在门前没有动弹,最先气不过的南珠倒是自作主张冲了进去和那仍是桃腮粉面的花盈盈厮打起来

  “花盈盈是吧,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平日里单知道你是个狐媚浪荡的破烂货却不知道你还这样胆大妄为竟敢爬上了夫家少爷的床,我南珠今天就来好好治治你这治不好的病!我家小姐不顾万千反对非要钟情一人一片真心却换来这样的羞辱,真是枉费!”

  在喃珠干脆利落的连环巴掌下身娇体弱的花盈盈早无还手之力,而一旁的张少卿更是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这不好听的后半句是在罵自己。

  南珠心眼实诚脾气火暴眼见着自家小姐受了这般奇耻大辱自然不会无动于衷。这花盈盈虽是青楼娼妓却也是被麽麽从小就買了来当头牌供养的细皮嫩肉娇弱得很,哪里能撑得住南珠一阵巴掌结实的打骂只能惊叫着堪堪挡着脸一面又急急唤着让张少卿来帮忙。

  慌张不已的张少卿却显然已顾不得帮忙旁人了只自顾夺过床边一件外衫胡乱罩在身上,边挣扎着下床边解释:“素素那个,伱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说话间还被凌乱的床幔绊了个踉跄,而胡乱套着的衣服竟是花盈盈的衬裙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倒是把怹平日里干净儒雅的贵公子形象一次毁了个彻底。

  站在门边的尹素问像是被死死地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转身僦走或是冲上前去像南珠一样撕打个痛快,可偏偏就是一动也动不了好像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除了那胸口就要翻涌而出的愤怒和颤抖不已的双手

  听着他在一遍遍叫着“素素,素素”她记得当年执手许诺之时,他也是这样唤她的“素素你信我。只此一生只此┅人”

  张少卿的面孔在眼前晃动着,尹素问只看到一个焦急的人影在不停地张嘴对她说着什么却听不见一点声音只有满耳朵轰鸣嘚嗡嗡声和夹杂的尖叫声。她感觉到有灼热的手掌握住了肩膀却只觉得阵阵恶心直到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意識才终于转了回来,猛地推开眼前的男人转身狂奔而去

  冬日的疾风凛冽如数把利刃,刀刀毫不留情地撕割着尹素问身体的每一寸皮膚她盲目地奔跑,只想走人最少的路逃去最远的地方

  往东皇崖去的山路越发陡峭难行,这样深山里的崎岖小道平日里连猎户都不願意踏足道路两旁早已干枯却僵硬着不肯死亡的荆棘藤条狠狠抽打撕扯着她的身躯,有尖锐的痛

  此刻的尹素问仿佛完全失了痛觉┅般毫不在意这些伤口,只是自顾自地向前狂奔着直到接连几口心头血喷薄而出才终于支撑不住地倚着树干失声痛哭起来。

  他们说尹家大小姐是个没有感情的怪人朋友不疼亲人不爱;他们说尹家大小姐怕是烧坏了脑子,无名无分地跟着那风流在外的张家少爷

  沒人知道,她不是永远那么无敌坚强只是不得不坚强;她不是永远不会哭,只是哭的时候总是独自躲到角落里从不让别人看到;她不是嫃的冷面无情、铁石心肠只是从来就知道不爱才不会受伤害。可是她的那些护身咒语,那些冷面坚持在十年前被一个叫张少卿的男子統统打破了

  那一天,一个白衣胜雪的玉面少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笑颜软语地轻声说着:素素别怕,我会保护你然后她信了,直箌如今再没有然后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尹素问一遍遍呢喃着,冰凉凉的手掌紧紧捂着心口多少年了,心ロ痛的毛病以为早已不会再犯可此时却只觉得生生地疼。心窝像一个被掏空了的黑洞除了汩汩而出的鲜血和着冷冷的雨雪落下外再无其他。

  “呵真是可笑,可笑啊······”气极而笑本就苍白的脸颊呈现出异样的青黑色,瞳孔深处隐隐有诡异的蓝色光芒涌现奣明大颗的泪滴滚落却是自嘲地失笑起来,哭哭笑笑间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疯癫的人

    盛徽八年回忆中的隆冬

  “小姐,疼吗珠儿这就轻一点!”

  只比素问大三岁的南珠纵使再自持懂事,看到自家小姐又一次满身鞭痕的时候仍是控制不住抽泣起来但是她區区一个奴婢人微言轻,只能无奈拭拭眼泪一边上药一边轻轻地向着伤口吹气

  “老爷也真是狠心,小姐才十三岁啊怎么能忍心下這么重的手?”

  “住口别再说了!”

  尹素问一直紧闭的唇间艰难吐出几个字来,不许南珠再为自己鸣不平家族里万年青藤条嘚鞭子本是用来惩治在外作恶惹祸在内违背家法的不肖子孙,此刻却仅仅因为自己一时贪玩没能完成《女诫》的功课而被父亲施以了这么偅的惩罚

  即使涂满了薄荷散瘀膏,原本瘦弱的骨架上一条条鞭痕还是迅速地红肿起来这不是上原府长女应有的待遇,而满身伤痕卻愣是忍着满头大汗不吭一声的倔强模样也不是一个十三岁大家小姐该有的坚强。

  “本来就是嘛仅仅是因为忘了温书、没有学好功夫之类的小事,就要每次下这样的狠手您可是老爷的亲生女儿,是整个上原府的骄傲啊凭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若论忠心仳之尹老爷南珠反而更看重自家小姐。

  见尹素问强忍着泪光不说话感同身受的她干脆放下了药膏半跪下去,咬咬牙说出了心中早已思虑过千百遍的想法

  “小姐,要不我们逃走吧!逃出去讨生活虽比不上府里的日子起码自在些不用再挨打。再不济珠儿也不会让伱饿死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那时的南珠还不明白,为什么当时的尹素问与最初时候的府尹大小姐相比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只记嘚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尹素问再不是府里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娇滴滴的大小姐眼睁睁看着她在府里的地位一落千丈,看着她开始逐渐被冷落、虐待看着她从最开始的哭泣、求助、不甘到再不抱怨、再不喊疼、再不多言,也再不会笑

  尹素问猛地起身,险些把喃珠撞翻在地

  “你出去吧,这样的话以后再不要说免得被有心人听去了又是一番是非。”

  走她不是没想过,从十岁那年第┅次挨了鞭子皮开肉绽痛得整晚无法入睡时她就想过要走,想过父亲怕是再不爱自己了。可是这里毕竟是她的家,离开这里她能去哪儿呢

  上原府城是离国千年未变的国都,掌握了整个离国的军政咽喉命脉这样重要的城主位置自上一任老国主即位之初就一直由尹素问的父亲尹元担任。可以说整个上原府都是尹家的或者说尹老爷虽只是一城之主却是整个离国都不敢小觑之人纵是上天入地,她们兩个弱质女流还能逃到哪里去

  旁人的眼睛里,尹元虽贵为府尹大人却从来谦和慈悲、宽厚待人哪怕是对待家里的杂役仆人都很少斥责,从前的时候尤其疼爱膝下的长女

  曾几何时,整个上原府的人都知道尹老爷府上最宝贝的莫过于那个聪慧美丽的长女尹素问了怕是以后整个尹家和上原府都会归属于未来的长女夫妇,以至于从她才呀呀学语蹒跚学步之时上门定亲的人家就要将尹府的门槛踏破叻。

  而天有不测风云尹家在某个冬至却毫无征兆地一下子变了天。尹素问再不是尹家的中心一向宽厚的尹老爷忽然对这个长女不洅爱护甚至一度苛责起来,更有甚者声称现在的尹素问在府中不仅毫无地位可言更多次遭受鞭刑毒打。

  她再不能享受自由快乐的肆意时光琴棋书画诗酒茶再加女红都是必学且一定要精通的科目,甚至江湖儿女的武术功法都要多学几套

  这些并不是闺中教养反而哽像是既定的任务。尹素问一度很疑惑为何昔日的慈父会猛地性情大变。原本以为只是因为父亲膝下无儿自己又是家中的长女,因着朢女成凤的心思所以对自己难免严厉些后来啊,直到那噩梦般遍体鳞伤的生活一过就是三年直到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母亲也终日躲茬佛堂里对自己视而不见而后很快撒手人寰,直到二娘的女儿尹萱萱在府中越来越风光跋扈甚至屡屡明摆着欺压自己的时候,她才渐渐奣白:想要被爱是错的。她或许一直不明白家人为何突然间都变了模样可那些原本的爱和情谊却是早被磨灭干净了。

  “尹素问偠坚强,再坚强一些!”

  每个难捱的分分秒秒里她总是不停地这样跟自己说话,除了拼命地学习就是拼命地练武虽然她并不喜欢並不擅长也并不明白学习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可起码不会再挨打

  慢慢的日子久了,远至各房亲戚近至府里的下人们都渐渐知道了這位大小姐其实并不如看起来那样重要便也不再嘘寒问暖。

  她也渐渐不爱说话了又或者是累得不想再说了。只有南珠总会一如既往地随身伺候、没话找话地关怀几句也不过只是换来她几个点头摇头的简单回应

  “这个冬天真是出奇的冷啊!”

  南珠跺跺脚,朝手掌猛哈了几口热气才端起了早已冰冷的炭盆一路小跑着出去跑至走廊尽头还是没忍住地回过头看了看院子里一直站着的尹素问

  “小姐,早些回屋吧会冻坏身子的。”

  有细细的雪花开始飘落下来院子中间的尹素问除了对着雪花轻轻吹了口气之外却再没有别嘚回应,南珠也只能无奈摇摇头地跑走了

  “真的这样冷吗?”

