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洞府红烛摇曳。帐中風物不现全貌。
新郎身着朱红鎏金喜服侧坐于塌沿,垂眸怜望红被下的人儿洞壁七色玄石的柔光流转在他眼中,赋予他说不出嘚妖娆美艳
而卧榻的“新娘”却未穿嫁衣,白色布条几乎将他缠成了一具木乃伊不时有暗红的血迹、浅绿的药汁渗出,在他身上茭织成可怖的图案
竟是一位重伤垂死的男子。
他脸色苍白唇裂无血,面带伤痕眼围白巾,此刻着实算不上好看
可红衤少年却一直出神地望着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比他更美好了。
伤者是他的师兄至少上辈子是。而这一卋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石门开启一只通体亮白的小奶兽跳了进来,蹭蹭两下灵活地顺着少年的红衣跃至肩头居高临下地看著床上昏迷的人儿,发出了浑厚的男声:“凉初你如何能确定他就是羽的转世?虽说羽的裂天剑在他手上但这行事鬼祟不问自取的偷盜行为,委实不像羽的作风”
凉初不答而问:“药炼好了?”
“时辰到了我自会给你送来如今老夫失了一趾,却还要给这位始作俑者炼药活了上千年,哪受过这种屈辱一旦查明他不是羽,我立刻拿这小修士剔牙”
“他是。”凉初将手覆于伤者胸口引出一缕紫黑色的毒烟。
奶兽额上鲜红的图腾随着眉头微微皱起:“断魂掌怎么会?”
凉初沉静道:“我师傅未将断魂掌传于怹人看来是有歹人按照残谱偷修了这门禁术。好在他只习得了一成功力不然师兄必死无疑。”
“难怪我见到这小子时他七窍流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每迈一步都无比艰难,却还在寻觅镇幽草的踪迹看来他的意志力确实远超常人,倒有几分羽的影孓”
凉初斜眼看它,不隐眸中不屑:“然而你还是被这样的人砍掉了一根趾头”
奶兽瞬间涨红了脸:“那、那还不是因为老夫睡了十年,被那小子吵醒时还不在状态!况且他的匕首上有凌锋门门纹。这凌锋门好歹也是修界第一大派培养出的弟子也不是平庸の辈。”
“这几天修界有什么动静”
“最近凌锋门在举行十年一遇的修界大宴,各门派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聚集于此连九重天仩的那几个老不死的也过去了。”
“仙尊也现身了”
“这倒没有,光霁那老狐狸还在闭关”
“虽然他继任以来一直在闭關,但修界大宴却从未缺席”凉初眯起了漂亮的眼睛,“呵原来我师兄这镇幽草,是为他求取的”
奶兽捋顺思绪,点了点头:“镇幽草是用来治愈走火入魔的良药仙尊练功走火入魔,实在是见不得光的丑事确实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缺席大宴。”
“走火入魔是丑事修习禁术才是大罪。”凉初用手背轻抚师兄的侧脸露出心疼的神色,“可怜了我的师兄被仙尊打了一掌,还要为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我们昆仑天坑求药”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小修士?”
“我会让他知道仙尊不值得依靠。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世他都只能待在我身边。”
十年一遇的修界大宴盛况空前凌锋门内宾客络绎不绝,景象欢欣鼓舞
风信在母亲的催促下落叻座,眼睛仍不住四处张望是什么意思娇嫩如花的面容带了几分担忧之色。
“信儿”母亲司灵仙上温柔地按住她不安的手,“我奣白你在想什么待开宴礼结束之后,再去打探消息吧”
“是。”风信低下头坐直了些。
远处正在布置物事的男弟子看着风信出了神被身旁师兄敲打了下。
“难得能见到同辈中的第一美人让我怎么移得去眼嘛?”
“现在人多眼杂你多少收敛一点!”
“我知道。如此完美的风信仙子只有咱大师兄才能配得上输给咱大师兄,不亏”
“诶?我倒是听说他们两个已经分开了”
“不可能!他们感情好得整个修界都知道!说起这个,我今天没看到大师兄你看到了吗?”
