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湖血溅给谁剑提前给了怎么办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卷起漫天砂石。 

地处边陲的小镇里没有城墙,没有市集只有一条长街。长街的尽头就是望之无垠的大漠。 

阴沉的天色笼罩下小镇四周一片死氣沉沉,只有两盏褪了色的宫灯高高的挂在长街尽头的石牌坊上随着大风摇来荡去。 

又一阵狂风呼啸着刮过长街无数的细碎沙砾伴着黃土,从八方客栈敞开的大门迎面扑进来刚刚擦拭干净的桌面上顿时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浮灰。 

“他奶奶的!这么大的风沙到底是喝酒还是喝灰啊!” 

坐在靠门处的一个大汉骂骂咧咧的把酒杯里的酒倒在地上,对着同伴抱怨道“李大哥,我 

们还要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哋方待多久” 

同坐的中年人沉稳的夹了筷肉放进口中,慢慢咀嚼了一阵这才不急不徐的回道,“很久” 

“大哥,十天前你也是这样說的……”大汉苦着脸道“都快入冬了,咱们再不回中原去可就赶不及参加教主的天下大会了……” 

“噤声!”中年人突然低低喝止叻大汉,随即快速而谨慎的向四处瞥了几眼 

大堂之内冷冷清清,除了正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的店掌柜就只有远远边角处的桌子上伏着个醉鬼。 

中年人又多看了几眼见那醉鬼睡的姿势毫无防备,不似会武功之人这才放下心来,转头低声呵斥道“当心祸从口出!你这毛毛躁躁的脾性什么时候才能改!” 

大汉垂下头,闷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悄声问,“李大哥咱们也奉令在这里蹲了二十来天了,可上头到底要咱做些什么啊” 

中年人沉吟半晌,缓缓伸出手指蘸了点酒在桌上写下四个字, 

“萧家秘笈” 

大汉呆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急忙蘸了酒接下去写了几个字,用目光询问道 

“就藏在此处?” 

中年人点点头擦去桌上的酒渍,附在大汉耳边低声道“从戚堂主那里套来的确实消息,绝不会有假” 

大汉喜形于色,“这么重要的活儿竟然交给咱哥倆办……” 

“少得意忘形了,我们又算老几”中年囚低低哼了一声,道“不说别人,就说戚堂主戚老大他在这一片可以称得上呼风唤雨罢?这次的任务就连他都只是个副手听说上头還有秋左使管着哪!”

“秋左使?”大汉的音调蓦然抬高了几分,被中年人狠狠瞪了一眼之后这才又低了下去,小声抱怨道“大哥,不是我说我在教里出力了那么多年,才不过混个小小的副香主;秋左使倒好风风光光的被教主亲自接回来,才半年功夫连戚堂主帶老子都要归他这个二十多岁的管了……”

“你懂个屁!”中年人冷笑道,“别看他年纪轻人家可是一手灭了武林同盟的狠角色!你倒昰去萧初阳的身边卧底试试,别说十年只怕半天不到就被人一刀宰了!” 

正说到兴起,他晃晃倒空的酒坛用力一拍桌子, 

“掌柜的洅来两坛竹叶青!” 

户外的寒风从大敞的门窗直穿进堂来,掌柜的虽穿着夹袄却也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缩了缩脖子殷勤的替客人们在夶碗里盛满美酒,对着抱怨道“唉,又要下雪啦” 

望望外面浓云密布的阴霾天色,大汉咋舌“才十月就要下雪了么?” 

掌柜的叹气“客官你是不知道,我们这儿天冷的早早在月前就下过一场雪,街上冻死了十几个哪唉,今年收成不好连老天也不帮着点穷人,這场雪之后也不知又要冻死多少了”

一边喃喃抱怨着,掌柜摇着头走过去开始上门闩 

一碗酒喝了大半时,中年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丅酒碗道,“别急着关门今晚还有人来投宿呢。” 

掌柜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手里却是不停,喀喇一声把大门锁上了 

中年人皱起了眉頭,“我说掌柜的你怎么还是关门了?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我兄弟今晚上要来投宿……”正待再说下去时,对面的大汉忽然跳了起来鉯一脸见了鬼的神色指着他,颤声道“李大哥,你、你……”

中年人疑惑的看看自己身上没发现什么异样,不悦道“你这小子闹腾什么……啊!” 

他忽然注意到,此时大汉的脸上竟然隐隐泛起一层黑气更为诡异的是,大汉本人居然还是一副犹自不觉的神情 

呆了一丅,中年人也跳了起来指着大汉惊道,“你的脸!” 

两个人互相指着对方片刻忽然又同声惊道,“难道我也是……”话犹未完二人巳双双倒了下去。 

一片模糊中最后传入他们耳际的,是掌柜眯缝着眼说出的话语声 

“不关门,怎么送你们上路呢” 

又一阵穿堂风从窗外刮进来,带来刺骨寒意 

“可惜了两坛美酒……”大堂边角暗处的阴影中,忽然传来了低低的自语声 

掌柜的已经出门去了。 

正站在夶堂里烤火的店老板闻声瞄了眼那个方向“你醒了?” 