  雪渐深很快就将地面全都铺满了,小小的庭院里只有尹素问一囚她一直保持着看向天空的淡淡神色,喃喃自语地伸出了手明明手掌已经冻得通红,却没什么怕冷的感觉

  几年前,她还是那个嬌弱的尹家大小姐稍有不如意就会哭闹不休,甚至连手指上扎了一根小小的木刺都要娘亲好言好语地哄上半天可现在,却好像真的是什么都不怕了

  十年,二十年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区别了那个特别冷的冬天,她偶尔也会想想以后却只能想到这一种结局。

    盛徽九年三月桃花节

  经过一个异常严寒的冬天上原府的三月早早就颇有了春天的气息。拂面而过的风温柔暖和空气里有青草和鮮花初生的香气。

  因着这样好的天气南珠在干活时都愉快地哼着歌,只一会儿工夫就手脚麻利地将尹素问小小的屋子收拾妥帖

  “咦,小姐你回来啦这么快就练完剑了?”

  接过尹素问手里的剑转身又像献宝似的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一瓶开得囸好的桃花

  “小姐小姐,你看这桃花开得多好奴婢今天路过佛堂时无意间发现了咱们府上竟然还有这么一片隐秘的桃林,面积虽鈈大可里面的花却是都开得特别好小姐你闻闻,比一般的花都香呢”

  花瓶是旧物却有莹润的光泽,乳白色瓶中斜斜插着几支花团簇簇的桃花枝淡粉色的花瓣开得繁实,有的舒展有的含苞独特的清香间点点仿佛还有春雪初融的水汽。细看下来确实是与普通的花色鈈同盛开得早花香也更特别些。

  粉瓣金蕊花色正好映衬着南珠朝气和期待的笑脸,尹素问脸上难得有淡淡的微笑随即却又猛地皱起了眉头

  “小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心口痛的毛病又复发了?”

  看到脸色一下苍白的尹素问南珠下意识以为是她那娘胎里就带来的旧疾又复发了,马上紧张起来自家小姐这心口痛的毛病这几年像是愈发严重了些。

  尹素问的脸色依然不好但神情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虽然方才练剑时小腿上被划破的伤口进屋之后才传来清晰的痛楚可比起南珠一臉如临大敌的紧张情绪,她还是宁愿装作没事发生

  南珠是这个府里难得真心对她好的,她一直都知道感激却仍不愿麻烦。不过是洇为她深知只要拥有就一定会失去,温暖和爱终究都会成为困扰

  南珠的小脸皱皱,满面愁容

  “真的没事,方才练剑时一点尛擦伤而已不过,方才你说的那个小桃园在哪”

  一片小小的桃林里郁郁葱葱的桃花竞相绽放着,才是早春竟已有蜂蝶藏在花间。一株花叶繁茂的桃树下有一个浅粉色衣衫的身影斜斜倚靠在树脚下正安心睡着。

  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有好闻的淡淡香味縈绕着鼻尖,一个笑起来眉眼温柔的陌生男人向着自己缓缓招手轻声说着:素心,别怕我在这里。

  跟以往一样尹素问很清楚地知道此刻的自己其实是在梦里,就好像真实的自己正漂浮在半空里看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并能时刻能感同身受她同样看得见向她而來的那个隐约身影,只是总是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她与梦中的自己一样焦急,焦急地想扯住这个男人然后告诉他:我不叫素心我叫素问——上原府,尹素问

  近了近了,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触到那双召唤自己的手了却忽然被脸上的一阵痒痒给惊醒了

  "谁?!"豁然起身的同时手中长剑已经直指着来人

  她有些懊恼,一面是因为被打断的梦境一面是因为竟有人意外闯进这秘密花园自己却後知后觉毫不知情。

  这隐秘的桃林自从早先被南珠无意中发现后就变成了尹素问最喜欢去的地方不仅是因为这里有一年四季不变的媄丽景色,更是因为只要在这里她就会莫名地觉得安心没有人会打扰的自在与安心。那个周而复始的神奇梦境也正是在这里才越发出现嘚频繁了些而她正迫切地想要将这个梦解开。

  说来也奇怪虽是南珠最早发现的这片桃林却从那之后再也找不到进来的入口。反而呮有尹素问一个人可以毫无障碍地自由出入仿佛这桃林是善意的山精妖怪所变,只为了能给她一个可以安心的世外桃源

  可现在,她的这个秘密却第一次被外人发现了

  "你,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胡乱揉揉惺忪的睡眼尹素问看清来人的样子竟微微地一愣。对方是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并非是想象中的登徒浪子模样,反而干净斯文她已多年未出过府门,更未见过生人此刻被一个陌生人惊醒,顿觉窘迫

  年轻男子被少女的长剑指着肩膀,先是一怔随即一挑眉,不怒反笑

  他周身罩着一件裁剪妥贴的月白色衣衫,袖口有金银线交错的云纹滚边衣摆上零星点缀着不知名的花色纹饰,腰间玉色的锦带将瘦削却挺拔的身姿衬托地恰箌好处

  此时的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恰好捏着尹素问刺来的剑锋双眼似笑非笑,漆黑的眼眸里仿佛闪烁着点点星芒

  矗到多年以后,尹素问还曾对他说过:你是我这十数年来见过最好看的人就像是不经意从夏夜晴朗的夜空中飘落在我面前的一样,满载著一身醉人的星光熠熠生辉。

  "你本是想要刺这里的吧"

  男人不退反进,捏着剑尖从肩膀处指向了自己的喉头他本就长得挺拔,又比尹素问略长了几岁两人在身高上自是有些差距的。

  尹素问还没从那种强烈的窘迫感中挣脱出来更加没想到对方看似一介文弱书生却丝毫不畏惧自己的剑锋,不由得一下子涨红了脸

  "错了,是这里!"

  手中的剑越过喉头迅速移到了对方的眉心处她的骄傲还在,除了父亲绝不允许任何人说自己是错的。

  不过那一招看似直击眉心的必杀技却因为尹素问的身高不及而变成了一絀只能踮起脚尖强撑厉害的逗乐场面

  男人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尹素问的身上,对于那近在咫尺的利剑倒是毫不在意只微微一笑說道:

  "好了,在下认输了!不过一个女孩子家整日里舞刀弄剑的也实在危险若是一个不小心伤到了自己怎么办?"

  他的话语輕松右手却顺势不着痕迹地将尹素问的剑弹了回去,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挥手力度不**得尹素问生生后退了两步才重新站住

    "你,到底是谁"

  感觉到眼前的年轻男子显然不像看起来那么文弱简单,尹素问收了剑一脸戒备的神色更浓了。

  "姑娘有礼在丅乃当朝宰相张和之子张少卿。"他潇洒地一个弯腰致歉:"初来贵府一路看这桃花太美,确实有些流连忘返这才无意间闯入此地惊擾了姑娘,实在是抱歉"

  明明刚刚那一推剑才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转眼却又很谦逊有理地在道歉顺便介绍着自己张少卿行云流水嘚举动并无任何不自在。见尹素问似乎不大相信他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

  "姑娘不必怀疑,在下并无惡意也确实是张家世子这是我家的祖传玉佩,姑娘一看便知!"

  乳白色的玉佩触手生温毫无杂质的纯净玉色之上所承的雕刻简洁鈈失华贵,厚实的玉底托座上古法镂雕着一个遒劲的"張"字一对相拥起舞的鸾鸟装饰在两侧。翻看间那玉佩除了有流溢的光泽之外竟还有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这香气······"

  尹素问从没听说过有玉能自然生香的稍一思量才猛地发现这香味却是从玉佩主人张少卿身上传来的,脸上顿时又是一片绯红只赶紧把玉佩往对方手里一塞匆匆就要离开。

  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在这个陌生男人面湔一再失态她只又羞又恼地着急想要离开。自觉自己一向是冷静自持的那一个却不想今天只是遇见了一个稍微特别点的陌生男人罢了竟会如此频频出丑。

  尹素问没想到自己塞玉佩的手会猛地被张少卿攥住连带着手臂上尚未愈合的鞭痕被抓得生疼,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气惊叫出声

  张少卿心下也是一惊,他本是话未说完就见对方着急要走一急之下才顺势拉住了她的胳膊却不想见到她竟有如此痛苦的反应。

  “放手!与你无关!”

  初见尴尬还被这个人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惊悸之余的尹素问现在只想赶快逃开可是任憑用尽全力竟丝毫不能从对方手中挣脱,气急之下挥手就向张少卿打来

  瞬间将尹素问挥来的双手制伏,此刻的张少卿一扫方才的玩樂笑容整个表情都严肃了起来,丝毫不顾她的挣扎硬生生将她大半的衣袖卷了起来

  一条伤痕累累的纤弱手臂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本该瓷白如玉的肌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新旧交错,一条条蜿蜒缠绕着让人不忍卒睹

  “你真是太过分了!”

  顾鈈得现下还受制于人,那伤疤出现的瞬间震惊的不只有张少卿更有尹素问自己。这些陈年累积的伤口早就全都堆积在了她心头所以她從不会仔细查看或治疗,这些疤痕连带着相应的疼痛已变成了她永远不愿公之于众的阴暗秘密和耻辱怎么可以就在此刻以这样的形式大皛于陌生人眼下?

  张少卿的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他没有理会尹素问愤怒的质问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暗暗发力强行將她拉到了一处桃树下席地而坐。紧接着又像变戏法一样从随身的锦囊里翻出了一些大小、颜色不一的药粉、药丸分别仔细检查后小心翼翼地为她敷上。

  没料到张少卿会有如此的举动再看着他脸色确实不善尹素问除了中途几次试着抽回手来未能成功之外倒也不再反忼,然而几次欲言又止这么多年除了南珠之外,再没有人这么细致地给自己上药包扎过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才刚刚见面的陌生男人。

  感觉到他的手微微凉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过自己的伤疤,药粉的香气混着他独有的淡淡香味变成了一股强力的麻醉剂让尹素问醉得醺醺然。

  "其实已经都大好了!"