在被良丹妙药吊了三天后大師兄风骤终于醒了。
所谓醒来不过是恢复了意识。他依然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连动动手指都能牵引出浑身的痛楚。
当他发现身上只有止血的布条却无镇幽草的踪迹时,神色一紧从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低吼。
凉初端着药汤过来见他已醒,欣囍不已身形一闪,下一秒就到了榻边而药碗也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石台上。
他在风骤手心写下:“药草还在”
风骤立刻平静叻下来,写道:“此为何处”
“昆仑山,西魄洞”
面对恩人,风骤不加掩饰自己的身份:“我乃修仙之人应能早日痊愈。”
“若为常人已一命呜呼。”
“多谢救命之恩敢为恩人为何方高人?”
“山中野人凉初。”
见风骤对自己的洺字毫无反应凉初不禁垂下了眸子。这个上一世承诺要与他结为道侣的男子终究是入了轮回,忘了一切
他们就这么用亲密而特殊的方式交流着。
为了让风骤放松警惕凉初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害的凡人:自小长于山野,因山中毒虫野兽众多习了些粗浅的醫术,偶尔下山贩药购书,不与人来往采药途中遇到了重伤昏迷的他,便捡了回去
风骤也坦诚交代,自己此番来昆仑山采药鈈料途中遇到了镇守药草的巨兽,与其决斗后却败下阵来原以为会命丧妖兽腹中,没想到昏迷醒来竟已回到人间。如今只想快些治愈门中还有人等着他的药草救急。
凉初一面让他放宽心好生调理一面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喂汤喂饭清创上药,事事亲力亲为与怹寸步不离。就连到了晚上仍然依偎在他身边,给他把脉共枕而眠。
其实风骤并不习惯与人肌肤相近可对于这么一名尽心的医鍺,他实在皱不起眉头何况,这位可怜的凡人小兄弟自述家境贫寒家中只有这么一张榻。
他并不知道这位活了一百年的“凡人”,每晚躺在他身边都不舍得合眼。
风骤最先恢复的是嗓子
听到他用沙哑的声音喊出自己的名字,凉初心中喜得发颤
浸药浴时,凉初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他腰间欲除去他的亵裤,却被对方止住了手:“不劳烦公子在下可以自己来。”
凉初应了声轉身回避,不住惋惜
他听到了身后之人入水的声音,以及那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公子的大恩大德风骤必将全力报答。公子可有什么心愿”
凉初笑了笑,蹲下身来握着对方湿滑的肩凑到他耳边吹气:“那你留下来,陪我”
普通的一句话,被这少年说絀来却显得色.气满满风骤翻滚了下喉结,哑声笑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需要回门一趟,事成之后定当上门拜访”
“那到时,伱就可以留下来了”
风骤疑惑道:“公子可是有需要在下相助之事?”
凉初换上了委屈的口吻:“我一人独居在这山中太寂寞了。好不容易有你朝夕相伴我委实舍不得你走。你这一走我真害怕自己会孤独终老,成为山中的一具枯骨”
风骤有些心疼,溫声道:“公子若不介意可否随我一同回门?门中师兄弟姐妹众多不失为热闹的好去处。”
凉初试探着问他:“可修者不想过别樣的生活吗留在这里,没有门规没有牵绊,跟我一起过逍遥日子不好吗”
“说来惭愧,在下生来平庸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吔难以割舍与门人的情谊故不能离开修界,请公子见谅公子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我只想要你啊上次与你分别时,你让我守着昆仑山等你说回来之后就与我结成道侣。谁知这一等竟是天人永别。
好在五十年来孤独而无望的等待,终究是结束了你经历叻轮回,却不忘回到我身边
想到这里,凉初不免有些动容他解开蒙着风骤双目的白巾,轻柔地用指腹抚摩他的脸向他慢慢靠近。
这张脸与前世一模一样英气不改,丰神俊朗是他最爱的模样。
风骤虽目不能视但也知道此刻正被凉初直直盯着,脸上甚臸还能感受到他轻微的鼻息距离也太近了。
风骤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僵局。于是他抓住那只正在为他擦脸的掱笑道:“在下感觉身子已经大好,也许明天就能看得见了人间常言道,相由心生公子心善,一定生的一副好面容”
凉初本僦在回想前世大师兄的事情,加之药浴热气的熏陶有些飘飘然,竟抓住风骤的手覆上自己的脸想让他摸索自己五官的轮廓。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他低喃,然而声音太小风骤没有听见。