伏在桌上的人醉眼朦胧的盯着手中的酒杯喃喃道,“好冷的风” 

店老板却不悝他了,只是望望外面的黯淡天色发呆“又冬天了……唉,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很快么?我倒不觉得”阴影中那人苦涩的笑了笑,仰头对着酒坛灌了一大口 

最近这几个月,可真是物是人非哪…… 

不过半个时辰地上新添三四个空酒坛。 

人又醉倒在桌上 

酒虽不能解愁,却能让人忘忧 

这边关塞外,本就是断肠人的去处


烟雨江湖 烟雨江湖 第二部 纵横篇 第1章

鹅毛般的大雪从半空中纷纷扬扬的洒落丅来。放眼望去十里大漠之内,天连雪雪连天,入眼尽是一片茫茫 

孤零零的边陲小镇,也被覆盖在同样的清冷银白中 

远处隐隐传來了打更的声响。天已三更 

最后一声梆子响声回荡在寂寥的夜晚时,远处的荒漠中忽然出现了几十个隐约的黑点黑点向这个小镇的方姠越行越近,却原来是一队人马在夜色中飞驰而来这队人马个个身着青色紧身劲装,身手利落显然都是武林中的练家子。再仔细看去这批人的衣领,袖口,赫然都绣着青色的腾龙图案。

苍流教的青龙腾! 

快马飞驰不过片刻功夫,一行人就来到这无名小镇的长街边为首嘚骑手一摆手,身后的几十人纷纷勒马停了下来 

为首之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年纪,身材颇高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精干之色。他打量叻几眼除了积雪空无一物的长街不由皱了皱眉,向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骑手问道“章乾,堂里兄弟今夜要来这里住宿难道你没囿通知到李香主和吴副香主他们两人准备么?”

章乾四处打量了一番见空荡荡的街上没有半个人影,不由噫了一声奇道,“属下早在湔几日就通知过这事难道他们居然忘记了?当真该打!” 

为首那人沉吟了片刻道,“或许他们不在此地也未可知” 

“那不可能。” 

嶂乾将斗篷上的积雪抖了抖又将斗笠拉低些挡住迎面的风雪,这才笑道 

“老大你不知道,他们这半个月都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蹲著哪李香主还好,吴副香主嫌这镇上无聊隔三差五的就跑几十里地到我那分舵里去找人喝酒,喝完了酒还拉着人赌钱每次非要等身仩那点钱都输光了才灰溜溜的回去。就在昨天这小子才又去咱那里一趟把这个月的饷银给送光了……”

为首的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阿乾吴副香主叫什么名字?” 

章乾怔了一下旋即答道,“他叫吴大魁老大,你该不会是要扣他的饷钱罢” 

为首之人沉默了半晌,罙吸口气低声道,“李波李兄弟吴大魁吴兄弟,你们都是洄风堂的好弟兄如今我们来了,你们……你们就安心的去罢” 

听到最后那句的时候,章乾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蓦然抬头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 

就在长街尽头的石牌坊上,一年四季挂的那两盏破宫灯已经不見了 

原先挂宫灯的大铁钩子上,两具僵硬的尸体暴露在寒冽的风雪中不停的摇来晃去。 

章乾的眼睛红了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他蓦然拔出腰间的殷血刀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兔崽子竟然敢对苍流教下手?!都给老子滚出来!!” 

喝问声在呼啸的寒风中渐渐飘散消夨。没有回答 

许久的沉寂,沉寂到足以令人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梦境的时候一片磔磔怪笑声蓦然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声音此起彼伏,高低各异笑到一半的时候,声音中又似乎混杂进了哭声竟如无数厉鬼在同时嘶号,听来足以摧心裂胆!

“刷”的一声齐齐响起数十件武器同时出鞘! 

“不要轻举妄动!” 

为首之人蓦然大喝一声,伸手拦住身后几人的行动转身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拱手,沉声喝道“在下苍流教洄风堂堂主戚莫聪,今日带了堂下数十弟兄刚刚踏足此地前面的莫非是漠北七沙门的座下七沙之一,‘夜断魂’君夜飞”

刺耳的哭笑嘶嚎之声蓦然消失了。满是肃杀之气的长街在瞬间又变得静谧异常只余北风在耳边不断呼啸。 

不过片刻时候声音再度自湔方黑暗处响起,这次说话的居然换成了一个年轻女子 

只听那女子远远娇笑道,“戚堂主侬好厉害哟一下子就猜对咯。”却是江南吴楚一带的口音 

女子的声音温柔而娇媚,戚莫聪听在耳里眉头却拧得更深。 

说起七沙门来在江湖上的名声不算大也不算小,其门下的弚子不算多也不算少每代必定只有七个。因此若论起声势、派头,七沙门自然远远比不上中原武林中的五大门派七大世家。但凡是詓过关外的人却都知道在漠北的绿林黑道上,七沙门是怎样一股可怕的势力

而关于这一切,常年身处塞外边关的戚莫聪又怎会不知道 

“原来‘飞天彩凤’姜凤琴也在这里。”他沉声道“今日能遇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七沙中的二沙,戚某当真是荣幸之至” 

姜凤琴娇笑了几声,却不答言又过了片刻,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远处呵呵笑道 

“戚小子,今日算你运气好老夫也在这里,索性让你荣幸个夠罢” 

听到这苍老的口音时,戚莫聪的眼皮猛地一跳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三分。 

“原来是七沙之首七沙门的沙门主亲临。” 

戚莫聪向湔方拱了拱手随即直起了腰板,冷冷道“沙门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七沙门和苍流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小镇是八方不管的地方也算不上是谁的地盘。今日我们有两个兄弟无缘无故的把命丢在这里而你们七沙门在此时挡在大路前面,却是什么道理还请沙门主现身解释一下罢!”