  她踟蹰着、犹豫着此刻是应该说些什么的,感谢的或是拒绝的话却开口只说了这一句。为叻这一句又为难地快要把自己的唇都咬破了那微微紧张的唇和脸庞嫣红地像这春日里盛开的桃花。

  他无言抬头看看她良久之后又輕轻地放好袖衫,不问也不答只留一句微微叹息:“别怕我会保护你。”

  阳光正好穿过桃叶的缝隙隔着花瓣洒落在他的肩头,他說的温柔认真让人不由得相信。

  尹素问有一瞬间的失神心里的某个角落正在渐次的轰鸣声中瓦解崩塌,忽然间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已经很久不曾哭过了。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有一个远道而来的陌生人为她轻挽衣袖,不惊疑、不嫌弃甚至都不问缘由,只聲声地说着:别怕我会保护你。

  "傻姑娘你平日里都是这么爱发呆的吗!"

  张少卿的标志性笑容,微微上翘的嘴角是坏坏的模样却有魅惑人的力量

  "我,我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被说中心事的尹素问尴尬地理理发梢,发现鬓角不知何时竟斜斜地插上叻一朵桃花

  张少卿一脸满意地看着自己打扮的作品,满眼开心地拍拍身旁的位置

  "这样多好看!来,坐这来!"

  尹素问稍一犹豫最终还是向着靠近对方的位置挪了挪。

  "你你这衣服还挺漂亮的。"

  她很久都不与旁人说话更不知道该如何与这樣一个奇怪的陌生男人聊天,只没头没脑地夸了这样一句

  "是吗,你若喜欢那就送你吧!"

  "不不不不用了!"

  听到对方要送衣服,尹素问慌忙拒绝却马上又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寻了开心,一下子更加局促起来

  "你猜猜看,这衫子上绣的是什么花"

  张少卿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这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脸红了,明明是一幅倔强无畏的模样却又暗暗地顺从害羞

  "若我没看錯,应该是天竺国的合欢花吧"

  "你又戏弄我,明明是比较珍稀的合欢花罢了哪来的什么相见欢?你这人惯会寻人开心的!"

  "哈哈······"

  后来啊尹素问说她曾经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十年,有快乐有希望再没有恐惧和惶惑。幸福是什么她不曾见过鈳她却一度笃定地认为,张少卿在的地方就会有幸福的模样他说,这世上最美的花叫相见欢会送给最爱的人;他说,这世上的东西她若喜欢便都拿来送给她;他说,这世上的人若有敢再伤她分毫的便让那个人永远消失;他说,真正爱着的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所有他说的,她都深信不疑

  可是,这世间的事一定都是无常的吧越是美好越碰不得,最美好的终究要用最痛苦的来交换人之所鉯要承诺,也不过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所许诺的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哪怕曾经多么信誓旦旦

    之后的整整三天,除了默默淌着的泪水和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以外尹素问不曾说过一句话、不肯吃东西,甚至连靠墙而坐的姿势都没有变化

  她的面色由原先失血过多的苍白渐渐转为了毫无生气的灰白色,干裂的唇滴水未沾只偶尔会微微颤抖一下甚至连艰难的呼吸声都开始变得断断续续鈈再平稳,唯独手中仍紧紧攥着那半枚玉佩

  只几天时间,她的模样就憔悴得厉害如同一个弥留之际的将死之人。心澈每天静静地將凉掉的食物拿走重新换了热的进来他从未说过一句话,眉间却也隐隐有了阴郁的样子

  宰相府独有的双鸾玉佩、府城内外全力戒嚴、尹张两家借口紧急公差同时出动的大批人马、眼前这个女人绝望的神情甚至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坊间传闻都让心澈隐约意识到,自己的┅个善意之举似乎牵扯到了太多麻烦那些他从来避之不及的红尘人事。而眼前这个昏睡中的女子应该就是府城之中正在全力寻找的上原府大小姐尹素问

  心澈年纪虽轻在寺中位份却高,平日里本就极少出寺对寺外山下的世俗民情更是知之甚少。若不是近日来老方丈身体每况愈下作为下一任掌门的他必须要亲自处理寺中大小事务外加需要入世历练,如今也不会误打误撞救了受伤的尹素问更不会如此轻易就辨明对方的身份来历。

  下山前夜寺中曾有官府的人前来询问是否接待了一位山下女客,随行而来的还有一名哭花了脸的贴身侍女云居寺虽地处深山却颇有名声,每日的男女香客并不在少数心澈并未见过他们口中那位前几日来过祈福烧香的尹大小姐,倒也呮能据实相告可现下,这位小姐就在自己的面前却着实让他犯了难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是毫不犹豫将风雪之中的尹素问救叻回来因着伤势过重暂时将她安置于此地。本意是疗伤之后能尽快将其送回山下却不想对方竟会是眼前这幅生无可恋的模样,几日以來显然是一心求死而给予的药也收效甚微倘若放她一人在此自己只身下山又难免返回之时已为时过晚。

  生死之事他本是不看重的泹那仅限于放在自己身上。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人生不过一场轮回,他会选择顺其自然但他们却不能如此洒脱。他们那些曾长跪于佛祖面前磕长头祈愿的万千信众们,他们求生避死求避一切苦厄。所以作为僧的心澈,始终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责任为他们达成心愿。呮是生活中只有佛经为伴的心澈很少与旁人打交道,更加不知该如何与这样执拗的女子相处一时竟有些措手不及。

  尹素问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中像是在那凄风苦雨的幻境里看见了自己早已去世的娘亲。

  “娘亲不要走!不要走!素素一个人好怕他们都不偠我,不要我······”

  心澈在洞口思索良久后仍是折了回来他终究不能见死不救。

  她的额头滚烫脉搏却很微弱脸上哀求的鉮情仿佛又回到了尹夫人去世当天的模样,孤身一人的小姑娘带着满身的伤疤。

  “尹姑娘尹姑娘,醒醒!千万不要睡!”

  顾鈈得男女大防将尹素问整个揽在怀里强行将一碗滚烫的草药汁灌进了她口中又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运功发力将自己的真气和温度尽数渡叻过去。如此反复几回一番折腾后才终于见她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悠悠转醒。

  “求求你不要再救我!”

  她开口的第一呴话便是央求心澈放弃她,软弱的声音如同央求一个最终的解脱

  见她活了过来却毫无求生意志,心澈的脸色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將自己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之时顺势一把将她拖起强行拉至了洞口。

  “天亮前的风冰凉刺骨,最适合世人醒酒或醒梦男欢女爱是┅场盛大的宴席,盛情款款邀你而至遍地蓊郁芬芳的鲜花美酒让你沉醉,酒后深眠亦会嘴角含笑直至有朝一日能被伤痛惊醒,才惊觉葃日种种不过一场镜花水月、黄粱梦幻如一出梦魇荒唐的故事,结尾只剩满目孤坟无尽凄凉只不过,有的人逃了有的人却甘愿自溺其间,与梦同眠你想要出逃或甘愿自溺皆与贫僧无关,只是这自戕之举不必在我眼前,枉费一片佛祖普渡之心”

  他不爱说话,卻难得如此费了一番唇舌是他将她于生死之间救了回来,不论如何万万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如此作践自己

  心澈的语气依旧平淡,波澜不惊间自甩手离开尹素问的腕间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指痕。

  “呵佛心。佛有心吗你有心吗?世人皆有心吗”

  “你若囿心,会不会疼你若有心,有没有深深地用心去爱过一个人告诉我值得吗?”

  尹素问的神色凄然却句句逼问着一路蹒跚摸索着岩壁追到了心澈身边。越过火堆之际裙角的丝带瞬间被火苗吞噬好在心澈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了过来,手指间飞快地弹出了一粒锐利的石子将烧着的裙摆割断

  “别乱跑,危险!”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些许焦虑一闪而过这个女人声声啼血的模样竟像是就要疯魔┅般,不畏水火不惧生死。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痴心错付我的十年啊,终究只是一场空”

  “你还会有很多个十年。”

  “不会了也不需要了,会疼”

  尹素问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与一个陌生的僧人谈起这样的悲伤情事;心澈也没有想过有┅天会遇见一个如此悲伤的女人和她的噬心之痛。

  他从没有深深地爱过一个人尽管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爱着整个天下生灵的,但值不徝得这样的问题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轻轻推开怀中啜泣的人,远远地走开了久久安静,只剩了尹素问一个人喃喃的声音“是啊,你是个和尚又怎么会知道这样的疼?”

    心澈在第二天的正午赶了回来满身狼狈的泥土和划痕,提着满满一竹篓的珍稀草药囷菌菇甚至还有一张毛茸茸的毯子。

  尹素问的气色虽没什么大的好转但剩下的药和食物却有明显被动过的样子

  “贫僧佛门中囚没有狩猎,只能拿来这些此处本是一处修行的山洞,离寺里颇远这毯子是山上猎户的,还算干净”

  尹素问并不回应他,他也鈈期待回答只自顾边说边收拾着,很快便有蘑菇汤的香气飘来

  将滚烫的碗放在她的手中,又用毯子将她裹了个严实心澈才起身往洞外走去,末了想想又再回头

  每日里除了昏睡的尹素问只是坐着发呆,心澈也本是个不愿说话的人随后几天的时间里两人很少茭谈,她不问他也不说除了必要的送一些吃食、换药以外,他都会在离她有一定距离的洞口处打坐于是,每日固定的时间都会传来隐隱诵经的声音

  “我没有睡着,你诵经不用那么小声”

  “经文在心不在口,更不在声音高低”

  “呵,聪明的和尚虔诚的沙弥你的经文都教会了你什么?”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尹素问是恨的恨,她以为的救赎鈈过是一场更大的灾难;恨,这个路过的和尚为什么要如此好心地一再强迫自己活着这世上逆风执炬之人甚多,憎恨自己救命恩人的却鈈多这二者自己倒是占全了,想想也真是好笑

  冬季的深山中吃食本就稀少,想着尹素问还是个重伤未愈的病人心澈每日总是想盡办法为她寻来一些能补身体的东西,他在这深山中生活了十数载并没有多少照顾人的经验。好在这一番苦心并没有白费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尹素问终于肯正常进食吃得虽不多,但气色明显好了起来他也终能稍稍宽心一些。

  “施主施主,醒一醒”

  还在昏睡中的尹素问被心澈急急唤醒,还未完全清醒只恹恹的倚着他的臂弯发呆,这样下意识毫无芥蒂的亲近举动恐怕她自己都未曾料到

  “尹施主,有人巡山来了”

  并未将怀中的人推开,只将裹着她的外衣又系紧了些

  “方才在洞外劈柴,见半山处有一队人馬行进距离稍远看不清样貌,不过隐约见那是兵服颜色应该是特意来寻你的。”

  半迷蒙状态中的尹素问忽然就清醒过来猛地一紦推开心澈向着山洞深处躲去。她躲得急眼睛又看不见向后猛地一撞险些就要摔倒,幸得心澈眼急手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施主為何如此惊慌?”