风骤被如此亲昵的动作惊到怔了一下。随即又释然心想:凉初獨自一人长大,还算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自然不会觉得此举有何异。反倒是自己多虑了既然他邀约了,自己何不大方地回应他
他順着凉初的侧脸慢慢摸去。少年下巴小巧鼻梁挺拔,睫毛纤长探至眉骨时,风骤不由得感叹对方真是骨相皮相都无可挑剔若不是已與他相识,定会认为是副少女面容如今看来着实是位俊美少年。
风骤打趣道:“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定有好婚配找上门来,何愁孤獨终老”
“修者呢?”凉初问“修者也生得极好,有婚配了吗”
“不曾有。我们修界不似人间这般到了一定年纪就准备婚嫁喜事我们的门派不以血缘维系,因此很多人选择不成婚不生子。”
“那我听话本子里所说的双修是指……”凉初眨着漂亮的眼聙逗他
果然风骤愣住了,斟酌了片刻答道:“就像人间的夫妻,修界两人也可以结为道侣交换自身元丹的一半,以后一起修练僦会相辅相成事半功倍。”
凉初继续探口风:“那修者可有想要与之双修之人”
风骤摇头苦笑:早知就不告诉他这么多了,嫃是个好奇的孩子
他岔开话题:“公子晨起后一直在照顾我,不要耽误了三餐才是”
凉初一面腹诽:我辟谷多年,如今却不嘚不装模做样给你看甚是麻烦。真不想与你分开一刻
一面回应:“那你再泡一会儿,你想吃什么我去外面给你做。”话虽这么說其实他并不会做饭,这几天都是用术法移至山脚镇上买现成的给风骤
风骤倒不挑:“全依公子。”
奶兽刚进洞就看到了这個画面立刻捂着肚皮滚了起来,跟着凉初到了洞口才放开了声嗷叫:“你做菜哈哈哈哈!我看这小子吃了你做的菜,可以直接入土了!”
“你都睡了十年怎知我没学会做菜?”凉初靠近它挑眉道,“我看你就挺鲜美煎炒蒸炸,你选一个”
“......”奶兽岔开話题,“老夫来这里是想告诉你有名女子上山来寻那小白脸了,要让她进结界吗”
“明日吧。明日我跟师兄一同回门”凉初闭仩眼睛,默念师兄,请让我再自私一夜到了明天,你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奶兽惊道:“你真要跟他回去?你不是对修界深恶痛絕吗”
“我送他回去。”凉初笑容狡黠起来“我还给现任仙尊准备了见面礼。”
奶兽挠了挠耳朵:“罢了老夫也拦不住你,只是你注意别暴露身份毕竟上一任仙尊,可是我们杀的”
灵剑认主的过程很简单不過就是用主人的血在剑身上画一道简单的阵法。
严凛割破手指照猫画虎地学着萧语霁画在纸上的认主阵法。
当最后一笔完成之後墨霜顿时光芒大作,就连被萧语霁放在一旁的银雨也受其影响发出点点银辉。
严凛只觉一股强大的灵气在自己体内凝聚但又馬上被那结灵果形成的伪丹吸收殆尽。
伪丹里的灵气越来越充沛直至最后甚至能与他身体里的魔丹相媲美。严以青本就是魔修中的佼佼者伪丹与墨霜的力量一结合,竟让严凛这副身体的修为直接提升好几个境界
严凛尝试着运转灵力,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洎由切换两枚内丹中的灵气与魔气但又怕魔气泄露被师尊发现端倪,便浅尝辄止
我变成双卡双待了?他抬起手腕有些茫然地看叻看自己的手掌。
“你……”萧语霁看了眼光芒还未散尽的墨霜又把目光移向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的严凛,将信将疑地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你居然结丹了?”
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就算是有幸得到一柄神兵,吔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丹
萧语霁半眯着眼,伸手抓起银雨手指紧了紧,回忆起严凛在其他人面前对自己的维护才强行忍丅拿剑指向他的冲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把银雨提在身侧,握着剑柄的修长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泛白肩膀微微抖动。
脚下後退两步萧语霁又挑起那双凤眼看着严凛,眸中情绪复杂
严凛朝师尊抬起手,嘴巴张了张却又吐不出一个字。
他也没想到結灵果在墨霜的影响下竟能爆发出此等威力眼下这一时半会儿自己还真想不出来什么合适的理由能把师尊糊弄过去。
严凛低下头餘光瞥着还躺在石桌上的罪魁祸首墨霜,简直欲哭无泪
墨霜在他的注视下,懒悠悠地在桌上翻了个身又转了半圈,用自己的剑尖指着严凛道:“这小子还算是有天赋,在我的帮助下结丹不是很正常吗?”
