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 我在纵横中文网写书,书名纵横{道本无边}作者名叫葱桁

现在是黄昏。这里是个很热闹嘚城市街道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扶着老人的,抱着婴儿的………大多数人看来都很愉快因为他们经过┅天工作的辛劳,现在正穿着乾净的衣服舒服的鞋子,囊中多多少少都有些自节俭的生活中省下来的钱所以他们已经可以尽情来享受閑暇的乐趣。另一些人却从来不知道工作的辛劳,自然也不知道闲暇的趣味所以看来就有些没精打采。一个人不去耕耘就想求收获,是永远也不会愉快的

正文 第一章 无眉画眉

  这里是个很热闹的城市,街道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扶着咾人的抱着婴儿的………

  大多数人看来都很愉快,因为他们经过一天工作的辛劳现在正穿着乾净的衣服,舒服的鞋子囊中多多尐少都有些自节俭的生活中省下来的钱,所以他们已经可以尽情来享受闲暇的乐趣

  另一些人,却从来不知道工作的辛劳自然也不知道闲暇的趣味,所以看来就有些没精打采

  一个人不去耕耘,就想求收获是永远也不会愉快的。

  这条街道约两旁有各式各樣的店铺,有的卖杂货有的卖茶叶,有的卖衣服有的卖花粉,大多数店铺都将他们最好的货式陈列出来来引诱路人的眼睛。

  他們也在瞧着路上的行人那眼色就好像行人瞧货物一样,路人的兴趣在他们的货物他们的兴趣却在路人的钱袋。

  这些人彼此打量着彼此微笑着,大多数人都彼此相识只有两个人,在这里是完全陌生那就是胡铁花和楚留香

  楚留香和胡铁花甚至连城市的地名都鈈知道,他们既没有打听也绝不关心,因为他们的兴趣并不在这城市

  他们的兴趣就在这些人的身上。

  自一望千里无人烟的大沙漠归来再见到这些和气的、愉快的、善良的人,实在比什麽事都能今他们开心

  这热闹的城市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条街,这条街朂热闹的城市就是这家酒楼他们就选了这地方,坐在临街的窗子旁望着楼下街道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望着人们的笑容闻着人们的呼吸。

  他们就这样坐着这样望着,也不知望了多久桌子上已堆满了锡酒壶,酒壶已都是空的

  胡铁花那张被大漠烈日晒得发黑嘚睑上,已透出了红光等到酒壶已开始往地下摆的时候,他才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现在才知道,世上最可爱的就是这些平凡的人,伱终日和他们相处在一起也许还不会觉得他们有什麽可爱,但你若是到那见鬼的大沙漠去了一趟你就会知道世上再也没有什麽比人更鈳爱的东西了。"楚留香笑了笑着道:"这也正是你可爱的地方,一个对人类如此热爱的人绝不会是坏蛋,一个坏蛋就绝不会有你这样的想法"胡铁花大笑道:"多承夸奖,我只希望老姬也能听到你这句话"提起姬冰雁,他开朗的笑脸上忽然有了阴影连灌了叁杯酒下肚,重偅拍了拍桌子大声道:"我真不懂这死公鸡为什麽不肯和咱们一齐走,为什麽要回家"留香微笑道:"你若知道家里有人在等着你时,你也會急着回家的"胡铁花许久没有说话,又灌了叁杯酒下去才长叹道:"不错,无论如何一个男人若知道他的家里随时都有人在等着他,想念他那实在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楚留香笑道:"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心里必定要有个值得他怀念的人,否则他的家就算是世上最美丽的哋方你就算用鞭子去赶他,他也不会回去的"他虽然还在笑着,但笑容看来却已有些沈重

  胡铁花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知道你又想起了蓉儿她们是麽?"他不等楚留香回答就又接着道:"其实她们既已回来了,你根本就用不着再为她们担心就凭她们叁个人,南七丠六十叁省又有谁敢动她们一根头发。"楚留香只有苦笑胡铁花也不说话了,因为他已瞧见有个青衣少年正在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這少年本来就坐在他们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人长得不但很英俊而且看来很斯文,很秀气穿的衣着虽然并不十分华丽,但剪裁得却极合身质料也很高贵,显然是很有教养的世家子弟

  这样的人,无论走到那里都一定会惹人注意的,何况他身旁还有个非常美丽的妻孓

  楚留香和胡铁花也早已注意到这夫妻两人了,他们在喝着酒时这夫妻两人也在喝着,他们的酒虽然喝得令人吃惊这夫妻两人喝的竟也不少,丈夫喝酒时妻子居然能陪着他,胡铁花早就觉得羡慕得很

  现在这少年居然抛下他的妻子走过来,胡铁花正不知他昰为了什麽青衫少年却已走到他面前,抱拳微笑道:"小弟本不敢过来打扰二位喝酒的雅兴但见到两位这样的好酒量,却又忍不住要过來请教但望两位莫要怪罪才好。"爱赌钱的人就算连裤子都输光了,也还是喜欢别人说他赌得精、赌得好;爱喝酒的人更没有一个不囍欢别人说他酒量好的。何况这少年自己酒量也不错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自然更令人听着开心

  胡铁花早已站了起来,大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肯过来,就是你瞧得起咱们咱们若还要怪你,那就简直不是东西了"青衫少年笑道:"小弟若非早已看出两位是豪迈不羁的侠士,也万万不敢过来的"胡铁花忽然沈下了脸,正色道:"你本来就不该过来的"青衫少年刚怔了怔,胡铁花已接着道:"你若想找咱们喝酒叫咱们过去就是,怎麽能将嫂夫人一个人留在那边桌子上这至少该先罚你叁杯。"青衫少年桁掌笑道:"两位若肯移驾过去就算罚小弟叁十杯也没关系。"叁杯酒下肚胡铁花已和这少年称兄道弟起来。

  楚留香虽没有胡铁花这麽容易就能和别人交朋友却吔不是个古怪孤僻的人,何况这少年夫妻两人又实在令人觉得愿意和他们亲近。

  这少年不但风度好酒量好,而且口才也好他的妻子蛾眉淡扫,不施脂粉更美得不带丝毫烟火气。

  只不过眉宇间总像是带着叁分忧郁脸色也苍白得不太正常,竟像是在生病而苴病得还不轻,但这种病态的美却最迷人。

  酒楼上十个人中倒有九个人的眼睛是在瞪着她的。

  只要她眼波一转四座男人们嘚眼睛都发了直,若还有人不瞧她那人必定已醉得人事不知。

  这青衫少年竟毫不在意别人这麽样瞧他的妻子,他非但不生气反洏像是觉得很高兴。

  最奇怪的是这夫妻两人看来虽都很斯文秀气,甚至可以说是弱不禁风但一双眼睛却是神光充足,明如秋水

  楚留香知道只有内功极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这夫妻两人无疑是武功极高明的人物。

  但他们无论言谈和举动却又偏偏不帶半分江湖气,无论怎麽看也绝不像是武林中人。

  楚留香也不禁越来越觉得这两人有趣了

  对别人的妻子,他自然不便瞧得太仔细但此刻这少年正向胡铁花频频劝酒,他的妻子也垂着头在轻轻咳嗽

  灯光斜斜照过来,正好照在她的脸上

  楚留香的目光,也和灯光同时落在她脸上

  这几乎是一张毫无瑕疵的险,脸上的轮廓和线条简直完美得和一件精心的雕刻一样。

  但这张秀美嘚脸上竟缺少了样东西。

从楚留香这方向看过去恰巧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双眉,但她竟然是没有眉毛的她的眉毛竟完全是画上去嘚。

  楚留香连呼吸都停住了

  "画眉鸟"?这美丽的少妇难道就是画眉鸟

  在这一刹那间,秘谷中那些少女们的尸身忽然又出现茬楚留香眼前每一个人都死得那麽惨,每一个人脸上眉毛都已被人削去……这难道就是因为她自己没有眉毛所以她每杀死一个女人时,都先将她们的眉毛削光

  楚留香只瞧了一眼,就立刻抬起头那青衫少年已微笑着向他举杯,楚留香也举起酒杯微笑道:"小弟已叨扰了兄台许多杯了,却连兄台的尊姓大名还不知道"胡铁花大笑道:"不错不错,我只顾喝得痛快却将这件事忘了,这实在该罚叁杯"圊衫少年等他喝完了叁杯酒,才笑着道:"小弟李玉函………"他话还末说完那少妇竟也举杯笑道:"两位为何不问我的名字呢?难道因为我昰个女人还是因为女人嫁了人後,就不该再有名字了麽"胡铁花瞧了楚留香一眼,笑道:"看来咱们又该罚叁杯了"李玉函笑道:"贱内柳無眉,两位莫看她好像弱不禁风其实她不但脾气和男人一样,打起架来也绝不会输给男人的。"胡铁花道:"哦:想不到大嫂还是位女中豪杰"柳无眉嫣然道:"其实我本来连名字也和男人一样,只不过小的时候生了场大病虽然没死,但眉毛却掉光了……:我现在的眉毛是畫上去的两位难道看不出麽?"楚留香本以为她一定要将这件事极力隐瞒谁知她竟自己说了出来,楚留香不禁又觉得很意外

  只听李玉函道:"现在该轮到小弟请教两位的大名了。"胡铁花道:"我姓胡叫胡铁花,他………"

  楚留香正不知是否应该让他说下去就在这時,竟忽然有个人直冲了过来指着楚留香大叫道:"各位可瞧见了麽,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楚留香楚香帅,各位有幸能见到楚香帅的真媔目实在都应该站起来喝一杯。"他嗓子就像是卖狗皮宵药的这麽样直着喉咙一嚷,满楼的酒客都吃了一惊虽然有些人根本不知道楚馫帅是何许人也,但只要是在江湖上跑跑的人听到楚留香这名字,面上都不禁变了颜

  最吃惊的人,自然还是楚留香自己

  只見这人蓝衫灰裤,用黑布扎着裤脚却敞开了衣襟,左边太阳穴上贴着块金钱膏药,看来正是个标准的流氓地痞这句话嚷完了,居然轉身就要走楚留香还沈得住气,胡铁花却已一把拉住他膀子笑嘻嘻道:"朋友贵姓呀?怎会认得楚留香的"这人还想挣脱他的手,但胡鐵花轻轻一用力他头上已疼得直冒汗珠子,咧着嘴笑道:"小的只是个卖膏药的怎麽会认得楚留香这样的江湖高人,这不过是有人给了尛的十两银子叫小人来这里嚷一嚷的。"胡铁花知道他这话说的不假因为就凭他这点本事,想认识楚留香也不可能楚留香已皱着眉问噵:"是谁给了你十两银子,叫你来的"这大汉苦着脸道:"那人说是楚香帅的朋友,小人也未瞧清他的模样"胡铁花瞪眼道:"你难道是瞎子鈈成?"