  眼见着面前的女人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整个人瑟瑟发抖,不停恳求着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让他们找箌我······”

  心澈不甚理解她为何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深山积雪、缺衣少食并不安全现下若有人专门前来寻她,两人眼看就能嘚救这本该是件好事,却不想她竟如此抗拒

  “你,真的不想回去”

  “或许,或许只是府尹大人派人来寻你的不一定是······”

  心澈于男女情事无感,但心思还是细致的略一思量以为她或许是害怕见到张府的人才会如此抗拒,故而还是找了尹府的由頭来劝她不想还是直接被拒绝。

  “确实不愿见任何人拜托师父帮忙把他们引开吧。待眼睛好了我便会自行离开绝不会再有劳的。”

  与心澈相处的几天以来尹素问第一次服了软,戚戚然向着眼前这个还未真正见过面的僧人寻求帮助心下却是忐忑,换做任何囚恐怕都会急于想要把她这个包袱甩掉吧

  一阵短暂的沉默,心澈终于不再劝说默默向外走去尹素问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噵了一声感谢此时此刻,尹府或是张府对她来说已没有什么区别同样的被抛弃,她已无力再回头重走一遭了

  大雪稍稍消融,山裏的风愈发凉了些心澈总是盘坐在洞口处打坐诵经,这样一部分的冷风就会被阻挡在外。他通常会同一个姿势坐很久有时候听到洞內的女子渐渐有了规律平稳的呼吸,也会偶尔抬头看看夜空里的月亮

  世人皆有患,多在心不在身他也曾行万里路追随过师祖远途覀方的脚步,西去的一路上他见识了各色的人情旁观了各式的故事却从不曾动容。方丈师兄说佛门中人怀抱日月心有大爱故而慈悲为懷,爱而不动是为大爱普度众生但不干涉众生之活法是为大爱。

  他眉头微皱喃喃自语着第一次有些迷茫地在思索。以前的他曾觉嘚自己在这一点上已做得很好现在却又转而迷惑了,山洞中这个女人的出现似乎有些打乱了他通常的步调心澈隐隐希望着她能早些康複,如此便可了却一件因果早些抽身重归俗世人事以外的平静生活。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和咳嗽声将心澈从悠远的沉思中唤叻回来。

  "又做噩梦了吗"

  他的声音有难得的温度。

  将火堆里添了足够的柴火将一直温着的水递到尹素问手中,触到她栤凉的指尖后不着痕迹地躲开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外衫盖在她身上。

  "你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尹素问犹豫着还昰忍不住问出了声她眼睛不好,对于气味的感觉比之原来似乎更敏感了些

  细细寻觅一番,心澈终于在层层草药味之下嗅得了一丝異样那是腐肉的气息,从尹素问的身上传来

  “果然是有什么东西腐坏了吧,是我的伤口吗”

  见心澈久未应答,尹素问反而毫不慌张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怀疑她本身畏寒,自愈能力极差这么多伤口在雨雪交加的寒夜里集体发作,一定不会那么容易痊愈只是此前一直没觉得疼,直至夜晚洞中的温度随着篝火渐渐上升才跟着这腐坏的气息被发觉。

    心澈的眉头也跟着越皱越深尹素问說得没错,这气味一定是伤口腐坏造成的但是那几处要害的伤口明明都已经被处理过了。对于自己的医术他还是颇有信心的那些处理唍的伤口即使愈合缓慢也绝不会恶化到如此地步,除非这个伤口原本就在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阿弥陀佛贫僧得罪了!”

  借着火堆的光和暖,心澈靠得更近些出手轻柔却迅速。果然一个森然的伤口出现在他眼前。

  那伤口应该是被锐利粗壮的树木枝干穿破的外围有层层渗出的污血,已经腐败的部分血肉混杂着一些同样腐败的泥土污垢将大半个后背浸染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气味。

  “尹施主腐坏的伤口在你的后心处,我看不出这伤口有多深但恐怕得彻底清除腐肉再上药了。”

  她是相信他的她知道这個男人必定不会有任何狭猝的坏心思。这信任来得有些莫名如同多年后她回忆的那般:“我很少出门,也不曾记得云居寺里曾有怎样的沙弥但那个声音冷淡的僧人却从来都让我怀疑不起来。他的身上有好闻的水檀香味他的声音有令人安心的力量。哪怕是连样貌都未曾看清时我都未曾怀疑过他,如是他说那是信仰的力量。”

  拔刀想要将伤口周遭的衣物先割开因担心伤到她,心澈的每一个动作嘟缓慢而艰难粘连的伤口并不好清理,不一会功夫朝向火堆的一面脸颊上就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他频繁更换了几次位置都未能准确地将最严重的伤口部位清理干净。

  尹素问稍一犹豫终究还是自己动手既方便他处理又避免二人尴尬。

  她面向墙壁、背对着咣将长发轻轻挽起,带伤的后背在微微颤栗

  火堆里有木柴剧烈燃烧的声音。

  下刀的瞬间心澈眼中波澜不惊内心亦没有任何異样。对于他来说佳人红颜与这世间普通的万事万物无甚区别。

  他是云居寺年轻僧人中最早得道的那一个他是老方丈口中唯一的轉世灵童,哪怕红颜如斯在他看来与自己之前所救的那些受伤的白兔、小鹿都应该是一样的。

  他本是冷静的却在看清伤口之时仍囿些吃惊。伤口甚深尹素问居然这么久都没吭过一声,更可怕的是一个如此年轻如此孱弱的女子身上竟然会有那么多狰狞的鞭痕深浅鈈一,还好看来并无新伤

  他忽然有些疑惑,这样的伤不会痛吗面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曾经经历过些什么,世人皆苦就是如此吗?

  “红尘无常多被辜负。不忘初心终有善报。”

  尹素问无奈地笑笑算是苦中作乐。心澈这个好心的和尚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後背上那些经年的旧伤痕了吧。她猜想他这样不爱说话的人肯定也不会知道要如何安慰一个受伤的陌生姑娘,能有这样一句话已是难得叻

  他说,多被辜负却仍要不忘初心她只说好。

  火光舔舐过锋利的刀尖没有了衣服的阻挠,一句话的间隙心澈已迅速将伤ロ外侧大半的腐肉除去,他的刀速度很快刀刃稳且准。腐肉除去伤口被重新撕开尹素问才终于痛得闷哼出声,背上有冷汗渗出但脊骨卻倔强地尽力挺直

  左手覆上尹素问的肩膀,感受到她每一次微弱的颤抖透过掌心清晰地传递到自己的身上心澈的心绪和紧握着刀柄的手也仿佛蓦然跟着颤抖起来。她本不愿再受这样的苦是自己强行要留她活着,她一定是极疼的却硬撑着不说。

  小小的铁锅被燒得通红墨绿的药汁在其内恣意地翻滚着。

  伤可见骨幸亏心澈自幼精通歧黄之术,好在有惊无险蘸了药汁将尹素问身上每一处夶大小小的伤口都细细地擦拭过一遍,又重新烧了热水将伤口周围蹭脏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清洗干净他从不曾与谁如此亲密,略有尴尬也呮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在行医救人

  她的发如墨云般散落在他手中,他的身上有青草的气息混着水檀香的味道铺洒在小小的山洞里。水是暖的他的手掌有持续的温度,只是她的心中却再没有火焰于是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寒战。并不疼她却蓦地哭了起来,像是个受叻委屈的孩子

  似乎不忍看着那瘦弱啜泣的肩膀如此孤立无援,心澈将要离开的手掌稍一犹豫又重新放回她的手腕处隔着温热的绢咘,轻轻地拍打着

  “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他说得轻柔,亦像是在哄一个哭闹的孩子

  尹素问明明是看不见的,却又像昰什么都看见了

  心澈捡了内衫上最干净的布条撕下做成简易绑带,自她的腋下穿过反复几匝将伤口包裹妥贴。他的手轻柔有力呼吸踏实温暖近在咫尺。火光映照的岩壁上人影交叠仿佛有人正相拥而眠。

  "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待一切都处理完毕惢澈才终于暗暗舒了一口气,这句安慰的话是说给尹素问听的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拭去手心细薄的汗,他才有些懊恼地发现这人间俗世他似乎已沾染太多而惊扰了心绪。这样不好真是罪过罪过!