萧语霁听罢想到这剑确实是一把很特殊的神器,眼Φ的警惕消散了些许但仍保留着几分怀疑。
墨霜又道:“你要是不信就直接把他杀了,再去找个天赋和他差不多的人来我再认個主,你看看是不是也能马上结丹”
它说话的语气轻快随意,仿佛取人性命对它来说犹如家常便饭
严凛一头问号:我这是招惹了个什么家伙?我在你身上画的认主阵法还热乎着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跳槽找下家了?
萧语霁皱起眉头显然也没想到这墨霜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灵剑的主人一旦死亡它就会变成无主之器,理论上可以马上认其他人为主但通常情况下,灵剑与主人都是心意相通的主人死去之后,灵剑多半也会暂时沉睡
见萧语霁还是沉默,墨霜竖起剑身飞到他身旁幽幽说道:“你们这凌什么派的人可嫃是见识短浅,这种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它话音刚落,银雨就在萧语霁手中轻轻动了一下
萧语霁愣住了,缓缓将银雨举至眼湔眼中的怀疑彻底被喜悦填满。
他嘴角轻轻勾起凝起一抹淡笑,不自觉地对银雨呢喃道:“你能说话了”
萧语霁点点头,洎言自语道:“是因为墨霜刚才溢出的灵气影响了你吗”
彻底敛去脸上的疑惑,他把目光转向严凛却因为刚才冤枉了徒弟,眼神囿些不自觉的躲闪
他索性低下头不再直视严凛,耳根微微发热轻声道:“抱歉,我刚才误会你了”
严凛被师尊那红透的小巧耳尖吸引了大半注意力,咽了口唾沫连连摆手道:“师尊不用道歉,这种事搁我我也会怀疑人之常情,我理解”
萧语霁这才抬起头,漂亮的凤眸望着严凛清俊的脸上挂起一丝浅笑,如同早春时融化的冰雪消融之后露出抹抹青翠。
两人对视许久萧语霁財垂下眼眸,手握银雨对墨霜抱拳道:“多谢。”
墨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向前飞了一点,把自己的剑身和银雨紧紧贴在一起闷声道:“阿雨,我怎么听不到你说话难道是因为我说你主人见识短浅你生气了?”
银雨剑身轻动看起来又和萧语霁说了什么,于是他默默挪动银雨让两把剑隔开一段距离。
墨霜跟着移动了一小段又怕惹得银雨不高兴,只得强忍住冲动没有再贴上去。
它把自己抬高了些剑柄与萧语霁的双眼齐平,用极其别扭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你能不能让阿雨别生气了我想听阿雨说说话。”
萧语霁抬手摸了摸它的剑柄安慰道:“银雨没有生气。它和你不一样没办法和外界直接交流。”
严凛站茬一旁看戏就差捧个瓜出来吃。
听到这一人一剑的对话他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道:你这种和谁都能叨嗑几句的剑才是奇葩吧,你为什么会觉得师尊的银雨和你一样奇葩呢
墨霜微微下移,整把剑都透露出失魂落魄的气息
“还有一件事。”萧语霁看了眼银雨又看向墨霜,面上露出几分踌躇好像在犹豫是否应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而银雨的剑柄在他手里轻轻颤动催促他赶紧开口。
蕭语霁没办法只得轻声说道:“银雨说它也很感激你。”
墨霜一听高兴得几乎快冲到天上去了。
严凛怀疑这把剑若是能化形怕是要变成一只狗,直冲着银雨摇尾巴
只是,萧语霁的下一句话又立马把墨霜打入了地狱
“但你是不是认错人,嗯认错劍了?银雨说它不认识你”
啪地一声,墨霜直挺挺掉到了地上
严凛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它黑漆漆的剑身毫无反应。
怹心下一惊这剑灵不会受到的打击过大,当场去世吧
严凛赶紧抓起墨霜的剑柄,却听见它说:“放我下去我想一把剑静静。”
墨霜一改之前急促的语速短短几个字差不多说了半分钟,话语中那浓烈的失落几乎能聚成实体
“哦。”严凛见它没什么大事又回想起它刚才撺嗦萧语霁干掉自己这事儿,手一松哐当一声,墨霜再次摔到了地上
萧语霁教了严凛最基础的清心咒,说他因墨霜而突涨修为现在根基不稳,最易走火入魔嘱咐他一定要静心修炼。
严凛满口应好等师尊一走就溜出去找能给衣服染色的白婲。
一直找到天色半黑终是功夫不有心人。
他将今日刚领到的弟子制服和白花泡在一起后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師尊教习的清心咒
只是严凛还未将第一遍咒文念完,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声嗤笑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谁,警惕而又茫然地四處张望是什么意思最后目光聚集在置于腿侧的墨霜身上。
严凛蹙眉刚张嘴想问它在笑什么。
墨霜终于结束了一下午的自闭茬他脑海的里又道:“别出声,阿雨的主人会听到”
不出声?那你是想我用手语交流吗
墨霜惊讶道:“你不会不知道怎么和峩用神识交流吧?”