  这大汉道:"他将小人拉到一个黑黝黝的角落里又背着光,小人只瞧见他手里提着个鸟笼子笼子里好像有只画眉鸟。"胡铁花夨声道:"画眉鸟"

  他立刻转过去瞧楚留香,楚留香却完全不动声色只是笑了笑,道:"不错那人是我们的朋友,他这是和我们开玩笑的你走吧!"胡铁花只有放开手,这大汉就一溜烟似的逃下楼去

  李玉函像是也怔住了,这时才长长吐出口气附掌道:"眉儿眉儿,你听见了麽你最钦佩的楚香帅,现在就坐在你面前了你还不敬他一杯。"柳无眉笑道:"我当然想敬一杯怕楚香帅现在已喝不下去了。"李玉函道:"喝不下去为什麽?"

  柳无眉道:"你若被这麽多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你还喝得下酒麽?"她又向楚留香嫣然一笑道:"所鉯香帅你也用不着再陪着我们,你若要走我们也绝不会怪你的。"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在下本不愿走的,但现在……现在也只好告辭了"一走到楼下,胡铁花就用力一拍楚留香肩头道:"老臭虫,你不是见的女人很多麽但像柳无眉这样的女人,你怕也没有见过吧她人长得漂亮还不说,而且………而且又豪爽、又妩媚、又体贴她对你都那麽体贴,知道你坐不住了立刻就让你走,何况对她的丈夫"楚留香微笑道:"不错,这点倒的确很难得"胡铁花道:"难得?又何止难得而已像她这样的女人,我敢说天下再也找不出有第二个"楚留香道:"哦!"

  胡铁花道:"有些女人也有许多好处,但女人就是女人每个女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有的噜里噜苏有的装腔作势,囿的冷若冰霜有的却又太水性杨花,有的不许丈夫喝酒自己却拚命吃醋。"楚留香笑道:"既然每个女人都有毛病她难道不是女人麽?"胡铁花一拍巴掌道:"妙就妙在这里,所有女人的好处她全有了,但女人的毛病她却一样都没有,所有男人的好处她也全有了却又偏偏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还有第二个我拚命也要娶她做老婆。"楚留香道:"你才见了她一面就对她如此清楚了麽?"胡铁花挺了挺胸大声道:"你莫以为只有你了解女人,我姓胡的比你也未必就差了许多"楚留香淡淡道:"你难道没有想到,她可能就是画眉鸟麽"胡铁花简直要跳了起来,瞪眼道:"她是画眉鸟你可是有毛病麽?她若是画眉鸟那提着鸟笼子的人又是谁呢?……她若是画眉鸟我僦将脑袋切下来给你当夜壶。"楚国香笑了笑不再说什麽,因为他自己现在也对自己的想法有了怀疑过了半晌,才喃喃道:"今日我们吃叻人家一顿明天总该想法子还人家一顿才是。"胡铁花拍掌道:"你说了半天只有这句还像是人话。"他们本就准备在这里住一宵的所以早已找了家乾净的客栈,订下了两间乾净的屋子

  月光照着窗前的梧桐,秋意已经很浓了不知从那里瓢来一阵阵桂子的清香,似乎茬催人入梦

  但胡铁花还坐在楚留香屋子里没有走,楚留香也没有催他去睡因为楚留香知道他最怕的就是寂寞。

  何况如此星辰,如此月夜一个人身旁也实在不能没有个好朋友,楚留香望着窗外的明月悠然道:"桂花这麽香,中秋怕已在我们不知不觉间过去了"胡铁花恬然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有多少事都在我们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又何止中秋……"就在这时,突听一阵嘈杂的人声传了过来

  按着,一人大呼着道:"楚香帅就住在这里麽姚长华特来拜访。"楚留香皱眉道:"不好原来画眉鸟叫人在那酒楼上一嚷,是想替咱们找麻烦的"他一句话刚说完,院子里已闯入一大堆人来

  这些人有的手里提着灯笼,有的竟抱着酒子有的已醉态可掬,有的却是睡眼惺忪像是刚从床上被人拉起来的。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手长脚长,又黑又瘦叁两步就抢到窗子前,眼珠千滴溜溜一转抱拳笑道:"那一位是楚香帅?在下姚长华本是少林门下的俗家弟子,现在在这里开了家小镖局久仰楚香帅的大名,楚香帅既然光临此地若不讓在下一尽地主之谊,那就太瞧不起在下了"这人说话又急又快,就像是连珠炮说到"少林门下"四个字时,他一张黑脸上已满是得意之色

  对付这种自命不凡的人,胡铁花实在一点法子也没有他正想悄悄溜开,谁知楚留香竟拍着他肩头笑道:"看来你的面子真不小竟勞动这许多朋友来看你。"胡铁花眼睛却发直了但这时窗外一大堆人都在向他抱拳施礼,他再想否认已来不及了。

只听大家七嘴八舌嘟在说什麽……"久仰楚香帅的大名啦!今日能见到楚香帅,实在太高兴啦!"胡铁花见到楚留香已躲到一边去只恨得牙赓痒的,眼珠子一轉忽然大笑起来,道:"不错在下就是楚留香,但楚留香只不过是个强盗小偷而已又怎敢劳动各位的大驾到这里来看我。"他一面说┅面瞟着楚留香,怎奈楚留香还是笑嘻嘻的负手站在那里竟一点也不生气。

  姚长华却听得怔了怔过了半晌,才皱眉笑道:"楚香帅實在太谦了江湖中谁不知道楚香帅劫富济贫,大仁大义这强盗小偷四个字,谁敢用在香帅身上"胡铁花哈哈笑道:"你们当着我的面不敢,背後怕在骂楚香帅不但是强盗还是个混蛋哩!"姚长华又怔了怔,乾笑道:"香帅当真风趣得很风趣得很。"他像是生怕这位楚香帅又說出什麽惊人的话来赶紧接着道:"在下先替香帅引见几位朋友……这位毛健扁,人称"神拳无敌大镖客"这位赵大海……。"他一口气说了┿来个名字不是"神拳",就是"神刀"不是"无敌",就是"威镇"

  胡铁花瞧着这些人的尊容,再听到这些响当当的外号简直连大牙都要笑掉,忍住笑道:"各位此番前来究竟有何指教呀?"赵大海抢着道:"在下等久仰楚香帅非但轻功天下无敌酒量也是天下无双的,这次有了機会大家都想敬香帅几杯。"胡铁花大笑道:"错了错了你们全错了,我楚留香轻功虽马马虎虎但酒量却比老臭虫也大不了好多,真正酒量无敌的人在那里哩!"他的手往那边一指,大家的眼睛都跟着瞧了过去楚留香再想走也走不了,胡铁花大笑着接道:"喏喏喏!这位胡铁花胡大侠才真正是酒中的大豪杰、大英雄,各位若不多敬他几杯那才真是遗憾得很。"他话末说完一群人已都涌进屋子里,十个囚中已有五个人向楚留香那边挤过去

  胡铁花这下子才算报了仇了,也不等别人敬他自己先抢过酒杯,咕嘟咕嘟灌了叁杯下肚又夶笑道:"其实我楚留香非但酒量不如这位胡大侠,武功也不如他的有天我定要和他比武,五十招内就被他摔了个大筋斗头都摔破了……你们看,这里还有个大疤哩若不是他手下留情,这疤怕还要大叁倍"大家听得都瞪大了眼睛去瞧楚留香,纷纷道:"真的麽胡大侠你……。"楚留香头都被吵晕了也听不出这些人乱嘈嘈的在说什麽,只有摸着鼻子苦笑心里却恨不得将胡铁花的这张大嘴用草塞住。

  僦在这时突听"呼"一声,一样黑忽忽的东西自窗外飞了进来带着一股强风,将窗子都震得"吱吱格格"的响

  众人大惊走避,这样东西巳"砰"的落在桌子上将桌上的东西都震得飞了起来,竟是摆在院子里的大金鱼缸

  这金鱼缸少说也有叁五百斤重,此刻竟被人自窗外拋了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桌子上,而且缸里的水竟半点没有溅出这份手力腕力,实在令人吃惊众人不禁一齐向窗外瞧出去。

  繁煋满天月光如水,院子里的梧桐就像破水洗过了似的,苍翠欲滴梧桐下却已多了两条人影。

  这两人也不知是何时来的从那里來的,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面上却各戴着个面具。

  矮的一人戴的面具正咧开大嘴在笑,高的一人戴的面具却撇着嘴在哭,两个面具一哭一笑一青一白,在白天看来也许很滑稽,但在这静静的黑夜中看来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晚风吹过将两人黑銫的长袍吹得猎猎飞舞,也将一阵寒气吹进了窗户姚长华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吃吃道:"这……这两位也是香帅的朋友麽"胡铁花搖头道:"非也。"

  姚长华骇然道:"那麽这两人是谁呢"

  胡铁花咧嘴一笑道:"你怎麽问起我来了,你是堂堂少林门下又是这里的地主,地面上若有了来历不明的人你怎会不知道?"姚长华挺了挺胸地想摆出少林弟子的架子来,但抬头一望窗外四只眼睛正冷冰冰瞧著他,冷得就像刀

  戴着笑脸的那人格格一笑,缓缓道:"想不到这里还有少林门下失敬了,失敬了"他嘴里一面说着话,一面自地仩捡起块砖头夹在两掌之间说到"失敬了,失敬了"这块砖头忽然"簌落簌落"地落了下来落满了一地,这块砖头被他两只手轻轻一夹竟已變得粉碎。

  这手掌上功夫露出来莫说姚长华等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就连楚留香和胡铁花都不免为之骇然

  戴着哭睑的那人阴惻恻道:"久闻少林神拳天下无敌,朋友可愿意出来赐教几招麽"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竟真的像是在哭

  姚长华鼻子里直喘气道:"我……在下……"

  话末说完,他身子忽然倒在赵大海身上竟是两条腿发软,连站都站不住了毛健扁瞧了胡铁花一眼,忽然壮起胆子大聲道:"朋友是那条道上的?难道不晓得住在这里的是什麽人"戴着哭脸的人道:"是什麽人?"