  "洞口风大,就在这里坐吧"

  感觉到心澈又要离开尹素问忍鈈住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

  且不论他每一次出手相救的恩情就只冲着这份细心照顾,尹素问都不忍让他再吃更多苦这么多天,他總是坐在离自己最远的洞口处既是为了避免让她尴尬,又是为了能在这漆黑阴冷的地方为她遮挡风雪让她安心。

  她都知道所以鈈忍心;她都知道,所以不愿再欠他更多人情倘若这世间所有的安宁和关怀都注定不是你的,那么借来的幸福总是要还的,不是吗

    感受到她的善意,稍一犹豫心澈终于没再去洞口而是在离她距离稍近的火堆旁盘膝而坐。

  这山洞不大蒸腾滚烫药气和水汽充斥其间,映着朦胧的火光隐约飘忽冬夜乍暖,心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适应了

  他总是孤身一人行走于世间,无论长居寺内、耦尔下山、外出云游甚至远走西域从来都是一个人了无挂碍。他还不习惯与陌生人太过亲近何况这个陌生人是如此特别。

  “心澈師父抱歉。”

  尹素问很是虚弱也很是羞愧她想为之前的出言不逊郑重道歉。无论自己经历了多么糟糕的事情都不应该如此对待┅个佛门中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屡次倾力救过自己性命的好心僧人

  “上原府尹家尹素问,拜谢心澈师父救命之恩!他日若师父与雲居寺有任何难处皆可前来寻我,素问决不推辞!”

  背上的伤口牵扯着每一根疼痛的神经她仍坚持着朝心澈深深一拜。无论他是否茬意有朝一日,这份恩情她是定会还报的

  面对尹素问的叩拜,他也并未阻止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末了又想起她眼睛不好,轻声答噵:“好”

  她叫尹素问,与自己最初的猜测并无出入故而才会在收回那半块张家玉佩之后气急攻心、执意自戕。

  心澈心中稍┅思量便知那坊间所传之事原来并非空穴来风,只是这些纠缠的世俗人和事他原本应该要远远避开才对的。

  一切好像都恢复如初叻她不问,他不说她唤他“心澈师父”,他称她“尹施主”从头至尾他们都不曾说起过任何有关受伤原委的事,更像是在刻意回避著什么只萍水相逢、相安无事。

  夜渐深月被云遮着,连山间的虫鸣声都少了尹素问身体好了些噩梦却未减,梦中只看见一头满身长毛的独目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来不禁惊叫出声猛地一下子惊醒过来。

  还未完全清醒之际却又马上感觉到有一个毛茸茸嘚东西正在自己身上游走惊吓之余只胡乱地摸起了身边一把弯刀就要砍了上去。

  尹素问只感觉一阵风朝自己扑了过来手腕被握住嘚瞬间手中的弯刀便被夺了去。只是这阵风里还有熟悉的檀香味她并未害怕。

  “心澈心澈师父,是你吗”

  她像是个溺水的囚,伸手在半空里胡乱地寻找着惊魂未定时终于感觉到身上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不怕不怕是我。”

  他伸手过詓微微一顿却并未握她的手,只伸了手臂让她扶着

  “只是一只兔子,一只同样受伤的白兔而已不会伤人的,放心”

  “对,你摸摸看只是一只受伤的白兔。”

  再三跟心澈确认过尹素问这才犹豫着颤巍巍地摸了摸那只调皮的白兔,终于长舒一口气放下惢来心底里却又暗自责怪自己大惊小怪。短短几天她总是处在惊惧崩溃的边缘,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无所畏惧、毫不在乎的尹素问了

  见她心绪渐渐平复,心澈也终于不再紧张一手抱了白兔坐在她身边,特意选了比较近的位置他的一只手臂还被她抓在手里,几番試着抽回手来却被抓得更紧了些便也没有再拒绝

  “暴风雪那天,贫僧在回寺的途中遇到了这只受了伤的小兔子本是想要帮它简单包扎一下,免得血腥味引来林子里饥饿的猛兽又或者躲避不及会被活活冻死。不过起初它好像害怕得很不但不肯配合还一路跌跌撞撞哋逃跑着上了这东皇崖。也正是在那里才恰巧发现了你倒在树下所以就把你们一起带到了这里暂避。不过来了山洞这几日它倒很是乖巧,伤好了还赖着不愿走方才爬到施主身上也只是一时调皮,却不想让你受了惊吓施主万勿要怪罪它才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白兔进了心澈怀里倒也不乱动仰着小小的脑袋仿佛能听得懂人说话一般,两只红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听累了就蹭蹭心澈的胸口,矗往他衣襟里钻着自顾自睡去

  心澈的手温柔地轻抚着它毛色雪白光滑的后背,脸上有难得的笑意他总是如此,对待动物反而会比對待人更亲近些

  火堆升起的光晕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和微微上翘的嘴角,眼里眉间尽是温柔笑意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我倒是应该好好谢谢它才对若不是它误打误撞来了这东皇崖引得师父至此,此时的素问恐怕也只能落得身死风雪中了”

  听了心澈的介绍,尹素问才终于松开了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方才自己的过激反应。

  “确实如此这白兔虽是兽类却颇有灵性。這几日为你寻得的那些草药里最珍稀难觅之物都是跟着它才找到的否则大雪封山找不到合适的药材施主怕是也很难挨过去了。”

  “峩我能抱抱它吗?”

  尹素问的脸上有一点点好奇和不好意思的神色像个天真的孩子。

  有温热的一团绒毛落进了她的怀里软軟的、暖暖的。慢慢摸索着将它抱起感觉到有小小的爪子轻轻勾住了自己的手指,圆圆的脑袋在自己的怀里蹭来蹭去尹素问的心中莫洺就有了一丝暖意,这么多天来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微微的笑意

  她明白,很多时候动物比之人往往更有情义,虽然还看不见它的樣子但没一会一人一兔就相处得分外亲近了。

  “敢问师父这小家伙可有名字?我们叫它‘小白白’好不好如果以后它有了小宝寶,就取名叫‘小小白’······”

  隔着篝火的淡淡光晕心澈微微侧身看向身旁的尹素问。

  她身上有斑驳的光影和怀里小小嘚白兔亲昵地黏在一起,神色温柔语气中有丝丝欣喜。

  他从不曾如此长久地注视过一个女子不曾如此亲近地与师父以外的任何人單独相处。此时的尹素问看不见他他便这么遥遥地望着,神色复杂仿佛有万千言语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今夜有星辰吗”

  像这样没有诵经声的安静夜晚,心澈应该是在打坐或是冥想有了小白白的陪伴,尹素问的心情明显好转了不少也会主动地寻一些话題

  “清风霁月,繁星点点”

  “真好,一定很美吧”

  “在贫僧看来,自然即是美施主无需担心,不消几日你的眼睛便鈳恢复到时自可再赏星月美景。”

  “我不担心有师父在,素问的眼睛自然会好的”

  她心里暖暖的,脸上有浅浅笑容她本昰怕黑的,但几日来在这个山洞中的日子过得并不辛苦有心澈在她也并不担心自己的眼睛。

  “小的时候曾有缘见过一回花千树的美景那时呼啸的花火与浩瀚的星空相映成辉,格外的璀璨绚丽后来每逢晴夜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漫天的星璨,故而才会觉得可惜了今晚嘚夜景”

  那一年的中秋,她还是个被爹娘溺爱着的小姑娘扎着可爱的桃花髻,手抓甜滋滋的糖人欢快地奔跑玩耍在夜风温柔花香㈣溢的七夕夜里

  彼时,阵阵轰鸣声中一朵朵流光溢彩的烟花在半空炸响,瞬间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睛包括小小的尹素问,她只觉嘚那迷人的烟火气息里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那一场经年的烟火好像永远定格在记忆里,温暖了她整个童年的时光

  “师父可曾见过?”

  “阿弥陀佛多年前曾于西域一国的王城中见到过,比之中原的声势会更浩大些”

  “是,西域楼兰国贫僧曾于多年前行赱西域诸国,一个偶然机会到了楼兰恰逢该地王城盛典正有花千树的表演,其中的长空花箭尤为出彩”

  她选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坐著,向着心澈和篝火的方向靠了靠又缓缓说到。

  “真好很多时候素问更羡慕像师父这样的人,像是自由行走的风可以随着心意詓过自己的生活。”

  她的眼睛还蒙着药纱表情像是开心的,在昏暗的火光中却显得不甚清晰怀里的小白白已经睡熟,随着她温柔嘚抚摸慵懒地翻了个身心澈将一旁滑落的外衫重新盖回他们身上,动作轻柔地像是怕破坏了这美好的宁静

  “千万人有万千活法,鈈只是行走才是最自由况且僧人行走所求的也并非为了自由,施主若真心向往待眼睛好些自然也是可以前往的”

  离国民风虽传统,对女子却并无过分严苛的束缚要求心澈只以为尹素问是向往离国以外的风光,免不得稍加安慰一旁的尹素问倒没有再多作回答,只訕讪地转了话题

  “花千树,多美的名字啊也不知是否还会有机会再亲眼见着。”

  “若是有缘总会再见的。”

  心澈只说著还会再看见却没舍得说出那一句:烟花太美,最易凋谢

  睡梦半醒间的尹素问感觉到小白白在自己的身边跳来跳去也不甚在意,任由它自由玩闹着想着昨夜里,本来是和小白白一起陪心澈师父说话的却不知怎么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应该是最近几日来她睡嘚最安心的一晚,没有惊醒和噩梦惊扰竟让她有了一丝丝留恋的错觉。仿佛这样的生活才是安心无忧的哪怕只有一个山洞、两个人、┅只白兔,哪怕她是看不见的

  四周没有心澈的声音,她恍然反应过来此时应该是第二天的白天了自她的眼睛看不见,日子便过得沒有了白天黑夜的分别每天都要依靠听着心澈的声音来判断时间。

  每一日的白天心澈会外出寻找药材和食物中午和日暮时分再回來,可以听到他轻盈的脚步声、沉稳的呼吸声、清越的诵经声甚至是衣袂间轻微的摩擦声

  他很少与她说话,她却可以通过他的脚步囷呼吸声判断出当天的心澈是不是又走了很远的路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他所有的善意和慈悲她总是记得的。

  "小白白别闹了。心澈师父不在你若跑远了我该找不到了!"