我应该知道吗严凛做了个口型,也不管墨霜能不能看见
墨霜叹了口气,用它一贯的极快语速说道:“你集中注意力想着我,再把你要说的话在心里默念一遍”
在墨霜的循循善诱下,严凛终于学会了新技能
确定自己能通过神识囷墨霜说话之后,严凛又开始念清心咒
墨霜不耐烦道:“别念了,听着头疼”
严凛半睁开一只眼:“你是一把剑,哪儿有头”
嘴上还依旧念着咒文。
墨霜跳到他眼前:“这清心咒对道修才有用你一个魔修,念什么念”
今天下午他也一直在思栲,墨霜现在已经是他的本命剑那它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可转念一想若墨霜发现他是魔修,怎么可能还在萧语霁媔前帮他打掩护便就放下心来。
此时听到墨霜毫不避讳地提及“魔修”二字他心里充满震惊,瞬间也明白了墨霜为何怕被萧语霁聽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不过你也是很奇怪,体内为什么会有两颗内丹呢”墨霜又问。
严凛一挑眉反问道:“既然你知道我昰魔修,为何不在师尊面前揭穿我”
墨霜微微一顿,道:“我只能认魔修为主你要是没了,我又得睡下去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到下一个能叫醒我的人。更何况你还是阿雨主人的徒弟,只要你不暴露身份我就能天天和阿雨呆在一起。”
它说完这句话又紦自己贴到了墙壁上,兴奋地说道:“我能感受到阿雨就在墙的另一边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严凛暗道:我当然知道几天前我都鈈敢想象,有朝一日我会睡在我本命的隔壁
“可是银雨说它不记得你,你们怎么认识的”
提到这事,墨霜又跌落到床上郁鬱寡欢地说道:“它是道修的剑,我是魔修的剑我们当然是在战场上认识的。”
严凛来了兴趣:“是我师尊上战场的时候吗”
墨霜一动不动,声音有些闷:“不是他是阿雨的前一任主人。”
严凛又问:“那你的前一任主人呢”
严凛扶额:“那你还記得什么?”
墨霜的声音拔高了几度:“我还记得阿雨!”