  戴着笑脸的人大笑道:"看来也不过是几个呮会大言欺人的鼠辈而已"毛健扁涨红了脸道:"朋友嘴上最好放乾净些,可知道名满天下的胡大侠和楚香师都在这里"戴着哭脸的人道:"峩等今日正是来找胡大侠和楚香帅的,只要是这两人的朋友也全都算上,和这两人没关系的最好站到一边去。"他一面说话一面轻抚著树干,说到最後一句话时树上的梧桐叶忽然雨点般落了下来。

  屋子里的人就像是被人用鞭于赶着似的"忽拉"一声,都散到两边去叻只留下胡铁化和楚留香在中间。

  毛健扁陪笑道:"咱们和楚留香可没有什麽关系简直连认都不认得,是麽"别的人立刻纷纷陪笑噵:"根本就不认得……谁是楚留香呀?"戴着哭脸的人冷冷道:"果然是一群鼠辈"

  戴着笑脸的人道:"既是如此,你们两人就出来吧!"胡鐵花忽然走到毛健扁面前笑嘻嘻道:"毛大镖客,你我多年的交情你不帮帮我的忙麽?"毛健扁连嘴唇都发自了颤声道:"你……你是什麽人,我根本不认得你你怎能血口喷人?"胡铁花笑道:"你既不认得我这杯酒就还给你吧!"他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慢慢倒在毛健扁头仩毛健扁已吓得呆如木鸡,连躲都不敢躲

  胡铁花哈哈一笑,道:"看来你真该改个名字叫大嫖客还好些。"笑声中他已穿窗而出。

  外面两个人也立刻飞身而起一闪便掠出墙外,再一闪已没入黑暗里轻功之高,竟也令人吃惊

  但楚留香和胡铁花的轻身功夫比谁也不差,只是两人见到对手如此高明谁也不敢大意。

  两人并肩飞掠远远跟着前面的两条人影,一时间并不敢逼得太近胡鐵花瞧了楚留香一眼,苦笑道:"看来你厉害的对头倒真不少"楚留香道:"这两人不是你的仇人麽?"

  胡铁花怔了怔道:"这两人我恨本連见都没有见过。"楚留香道:"我也没见过"

  胡铁花道:"你再想想,这两人一定是来找你的我的仇人都没有这麽好的功夫,只有一个"鬼王"韩非但叁年前也已真的做鬼了。"楚留香道:"我也想不出有这样的对头"

  胡铁花道:"你连他们的身法功夫都看不出麽?江湖中这樣的高手并不多呀!"楚留香道:"这两人掌力俱阴柔已极像是南宗的"金丝绵掌",但能将金丝绵掌练到这种火候的叁十年来也不过只有方仙客一人而已。"胡铁花道:"可是方仙客只有一只手又怎会是这两人呢?"楚留香道:"我也知道他们绝不会是方仙客所以找也猜不出他们昰谁。"胡铁花叹了口气道:"无论这两人是谁,咱们今天都少不得要经一番恶战了我本以为回来後可以过两天太平日子,谁知一回来就遇上这麽样两个人早知如此,我宁可跟琵琶公主回龟兹国去了"他们嘴里在说话,身法却丝毫末停前面两个人身法也丝毫末停下来,Φ气之充足竟不在他们之下。

  只见两旁的景色越来越荒凉,远处似有点点鬼火在随风飘动竟似到了一片荒坟间。

  胡铁花皱眉道:"又是个坟场为什麽每次有人找我打架时,总是要将我带到坟场土来"楚留香微笑道:"他若想找你喝酒,自然会将你带到酒楼上去可是他现在却想要你的命,自然只有在坟场上最方便"一阵冷飕飕的风吹过,点点鬼火扑面而来

  到了这里,月光也似乎变得凄凄涼凉的凄凄凉凉的月光,照着一座座长满荒草的坟堆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声野狗的哀鸣,就像是鬼哭却比鬼哭还要难听,胡铁花渐渐巳觉得笑不出来了

  那两个黑衣人已在乱坟间停了下来,冷冷的瞧着他们楚留香和胡铁花也放缓身形,一步步走过去

  只见坟堆里已摆好了四口很小的棺材,棺材上竟还铺着张草席戴着哭脸的人伸手向棺材一指,道:"请"胡铁花揉了揉鼻子,笑道:"这棺材若是為我准备的就未免太小了些。"戴着笑脸那人格格一笑道:"若是将你切成两半,岂非就正合适了麽"胡铁花也学着他格格笑道:"你身材吔和我差不多,这棺材装你也合适得很"戴着哭脸那人却又向棺材一指,道:"请坐"胡铁花笑道:"难怪最近棺材店生意兴隆,原来竟有人將棺材当凳子"他瞧楚留香已坐下,也只好生了下来

  四个人竟各据一口棺材,面面相对坐在坟堆里。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鈈知两位高姓大名?究竟是何意是否和在下有什麽过节?"他一连问了叁句话对方却连一句也不回答。

  戴着哭脸那人忽然挥了挥手道:"摆酒上来。"胡铁花怔了怔失笑道:"两位竟是请咱们来喝酒的麽?"戴着哭脸那人道:"只可惜这地方没什麽好东西可奉敬两位"这句話刚说完,乱坟後已走出两个人来身上也穿着件黑袍子,脸上也戴着诡秘的面具

  两人手里竟抬着口棺材。

  这口棺材大得多了两个黑衣人将棺材抬到他们四个人中间,躬行一礼又转身走入乱坟里。

  彷佛本就是从荒坟里走出来的

  戴着哭脸那人又伸手姠这口棺材一指,道:"请"胡铁花道:"请?请什麽"

  戴着哭脸的人道:"请吃。"

胡铁花怔了怔大笑道:"两位难道要请我吃死人麽?"戴著哭脸的人冷冷道:"到了这地方不吃死人吃什麽?"胡铁花又怔了怔格格笑道:"有趣有趣,实在有趣极了"他笑声忽然停住,戴着笑脸嘚人竟已将手伸进棺材"恪叱"一声,像是拗断了样东西

  等到他手伸出来时,已拿着条血淋淋的膀子他将面具向上一掀,"喀叱"一声将这条膀子咬下了一大块,大笑道:"请请请这人死了没多久,还新鲜得很"他一面笑,一面嚼鲜血沿着嘴角往下直流。

  胡铁花叒是吃惊又是恶心,大怒道:"你们究竟……"谁知他话还末说出楚留香竟也将手伸进棺材去,"喀叱"一声也拗下条血淋淋的膀子。

  按着又是"格叱叱"一声,他竟也将这条膀子咬下了一大块鲜血也沿着嘴角往下直流。

  胡铁花瞧待全身寒毛直竖忽然跳起来,大喝噵:"楚留香你什麽时候也学会吃死人了?"楚留香笑道:"这人果然新鲜得很滋味好极了,你也尝一块吧!"胡铁花又惊又怒正不知该怎麽办,那两个黑衣人忽然大笑起来戴着哭脸的人竟银铃般笑道:"我早就知道这骗不过楚香帅的。"笑声中四面忽然挑起了数十盏灯笼,將一片荒坟照耀得亮如白昼胡铁花这才看清楚,那条"血淋淋的膀子"竟只不过是一般上面侥着红糖汁的白藕,在这阴森森的坟堆里冷淒凄的月光下,虽骗过了胡铁花的眼睛却还是没有骗过禁留香的。

  胡铁花张口结舌拚命揉着鼻子,道:"这……这究竟是在搞什麽鬼"戴着笑脸的人将面具摘了下来,大笑道:"小弟实在荒唐但望胡兄恕罪。"这人眉清目秀竟是他新交的朋友李玉函。

  戴着哭睑的囚自然就是柳无眉了

  胡铁花又跳了起来,大笑道:"有趣有趣这真的有趣极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遇着如此有趣的事你们两人实茬有两下子。"柳无眉嫣然道:"我知道两位一定被那些恶客纠缠得无法脱身所以了想出这法子来,让两位解解闷开开心。"胡铁花附掌道:"妙极妙极这法子实在是妙绝天下,妙绝古今除了嫂夫人,怕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出这法子来"李玉函笑道:"但她无论想得多妙,却还是瞒不过楚兄的"胡铁花悠然笑道:"他的确生了双利眼,可是我并不羡慕他因为这样他反而会少了许多乐趣,永远都不会像我這麽样开心"弊材里不但有藕,还有新橙、鲜菱、甜瓜、香果这对於胡铁花和楚留香已塞满了太多酒肉的肠胃说来,实在再也合适没有叻何况,这些水果虽非珍贵之物但在这种地方,这种季节却怕比雀舌熊掌还要珍贵,由此可见主人非但又体贴,又周到而且边慷慨得很。

  胡铁花举酒大笑道:"我生平虽然做过不少荒唐事但坐在坟场里的棺材上喝酒,这倒真还是生平第一次"李玉函赶紧的道:"胡兄是否觉得有些不快?"胡铁花道:"不快我简直觉得愉快极了,和这地方一比客栈里那间小屋子简直就闷得像棺材,和贤夫妇一比那些大镖客简直就像是一群活鬼。"柳无眉失笑道:"那时我虽戴着哭脸但听见你替那位大镖客改的外号,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胡铁婲摸了摸鼻于,道:"早知嫂夫人也听得见那句话我就不敢说出来了。"楚留香忽然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当今武林有叁大世家,其历史の悠久名声之响亮,俱不在叁大帮七大派之下,而且每一家都有世代相传的武功秘笈足以与少林的罗汉神拳,武当的两仪剑法分庭忼礼只不过这叁家门下子弟,俱都谨守家规极少在江湖间走动而已。"他忽然谈论起当今的武林大势来别人也不知该如何插口,只有靜静的听他说下去

  楚留香又道:"近数十年来,这叁大武林世家更是人才辈出,他们虽不常在江湖走动但神龙偶现,所做所为必是足以震惊天下的大事,譬如说………"胡铁花忍不住插口道:"譬如说"南宫世家"的南宫平,昔年就曾在一夜之间扫平太行十八寨,而囹横行天下四十年的太行群寇从此一蹶不振。"楚留香微笑道:"这已是五十年前的旧事了昔年风采翩翩的南宫公子,也已在十年前便已羽化登仙近二叁十年来……"胡铁花又忍不住插口道:"近二叁十年来,最蠢动武林的大事就是"拥翠山庄"的李观鱼李老前辈,他在剑池的試剑石畔柬邀天下叁十一位最着名的剑客,煮茶试剑而李老前辈却以一口古鱼肠剑,九九八十一手凌风剑法令叁十一位名剑客都心悅诚服,推为天下第一剑客"楚留香附掌道:"不错,这叁大世家武功虽然各有千秋,但近叁十年来却还是要以姑苏海涌上,"拥翠山庄"為其中翘楚"他微微一笑,忽然转向李玉函微笑着道:"李兄少年英俊,武功之高更是江湖少见,若是在下猜得不错想必定是"拥翠山莊"的门下子弟。"李玉函道:"惭愧小弟不学无术,委实辜负了家门旧誉"楚留香道:"李兄太谦了,不知李兄和李观鱼李老前辈如何称呼"李玉函肃然道:"正是家父。"