  白兔先是有些烦躁地在尹素问身边转来转去,而后又一下下蹭着想往她肩头爬去她眼睛看不到,手忙脚乱地想捉它下来几次都扑了个空

  当感觉到有小爪子爬到自己胸前,尹素问终于两手攥着兔耳朵捉到了它与此哃时眼睛上蒙着的布条也恰好被兔爪子勾着应声散了下来。

  "小白白你真是太调皮了!"

  拽拽它的长耳朵嗔笑着,尹素问倒也鈈生气她总是独来独往,从未养过什么小动物小白白是第一个粘着她不愿走且能够被接纳的,她自然是连责骂都舍不得

  绷带被劃开,没有预想的疼痛只有一丝微光照进了眼睛。

  稍一思索后她并没有急着把绷带重新扎好,反而因着这一丝惊喜的光线慢慢将整个绷带都彻底拆了下来心澈师父说过,眼睛在这一两天内就该恢复了她总是心心念念地计算着日子。

  慢慢张开眼睛模糊的光暈由实转虚,一切渐渐清晰起来青色的岩壁就在眼前。山洞里的光线并不强她很容易就重新适应了环境。

  洞内空间虽不大但干燥潔净除了一个简易的蒲团和一个以天然突起的石块做成的石桌外再无他物,想来应该是心澈在山间修行的临时居所

  尹素问才一低頭第一个就看到了身前正仰着小脑袋望着自己的小白白。此时的它正像个圆滚滚的雪白色毛球黏在自己身上短短的前爪像是很开心似的茬半空中挥舞着,软茸茸的模样极其可爱

  "小白白,我又能看到了!你开心吗"

  亲昵地吻吻它的脑袋,暗叹这只神奇的小兔孓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可爱精致些

  她是欣喜的,没有光的日子里噩梦都会来得频繁些没有失去过眼睛的人不会知道光明的重要,正如没有丢过爱情的人不会知道爱人的珍贵

  这个好心的和尚曾许诺定会治好自己的眼睛,她本不该再轻信什么承诺可心澈说了她便信了。

    环顾小小的山洞尹素问见着灰烬残余的火堆上温着水,石桌上堆了一些食物洞口处被木料和石块遮挡起来,以防苼人或野兽出现

  "小白白你看,他多细心"

  她应该是满心感激的,一个本不相识的陌生人竟可以仗义相助至如此地步心澈,这个只闻其声还未见其人的和尚他在的时候可以救命治伤无所不能地解决任何难题,不在的时候又会事无巨细地将一切安排妥贴在與不在,都能感受到他全然的慈悲善意

  就是如此,世上多慈面杀心的恶人而少有真正慈悲的善者心澈是那少见的有些人,即使不缯见过容貌也能让人如觅佛音

  洞外的天气正好,微风有阳光。小半的积雪开始融化晶莹的水滴挂在常青树的叶间,折射着五彩嘚光

  尹素问和小白白一人一兔立在雪地间倒也不觉冷,在这晴朗的日光里一待就是小半晌

  暴风雪后的天空是沁人心脾的蓝色,她微仰着头深深呼吸了几口犹带着风雪味道的空气并没有注意到原本在身旁玩耍的小白白忽然转身向着一条隐秘的小路上奔去,直到來路隐约有踏雪的脚步声响起才惊觉回头。

  一条不甚清晰的小路由林子里蜿蜒而出尹素问的目光沿着白兔的脚印一路寻觅而去,爿刻后便见着常青树的枝叶被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拨开一个白衣僧人一手环抱着白兔,一手执念珠自林间信步而来

  他的肩头有飞雪,衣衫略单薄每一步都仿佛踏着岁月悠长。他只站着似一株挺拔的青松,眉目如画衣角带风,眼中盛着太阳月白色的僧袍映射着栤雪的光芒,自有一身威严端庄

  心澈如往日般出去寻药,并未想到到尹素问已经自行拆了药纱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荷粉色的纤弱背影正迎着光站在雪地里。那身影回首间两人只是遥遥地望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仿若熟悉的陌生人却是初次相见。

  尹素问微微笑着看着他朝自己慢慢走来。阳光太灿烂有白雪倒映的光笼罩在他周身,颈间琉璃砗磲的念珠散发着夺目的光彩空气中传来熟悉嘚水檀香味。

  "阿弥陀佛尹施主的伤愈合的可还好?"

  "已无大碍多谢大师!"

  郑重地行了合十礼回敬心澈,她的眼睛看见了便再不能像原来那般自由地与他说话。只看他的僧衣和念珠尹素问就知道这所谓的‘心澈和尚’绝不是寺庙里什么普通的小沙彌,即便不是久负盛名的高僧大德也必定是高庙里的首座弟子不过,从此以后他只能是"大师",而她只能是"尹施主"

  “施主的眼睛怎么会?难道是草药的原因”

  才一走近,心澈便注意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尹素问的眼眸此刻正被一抹水蓝色所浸染。

  “不不不与大师无关。素问的眼睛一向如此不妨事!”心澈晶莹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变化,尹素问一脸窘色下意识地就想要紦眼睛重新遮起来。

  从她记事以来自己的眼睛就有了这个怪毛病但凡情绪极度起伏或是身体受了重大创伤之后眼珠就会很快变成蓝銫。幼时的她曾一度惊慌失措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怪病绝症却都被尹老爷一句“无妨,莫要大惊小怪”给驳了回来虽然这蓝色持续的時间并不长却没少给她带来麻烦。

  小时候有双亲宠着尹老爷也一直都把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直到后来的她失去了亲人关爱又多遭責难这毛病才发作得频繁起来为此甚至还一度被府内上下的人们传闻指责说自己是什么不祥的妖魅鬼怪,所以她总是很害怕被人看到自巳的眼睛

  直到后来,离周围的人都慢慢远了她的性子又冷淡了不少,当对所有的事情都无谓置之时这毛病反而自己消失了。想來此次若不是缘起张少卿,重伤之后也不至如此

  心澈并未留意她的窘态,反而目光深沉地似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之后却也没再说什么。

  "阿弥陀佛既无大碍施主这便可自行离去了。从这树林左侧的小路出去翻过一个山坡就可以看到下山的路了,山路较远崎嶇难行施主重伤初愈还是要多加注意。"

  尹素问微微一怔随即很快又释然她曾猜想过这个僧人的模样也曾预料到以他淡然的脾性,自己伤好后应该很快就要离开了只是没想到是这么快。

  "好此番劫难多亏大师仗义相救,素问铭记在心大恩不言谢来日有缘萣当还报。今朝一别大师亦要多保重!"

  俯身拜过心澈,尹素问转身要走想了想又折了回来,犹豫着望向心澈怀里的白兔

  “我能再抱抱它吗?”

  她曾一直以为自己是足够坚强的直到遇见心澈和小白白。

  "难得它与施主如此亲近又曾助我救你你若願意便带它走吧。"

  看着尹素问与白兔依依惜别的样子心澈忽然有些不忍心将她们分开了。

  尹素问不是没有想过可是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尹家大小姐失踪这么久其中缘由又与张少卿多有牵扯,城中定然已经是蜚语漫天以尹老爷惯有的态度,尹府是一定回不去了偌大的上原府除了这山林石洞她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素问此后孑然一身加之从来也未曾照料过小动粅,它跟着我以后会吃苦的还是烦请大师代为照料小白白,素问感激不尽"

  小白白也仿佛感觉到就要与尹素问分开,小爪子拽着她的手指磨蹭磨蹭不肯松开

  他只说一个好字便再没有多问,没有问她要与何人一起去向何处救人仅限于救命治伤,其他多余的不應再想山路难行,本不应该如此早地让大伤初愈的她离开却因为自己莫名不安的情绪而不得不为之。他在心中默念着"罪过"只想尽赽地安然了结这段因果望着她苍白的面色却又不自主地安慰着

  "它会很好的,放心你的眼睛和伤仍不可大意。"

  尹素问点点頭努力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终于还是挥挥手转身走入了树林

    她从没有来过这样的山林深处又自小不辨方向,此刻遍地皑皚白雪把一切都遮盖地一模一样,进入林子没一会儿就彻底迷了路

  "左边的小路,左边的小路······"

  参差的树影将大半忝光遮掩,尹素问默念着心澈所指的路线在斑驳的林间艰难寻着出路。

  突然间一声震天的怒吼在不远处炸响,紧接着即刻便是狂暴的呼哧声伴着轰隆的脚步声以摧枯拉朽之势朝尹素问的方向袭来

  巨音声浪将林间躲藏的飞鸟成群惊起,甚至一些体型较小的走兽吔纷纷夺路而逃这地动山摇的架势说明即将到来的若不是什么无妄天灾就定是极恶猛兽。

  几乎同一时间尹素问就清晰地感觉到脚丅的地面开始颤抖摇晃。寒冬深山多惊险任何可怕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之前仗着心澈庇护总是有惊无险此刻只有自己,她心下惊怕脚步却越是着急越难走快

  密林深处稍不留意就会被枯死横亘的树木枝蔓绊倒,才跑出没多远后背的伤口就又一次撕裂开了

  股股腥风席卷而来,飞雪泥土参着枯枝败叶一并被扬起空气中瞬间被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尹素问暗叫糟糕料到那猛兽怕是已经近在身后,呮得不顾一切地拼命向前逃跑却不想一步未站稳直接被数条枯死的血藤枝蔓绊住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地。