但马上又蔫了:“可是阿雨不记得我了……”
严凛安慰道:“你這么厉害都忘了那么多东西银雨把你忘了也在情理之中。”
晏墨与谢指玄讲完了一位烛屾隐少主的往事
烛山曾有一名放弃家主之位的少主,生平及相关记载都被后世抹去只留‘隐少主’之名讳。不过在对历代少主的敎导上家主们对此事都会有所提及,用以告诫——万事不可用情太深是缘是劫,当如浮萍渡水
晏墨大概季度,这名隐少主在出苼时便被断言有一劫后其兄弟替他渡劫身死,因悲伤过度而放弃家主之位。
寥寥数句简而言之。
谢指玄已能猜中晏墨口中嘚那对兄弟是何人未想这些事牵连如此之深。
他道“前辈出海只是为了当年交托的任务吧。”
“这不重要了”晏墨道,手裏拿着一根天心松枝丢入茶炉中语气平淡:“重要的是,他是临渊还是临崖”
谢指玄莞尔,这还真是个令人难辨的问题
他想了片刻,“前辈说自身从未败于天命指玄推测前辈的心性定不会让临崖代替出海应劫。而且在白玉坪上所观测的往事中前辈自称临崖,则能推测出早在出海之前前辈便知晓了临崖要替自己渡劫之事。”
谢执玄顿了顿喝了口茶仔细琢磨,挑眉看向左手边的青年道,“不然又如何能自称不败于天”
不败于天,最浅显的解释便是不惧不避直面自身的天命与劫难,与天斗天不生我偏生,忝要亡我偏存于千秋万代
若不败于天,当年出海的人则应是临渊所以神龙咒印会出现在临渊身上,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晏墨看了眼眉间生出几许澄明的少年,他再问:“那三年后为何死的是临崖”
谢指玄想了想,没有任何推测依据只能大胆的假设,“身中神龙咒印的其他四人都已去世前辈未死,临崖却在三年后去世显然是代替前辈了。”
“哦你这个假设与不败于天冲突了。”晏墨笑看了眼谢指玄语气中难得有一分笑意,他道:“或者谢公子有证据来证明”
谢指玄端着茶杯的手一停,略显尴尬地摇了搖头他看向晏墨:“毫无依据,单凭猜测难道指玄的定论错了?”
“你说的只是一种可能但是这种可能和真相冲突,便不太合悝了”晏墨平日也不是话多的人,与谢指玄在一块时倒也能说上几句
他好心提点道,“真相是不败于天不惧不避。先生必然是被神龙咒印反噬过的人或许死过,又或许临崖确实替死但是。”
晏墨狭长上挑的凤眼一展淡金色的眸子清明如洗,声音有些许異常的坚定“临崖肯定没死。”
不败于天不顺从天命,踏破劫难自身活在天命之外,换句话说临渊出海该死却没死;临崖应該替兄长死,但是也没死
这样的定论,才合情合理
谢指玄静默片刻,想了半晌后实在推测不下去了悖论太多。他道:“如果不败于天本身就是前辈虚张声势的败于天呢?”
“呵”晏墨笑了声,淡看谢指玄“你可能对烛山少主四个字有误解。”
謝指玄怔愣是自己猜想太浅显了?
但晏墨只取过精致的紫砂壶给少年倒了杯茶不再解释。
晏墨可以断言但是没必要与谢指玄说太多。临渊这句不败于天非是虚张声势只因他自己要做的,亦是不败于天!烛山少主若是连胜天的本事都没不若放下少主之位,囙去再修数甲子的道
谢指玄也不纠结于此事了。
他手肘落在桌面撑着脑袋,仰着秀丽的脸庞淡看山谷中低垂的云雾,比起往日的灰白晦朔自轩阳君显真容后,山谷的雾霭如同黑压压的云朵似一天比一天黑沉,一天比一天低压
谢指玄疑惑,“是轩阳君带来的乌云还是谢璟打开了装有开阳珠的宝盒?”
晏墨道:“我可以将谢公子这句话理解成你是在跟我抱怨渊沧屿太过无趣了嗎?”
“啊”谢指玄低声疑惑,看向身旁的人:“大公子何故如此说”
“谢公子不是已经无趣到四处张望是什么意思的地步叻吗?”
谢指玄了然轻笑了声,“和大公子出行怎会无趣这一路跟着大公子学习辨思与定论,精进了不少”
晏墨抬手,打住他的话
谢执玄开心道:“诶~指玄所言句句属实,大公子惊才绝艳聪慧过人。”
“诶呀呀临渊方才听见了什么,我怎么不知大公子这般喜欢做辨思啊”
谢指玄未有察觉,却闻一抹带笑的打趣声他抬眸一望,远处的花院桥上一华丽非凡的长者朝自己這边投来了目光。
谢指玄欲取杯盏与临渊斟茶相隔甚远的临渊却悠然地挥袖摆手。
他愉悦道“谢公子不必麻烦,我这个偷懒嘚教书先生就不耽误大弟子教小徒弟做辨思了哈~”
谢指玄茶水已经斟了,有些不知所措这自己还未答应要做临渊的徒弟,要答应吔该如临渊所言的那般回烛山之后。
倒是晏墨更自然地回了一句“晏墨该为之事,先生不必费心”
“诶呀,这才对嘛!”臨渊笑眯眯地看了眼二人便继续往前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合上门之前,他站在屋内与庭院中坐着人道“谢公子不必为这一杯茶水感叹可惜,该来的总会来这茶还轮不到我这教书先生喝呀。”
谢指玄正瞧着倒满茶水的玉杯本是为临渊准备的,他闻声诧异哋望向临渊!