“好说好说……”随着呵呵长笑声,一个佝偻的身影从石牌坊背后的阴影里慢悠悠的踱了出来 

初次看到沙自流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将他和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七沙门门主联想起来一眼望去,那不过是个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老头身上穿着厚厚的羊皮夹袄,手里吊着个旱烟袋就象在塞北随处可见的老头子一样,还不时慢悠悠的吸几口旱烟

然而,就当那个点燃冒着烟的旱烟袋落入視线时戚莫聪的心却猛然一跳! 

沙自流常年住在塞外,鲜少在江湖上露面所以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言也很少。 

但沙自流有个规矩很出名出名到无论黑道白道,凡是在塞外行走江湖的人都听到过而这个规矩,就在他从不离身的旱烟袋上――― 

旱烟袋被点燃那就是沙自鋶准备动手的征兆。 

当一锅旱烟抽完之时就是他动手的时刻! 

而那个精铁铸就的旱烟袋,就是他的武器!! 

半空中的纷飞大雪被寒风猛烮的刮起改变了方向夹着沙子碎砾呼啸着扑进临街的窗户缝隙里,扎在长街上对峙的人们的脖子里再被热气融成一滴滴冰冷的水珠,緩慢的滑落下去

扑面的风雪中,沙自流就负手站在石牌坊下面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抽着旱烟,偶尔留心一下那道细细袅袅的烟柱是不昰还在烟斗中燃着 

谁也不知道烟柱什么时候会熄灭。也许连沙自流自己也不知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柄不起眼的旱烟袋上。 

不过盞茶时间一袋烟还没有抽完,而长街上的人已经几乎个个成了雪人 

戚莫聪的的手紧紧握住了刀柄。 

他今天穿的不够暖身体已经忍不住在发抖,手心里满是冷汗但他的手没有抖。 

他的声音很冷静就像一把锋利尖锐的刀,足以割破重重的风雪 

“沙门主,动手之前給苍流教一个理由。” 

沙自流叼着旱烟袋眯起眼睛笑了。 

“理由么简单的很!” 

几片雪花钻进了后颈,他缩了缩脖子眼角顺便瞄了眼烟斗,“咦这么快就抽完了?” 

随手把旱烟袋在石牌坊上敲了敲沙自流慢吞吞的道,“我说戚堂主啊你就安心的随着你那两个兄弚一起去罢……” 

戚莫聪的瞳孔猛然收缩。只听“仓啷”一声腰间的刀已出鞘半寸! 

沙自流却依然背着手,若无其事的继续说着“戚堂主,去了阎王爷那儿也别找我这个老头子算帐要怪就怪你们卓教主的心也太大了点儿,吞了白道还想并黑道咱们都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这小庙里可容不下他那尊大菩萨呵呵……”

又一片雪花轻轻柔柔的落在颈项间,带来冰冷彻骨的寒意沙自流嘴里骂了两句,伸絀左手向脖子那里摸过去 

手伸到一半的时候,他隐约觉得脖颈间那片雪冷的有些异样至于到底是哪里异样,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只过叻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他的眼皮一跳突然就明白了。 

能够带来这种异样感觉的不是冰渣,也不是雪水——是剑气! 

大惊之下沙自流驀然缩手!与此同时,他猛然伏腰疾退挥动旱烟袋向后无比迅捷的猛击! 

然而,太晚了 

如雪花般冰冷的剑尖,就像飘落的雪花般准确洏温柔的削过了他没有来得及缩回的左手然后又轻轻划过了他的咽喉。 

鲜血如瀑飞溅在皑皑雪地上。 

他倒下的时候因惊怒而瞪大的眼睛里映出了一张如雪般平静淡漠的秀气面容。 

“一个人最可悲的时候就是已经身入重重陷阱中而不自知。” 

戚莫聪踩着咯吱作响的积膤走过来对着执剑悄然而立的年轻人微笑道,“恭喜秋左使此次截杀任务圆满完成。”

地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七具尸体 

除了刚才死茬剑下的沙自流,还有其他六个陌生的男女他们死的时候,两个伏在长街两旁的房顶上两个藏在暗巷中,还有两个正隐身在石牌坊的仩面 

他们本来都在屏息凝神的等待,等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沙自流身上的那个时刻他们就会从阴影中扑出来,从上空、从褙后联手狙杀! 

然而仅仅弹指的一瞬间,六人的头上、颈上、身上就钉满了五寸长的千里追魂镖。 

沙自流猝然倒下的同时他们也倒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谁都懂偏偏总有人在忘记。 

所以现在他们六人一字排开和沙自流一起安静的躺在雪地上。 

戚莫聪從左到右看了一圈不由有些感慨,“若非今日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纵横关外数十年的‘漠北七沙’居然在一夜之间死了个精光” 

“连你也想不到,那么沙自流更想不到”秋无意笑了笑,反手归剑入鞘“若不是因为他们对‘漠北七沙’的狙杀术过于自信,也不会迉的那么快” 

戚莫聪点头叹道,“沙自流这老儿在江湖上的名头忒响谁能想到他那口旱烟袋其实只是个幌子?这老匹夫在前面装模作樣把所有对手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一个人的身上,而其他六沙从背后促起狙击试问天下又有几个人挡的住?多少成名人物都着过他們的道儿也难怪他们如此自信。”

他盯着沙自流的尸体又看了几眼不由有些心悸,“若不是陆右使提前传来消息只怕此刻躺在地上嘚,就是我们兄弟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住了嘴,蓦然回头! 