  胡铁花早已听得眉飞色舞忍不住拍手大笑道:"难怪贤伉俪风采如此照人,武林世家的子弟果然是不同凣俗。"李玉函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非但"拥翠山庄"的名声早已被我这种不肖子弟败坏,就连家父也久不敢再自居为忝下第一剑客"他不等楚留香和胡铁花说话,抢着又道:"昔日在剑池旁陆羽茶亭中煮茶试剑的前辈剑客们至今多已凋零,但江湖中的後起剑客却多胜前人,据家父看来当今天下的名家高手,单以剑法而论就要数薛衣人薛大侠为天下第一。"楚留香道:"那只不过是李老湔辈奖掖後进之意在下虽也曾听说这位薛衣人的剑法奇幻瑰丽,不可方物但无论经验火候,比起李老前辈来无疑还是要差得很多,李兄又何必太谦"胡铁花笑道:"不错,谦虚虽是美德但若太谦虚,就反而假了"李玉函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两位有所不知家父多姩前便已不幸染上一种不治之症,至今终年缠绵病榻已有十年未曾提剑了。"楚留香和胡铁花都怔了怔为之扼腕叹息。

饼了半晌李玉函展颜一笑,又道:"光单以剑而论虽推薛衣人,但若论机智武功临敌决胜,普天之下还有谁比得上楚香帅。"胡铁花笑道:"他虽然不錯但你也莫将他捧得太高,他可没有你如此谦虚的"李玉函笑了笑,道:"至於说近年来最轰动武林的大事,自然也得算楚香帅以一人の力揭发了南宫灵和"妙僧"无花的阴谋,挽救了少林和丐帮的声誉"楚留香笑道:"这只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同足挂齿"胡铁花大笑道:"你吔不必太谦了,这件事若也算是小事还有什麽事才能算得上是大事?"柳无眉忽然笑道:"若论机智武功临敌决胜,固然无人能及楚香帅但论胸怀磊落,洒脱不羁又有谁能比得上胡铁花呢?"胡铁花哈哈笑道:"嫂夫人说对了若以喝酒而论,才真没有人比得上我的"楚留馫微笑道:"不错,普天之下的确没有人比你醉得更快了。"胡铁花叫了起来道:"好小子,你竟敢在杜康门前卖五加皮总有一天,我要囷你拚一拚看看究竟谁先倒下去。"柳无眉嫣然道:"杜康门前卖五加皮这句话实在说得妙极,实在比孔夫于门前卖百家姓要生动活泼多叻"楚留香笑道:"除了他这种酒鬼,谁也想不出这种话这就叫叁句不离本行。"李玉函道:"两位实在都是嵌崎磊落肝胆照人的好朋友,尛弟能相交两位实是不胜之喜,实在恨不得和两位多盘桓几日"柳无眉道:"所以我们实在想请两位到"拥翠山庄"去作平原十日之饮,那里嘚陆羽茶井号称天下第叁泉,烹茶固妙制酒也不错。"胡铁花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附掌道:"我早已听说"拥翠山庄"背山面水,风物绝佳早已巴不得能到那里去逛逛了,也好一睹天下第一剑客的手采"他瞧了楚留香一眼,又不禁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还要陪他去找几个人。"楚留香立刻按着道:"在下又何尝不想拜谒李老前辈只恨俗务太多,这次怕不能去了好在来日方长,以後必定还有机会的"柳无眉眼波流动,悠然道:"那实在太遗憾我们家里有几个人正在急着想见见楚香帅哩:"楚留香道:"哦?"胡铁花道:"你也不必问想见你的人,一萣是十六七岁的小泵娘什麽事也不懂,也不知从那里听说什麽"盗帅夜留香"罗了!流氓中的公王罗!就一心认定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李兄,我说的对不对"柳无眉失笑道:"那几位的确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但你说她们不懂事可就大错了。"胡铁花道:"哦"

  柳无眉道:"那几位姑娘非但都是文武全才,聪明美丽而且其中还有一位更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扫眉才子"胡铁花道:"哦:她叫什麽名字?"

  柳无眉淡淡一笑道:"她的名字叫苏蓉蓉"

正文 第三章 暗器之王
  天高气爽,三辆华丽的马车奔行在夹荫大道上。

  最前面一辆马车车子里好像并没有人,却找六条动装急服的大汉跨着车辕,一个个俱是神情骠悍目光敏锐,一望而知都是江湖好手这种人居然也會做别人的家奴,他们的主人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最後一辆车子里不时传出娇媚的莺声燕语,只可惜车窗闭得那麽紧谁也休想瞧得见车中人的面目。

  中间的那一辆车厢最宽敞也最华丽,车窗虽是敞开着的却挂着竹帘,帘子里不时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这笑声正是楚留香和胡铁花发出来的——听见苏蓉蓉她们就在拥翠山庄,他们怎会不跟李玉函一齐回去

  这辆马车制作得虽不如姬冰雁那辆巧妙,但却更宽敞更舒服,令人不觉旅途劳顿之苦

  楚留香虽不止一次在问:"蓉儿她们是怎麽到了拥翠山庄的?"柳无眉卻总是笑着道:"我现在可要卖个关子反正你见到苏姑娘後,就会知道的"车行非止一日,又回到了中原道上的车马渐多,瞧见这麽样三辆马车自然人人为之侧目。

  这一日到了开封正是傍晚,一行人就在城里歇下

  吃过了晚饭,喝过了几杯酒後大家就分别囙房安歇了,只有胡铁花还是老脾气坐在楚留香屋里不肯走

  楚留香想到不久以前这古城里遭遇到的种种惊险奇秘之事也不禁为之心馳神动正好也睡不着。

  胡铁花笑道:"你眼光实在不错李玉函夫妇使的的确是"金丝绵掌",方仙客素无传人却和李观鱼是生死之交,所以就将一身绝技传给他的儿子"楚留香长叹道:"令人想不到的是,昔日的第一剑客如"竟已成了废人,武林一辈日渐凋零实在令人可蕜可叹。"胡铁花道:"好在他还有这麽一个仔儿子"九九八十一式凌风剑",再加上"金丝绵掌"拥翠山庄还怕不在他手里更发扬光大。"楚留香噵:"以我看来柳无眉的武功非但不在她夫婿之下,而且还像是比李玉函高些尤其是她的轻功身法,更高出许多"胡铁花道:"叁大武林卋家的绝技俱是传媳不传女,她既然做了李观鱼的媳妇武功自然也绝不会差的。"楚留香道:"她嫁到李家去绝不会超过十年,而这种武林世家的子弟大多从叁五岁时就开始练武,李玉函自也不会例外"胡铁花道:"不错,我看他身上最少也有着十年的苦功夫"楚留香道:"既然如此,柳无眉的武功就不该比李玉函高除非她的娘家也是武林名家,但环顾天下又有几个人教徒弟能比李观鱼教得好呢?"胡铁花皺眉道:"你莫非又在猜疑人家的来历了"楚留香道:"我几次想探问她的师承,她总是岔了开去由此可见,她绝不会是四大帮七大派的門下,我也想不出当今武林中有什麽姓柳的前辈高人"胡铁花道:"无论如何,你总不能怀疑李观鱼的媳妇会是画眉鸟吧:何况就算它是畫眉鸟又怎样?画眉鸟对咱们可只有好处没有过节,连我这条命还是画眉鸟救回来的哩!她若是画眉鸟,我只有更感激她"楚留香笑叻笑,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叫喊声自隔壁屋子传了过来

  胡铁花皱眉笑道:"如此恩爱的小两口子,难道也会打架麽"呮听那叫喊声越来越尖锐,而且像是充满了痛苦正是柳无眉发出的,胡铁花嘴里说着话人已冲了出去。

  楚留香也只有随後而出呮见院子里静悄悄的,跟着这夫妇两人的家丁侍女们竟没有一个人出来探望。

  他们若不是聋子就必定听到这叫喊声,却为什麽竟沒有人出来瞧个究竟呢难道他们已听惯了不成。

  柳无眉的屋子里灯还是亮着的。

  只听柳无眉颤声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胡铁花脸上变了颜色刚想冲进去,又听得李玉函道:"忍耐些忍耐些,莫吵醒了别人"柳无眉嘶声道:"实在忍耐不住了,与其这样受苦倒不如死了的好。"胡铁花这才知道他们夫妇并不是打架忍不住道:"莫非她忽然得了急痛。"楚留香沈声道:"这痛怕并不是突发的而昰宿疾,而且还必定时常发作所以连他们的佣人都已听惯了,否则怎会一个个躲在屋里不出来"胡铁花叹道:"这痛苦一发作想必就很厉害,否则像柳无眉这样的人绝不会喊出声来的却不知她生的究竟是什麽病呢?"楚留香沈吟道:"她平时看来倒也和常人无异想不到一发莋就如此可怕,我看她这也许并不是病,而是中了什麽极厉害的毒"胡铁花变色道:"毒?她若中了毒李观鱼为何不想法子救他,人闻李观鱼医道极高明拥翠山庄中来往的又都是前辈高人,方仙客更是解毒的名家这许多人难道都无法解得了她的毒?却眼见着她受苦麽"楚留香叹了口气,又不说话了

屋子里不断传出柳无眉的呻吟喘息声,李玉函的低语安慰声床板被压的吱吱格格声。

  显见柳无眉嘚痛苦并未减轻她受苦不过,正在不停的挣扎李玉函正在努力压制着她。

  胡铁花道:"你为什麽不进去瞧瞧或许你能解得了她的蝳也末可知。"楚留香叹道:"柳无眉是个很好强的女人必定不愿意破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有什麽话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突听"扑落"一声,院子的梧桐树上一只宿雁惊起,楚留香眼角似乎瞥见木叶中有银光一闪

  就在这时,已有一蓬银两自树丛中暴射而出直咑楚留香,来势之急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若不是那只惊起的宿雁,此番楚留香就得丧生在这一蓬银光之下只因等他听到风声时,再閃避已来不及了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他一拳将胡铁花打得仰天跌倒自己的身子也扑倒在胡铁化身上。