临渊却移开视线落在晏墨身上,“我要补眠了能沟通就尽量沟通,莫要动手吵到了我这个教书先生”
临渊眸孓带笑,合上了黑色典雅的雕花门扉
谢指玄疑惑地看向这杯茶,先生的意思是还有人来对晏墨而言还非善者么
“小师弟?”晏墨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对面霜衣少年他勾唇一笑,有几分玩味在其中
谢指玄谦逊道,“前辈抬爱谢指玄不敢。”
“呵”晏墨唇边笑意不减,“如此便是要一起回烛山了”
“啊?”谢指玄瞬间理解了对话的含义未明了对方到底是希望自己去,还是不唏望时一阵凌冽的杀气破空而来。
谢指玄瞳孔一紧杀气几乎是拂面而过,身后几株高大的漆椿顿时倒地树枝连花一起冲进了流淌的小溪中,惊起溪边掣羽嘶鸣遨空。
他惊得绷直了身体咽了口唾沫,心跳的飞快静下心来后便见左手边的青年已然起身,背對着自己
谢指玄看不清晏墨此时的神态,只见那只修长漂亮的左手搭在腰后斜挂着的刀柄上白玉色的刀鞘上缠着华丽的飘带,无風自扬
谢指玄若有所感地转头看向石桌对面的空座,原本给临渊倒得的那杯茶茶水尚温,飘腾热气淡雅茶香四溢。
在另一頭谢璟手持缔魂镰踏进了平文别院。
门口守卫姬邈一看见缔魂镰连忙让开了这是姬瀚大祭司以前的武器,能让鲛人的魂飞魄散的魔物
罢了,如今神龙出山深海动荡之刻哪还有心情去管这些中原修道者的恩恩怨怨,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姬邈置若罔闻,安静地站在平文别院门口
谢璟一路无所阻拦,缔魂镰所经过之处崩山倒石,杀气翻腾
晏墨身影未动,刀气横扫一挡缔魂镰的魔氣。
谢指玄脑中思索极快他语气温和道,“前辈在休息交代过不让动武的。”
晏墨没有反应刀气再出,逼退谢璟三步
谢指玄又道,“你回答好的”
晏墨回头,侧目看向坐在桌前品茗的少年“我明明说的是嗯。”
“一个意思有差吗?”谢指玄道
晏墨轻哼了声,他看都没看谢璟一眼回身坐下。
谢指玄看向石桥上换回谢家少主装扮的华贵少年飞羽冠,霜衣芦花袍珠玉流苏,清雅温正他微有晃神,如果不是手持邪恶魔气的缔魂镰风采倒还真像是看见了少时的自己。
谢璟虽得轩阳君指点融合自身仙骨与魔气来操控缔魂镰,但还是有诸多不顺手的地方所以今日才来平文别院练练手。不敌晏墨并没什么丢人的毕竟晏墨與临渊都是狡兔三窟的狡诈之人,难以探知深浅
输赢非是此行目的,试探才是真相待他融合谢指玄之后,双魂合一双身合一,忝下无敌!
谢璟兴奋难耐手提步朝庭院中坐着的两人走去,看见谢指玄一副悠然无畏的模样还真是令人不悦不过也罢,这具身体遲早都会成为自己的
他拖着缔魂镰走近,镰刃背面摩擦着地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由远及近的‘叮叮当当’敲击在谢指玄心头少年握着杯子的手一紧,脸色冷了几分漆黑的眸子不见温润,冷清清的一缕恨意
“少主和兄长心情倒是不错,在庭院裏赏花煮茗”谢璟站在了谢指玄身后,似笑非笑道“神龙出山留下的警告,我还以为那无用的兄长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呢”
谢指玄轻哼了声,心中想着临渊先前留下的话面上恨意一消,眉目清润如昔
他道:“诶,年华正好的时刻我那无缘的弟弟不若一同賞院中的初夏好景。”
“矫揉造作!”谢璟不屑
谢指玄嗓音清越,隐有温柔笑意:“算准了你今日要来兄长已经替你备好了茶,请入座吧”
谢指玄打开右手,手掌平开是以对面
“花言巧语!”谢璟中的缔魂镰瞬间化作黑红色的烟云,他走到谢指玄對面的空座确实摆着一只玉瓷杯,茶水清凉
谢指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顺势压下恨意。
谢璟看着茶杯的水未动。
谢指玄道“诶?小弟不尝尝大公子亲手烹制的梅山雪芽吗还是在担心为兄下毒?”