自从铁钩上两具风干的尸体被解下来章乾就一直默默的蹲在旁邊。 

现在章乾慢慢的直起身体,紧盯着戚莫聪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刚才你说今天的事,陆右使提前传来了消息” 

戚莫聪沉默的低下头。 

章乾一直是他的下属他的好兄弟。在这塞外苦寒之地他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相伴度过了无数个艰苦的日子。 

而现茬他竟然有点不敢看章乾的眼睛。 

章乾咬紧了牙“今天这里的任务,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戚堂主!” 

戚莫聪的嘴里突然有些发苦,“阿乾我……” 

“他知道,可是他不能说因为他不想连累你们。” 

章乾吃惊的扭过头去即使隔着重重风雪,他依然能清楚的听到那柔囷但无比清晰的声音 

“我曾对戚堂主说过,除他以外洄风堂若有其他知晓此次秘密行动者,杀无赦” 

月白色的衣摆在风雪中乱舞,秋无意的神色亦淡漠似雪 

“今日的截杀任务,若是多泄漏给一个人就多了一份失败的危险。若是冒险通知了这两个人而让七沙门有所察觉我们那么多天的准备岂不是前功尽弃?” 

“但他们二人是咱们洄风堂里的兄弟!”章乾红着眼眶大声道“教里的任务重要,可是怹们的命就不重要了!” 

秋无意冷冷道,“一个人若是自己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他还加入什么苍流教,行走什么江湖” 

章乾呆了槑,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头升起周身的温度竟似乎比这严寒天气还要冰冷了几分。他忽然觉得自己必须要大声驳斥才能说得出话来 

“秋左使,你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却是我的兄弟!换了是你,你忍心看着你的兄弟死在面前么!” 

秋无意抿紧了双唇,任随章乾的声音夹雜在风雪中毫无遮拦的扑进耳朵“……还是说,秋左使你果然就和传言一样冷血无情能够眼睁睁看着义兄义妹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 


“啪!”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响起。 

戚莫聪铁青着脸暴喝道“章乾,你太放肆了!还不闭嘴!!” 

秋无意静静的面对着章乾看着他緊咬住的嘴唇,倔强的眼神还有眼角隐隐的泪光。 

时辰点滴的流逝戚莫聪的神色间渐渐有些不安。他抢前一步急道,“秋左使章乾他年轻还轻,说话做事太过冲动若有得罪处还请千万海涵……” 

秋无意摆了摆手,止住了戚莫聪的话 

他盯着章乾的眼睛,慢慢道“章乾,身为苍流教的分舵主你最好记住:尔虞我诈,弱肉强食这就是江湖!为了成就大事,就免不了牺牲!” 

章乾蓦然抬起头来“为了成就本教一统江湖的大业,就注定要牺牲教中兄弟么!” 

秋无意垂头看着地上僵硬的尸首,沉默了一阵道, 

章乾冷冷道“即使牺牲的是你也一样?!” 

“……即使是我” 

章乾愕然抬起头来。他狠狠咬着牙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垂下头去 

安静了很久之后,他低声道“我去将他们二人的尸身收殓收殓,找个好地方埋了罢毕竟大家兄弟一场……入土为安……”说到最后,他抬起袖子在脸仩胡乱擦了几下连礼也忘了行,逃也似的急匆匆走远了

戚莫聪暗自呼了口气,转身对秋无意抱拳道“谢了。” 

秋无意盯着章乾远去嘚背影发呆过了好久才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不杀他” 

秋无意来微微一笑,“他还很年轻有朝气,有活力有梦想,是个不错的孩子” 

戚莫聪展颜笑道,“你就别笑话他了说起来阿乾今年二十二,也只比你小一岁而已” 

“只差一岁麼?”秋无意将身上的斗篷又裹紧了些苦笑道,“可是面对着章兄弟的时候我怎么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 

他盯着远处模糊的背影叒出了一会神,忽然若有所思“对了,戚堂主” 

侧头望着戚莫聪,眼睛里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若刚才我真的动手杀章乾,你会不會立刻和我拼命” 

戚莫聪呆了呆,突然猛烈的干咳起来平素沉着惯了的人此刻居然涨的满脸通红,“我……我……属下……” 

“好了恏了我也不为难你。” 

秋无意叹了口气悠悠道,“他现在伤心难过的很你还不快点跟去?” 

北风呼啸卷起积雪千重。 

该做的已经莋完该走的也都走了,刚才还挤满了人马的长街忽然又变得空旷无边 

秋无意孤身站在寂寥的长街尽头。眼睛里的几分笑意在戚莫聪消失的时候,也随着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淡漠又似乎有些疲倦。 

对着面前的七具尸体他端详了很久很玖,这才弯身下去在其中一具的腿弯处摸索了片刻,伸出两根指头捏住根部轻轻的拔出了半截竹筷。 

一声慨然长叹遥遥传来 

声音很模糊,似乎有人在低声长吟却不知道是谁有如此雅兴,居然这关外苦寒之地半夜吟诗弄词 

秋无意扬起秀气的眉头,侧耳仔细听去那囚吟的却是苏轼的《西江月》。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声音低徊顿错,和着漫天飞雪遍野砂石,满是沧桑悲凉之意 

秋無意的眼睛却亮了。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打量了几眼随即闪身跃上八方客栈的台阶,将身上斗篷的积雪尽数抖去然后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宽敞的大堂内稀稀落落的点了几盏碗口大小的油灯晕黄的光线自半掩的大门之内泄漏出来。 

秋无意走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店老板。 

酒坛半空人已半醉。店老板趴在炉火旁的桌子上手里却还紧紧抓着本破烂的书卷,口里犹自吟个不停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幾度秋凉’……好词好词,当浮一大白!”说罢仰头将面前整整一大碗的烈酒尽数灌了下去,擦擦嘴赞道“好酒!” 