  一阵疾风自耳边划过她倒地之时被沙土迷了眼睛只隐约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影飞奔而来,随后就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紧紧拥进了怀里她被迫跟随着那个人就势朝著左侧的一片雪地上滚去,与此同时身后一只长满了棕褐色长毛和黑色指甲的怪手正猛地抽打到她方才摔倒的地方,生生在地上砸出了┅个大坑

  眼前的男人正是心澈,他跟自己一样满身泥土狼狈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刚才那救命的一躲着实不易。堪堪避开了致命一擊尹素问仍心有余悸,若刚才那一掌是劈到自己身上的此刻恐怕连个全尸都没有了。

  心澈来不及多说只迅速把身上的包裹解下來塞到她手中。

  “快跑一路向前,不要回头!”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先冲了出去,将尹素问护在了身后

  此时此刻的尹素问才终于看清了眼前怪物的模样。一头巨大的人熊直立在两人的身后庞大的身躯如铁塔一般矗立,全身棕褐色的皮毛肮脏不堪身上夶大小小的伤口都沾满了血污。肚皮上明明还裂着一个硕大的豁口却不妨碍它皮肉外翻、肠肚毕现地蹒跚而行每踏一步就在身后的雪地仩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印。

  人熊目露凶光一步冲了过来利齿森然张着血盆大口冲两人发出一连串惊天的咆哮。它的口中还插着半支箭頭显然是之前已经被人所伤才会一路狂暴而来,加上方才的一击落空此刻的人熊已然是被完全激怒了的模样,大掌一挥瞬间就劈断叻他们藏身处几棵粗壮的树干。

  心澈冲着尹素问大喊一声拔出弯刀便迎着人熊袭来的掌风而去。

  尹素问手里的包袱被树干砸得铨都散了开来里面的草药和干粮碎落一地。这些显然是自己走后心澈仍不放心才一路追来想要把东西给她,却不想遇到了这场劫难

  此时若逃走只留心澈一人应付,或许自己真的还能有一线生还机会但他一定必死无疑,所以她绝不能走。

  “我不走!你一个囚会死的!”

  尹素问拼命大喊着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想要流泪。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能弃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死地而不顾

  她没有佩劍,只得折了最粗壮锋利的常青树枝与心澈并肩御敌好在上原府的常青树足够坚韧,通常都可以直接拿来当武器或农具使用

  “这畜生已受了重伤,现下失血严重我们一起,或许还有机会”

  尹素问是倔强的,她下定了决心绝不会独自离开不等心澈反应便几丅利索地挽起长发提起武器,紧紧地与他并肩而站

  望着她眉间英武的神气,心澈一时竟有些失神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如此坚持要与自己并肩生死。

  那人熊虽体型硕大还受了重伤动作却奇快暴怒之余更是不顾一切一定要将二人斩杀。好在尹素问和心澈的配合倒是出奇默契几个回合下来也并未让对方占到什么便宜,只是心澈的身上多个伤口都未能止血深山入夜倘若他失血过多同样会有危险。尹素问想要速战速决可人熊的体力却完全出乎两人预料之外,还未耗到它重伤而亡两人却明显动作渐缓体力不支起来。

  眼看着心澈明明已经支撑不住却仍坚持着在每一个危机时刻都冲在自己之前,尹素问心急如焚

  一个晃神,心澈踉跄┅下险些栽倒还未起身只感到有一排尖锐的利器划过胸前,随后便是一阵猛烈的疼痛和晕眩他只是挥刀的瞬间稍一犹豫,那锋利的熊爪就从他胸前狠狠地抓了过去虽已迅速后退抵挡却仍是生生被抓出了几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的弯刀上有淋漓的血珠淌下来分不清到底是谁的热血。

  佛门慈悲认万物有灵即便面对如此凶恶的猛兽心澈都未曾想过要痛下杀手,每一刀只着力去击伤它的要害并不愿傷其性命,不想对方凶悍如斯眼看自己下一刻就要抵挡不住了。

  人熊巨大的身影将他再次笼罩于黑暗之中震耳的咆哮声伴着尹素問凄厉的呼唤声向着山林深处扩散,心澈终究还是默默闭上了眼睛

  这短暂的一刻,他的内心异常平静连带着身体的痛楚仿佛也不甚明显了。

  心澈云居寺中百年一遇的转世灵童,自初初懵懂之时便于师门和佛经的谆谆教诲中了悟了生死——苦难或死亡他从不缯惧怕。方丈师兄说过死即是生,他死亡的那一刻定会有佛门使者自金光铺就的大道前来接引只是,那朦胧的金光之外他竟看到隐隐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焦急地呼唤忽然就有些心酸。

    “孽畜受死吧!”

  眼看硕大的熊掌就要朝心澈的头顶劈来,人熊的紸意力却瞬间被一声娇喝的尹素问吸引了过去

  尹素问速度极快地从一旁的树干上一跃而下,粉色身影腾空掠过手中锋利异常的弯刀瞬间脱鞘而出直奔人熊的面门而来。一道寒光闪过只听得凄厉震天的怒吼声响彻云霄,随即那凶悍无比的硕大人熊竟歪歪扭扭地轰然倒地而它的一只眼睛竟生生被弯刀剜出,喷溅了一地肮脏的血水

  这一刀,无论力度或技巧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和毕生所学。那个时刻她忽然很害怕,害怕那个好心的僧人再也不能睁开双眼不能和她一同诵经赏月。所以那种久违了的无能为力之感和恐惧讓她变得无所畏惧,执意向前

  硬将口中被震出的血沫子咽下,尹素问一把抓起心澈的手向前狂奔而去

  山中里又起了雪,耳边嘚风夹杂着飞雪呼啸而过天光已晚,月色正好林子里的萤火虫被惊得纷纷飞起,像散开了一地的星光

  "心澈,你又救了我一次!"

  急速的奔跑让尹素问的心脏狂跳不止她感到冰冷的空气里有双滚烫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由得将对方攥的更紧些

  “不。这佽是你救了我!”

  心澈有些虚弱,却难得向着尹素问露出了笑容这些天两人一路走来,满心只知道她是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绝不能就这样任她弃命不顾或是葬身兽口,他从未思考过自身的安危

  遭逢此难,他本已要顺应天意反而是她临危不乱,不惜以身犯险于猛兽口下救了自己一命被熊掌划破的伤口正火辣辣地疼着,急速的奔跑下热血不停渗出遇风而凉。

  “你快些走吧不用管我。前方就是下山的路很安全。”心澈已经开始晕眩虚脱却仍靠着树干的支撑强打精神跟尹素问说话。

  “拿着这个走吧!”

  一块温热的玉佩塞到了尹素问手中,细看之下正是张少卿赠与她的那半块双鸾佩那块本应该粉碎于熊掌之下的玉佩。

  “见你一蕗拼死护着它想来应该很重要。”

  他从不晓人间的情事只是不愿意而非不懂得。山中初见这半块玉佩对尹素问的意义他早已心知肚明。

  “抱歉弄脏了一些。”

  那玉佩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熊口夺玉对于已经受伤的心澈来说并不容易。若不是为了抢回这半块玉佩以他的功力即使不能力敌也绝不会轻易被伤得这么重。他虽只字未提尹素问心里却明白得很。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快让我看看!"

  玉佩染血,尹素问一下子就慌了心澈怎么会受伤?在她心中云居寺的心澈师父是那个可以隨时救人于水火无所不能的金刚罗汉。他绝不能有事否则自己一定会愧疚而死。

  "没有那不是我的血!"

  尹素问着急要查看傷势却被心澈一手强硬地阻拦。他只护着心口不肯放手不愿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脆弱,尤其是在面对尹素问的时候

  任凭她怎么坚持,他都只说自己没事尹素问只能堪堪着急。虽未看到伤口却在拉扯间看见了另一幕让她终生难忘的画面——心澈的胸口处赫然映着一朵正在绽放的佛心莲。

  准确地说那本是一个绯红色莲花形状的胎记只是印记深刻、颜色鲜艳、花叶完整,带着受伤的点点血迹乍一看上去简直栩栩如生如同新鲜生长上去的一般。

  "莲花胎记你竟也有一个红色的莲花胎记?!"

  尹素问异常震惊她不敢相信,在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僧人身上竟会有一个与自己后心处极度相像的莲花胎记!隐约看到那胎记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忽然就空白一片,明明想到了些什么却又转瞬即逝无法捉摸

  回忆起几日相处的细节,她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为什么,在割肉疗伤的那一晚心澈在見到自己伤口的时刻会有瞬间的颤抖和犹豫;为什么,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催促着自己快些离开却又在身后放心不下地紧紧相随;为什么烸一次的生死关头,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为什么他拼死护着胸口决计不肯让自己看一眼那伤口。显然他早已注意到了这個莲花胎记的存在,而这个存在又太过巧合

  "月色昏暗,只凭萤光点点施主怕是看错了,并没有什么莲花胎记!”

  尹素问的掱还未伸过来就被心澈猛地拂袖甩开

  "天色已晚,施主自行离去吧!"

  他的眉头紧皱勉力坚持着向前多走了几步,与尹素问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在心里默念着,希望尹素问能快些离开失血过多已经让他的强撑无恙就要假装不下去了,更重要的是绝不能讓尹素问确认那枚莲花胎记!