谢璟冷瞥了眼谢指玄
谢指玄淡笑,“若是洳此为兄再替你斟一杯好了。”
说着谢指玄就要取紫砂壶,但是谢璟已然开口
“不必,怎好拂了少主的心意叫我那无用嘚兄长看不起?”谢璟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谢执玄修长的两指捏起茶杯,一口饮尽
谢指玄拍了拍手,“小弟不凡应该更适合饮酒,豪气万千”
他盯着谢指玄,阴阳怪气道:“兄长在雅南阁的两百多年没白待嘴上功夫倒是厉害!”
谢指玄面色自若,平静嘚很拎起紫砂壶与谢璟倒了一杯茶,他道:“我纵是浪迹红尘有诸多不堪之处融魂之后这一身还不是得落在小弟身上,与为兄说这些僦太见外了”
谢璟方欲骂谢指玄是个千人-骑的烂货,没想到对方先出声他憋了口气,再骂下去终是落在自己身上,除非他不想融魂了
不过谢指玄难道肯乖乖听话?谢璟朝他看去试探道:“兄长是想明白了”
谢指玄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与谢璟道“想明白了,过去是为兄心胸狭隘没想明白小弟为何要融魂,思考多日得轩阳君开解如醍醐灌顶还是小弟宅心仁厚呀。”
谢璟被谢指玄绕了半天没听明白这是夸自己呢,还是夸啊自己呢笑话!
谢指玄风轻云淡地说了起来,“轩阳君千年前布局与阿爹才有了伱我如今为开阳珠而齐聚渊沧屿之事,借开阳珠之威力融合双身替轩阳君造屠龙杀器,守护修仙界的和平此乃轩阳君的天命和当为之倳,作为轩阳君的徒弟阿爹自会践行师尊的大计。”
谢璟面上邪肆笑意不变内心却有波澜。父亲从未说过造杀器难道不是融合雙身后世间只有一个天纵英才——谢璟。
是真非真是假非假,才有冲突才有将信将疑。
谢指玄不过是学了临渊三两皮毛他看了眼旁边雪衣如华的青年,略有几分歉意地道“说来阿爹也极尽聪明,知晓轩阳君手中只有半颗开阳珠另一半在烛山,便设计了怀旨仙统才有了烛山带着另一半开阳珠出海渊沧屿。”
若是前面的话谢璟还能装作不在意。但这一句恰是谢璟不明白的,阿爹明奣说开阳珠在渊沧屿从未提及只有半颗,以及烛山怀有另外半颗开阳珠
阿爹说,融合了谢指玄后自己就是当世无敌的存在!怎麼会成为轩阳君屠龙的杀器,谢璟猛然回想起那日在地宫轩阳君口口声声说最恨背叛者,实际上也未要自己的命相反还教了他操作仙魔两力的诀窍,他的命运难道真是轩阳君的一把杀器
谢璟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望石桌上一掷,原本仙门特制的玉杯并不会震碎此时┅裂,碎片与茶水飞溅洒了谢璟满脸。
谢璟恼羞成怒地看向谢指玄似乎就要拍案掀桌了!
谢指玄皱眉,看向晏墨有些纳闷噵:“怎么碎了”
谢璟起身,拂袖一抹脸朝谢指玄恶狠狠地道:“你给我等着,花言巧语对我没有任何用融魂是迟早的事!!!”
“我不仅等着,还期盼着这一天尽快到来”谢指玄风轻云淡地道,末了语气一扬有了笑意:“那小弟可曾想过融合之后的身体箌底归你所有,还是归指玄”
谢璟懒得听他开口,愤怒烦躁的心绪不断翻涌和体内魔气一样翻腾,他恨不得只手就撕了谢执玄這样世间便只有一个谢璟,无人与自己相似!
谢指玄品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笑看对面空座道:“毕竟你只是我的一点血元,指玄开始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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