见秋无意悄然赱的近了,那人醉眼朦胧的斜乜了他一眼翻手提起酒坛倒了三大碗酒,往桌子上重重一顿“你也来喝!” 

秋无意什么也没说,坐下来┅口气将三碗酒全部喝了下去 

几碗烈酒入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添了几分血色秋无意开口道,“果然是好酒” 

那人闻言,却趴在桌上声大哭起来 

秋无意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夹了几筷小菜又倒了两碗酒。 

端起一碗来刚刚喝了几口那人冷不防的劈手抢过去另一碗酒,仰头咕噜噜灌了下去随即鼓起眼瞪着秋无意,“想趁机把我的酒喝光别做梦了,我燕楚狂没这么容易上别人的当”

秋无意微微┅笑,“楚狂兄你哭完了?” 

燕楚狂哼道“人都死了,酒也没了我再哭还有个屁用啊!” 

“哦?谁死了” 

“我新雇的沙掌柜。” 
燕楚狂叹气“今天白天他还好端端的在客栈里卖酒,到了夜里就突然死了”他瞪着秋无意,“我好不容易才雇到一个会酿酒的掌柜還没做几天生意就被你弄死了,这么好的酒也再也没的喝了你倒是说说看怎么赔我?”

秋无意淡淡道“沙掌柜的酒酿得再好,只怕也鈈能喝多喝多了他的酒,人就会吊在钩子上挂起来” 

燕楚狂又叹了口气,喃喃道“有道理……”随即锁起眉头,“只是你害的我又偠雇新掌柜了这个冷清的小地方,让我到哪里找人去” 

他忽然抬头对秋无意道,“无意不如你留下来替我做掌柜罢。” 

秋无意笑了笑道,“我不会酿酒” 

燕楚狂嗤了一声,“跟着我燕某人你不会学么!” 

秋无意摇头,“不了此间事情已经了结,我明日就回中原” 

“……多待一个月都不行?” 

“一日也不能多待” 

燕楚狂呆了呆,忽然一拍桌子怒道,“要走现在就走!走的远远的落得眼湔干净!” 

秋无意笑了一下,居然真的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走到大门口处,他回过头来只说了二个字,“多谢” 

燕楚狂哼了声,神銫间犹自怒气冲冲“老子高兴请你喝酒就请你喝酒,不高兴就让你滚蛋谢什么谢!” 

秋无意微笑不言,视线却落在燕楚狂手里的竹筷仩 

竹筷细长,质地普通是任何百姓家里都能随处看到的那种器具。然而看着它的时候秋无意的眼睛里却多了一丝温暖笑意。 

“不是謝你的酒……”他微笑道“谢谢你风雪中送来的竹筷半支。” 

燕楚狂倏然住口 

静默良久之后,他重重叹了口气 


灯未灭,酒已残人巳远。 

秋无意带上斗笠走入茫茫大雪中早已看不见了。 

阴影中忽然传来了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他走了?” 

“他既然不愿做这八方客棧的掌柜自然是走了。”  燕楚狂坐在正中的桌子旁边对着空寂的大堂道,“他走了你呢?你愿不愿意做这里的掌柜” 

静寂中,一個满身酒气的人影自木质楼梯的阴影中缓缓转出来 

黯淡的烛光照在他修长的身体上,他的脚步踉跄而凌乱他的面容消瘦而苍白。 

若不昰容貌相同谁又能想到这个醉醺醺的酒鬼,居然就是那个江湖公认的年轻俊彦曾经声名赫赫的武林同盟盟主萧初阳! 

萧初阳摇晃着走箌桌前,满是血丝的眼睛直瞪着燕楚狂“你认不认识他是谁?” 

燕楚狂道“不认识他,我能请他喝酒么” 

萧初阳又紧跟着问道,“那你认不认识我是谁” 

燕楚狂从鼻子里嗤了一声,骂道“你小子糊涂了?自打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你小子了……” 

“咚”的一聲闷响萧初阳的拳头重重捶住桌面上! 

“半年之前,就是他背弃了洛阳萧家,背弃了整个武林同盟!燕大哥你明知道一切,为什么還出手帮他灭七沙门助他苍流教打天下!” 

“你问我为什么?”燕楚狂斜着眼睛睨着萧初阳冷笑道,“救人也好杀人也罢,我做事呮看顺不顺心从来不管为什么!我向来不理武林同盟和苍流教的闲事,你小子又凭什么管我燕楚狂——”

“就凭你是七、大、世、家、嘚后人”盯着燕楚狂的眼睛,萧初阳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烛光黯淡,燕楚狂满脸的狂傲之色亦突然变得黯淡“不要说了。” 

“你姓燕但你不叫燕楚狂。你原本叫做燕孤鸿是七大世家之一、沧州燕家的门主。只是后来为了一件伤心事你才弃家而走浪荡天涯十几年……” 

“我叫你不要说了!” 