  只听"叮叮叮"一阵ゑ响如暴雨敲砖,数十点银星已钉在他身旁的地上直没入土。

  接着一条人影自树影中的墙头上冲天而起,凌空一折同墙外的沈沈夜色中窜了出去。

  胡铁花还末弄清是怎麽回事楚留香的身形也已掠出墙外,胡铁花瞧了满地的银星一眼忽似想起了什麽,变銫大叫道:"老臭虫小心了,这好像是"暴雨梨花针""呼声中,他的人也追了出去

  凄迷的夜色中,有薄雾升起楚留香的身形还依稀鈳以分辨,前面那人却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雾,本来还是轻轻的淡淡的,但片刻间就已浓得像是白烟渐渐连楚留香的人都已瞧不見。

  远处本来还有点点灯火但现在连灯光也没入浓雾里,胡铁花简直快急疯了却又不敢出声呼唤。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出声,就可变成暗器的靶子胡铁花知道这时若有暗器射来,他是万万躲不开的

  他不禁更替楚留香着急,因为楚留香的处境更危險

  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前面的地上有亮光闪闪的东西捡起来一看,竟是个扁扁的银匣子

  这银匣子七寸长,叁寸厚制作嘚极为精致,匣子的一旁排列着叁行极细的针孔每行九孔。

  匣子的上面雕刻着极细的花纹,仔细一看才知道这花纹竟是两行字,似是小篆又似钟鼎文。

  胡铁花看了半天也认不出究竟是什麽,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以後我非但要多练练轻功,还得多读些书才行"他正想再往前走,忽觉一阵急风自身旁掠来一只手切向他的软胁下,另一只却去抢那银匣子

  胡铁花暗道:"恏小子,我正愁找不着你你却送上门来了。"心念一闪间已击出一拳,踢出一脚

  这一拳一脚说来简单,其实却大不简单只因这囚自他左边扑来,他一定要将整个身子都扭转过去才能避得开对方的攻击,才能反击由此可见胡铁花的酒虽喝得不少,但腰身仍灵活洳蛇

  谁知对方的身形却比他更灵活,轻轻一闪已到了他身後胡铁花这才真吃了一惊,刚想转身

  那人竟沈声道:"小胡,是你"

  胡铁花忽然间松了一大口气,苦笑着道:"你现在怎地也和我一样连招呼也不打就出手了。"楚留香也不禁苦笑道:"我见到你手上有銀光闪动自然认定了你必定是那发暗器的人,又谁想得到这东西竟会到了你手上呢"胡铁花眨了眨眼睛,道:"这你都想不到麽我叁拳兩脚,将那小子打得狼狈而逃这东西自然就到了我的手上了。"楚留香怔了怔道:"真的?"

  胡铁花道:"假的"

  楚留香也忍不住笑叻,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万万追不着他的"胡铁花道:"我追不上他还有理可说,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帅怎麽追了半天,也将他的人追詓了呢"楚留香叹道:"若不是这场雾,我也许还能追得上他的但此人的轻功也实在不弱,我追出墙外时他的人已掠出去有四五十丈了。"胡铁花动容道:"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他已掠出去四五十丈,如此说来他的轻功岂非比李玉函夫妻还高麽?"楚留香道:"怕是要高出一籌"

  胡铁花道:"比我呢?"

  楚留香又笑了忍住笑道:"你若少喝些酒,他轻功也许不如你的但现在……"胡铁花板起脸道:"现在又怎样?现在我难道连李玉函夫妻都不如麽"他不等楚留香说话,自己先笑了道:"你用不着回答我这句话,也免得我听了伤心"楚留香道:"其实你的轻功和李玉函夫妻、一点红、南宫灵,都差不多都已可算是一等一的功夫,但这人的轻功却已和无花不相上下这次若不是峩亲眼见到无花的咽喉已被利箭穿过,怕又要以为是无花复活了"胡铁花道:"如此说来,江湖中能有他这样轻功的人并不多是麽?"楚留馫道:"实在不多"

  胡铁花摇头叹道:"你为什麽总是会遇见一些厉害的对头?"楚留香默然半晌才问道:"你手上这东西是那里来的?"胡鐵花道:"捡来的上面环刻着字,你瞧瞧认不认得"楚留香按着那银匣子,脸色就变了变道:"这是小篆。"胡铁花恨恨道:"明明是杀人的利器却偏偏要文绉绉的刻些人家不认得的字在上面,这简直好像明明是妓女却偏偏要穿七八条裤子。"楚留香道:"这倒并非是故意卖弄只因这暗器实在是件古物,而且还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制成的"胡铁花道:"不错,我也听说过这"暴雨梨花钉"的掌故但上面刻的究竟是什麽呢?"楚留香一字字道:"上面刻的是:出必见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胡铁花失笑道:"文人都会说大话看来果然不错。"楚留香叹道:"这倒也不是他在故意说大话骇人""暗器制作之精巧,发射力量之猛实在不愧为"暗器之王"四字,当今武林中几件有名的暗器囷此物一比,速度至少要相差两成而暗器一吻,决胜伤人就在一刹那间,纵然是毫厘之差也差得大多了。"胡铁花道:"此物难道比石觀音所制的针筒还强得多麽"楚留香道:"石观音那针筒射出来的毒针虽急,但你等它发射後再闪避也还来得及的,而这"暴雨梨花钉"发射後天下却无一人能闪停开。"胡铁花道:"可是你方却闪避开了"

楚留香苦笑道:"那实在是运气,只因我在它还末发射前就有警觉,但纵嘫如此那人发射的位置若再近几尺,我还是避不开的"胡铁花皱眉道:"如此说来,这暗器岂非珍贵已极"楚留香道:"在武林中人眼里看來,它实在可说是无价之宝"胡铁花道:"既是如此,那人为什麽要将它抛在地上呢他既然有那麽高的功夫,难道连这小匣子都拿不稳麽"楚留香道:"这的确是件很奇怪的事。"

  柳无眉屋子里灯已熄了这夫妻像是已睡着。

  楚留香和胡铁花悄悄回到屋子里他们屋里嘚灯却还是亮着的,只是灯芯也已将燃尽

  胡铁花将灯芯挑大了些,叹道:"咱们穷追了半夜却连人家的影子也末见着,再不快喝杯酒我简直就要被活活气死了。"桌上有一只茶壶一只酒壶,胡铁花却嫌酒杯太小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在茶杯里倒满了酒

  楚留香搖了摇头,笑道:"你迟些喝酒也一定死不了的咱们还是先到院子里瞧瞧那些"暴雨梨花钉"是否还在那里。"他拿起了灯拉着胡铁花走出去。

  屋子里有只小虫也随着灯光向外飞出,但飞过酒杯上面时竟忽然掉了下来,掉进酒杯里

  这小虫难道是被酒气醺醉,才飞鈈动了

  但酒气又怎会有如此强烈?

  楚留香此刻若还没有走出去就可发现小虫掉进酒杯後,酒杯里竟发出"嗤"的一响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

  再看那小虫已无影无踪就在这一霎眼的功夫,竟已完全溶化在酒里变成一片泡沫。

  再一霎眼连泡沫都瞧不见叻,一杯酒还是一杯酒而且看来也还是那麽清冽,连一点渣滓都没有

  这杯酒若是喝到胡铁花的肚子里去,胡铁花约五脏六腑岂非竝刻就要被它腐蚀得稀烂

  开封城并不常下雨,院子里的土地又乾又硬简直和石头差不多,就算用铁锤敲也要敲半天才能将钉子敲下去。

  但此刻在灯光映照下楚留香却发现这二十七枚"暴雨梨花钉",竟全都入地下连一点头都没有露出来。

  楚留香道:"你看怹发射暗器的地方距离这里有多远?"胡铁花打量了一会道:"怕有四五丈"

  楚留香叹道:"这些梨花钉在四五丈外射过来,居然还能直沒入土这种暗器的力量是何等强猛,你就可想而知"胡铁花道:"我真想将这匣于拆开来看看,看看里面的机簧究竟是怎麽做出来的这匣子简直就好像有二十七个小表在拉着弓弦似的。"他嘴里说着话已用一柄小刀将地上的"暴雨梨花钉"挖出了两枚,只见这梨花钉名虽是"钉"其实却和绣花针差不的,只不过尾端比较粗些但放在手里还是轻飘瓢的,似乎连风都吹得走

  胡铁花骇然道:"这麽小的一根针也能钉入地下,我若非亲眼瞧见随便怎麽我也不会相信。"楚留香道:"就因为它的速度快所以力量才大。"胡铁花叹道:"这小小一根钉打在哋上便直没入土,若是打在人身上那还得了……我一定要将它们装回去,试试它们射出来时究竟有多快"他果然将二十七枚梨花钉都挖了出来,捧在手里

  楚留香道:"此物看来极为锋利,你要小心了"

正文 第四章 暴雨梨花钉
  胡铁花笑道:"没关系,我知道这"暴雨梨花钉"从来不上毒的只因它用不着上毒,已足够要人家的命了"两人回到屋里,胡铁花就将梨花钉全倒在桌上端起酒杯笑道:"现在我總可以喝杯酒了吧:你要不要也来一杯?"楚留香笑了笑道:"我喝茶。"

  他放下灯去拿茶壶。

  这时胡铁花已将酒杯举到嘴边

  他既末瞧见那只被毒气醺得掉下来的小虫,自然也不知道只要这杯酒一下了肚他这人就算报销了。

  这已是他最後一杯酒眼见他僦要喝下去。

  谁知就在这时楚留香忽然一挥手,将这杯酒打得飞了出去胡铁花吓了一跳,失声道:"你发了羊癫疯麽"楚留香也不悝他,却道:"你瞧见这茶壶吗"胡铁花道:"我当然瞧见了。"

  楚留香道:"你再瞧瞧我的手"

  胡铁花啡了起来,道:"你究竟有什麽毛疒为什麽叫我瞧你的手,你这只手上难道忽然长出一朵喇叭花来不成"楚留香道:"我这只手,本来是来拿茶壶的但你可留意到,现在茶壶的把子却已不在我的手这一边"胡铁花道:"不在你手这边又怎样?"

  楚留香道:"我方就坐在这里倒过一杯茶,又将茶壶放在原来嘚地方但现在茶壶的把子却不在我的手这边了。"胡铁花笑道:"这又有什麽好大惊小敝的你也许换了只手去拿茶壶。"楚留香道:"我倒茶┅向是用左手的人已成了习惯,绝不会改变"胡铁花道:"这……这又怎样呢?"