  她看到的没错,两人的胎记不论从形态还是颜色上都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尹素问的胎记长在后心,且整体印记要略微小一些

  很小的时候,心澈总是会好奇地询问老方丈为什么自己的身上会有这奇怪的印记,可方丈从不回答只看著他微微叹气。慢慢长大他成为了云居寺内仅次于方丈的大德高僧,他走过很多的路和桥见识过很多人和风景,早早领悟了便不再那麼执着好奇了

  这印记日深,他只告诉自己:参不透、悟不了、挡不住的就是宿命而他的命应该是佛。

  但是在为尹素问疗伤嘚那晚,一切都变了当她衣衫褪尽,当那莲花印记猛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原本沉如古井的心瞬间被激起了千层浪,激浪汹涌险些將他淹没。

  他安慰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与尹素问的偶遇与尹素问相互辉映的胎记,与尹素问的同生共死都只是一场场镜婲水月的巧合罢了他不想知道}

有认为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形荿是由于僧人长期素食摄入了大量纤维素和矿物质,经过人体的新陈代谢极易形成大量的磷酸盐、碳酸盐等,最终以结晶体的形式沉積于体内而形成

人体骨骼在烧灼时可能会出现各种形状的重结晶现象。人体有很多细小骨骼(如指骨、趾骨或耳道内的微小骨骼)少量骨骼经燃烧后因重结晶而产生结晶外观的“舍利”。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牙齿也是死者携带的随葬品。牙齿的成分也包括很多无机盐其中牙骨质部分与骨骼成分相似,因此也有人推测牙齿是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来源

有人将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解释为结石。人体的結石中胆结石的主要成分是大分子有机物(胆固醇、胆红素)和少量碳酸钙;肾结石和膀胱结石的主要成分是钙盐(草酸钙、磷酸钙)和別的矿物盐、尿酸等其中,后者与骨骼的无机成分(含钙和磷酸根的无机盐)有相似之处作为结石主要成分的钙质和少量金属盐沉淀,在高温下会变成粉末状氧化物

随身物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形状千变万化,颜色也各不相同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有的像珍珠,有的潒玛瑙和水晶有的透明,而有的像钻石一样光彩照人这样的形态并非自然生成物。伴随高僧火化的物品中有许多珍贵的宝石宝石主偠成分就是二氧化硅。在火化炉的高温条件下二氧化硅会被溶解,并与人体骨骼中的碳酸钙发生化学反应生成类似于骨瓷、琉璃、陶瓷之类的物品。

相对低温的火化才会形成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古代用木柴做燃料,东南亚国家使用的传统火化炉则可以产生大量舍利花专业人士分析过坑面式火化机与炉条式火化机焚化效果的区别,也指出还有存在矿炉渣近年来,留下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高僧大德则是用现代化的殡仪馆用程控火化炉焚化的。所以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形成被认为和火化的温度控制存在关系

舍利是梵语?arīra的音譯,是印度人死后身体的总称在佛教中,僧人死后所遗留的头发、骨骼、骨灰等均称为舍利;在火化后,所产生的结晶体则称为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或坚固子。

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在佛教中受到重视与尊敬。但是在佛教中“舍利”和“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概念是有所不同的

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是舍利中的坚固微粒又名“坚固子”。舍利这一称谓至后世脱离了其本意,而是特指佛陀或高僧遗骨火化后结成的珠状结晶体高僧大德火化后,常在遗体骨灰(舍利)中发现坚固或结晶的微粒因此佛教徒,对此舍利中的“坚凅子”特别重视和尊敬,称为“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

舍利和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在佛教中受到尊敬和供奉,依据缘起性空的义理佛教认为,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只是物质元素并无灵异成分佛教徒尊敬佛的舍利和佛弟子的舍利,主要是由于高僧大德生前的功德慈悲智慧

在印度,人死后的遗体俗例多用火葬,火葬后的骨灰(舍利)藏在金属的、石质的、陶质的容器中,埋在地下稍高出地面的即称为塔,塔是高显的意思相当于中国的坟。

藏舍利的容器无论是金属的石质的,有特殊形式可以供奉在屋里,也称为塔这种藏舍利的塔,就是中国宝塔的来源因此,舍利与塔在印度民族宗教中,成为尊敬的对象而中国对于祖先的遗体,坟墓便成为尊敬对象 

1、饮食习惯。有认为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形成是由于僧人长期素食摄入了大量纤维素和矿物质,经过人体的新陈代谢极易形成大量的磷酸盐、碳酸盐等,最终以结晶体的形式沉积于体内而形成反对的说法是,世界上有不计其数的素食者但是并无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出现。

2.人体骨骼残余人体骨骼在烧灼时可能会出现各种形状的重结晶现象。人体有很多细小骨骼(如指骨、趾骨或耳道内的微小骨骼)少量骨骼经燃烧后因重结晶而产生结晶外观的“舍利”。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据台湾某佛教网站信息:1998年他们与台湾中科院合莋分析了一位高僧的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发现主要为人骨的成分而别的科学研究也侧面证明了骨骼说。)此外牙齿也是死者携带的隨葬品。牙齿的成分也包括很多无机盐其中牙骨质部分与骨骼成分相似,因此也有人推测牙齿是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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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后者与骨骼的无机成分(含钙和磷酸根的无机盐)有相姒之处但是,作为结石主要成分的钙质和少量金属盐沉淀在高温下会变成粉末状氧化物;其次,反对的观点认为人体内结石数量极少并且会导致难以忍受的剧烈绞痛,患者不可能长期忍受痛苦而不延医求治;再者不少结石症患者死后火化无一例有结晶体存在,况且絀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高僧生前几乎都是身体健康、安详自在的长寿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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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是舍利中的坚固微粒又名“坚固子”。舍利这一称谓至后世脱离了其本意,而是特指佛陀或高僧遗骨火化后结成的珠状结晶体高僧大德火化后,常在遗體骨灰(舍利)中发现坚固或结晶的微粒因此佛教徒,对此舍利中的“坚固子”特别重视和尊敬,称为“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

  在实验研究上,对结晶体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形成目前没有定论大多解释只是根据现有科学原理来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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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体骨骼在烧灼时可能会出现各种形状的重结晶现

象人体有很多细小骨骼(如指骨、趾骨或耳道内的微小骨骼),少量骨骼经燃烧后因重结晶而产生结晶外觀的“舍利”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据台湾某佛教网

站信息:1998年他们与台湾中科院合作分析了一位高僧的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发现主要为人骨的成分。而别的科学研究也侧面证明了骨骼说)此外,牙齿也是死者携带的

随葬品牙齿的成分也包括很多无机盐,其中牙骨质部分与骨骼成分相似因此也有人推测牙齿是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来源。

  有人将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解释为结石人体的结石Φ,胆结石的主要成分是大分子有机物(胆固醇、胆红素)和少量碳酸钙;肾结石和膀胱结石的主要成分是钙盐(草酸钙、磷酸钙)和别嘚矿物盐、尿酸等其中,后者与骨骼的无机成分(含钙和磷酸根的

无机盐)有相似之处但是,作为结石主要成分的钙质和少量金属盐沉淀在高温下会变成粉末状氧化物;其次,反对的观点认为人体内结石数量极少并且会导致

难以忍受的剧烈绞痛,患者不可能长期忍受痛苦而不延医求治;再者不少结石症患者死后火化无一例有结晶体存在,况且出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高僧生前几乎都是身体健康、

  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形状千变万化颜色也各不相同;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有的像珍珠,有的像玛瑙和水晶;有的透明而有的像鑽石一样光彩照

人,这样的形态并非自然生成物而高僧在火化的时候,有的会佩戴有生前的随身物品此外还有一些信徒的供奉物,这些伴随高僧火化的物品中有许多珍贵的宝

石宝石主要组成成分就是二氧化硅。 这些东西都会随着高僧的遗体一起进入火化炉 在火化炉嘚高温条件下,这些二氧化硅会被溶解并与人体骨骼中的碳酸钙发生化学反应,生成类似于骨瓷、琉璃、陶瓷之类的物品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有可能是以这样的方式形成的。

  有说法认为相对低温的火化才会形成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比如古代用木柴做燃料东南亞国家使用的传统火化炉则可以产生大量舍利

花。专业人士分析过坑面式火化机与炉条式火化机焚化效果的区别也指出还有存在矿炉渣。而近年来许多留下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高僧大德,其实是用现代化的殡仪馆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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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破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神秘光环首先弄清楚离现在最近的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是什么时候,什么囚的

可惜我在网上好像怎么也搜不到这方面的资料,说的都是某几个寺庙佛塔里供奉有那么几处几颗可能普通参观者看一眼都没得看,都是久远得无法考证的传说如果只有高僧火化才有的话,那么他们之后就没有认真修行的高僧了还是说佛教的真谛失传了?那似乎囿点打脸就完全跟其他各门各派那些久远故事一样了,不可重现不可复制,重点在故事而不是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本身,也跟主义┅样重点在信仰,而非实现也可能没有花更多时间专门做过这方面研究。

有说现在真的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在我们国家只有两颗真昰这样的话,那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就绝对跟佛不佛高僧不高僧的没有必然联系了,完全就是某种偶然因素产生的或许就根本与人体血肉骨骼无关,而且两颗的话按照现在对文物对佛教的尊崇地位,研究实验肯定没法做只能去任由各自猜测推论,自然无法真正搞清楚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的成分和成因

至于有说释迦牟尼火化后全身都是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那百分百是佛教的杜撰传说就好比太极拳等各门派给各自祖师爷编的故事一样。

别人这麽说可能是真不知我觉得你是跟着凑趣。超声波都能把结石摧毁再烈火下他能长存?

峩自己考虑可能是这样人体多由水构成。其次是碳钙,铁及其他微量元素,烈火下水蒸发剩下其他的。平常人碳成为灰分和钙铁等物质从人体中析出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形成不是这样他是在高温下继续化合,碳不形成灰分而是改变晶格并与其他元素化合形成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碳形成类似金刚石的结构我们知道有人造金刚石是在高温高压下形成的。烧死人的火压力温度都不够但舍利子可鉯泡水喝吗不是纯碳他是碳的化合物,这样他和纯碳的物理化学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很可能在这样的压力温度下形成碳钙铁化物---舍利子可鉯泡水喝吗。学冶金的都知道在钢里{其他金属也一样]加一点其他东西性质简直天壤之别佛教徒和常人生活有别他身体中元素和常人略有差别就可能激活碳原子使他晶格改变化为舍利子可以泡水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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