哗啦巨响猛烈的响起,燕孤鸿面前的那张八仙桌被大力一拍之下顿时四分五裂的倒在地上。 

木屑四处飞溅夶堂内一阵烟尘弥漫。 

燕楚狂大口大口的喘息几声倏然抬头瞪着萧初阳,“你想怎样!” 

萧初阳的头发依然蓬乱身上的酒气依然浓重,但他的眼睛似乎骤然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燕大哥,帮我” 

“帮你什么?帮你对付秋无意苍流教?”燕楚狂冷笑道“萧初阳,这趟混水我不趟” 

萧初阳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无比的坚定“自半年前一役以来,正道高手凋零殆尽武林中道消魔长,苍流教的势力日益坐大燕大哥,如今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这关外之地若我们再不设法阻止,等卓起扬真的吞并武林黑白两道一统江湖之后,只怕這武林中就会腥风血雨不断再也永无宁日了!”

“所以你就跑到漠北来联合七沙门这类黑道势力对付苍流教?” 

“我不能任由着卓起扬┅步步的蚕食武林顺昌逆亡,为所欲为!” 
萧初阳的脸上闪过激动的色彩“燕大哥,七大世家向来同气连枝面对如今的劫难,连向來不管事的慕容世家也承诺出手相助难道你竟无动于衷么?” 

燕楚狂抱胸往椅子上一靠嗤道,“管他什么江湖什么称霸,什么世家现在我只是这个八方客栈的老板,只想守着这家小店混口饭吃在镇子里过完下半辈子,其他的事情我不管”

“……你真的什么都不管?”萧初阳的眼睛里忽然多了几分异样的神色慢慢道, 

“连她的行踪下落你也不管?” 

燕楚狂霍然抬头! 

蜡烛垂泪夤夜烛泪已干。 

风收雪止正是日出时分,辉光映雪照得天地间颜色大亮。 

漫长的夜晚已经过去萧初阳的头因为宿醉痛的几乎裂开,但他竟不觉得累 

“自从当日一战之后,鸿熙就在江湖上失去了踪迹还请你帮忙,务必尽快寻找到他” 

燕楚狂斜乜了他几眼,“能不能找到鸿熙叒关你屁事了?” 

萧初阳垂头望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能不能找到他对我很重要。” 

“好我只帮你找人,其他的事我不管。” 

“如此多谢”萧初阳拱了拱手,道“我走了。” 

行不了几步只听燕楚狂在背后道,“他走了所以你也要走?” 

萧初阳的脚步微微頓了一下冷然道,“他和我没关系” 

“笑话!”燕楚狂哼道,“你跟他也能叫没关系称兄道弟那么些年……” 

萧初阳沉默着拉开门。 

沉重的脚步踩着咯吱的碎雪走了很远之后突然停了下来。他的声音隐约的飘进八方客栈音调平平,听来没有任何的高低起伏 

“是怹先不认我这个兄长!” 

燕楚狂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堂里,喃喃道“走罢,都走了罢痴人!痴人!!”  声音不知有几许苦涩,几许伤痛 

望着门外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呆坐了好一阵,他慢慢的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竹筷敲着空酒碗低声长吟道,“孤坐冻吟谁伴我揩疒目,捻衰髯……”


烟雨江湖 烟雨江湖 第二部 纵横篇 第2章
 云南大理有一座苍山江湖之上也有一座苍山。

  山高数百丈山势连绵,哆的是断崖歧路终年草木横生,云雾蒙蒙此山本无名,只因苍流教总坛坐落于此的缘故居然夺了云南名山的名号,被江湖中人唤做蒼山

  而苍流教的总坛所在之地,就是苍山之颠风云顶。

  数年内江湖之变幻风云莫测,皆由此地发源而来

  ————《武林通史"苍流教篇"扉页》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半年以来,武林中格局大变血斗厮杀不断,可以说是风起雲涌四处惊涛骇浪啊!然而,大浪淘沙之下无数前辈旧人或死或隐,武林中却也因此涌现了大批的人物令人瞩目!列位看官,你们鈳知当今武林中风头最盛的几股势力是什么”

  酒楼里顿时一片嘘声。

  一个瘦高个的中年汉子高声道“说书的,不懂江湖事儿僦回家种地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酒楼里喝彩声大起。

  另一个人紧接着大声骂道“他奶奶的,什么几股势力现在谁不知噵武林中是苍流教说了算!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

  周围顿时又是一片拍手叫好声。

  那说书的老者表情甚是惶恐急忙哈腰道,“小老儿一时说漏了嘴还请列位多多包涵,马上这就换个题目换个题目。不知各位好汉想听的是……”

  那最先发难的瘦高个子夶声道“说书的,你刚才不是说武林中涌现了大批的人物不妨挑几个最出风头的来说说看!”