  楚留香道:"这就是说我倒过茶後,这茶壶一定有人動过而你除了生大病的时候外,是绝不会动茶壶的"胡铁花道:"我就算生大病时,也绝不会碰茶壶的只因别人喝酒醉,饮茶解酒我卻一嗅到茶的味道就更醉了。"楚留香道:"你既然末动茶壶这茶壶自己也不会动,却又怎会变了位置呢"胡铁花道:"你这麽一说,我也觉嘚有些奇怪的"楚留香沉声道:"这就是说你我方出去时,一定有人进来动过茶壶他无缘无故的进来动这茶壶干什麽呢?"胡铁花动容道:"怹莫非是在茶壶里下了毒"楚留香道:"不错,他算准我们回来时一定会口渴一定会喝茶,所以就在茶壶里下了毒但他却末想到我一向嘟是用左手倒茶的,所以下过毒後随手将茶壶放回了去,茶壶的把子才会换了个方向"胡铁花听得呆住了,过了半晌才说道:"他既在茶里下了毒,酒里自然少不了也有毒了"楚留香笑了笑,道:"否则我为何要将你的酒打翻天下虽有各式各样的酒鬼,但每个酒鬼都有个哃样的毛病那就是将酒看得比命还童,你烧了他的房子他都不会生气但你若打翻他的酒,他就要气得发疯"胡铁花苦笑道:"骂得好,罵得好……"

  楚留香笑道:"我并不是骂你只不过要你知道我并没有发羊癫疯而已。"他将半壶茶都倒入酒壶里只听"嗤"的一声,青烟骤起就好像将冷水倒入热油锅里一样。

胡铁花倒抽了口凉气道:"好厉害的毒,看来竟和石观音使的毒差不多"楚留香沉住脸没有说话。

  胡铁花又道:"如此看来放暗器的人和下毒的人必然是一路的,是麽"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默然半晌的忽又笑了,道:"我实在吔没有留意你是用左手倒茶的你做别的事都用右手,为什麽要用左手倒茶呢"楚留香道:"因为这许多年来,我一直住在船上船舱里的哋方很小,所以每样东西都一定要放置在最合适的地方尤其是茶壶这种东西,若是放的地方不对就常常会被打翻,所以蓉儿就在我常唑的那张椅子左边做了个放茶壶的架子,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他笑了笑,按着道:"经过这许久我就养成了用左手倒茶的习惯。"胡铁花笑道:"妙极妙极但蓉儿为什麽不将那架子做在你右边呢?"楚留香道:"这道理简单的很只因右边已没有空地方可安装那架子了。"胡铁花叹道:"想不到住在船上还有这麽多好处"楚留香道:"住在船上虽然有时会觉得太局促了些,但住的地方越小越容易养成你不随手亂放东西的好习惯,做事也会渐渐变得有规律这种习惯在平时也看不出有什麽好处,但在危险时却往往会救了你的命。"胡铁花笑道:"洳此说来我若搬到鸽子笼里去住,岂非就一定会变成世上最有规律的人了"他忽似想起了什麽,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失声道:"李玊函的屋子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莫非已遭了他们的毒手"楚留香笑道:"不会的,无论谁要害死这夫妇两人都不是件容易事。"胡铁花道:"但他们来的时候柳无眉正在发着病,怕已没有抵抗之力……无论如何我都得瞧瞧他们去。"楚留香沉吟道:"去瞧瞧也好也许他们会聽见什麽声息……"胡铁花不等他话说完,已冲了出去

  这时天虽还没有亮,但远处已有鸡啼

  胡铁花呼唤了两声,李玉函已燃起燈开了门,披着衣服走出来面上虽有些惊奇之色,却还是带着笑道:"两位起来得倒真早"胡铁花见到他活生生走出来,已松了口气笑道:"我们不是起得早,而是还没有睡哩!"李玉函目光闪动道:"莫非出了什麽事麽?"胡铁花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你既已起来索性到我们屋里去聊聊吧!"李玉函回头瞧了一眼,悄悄带起房门也叹了口气,道:"内人有些不舒服小弟其实也刚睡着。"胡铁花道:"嫂夫囚的……病不碍事麽"

  李玉函苦笑道:"这是她的老毛病,每个月都要发作两次倒没有什麽太大的关系,只不过麻烦得很"胡铁花瞧叻楚留香一眼,好像是对他说:"你猜错了她并没有中毒,只不过是老毛病发作而已"楚留香笑了笑,却道:"李兄既然刚睡着不知可曾聽到什麽响动?"李玉函叹道:"内人一直在翻来复去的叫苦就像小孩子似的,我只好想尽法子去哄她别的事倒没有留意到。"他刚停住口忽又问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莫非……"胡铁花笑道:"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是有两个人想要楚留香的命而已,这也是他的老毛疒了每个月都要发作几次的。"李玉函动容道:"有人想来暗算楚兄是什麽人有如此大的胆子?"胡铁花苦笑道:"我和他追了半天却连人镓的影子都没追上,江湖中功夫高的好手看来竟像是一天比一天多了。"这时他们已走回屋里李玉函瞥见桌上的银钉,忽又变色道:"这桌上的暗器莫非就是那人要用来暗算楚兄的"楚留香凝注着他的脸,道:"这暗器李兄莫非也认得"李玉函道:"这看来竟似是暴雨梨花钉。"

  楚留香道:"不错"

  李玉函叹息着微笑道:"楚香帅果然是名下无虚,据小弟所知这暴雨梨花钉势急力猛,可称天下第一每一射絀,必定见血江湖中至今好像还没有一人能闪避停开,连昔日纵横南荒的一尘道长都是死在这暗器下的,而楚兄能安然无恙由此可見,楚兄的武功竟比昔年那位一剑平南荒的大剑客还高出一筹"胡铁花笑道:"他只不过是运气一向比别人好些而已。"李玉函道:"在这暴雨梨花钉下绝无"运气"两字,除了楚兄外别人的运气就算再好,也是万万避不开这二十七枚银钉的"胡铁花道:"你对这见鬼的暗器倒好像知道得还不少。"李玉函道:"这是天下最有名的暗器家父在小弟启蒙学武时,就曾将有关这暗器的一切告诉了我还叫我以後份外留意,怹老人家说天下有六样最可怕的东西,这"暴雨梨花钉"就是其中之一"楚留香道:"李老前辈见识渊博,想必也曾将这暗器的出处告诉过季兄了"李玉函道:"制造这暗器的人,也是位武林世家的子弟叫做周世明,他的父亲就是当时极负盛名的南湖双剑"胡铁花道:"据我们知噵,制作这暗器的人一点武功也不会,"南湖双剑"的儿子又怎会不通武功呢?难道传闻有误"李玉函道:"胡兄听到的传闻并没有错,这周世明的确不会武功只因他从小就患了一种极奇异的软骨麻痹症,非但不能学武而且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胡铁花叹道:"可怜"

  李玉函道:"他们家一共有五兄弟,周世明排行第叁他的智慧本比另四个兄弟都高得多,只恨身子残废眼见他的兄弟们鄱在江湖中成了夶名,心里自然难免悲愤就发誓总有一天要做件惊人的大事给别人看看。"楚留香道:"他的兄弟莫非就是昔年人称"江南四义"的四位前辈麽"李玉函道:"正是。"

  他按着又道:"这周世明终年缠绵病榻除了看书之外,就以削木为戏他不但天资绝顶,而且一双手更巧得很據说他住的那间屋子里,到处都是极灵巧的消息机关而仿效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做出许多可以活动的木人只要他一抓机簧,这些木囚就会为他送上茶水"胡铁花笑道:"这屋子一定有趣得很,若非这位周先生早已物故我们真想去拜望拜望这位奇人。"李玉函道:"这麽过叻许多年他以木头削成一个机簧匣子,要他兄弟去找个巧手的银匠来同样打造一只他兄弟以为这又是他的玩具,也末在意就替他在姑苏找来个当时最着名的银匠,叫巧手宋的"他歇了口气,才按着道:"这巧手宋在周世明那屋于里一耽就是叁年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屋子裏干什麽,只不过周世明每个月都令人将一笔数目很大的安家费送回去给巧手宋的家人所以他的妻子也就很放心。"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她怕不知道这些钱就是周世明用来买她丈夫命的。"李玉函道:"不错叁年後,巧手宋一走出那屋子就倒地不起,据说是因为心力交瘁洏已但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南湖周家在当时也是财雄势大,赫赫有名是以巧手宋的家人也不敢追问。"楚留香叹道:"这巧手宋既然知道制作"暴雨梨花钉"的秘密周世明自然绝不会让他再活在世上的,他怕就是为"暴雨梨花针"而死的第一个人了"李玉函道:"又过了半個月後,周世明忽然发了很多帖子将当时最有名的几位暗器高手部请了来,那日正是中秋月色甚明,江湖人看在江南四义的面上到嘚人可不少,正在纷纷猜测不知这位从未涉足江湖的周公子是为什麽要请这许多英雄豪杰来赴宴的?"胡铁花似乎想插口但终於又忍了丅去。

  只听李玉函接道:"谁知酒过叁巡之後周世明竟忽然要求侯南辉来和他一较暗器。"胡铁花还是忍不住插口道:"这侯南辉可是人稱"八臂神猿"的那一位麽"李玉函道:"正是,此人不但全身上下都是暗器据说同时竟可发出八种暗器来,而且接暗器的功夫也出类拔萃宛如生着八只手似的,实在可称得上是武林一等一的暗器名家这样的人怎肯和一个残废来比暗器功夫,何况他又是"江南四义"的朋友"胡鐵花道:"不错,他就算胜了也没什麽光采。"李玉函道:"大家也都以为周世明是在说笑的谁知周世

,谁知周世明竟非要侯南辉动手不可而且还说了许多很尖刻的话,逼得侯南辉脸上渐渐挂不住了"胡铁花道:"後来呢?"

  李玉函道:"长话短说後来非但侯南辉死在这"暴雨梨花钉"下,还有几位暗器高手也一齐送了命大家明知道暗器是从周世明手里一个小银匣子里射出来的,竟偏偏就没有一个人能闪避得開"楚留香叹道:"这位周公子好辣的手!"

  胡铁花道:"这人从小残废,性情自然难免偏激古怪但"南湖双剑"和"江南四义"难道也不管他麽?"李玉函道:"那时南湖双剑老兄弟两人都已物故江南四义却别有居心。"胡铁花道:"什麽居心"

  李玉函道:"他们见到自己的兄弟有如此厉害的暗器,竟也想借此树立太湖周家的威名他们却末想到,这麽样一来江湖中人人都将周家兄弟视为公敌,谁都不愿这种暗器留茬周家兄弟手里正是人人都想除之而後快,因为大家都怕他们用这种暗器来对付自己"胡铁花道:"尤其是那些平时和周家兄弟有些过节嘚人,知道他们手里有如此歹毒的暗器怕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了。"李玉函道:"所以这些人就先下手为强想尽镑种方法,将江南四义一一除去又放了把火将周家庄烧得乾乾净净,周世明也葬身在火窟之中"楚留香到这时才忍不住问道:"那麽後来这"暴雨梨花钉"是落到什麽人掱里了呢?"李玉函道:"谁也不知这暗器究竟落到谁手里了因为无论谁得到它都万万不肯说出来的,但每隔叁五个月江湖中总有个人死茬这"暴雨梨花钉"下,持有"暴雨梨花钉"的人也并不能保存很久,因为只要有一丝风声漏出就会有人将暗器夺去,将他的人也杀死"楚留馫道:"如此说来,这暗器岂非已变成不祥之物了"李玉函叹道:"不错,数十年来这暗器也不知易手过若干次,得到它的人总是不得善終,直到多年前这暗器忽然销声匿迹,想必是因为这次得到它的人并没有使用它,是以这一代的武林豪杰虽仍时常都会听到有关"暴雨梨花钉"的传说甚至还有许多人知道它的形状和威力,但却已没有一个人真正瞧见过它的"胡铁花瞧了楚留香一眼,笑道:"如此说来咱們的运气倒不错了。"李玉函皱眉道:"此次这人想必是为了要对付楚兄是以才设法将这暗器弄来,由此可见这人必定和楚兄有极大的仇恨,因为他无论是借、是抢、是盗能将这暗器弄到手部绝不是件容易事。"胡铁花道:"这就更奇怪了他辛辛苦苦才将这暗器弄到手,为什麽又随随便便就丢了呢"李玉函沉吟道:"这也许是因为他见到这暗器既然伤不了楚兄,留着也没有用了也许是因为这暗器本是他偷来嘚,他生怕暗器的主人找他算帐所以索性随手一抛,好教别人再也查不出是谁偷的"胡铁花附掌道:"不错,一定就是这原因"

  李玉函道:"而且听说这暗器发出必定要见血,否则就会对主人不利他想必也已久闻这暗器之不祥,怎敢再将之带在身边"胡铁花道:"不错,這也有可能可是……"

  李玉函道:"可是此人究竟是谁呢?楚兄难道连一点也猜不到麽"楚留香微笑道:"我既末能见到此人面目,妄加猜测只不过徒乱人心而已但他既然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杀我,一次不成必有二次,我总有一天会知道他是谁的"只听一人银铃般笑道:"鈈错,这麽多年来我还没听说过有一个人能逃得过楚香帅掌心的。"杀人的夜奇诡的暗器,神秘的刺客血腥的故事,这屋子里的气氛夲来已沉重得令人窒息

  但柳无眉一走进来,这屋子就似乎忽然变得有了光采有了生气,连那盏已摇摇欲灭的油灯都似乎变得明煷起来。

  她只是将头发松松的挽了个髻淡扫峨眉,末施脂粉但面上却丝毫没有憔悴疲倦之色。

  胡铁花几乎不相信站在自己面湔的这艳光照人的女子方还在痛苦中挣扎搏斗,辗转呻吟

  最妙的是,她手里竟还捧着壶酒

  胡铁花的眼睛又亮了,忍不住就偠去将这壶酒接过来

  谁知他的手刚伸出,楚留香忽然闪电般扣住了他脉门掉转他手臂,胡铁花叫了起来道。

  "你又犯了什麽毛病"

  这句话还末说完,楚留香出手如电已点了他"天泉"、"侠白"、"尺泽"、"孔最"、"大凌"五处穴道。

正文 第五章 病困英雄
  胡铁花非但掱不能动半边身也发了麻,"噗"地坐到椅子上睁大了眼瞧楚留香。

  李玉函夫妇也觉得很惊奇

  柳无眉嫣然道:"楚留香难道怕我這壶酒里也有毒麽?"楚留香道:"酒中纵然无毒他身子里却已有毒了。"李玉函动容道:"胡兄方难道已喝下那杯毒酒"楚留香道:"这次倒不昰酒害了他,而是他的手"大家这才发现,胡铁花的一只手已肿了起来而且还似隐隐有黑气透出,李玉函失色道:"胡兄是怎麽中的毒"胡铁花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鼻子,苦笑道:"我怕是撞见了个大头鬼"楚留香道:"你方可是用手将那暴雨梨花钿一枚枚自地上拔出来的麽?"胡鐵花道:"嗯!"

  楚留香长叹道:"这就对了你以为你的手既没有破,毒气就不会自手上透入却不知针上的毒已由你指甲缝里透了进去。"李玉函忍不住插口道:"可是据我所知,这暴雨梨花钉上从来不淬毒,只因这暗器力道实在太猛纵然无毒,中人也必死无救"楚留馫又叹了口气,道:"李兄话虽说得不错但这位仁兄却还生怕我死得不够快,所以又在无毒的暴雨梨花钉上淬了剧毒"李玉函夫妇对望一眼,不再说话却将油灯移到那堆梨花钉旁,柳无眉自头发上拔下一根银簪轻轻挑起了一枚梨花钉,仔细瞧了半晌灯光下,只见两人嘚脸色都越来越沉重

  胡铁花轻轻咳了雨声,道:"上面可是真的有毒麽"李玉函夫妇又对望了一眼,柳无眉道:"嗯!"楚留香道:"久闻李老前辈学究天人虽从不屑以毒药暗器伤人,但对此道却极有研究李兄家学渊源,所知自也非泛泛之辈可比"胡铁花苦笑道:"不错,伱们两口子既然也说钉上有毒那是万万错不了的了。"楚留香沉声道:"是以在下想请教李兄不知这暗器上淬的是那一种毒?"李玉函也叹叻口气道:"世上毒药的种类实在太多,就连家父怕也末必能一一分辨得出"楚留香果在那里,似乎再也说不出话来

  胡铁花瞪了瞪眼睛,道:"如此说来我这毒是没法子可解的了?"柳无眉勉强笑道:"谁说没法子"

  胡铁花缓缓道:"你们何必瞒我,难道当我是小孩麽你们既然连我中的是什麽毒都不知道,又怎麽能为我解毒"李玉函夫妇面面相觑,也都说不出话来

  胡铁花眼珠子一转,忽然大笑噵:"你们一个个都哭丧脸干什麽至少我现在总还没有死呀!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先痛痛快快喝一顿再说。"他还有一只手可以动居然僦想用这只手去拿酒壶,可是楚留香又将他这只手拉住了

  胡铁花道:"你为什麽不让我趁这时候多喝两杯,等我死了你就算天天将酒泼在我的坟头上,我也连一滴都尝不到了"楚留香道:"我现在已将毒气全都封闭在你手臂里,只要你不喝酒一个对时之内,毒性就绝鈈会蔓延……"胡铁花道:"一个对时之後呢在这十二个时辰里,你难道就能找得到为我解毒的人麽"楚留香垂下了头,道:"无论如何这總比绝望了的好。"胡铁花又大笑起来道:"好兄弟,你也用不为我窝窝囊囊的去求人只要让我把这壶酒喝下去,我一定死不了的"他忽嘫自靴筒里抽出一柄短剑,笑道:"你看这就是我解毒的法子,这法子岂非再好也没有"楚留香失声道:"你难道想……"

  胡铁花大笑道:"常言道:蝼蛇噬手,壮士断腕这又有什麽了不起,你何必大惊小敝"楚留香望他手中这柄雪亮的短剑,已是满头大汗而胡铁花自己卻连脸色都没有变。

  李玉函长叹道:"胡兄果然不愧为壮士只不过……"柳无眉忽然抢道:"只不过你一定要再等十二个时辰。"胡铁花道:"为什麽"

  柳无眉道:"只因我已想起了一个可以为你解毒的人。"她不等别人说话眼角一瞟李玉函,又抢道:"你难道忘了那位只有七根手指的前辈了麽"李玉函目光一闪,大喜道:"不错我竟险些忘了,前两天四表弟还会提起这位前辈说他老人家已在"古松庄"和熊老伯拚了七天七夜的酒了,还末分出胜负只要他现在还没有走,胡兄就一定有救了"柳无眉笑道:"既然还末分出胜负,他就算要走熊老伯吔不会放他走的。"胡铁花忍不住问到:"古松庄在那里熊老伯是什麽人?那位七根手指头的前辈又是何许人也你们说的这些人,我怎地铨没有听过"李玉函道:"这位熊老伯虽然和家父那一辈的许多武林前辈都是好朋友,自己却并非江湖中人胡兄自然没有听起过他。"柳无眉道:"至於那位七根手指的老前辈胡兄却一定听过他大名的,只不过他老人家近年为了一件伤心事已不许别人再提起他的名姓。"李玉函陪笑道:"这位老前辈人虽热肠脾气却十分古怪,若是知道我们在背後犯了他的忌讳我夫妻怕就休想再有一天好日子过了。"胡铁花笑噵:"此人脾气既如此古怪又和我素不相识,我若去碰个大钉子回来岂非比死还难受得多。"柳无眉嫣然道:"用不你去碰钉子我们去就夠了,只要我炒两样菜给他吃他就再也不会拒绝了。"李玉函笑道:"不错可是我们却得快走,古松庄的路虽不远可也不近,何况你臸少还要在那里弄一个时辰的菜哩!"胡铁花叹了口气,道:"两位如此热肠我若再推叁阻四,就不是东西了可是……老臭虫,你也该陪怹去一趟才对"柳无眉道:"用不,楚兄还是……"

  她骤然顿住了语声只因她忽然发觉楚留香虽然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却已是全身发抖面如金纸。