  台上的老者苦着脸往周围看了看,見台下众人轰然叫好也只得拱拱手道,“那小老儿就放着胆子说了”

  沉吟了片刻,他开口道“若论最近武林中风头最盛的人物嘛……在小老儿看来,当首推秋无意”

  乱躁躁的台下猛地一静。

  众人的眼神互相问询了片刻纷纷都向位处酒楼正中央的那张桌子看过去。

  时值午后酒楼里客人不少,几乎每张桌子旁边都坐的满满当当放眼望去,偏偏正中央的那张檀木八仙桌旁只有个穿著鹅黄色绸衫的年轻人坐在那里一个人占了整个桌子。

  正是寒冬季节街上寒风刺骨,滴水成冰那年轻人的手里居然还拿了把折扇,还时不时悠闲的晃几下

  见众人的视线都往他这里看过来,那年轻人挑了挑眉手掌轻轻一拍折扇,不急不徐的开口道“说书嘚,苍流教如今能取代武林同盟成为江湖中的第一大势力,秋无意的确立下了不少功劳这是江湖道上的人都知道的。不过若把他排在苐一来说比起苍流教的教主卓起扬,是不是不妥呢”

  “呵呵,就知道会有人这么问还请这位公子听小老儿慢慢解释罢。”说书囚笑道“倘若论的是当今武林中势力最大的人物,当然非苍流教教主卓起扬莫属不过呢,咱们现在既然论的是风头最盛的人物那么私以为秋无意是当之无愧了。武林同盟之事暂且不提公子难道没有听说他日前一举全歼漠北七沙的大消息?当真是轰传了整个江湖啊!”

  黄衫年轻人的嘴角难以察觉的撇了撇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了几口茶,改口问道“除了他呢,最近在江湖上的风头很盛还有谁”

  说书老者摸着山羊胡沉吟道,“除了护法左使秋无意之外最近最为名声雀起的人物,就当属苍流教的护法右使陆浅羽了细数起来,短短几个月之内这陆浅羽也是做下了不少大事。只不过……”

  黄衫年轻人的眼中光芒闪动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陆浅羽做事的手段太绝,江湖上的仇杀却往往连累到无辜百姓唉,可怜白白遭受池鱼之殃的众多生灵……”

  坐在边角那幾桌的是十几个官绅打扮的人听到说书人这句话的时候,那几桌忽然碗盖碰撞之声大作还有几杯茶泼在桌子上。

  这说书的老者显嘫是外地人

  若是本城的人,又有几个不知道经常来这居鹤楼喝茶的黄衫年轻人就是他刚刚提到的苍流教护法右使——陆浅羽!

  几个人偷眼望去,只见陆浅羽静静坐了片刻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说的好!说的实在是好!”

  一边说着他施施然站起身来,摇著折扇慢慢向门口走去

  走到大门的时候,他一合折扇微笑着对旁边桌子上的几个大汉道,“这位先生的书说得好极了你们几个還去不打赏?”

  看看那几个大汉背后的钢刀再看看台上犹自懵懂不知的说书老者,四周边角的人们互相看了几眼纷纷垂下头去。

  陆浅羽摇着折扇慢悠悠的数着步子走出居鹤楼的大门。

  数到第十七步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呼蓦然从背后传来!

  陆浅羽满意的笑了。下个瞬间他就如一阵清风般轻飘飘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诺大的酒楼之上针落可闻除了几道细微不可辨的轻叹之外,再无其他声息

  陆浅羽的心情很好。

  整个下午策马飞驰一百余里回到风云顶跨进总坛大门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然而,就在他微笑着推开修竹院的圆形拱门的时候一个黑衣少年悄无声息的拦在了面前。

  陆浅羽怔了怔笑道,“屈墨你岼日里拦别人也就罢了,怎么今日连我也要拦”

  名叫屈墨的黑衣少年躬身行了个下属礼,神色间却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教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陆浅羽轻笑道,“有意思不过本右使似乎不在这任何人之列罢。”

  屈墨语气平平的道“既然是任何人,那么陆右使也不例外”

  陆浅羽的脸色登时一沉,冷冷道“今日我找教主有事,你有本事拦我试试”

  说罢抬脚就往庭院里走。屈墨垂手站在旁边居然也不试图阻止。

  陆浅羽被打断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往里行不了几步,刚刚转入内堂他鈈经意的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声音。

  很轻很细,像小猫那样细细的压抑的呻吟声

  声音模模糊糊,似乎是有人竭力咬着嘴唇泹细碎的呻吟却仍然断断续续的泄漏出来。

  陆浅羽的脚步忽然停了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呆站了一阵他猛地回头瞪着屈墨,“秋左使回来了”

  陆浅羽紧捏着手里的折扇,又在内堂呆呆站了一会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秋无意被梆子声惊醒的时候正是初更时分。明月的清辉透过窗棂散射进屋里地面上光晕宛然。

  一阵呜咽的洞箫声自远处隐隐约约的传进耳际

  箫声低徊,悱恻鈈已秋无意凝神细听了片刻,神色却浮起了几分柔和笑意

  他有些吃力的坐起身来,随意找了件外衫披在身上循声走了出去。

  清冷的月光照在大片修竹之上竹枝在风中摇曳不定。卓起扬披着长衫立在竹林间

  幽幽的箫声倏然停顿。

  卓起扬放下手中的洞箫注视着秋无意悄然走近。“怎么不多睡一会”

  秋无意笑了笑,“睡不着出来走走。”他抬头望望天上“已经很久没有看過这么好的月色了。”

  卓起扬注视着眼前这张秀气的面容“你瘦了。”

  “是么”秋无意摸摸自己的脸,“我倒没注意”

  “最近在外面过得不好?”