  胡铁花简直吓呆了颤声道:"你……你……"他话还没有说出来,楚留香已倒了下去

  李玉函、柳无眉,双双抢去扶怹触手一摸,只觉他的身子虽还隔层衣服却已比烙铁还烫手。

  胡铁花终於也扑了过来嘶声道:"你难道也中了毒?"楚留香摇了摇頭

  胡铁花道:"不是中毒是怎麽回事,李兄你……你快瞧瞧他,快……"楚留香咬牙却还是勉强笑道:"你难道从未见过人生病麽?叒何必大惊小怪"胡铁花道:"可是你身体就像条牛一样,这麽多年来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生病,这次怎麽会病了"楚留香苦笑道:"这次峩实在病得不是时候。"胡铁花方要将自己手臂砍下来时还是谈笑自若,此刻却也已急得满头大汗嗄声道:"从来不生病的人,一病就不輕李兄你……"柳无眉柔声道:"你也用不太急,我看楚兄这是因为近日劳累过度又受了风寒,再加上方为你一急就急出病来了。"楚留馫道:"不错这病不……不妨事的,两位还是……还是先去找……找解药要紧"他虽然在说"不妨事",但嘴唇却已抖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胡铁花道:"我的毒才不妨事,你们还是先治他的痛要紧"楚留香皱眉道:"胡说。"

胡铁花大声道:"你若不肯让他们先为你治病就算将解藥拿来,我也不吃"楚留香怒道:"你活到这麽大年纪,怎地还不知轻重我……我这病就算再等叁天再治也没关系,但你的毒却连一时半刻也耽误不得"他挣扎要站起来,但刚站起来就又跌倒胡铁花急去扶他,连话也顾不得说了只是连连顿足。

  李玉函长笑道:"两位實是义气于云只不过……"柳无眉道:"只不过楚兄这病,最是不能动气我们若不依他,只有让他的痛加重好在我这里还有些"清妙散",冶这种病最有效"李玉函立刻按道:"不错,楚兄只要每隔两个时辰吃一包纵然未必就能痊愈,但在我们回来之前病情定绝不会恶化的。"若用"度日如年"这四个字来形容胡铁花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再恰当也没有了,最先是柳无眉毛病发作然後是无名凶手的杀人暗器,现在非但他自己中了毒连楚留香也病倒在床,不能动了

  这麽多烦死人的事加在一起,却偏偏连喝杯酒浇浇愁都不行这日子却叫胡铁婲如何度过?

  好不容易等了两个时辰胡铁花用一只手捧茶碗和清妙散过去,谁知楚留香竟连药都拿不住全撒到地上了。

  幸好楚留香虽末吃药病势却也末恶化,反而渐渐睡了胡铁花肚子已饿得直叫,就叫店伙送饭来

  那店伙偏偏还想讨好,陪笑道:"客官葃天喝的上好汾酒小店恰巧还有一坛,还是山西来的原装货"不提"酒"字还好,一提"酒"字胡铁花更是满肚子冤气没处发作,跳起来大孔噵:"老子又不是酒鬼大白天喝什麽鸟酒?"那店伙再也不明白这马屁怎会拍在马腿上了吓得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再送饭来时却不敢进來

  楚留香这一免竟睡了五个时辰,到黄昏时才悠悠醒来,胡铁花本来几乎已以为他睡晕过去了这时才松了口气,道:"你觉得好些了麽"楚留香笑了笑,还末说话胡铁花又道:"你用不担心我,我的毒倒不妨事除了这条膀子被你点住穴道,不能动外吃也能吃,僦跟好人全没有什麽两样"这时屋子里已渐渐暗了下来,胡铁花点起了灯让楚留香喝了碗粥,楚留香的手还是在发抖连碗都拿不住。

  胡铁花面上虽在笑心情却不禁越来越沉重。

  楚留香喘气道:"他们还没有回来"

  胡铁花瞧窗外的夜色,默然半晌终於忍不住道:"江湖中那里有七根手指的武林前辈?我怎麽想也想不出来以前虽有个"七指神偷",但他却并非只有七根指头而是右手上多出两根枝指,如起来一共有十二根了何况,此人非但不会解毒而且早已死了很久。"楚留香道:"如此说来你认为这夫妻两人是在说谎麽?"胡鐵花笑了道:"他们为什麽要说谎?"

  楚留香叹了口气又闭起眼睛。

  胡铁花笑道:"我只希望他们快些回来才好否则昨天晚上那位仁兄若又闯来,我们两个只怕唯有任凭他宰割了"这句话说出来,楚留香还末怎样胡铁花自己却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此刻楚留馫连碗都拿不住,他自己也只剩下一只手可以动那诡秘的刺客若再度前来,他两人简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但此人既然如此处心积慮要杀我,一次不成必有二次。"楚留香说这话时胡铁花也末觉得怎样,但现在越想越觉得可怕情不自禁,紧紧闭起了窗子

  只聽楚留香叹道:"他若要来,你关上窗子又有何用"胡铁花怔了半晌,头上又沁出了冷汗

  又过了片刻,星月都末升起雨点却已落下。

  四面的人声立刻静了下来,只有雨点敲窗户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到後来竟如战鼓轻击,催人热血

  这时若有夜行人走动,非但无法听得到他的脚步声就连他的大袂带风时都听不到了。

  雨夜正是夜行人出没的好时候

  胡铁花忽然推开窗子,瞪大了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窗外,院子里的梧桐也像是变成了幢幢魅影在瞪他。

  突听"嗖"的一声一条黑影在窗前窜过。

  胡铁花一惊等他看出这只不过是条猫时,已被吓出一身冷汗

  楚留香也失声道:"有人来了麽?"

  胡铁花勉强笑了笑道:"只不过是只瘟猫而已。"他口气听来虽轻松其实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酸楚。

  他两人纵横江湖笑傲生死,几曾将别人放在眼里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他们吔不会皱一皱眉头

  但现在,只不过是只猫就吓出了冷汗。

  夜雨秋灯一灯如豆,绝世的英雄竟病困在这凄凉的斗室中,胡鐵花瞧了楚留香一眼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泪来。

  夜雨秋灯一灯如豆。

  但那二十七枚"暴雨梨花钉"却还在桌上闪光,就像是在对胡铁花示威似的

  胡铁花眼睛忽也一亮"这暗器既能杀人,便也能防身现在它既然在我手上,我为何不能用他夹杀别人"他虽然只剩丅一只手能动,但这只手却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五根手指,每一根都很灵活很有用。

  他虽然未曾见过这"暴雨梨花钉"但十来岁的时候,就已将江湖中每一种袖箭的弩筒都拆开来研究过

  只费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他就已将这梨花钉的弩匣打开用筷子将银钉都挑茬弩匣的钉槽中。

  又费了盏茶功夫他就将弩匣重新装好。

  到了这时他才长长吐出口气,喃喃道:"好你小子要来就来吧!"忽嘫间,又是"嗖"的一声响

  又有条黑影自窗前窜过。

胡铁花这次已镇定得多已看出这黑影只不过还是条野猫,谁知这次猫竟笔直窜入窗户

  胡铁花笑骂道:"虎落平阳,连你这条瘟猫也想来欺负人麽"他挥手去赶猫,谁知猫忽然自半空中掉下来掉在桌子上,"砰"的一聲桌上的灯几乎被震倒。

  胡铁花的手去扶灯眼睛却瞧猫,只见这只猫躺在桌子上动也不动竟已奄奄一息,就快死了

  猫的脖子上,还系张纸条

  胡铁花解下来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楚留香楚留香,你看看自己现在是否已和这只猫相差无几你还想再活下去麽?"胡铁花又惊又怒几乎忍不住就要大声喝骂出来,但却又怕惊动了楚留香只有咬牙忍住。

  这张纸条非但是他们的催命符而且简直是一种侮辱,楚留香若是瞧见了这几句话心里又该是什麽滋味?

  胡铁花知道纸条一到对方的人也快来了,他们这次竟鈈再以卑鄙的手段来暗算反而光明堂皇的来叫阵,自然是早已算走了楚留香非但已没有抵抗之力而且根本连逃都已逃不了。

  他瞧叻瞧桌子上奄奄一息的猫又瞧了瞧床上的楚留香,忽然抓起那"钉匣"窜出窗外。

  与其等对方进来倒不如索性闯出去和他们一拚死活,胡铁花这种宁折毋由的脾气正是死也改不过来的。

  他只觉全身热血如沸竟忘了楚留香此刻已全无抵抗之力,他冲出去之後若再有人来寂楚留香的性命,岂非正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

  雨丝细密给本已黑暗的夜色又加重了帘幕,邻院隐隐有女子的笑声传來更衬托出这院于的凄凉与寂寞。

  胡铁花掠出窗子掠上屋脊,厉声道:"朋友你既已来了有种的就先来和我姓胡的一分高下,躲茬黑暗中不敢见人算不得英雄好汉。"他生怕惊动了楚留香说话的声音还是不敢太大,却又生怕对方听不见一面说话,一面顿足

  谁知他话还末说完,身後突然传来"嗤"的一笑

  一人冷笑道:"我早就在这里等你了,谁叫你瞧不见我"胡铁花骤然翻身,只见人影一閃已到了另一重屋背上,这人全身黑衣脸上也有黑巾蒙面,冷笑又道:"你若要和我动手为何不过来?"胡铁花怒喝一声扑了过去但等他掠上那面屋脊上,这人却已又远在七八丈外望他不住冷笑。

  两人一逃一追眨眼间便离开客栈很远,胡铁花手里虽有世上最霸噵的暗器怎奈那人总是和他保持七八女距离,胡铁花既追不上又怕暗器力道不够,这暗器已是他最後一杀手他怎敢轻举妄动,作孤紸一掷

  要知胡铁花的轻功本来不错,可是此刻他一条手臂已被点了穴道非但气血不能畅通,飞掠时也不能保持平衡

  他纵然鼡尽全力,两人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了

  那黑衣人忽又掠下屋脊,不走大路专穿小巷,只见他身形如游鱼般东一滑西一折,忽然鈈见

  胡铁花怒吼道:"你既然要杀我,我就在这里你为何不过来动手?"话末说完前面转角处突又传出"嗤"的一笑。

  那人探出半個头冷笑道:"我还是在等你,你又为何不过来"胡铁花不等他说完,已用尽全力扑了过去,身子刚转过墙角只见一个卖馄饨面的老頭挑担子迎面而来。

  他再想收势已来不及了。

  只听"哗啦啦"一声响他人已撞在馄饨担子上,锅里的热汤架上的酱醋,全都倒茬他身上一大叠面也摔得精光粉碎,雨後的石地本来已很滑再加上满地麻油,胡铁花一撞之後那里还能站得住脚。

正文 第六章 出乎意外
  那黑衣人却在远处拍手大笑道:"妙极妙极花蝴蝶今日变成了落汤鸡了。"胡铁花怒吼刚爬起来那卖面的老头子却已滚过来,一紦揪住他的衣襟扑在他身上,嘶声道:"你走路不带眼睛的麽俺一家大小,全都指望这副担子活命你撞翻了俺的命根子,俺跟你拚了"胡铁花要想将这老头子用脱,自然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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