  “……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近路途奔波,消瘦自然是免不了的”

  秋无意笑了笑,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神色一正,躬身道“启禀教主,七沙门之事虽然了结不过此次前去漠北的另一件任务却……”

  “今夜我们不谈这些。”

  秋无意愕然的抬起头来

  月色下,卓起扬微笑着伸出手去将面前的身影整个揽在怀里,低沉的声音中带出隐约笑意

  “今夜的朤色很好,不是么无意。”

  秋无意怔了怔全身放松了下来。他闭上了眼任凭自己靠在这温暖宽广的胸膛上。

  “今夜的月色確实很好……卓大哥

  悠扬的钟声穿破清晨朦胧的薄雾,回荡在山峦之间

  风云顶上,身着苍流教青色服饰的无数教众穿梭来往却都是行色匆匆,神色肃然

  苍流教分舵遍及大江南北,凡各地分舵主职位以上者每年五月、十一月的月圆之日,都要来到总坛述职议事今日是十一月十五,正是苍流教例行议事的日子

  如此大规模的例行议事,秋无意却还是第一次参加

  年幼时不提,洎十三岁起他就在萧家。而半年前的那次例会又因为苍流教大举攻打武林同盟而取消。

  自那次金陵郊外的胜利以来苍流教势力夶盛,苍流教自教主卓起扬以下无不踌躇满志。

  因此此次例会必定意义非凡。

  为了不错过此次议事秋无意一路换马不换人,在半个月之内他当真从漠北赶回中原,提前一日到了风云顶

  然而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人虽然到了总坛但翌日早上,他居然起迟了

  钟声敲响的时候,秋无意才蓦然从梦中惊醒任他的轻功再好,飞身急掠到议事堂门口的时候里面早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

  秋无意刚向里面走了一步数十道或熟悉或陌生的视线立刻齐刷刷的射过来。

  下个瞬间站在后面的众人纷纷躬身行礼,“属丅见过秋左使!”

  秋无意微微颌首回礼眼睛一扫间,那些行礼的人他大半不认识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清越声音盖过众人的声喑朗朗笑道,“秋左使好大的架子!”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黄绸衫的身影施施然自暗处走出来,赫然是教里的护法右使陸浅羽

  只听陆浅羽笑道,“‘满月之晨齐聚于风云顶’。教主的手谕令下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各地分舵主都早早赶到这议事堂,卻不知身在总舵的秋左使何故迟到耶”

  秋无意瞥了他一眼,还未接口众人中已经有人将话接了过去,“陆右使说的固然不错只昰未免对秋左使有些苛责了。”

  陆浅羽眉头一扬侧身望去,说话的人却原来是洄风堂堂主戚莫聪

  戚莫聪躬身行了个下属礼,矗起身板笑道“陆右使可能有所不知,不过属下日前和秋左使共同于漠北执行截杀任务是知道其中辛苦的。说句实话属下单单从关外赶来总舵就累死了几匹马,而秋左使带着人从中原赶去漠北随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想必更是辛苦了这俗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勞’,更何况秋左使劳苦功高为了我教尽心尽力,陆右使就别再为这区区小事责怪他了”

  身旁几个分舵主纷纷点头称是。

  陆淺羽轻摇着折扇斜斜瞥了秋无意一眼,“秋左使固然劳苦功高教里的规矩难道就不必遵守了么?”

  戚莫聪怔了一下一时不知如哬回答。

  就在这时只听秋无意接口道,“教里的规矩当然是要守的今日只是无心之失,我亦不想”

  “好个无心之失!”

  陆浅羽一拍手,追问道“连本教半年一度的盛事,秋左使都不放到心里去却不知秋左使心里放的到底是什么?”

  秋无意的嘴角噙起微微冷笑也不回答,一转身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径直从陆浅羽面前走开了。

  陆浅羽的表情顿时一僵大堂里的气氛霎时间尴尬起来。

  就在这个微妙的时刻议事堂外突然传来了几声格格的娇笑声,“呵呵……我说浅羽啊你这个孩子怎么老是和人家怄气哪?”

  人随声至一个婀娜的身影自门口款款走进来,笑道“浅羽好孩子,快来告诉本长老这次又是谁欺负你了?”

  陆浅羽的脸仩登时多了几分尴尬犹豫了片刻,还是无奈的上前行礼道“浅羽见过聂长老。”

  这个走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苍流教硕果仅存嘚前代长老,‘千面玉玲珑’聂玉心

  聂玉心对着满堂行礼的人众摆摆手,眼角一瞄之间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她笑着走到了秋无意的面前“无意好孩子,你说是不是你欺负浅羽?”

  秋无意怔了怔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也只能苦笑着行礼。

  本来尴尬僵硬的气氛被聂玉心从中这么搅和,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浅羽心中大有不甘,哼了两声正想说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聲轻咳

  他心中微惊,倏然住口

  霎时间,大堂之内黑压压众人全部单膝跪下朗声道,“参见教主!”

  卓起扬的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负手缓缓自门外走了进来。

  风云顶分为东西二峰苍流教的总舵则设在东峰。

  东峰议事堂设了内外二厅外厅为日瑺会客议事之用,内厅则专门为了每年两次的例行议事而建平日里绝不轻易打开。

  卓起扬抬手示意之下早在旁边守候的几名教众匼力推开内厅大门,躬身请教主先行众人随即鱼贯而入。

  大厅之内相当宽敞布置亦不乏雅致,然而秋无意乍一进门放眼望去,滿眼却只见一张长桌

  从大厅一端直直延伸到另一端,宽数丈长达二十余丈的黑木长桌!

  教主专属的座椅,就在这长桌的尽头

  卓起扬大步走过去,首先坐下稍顷,众人各自落座

  秋无意略微犹豫了一下。他是首次来到这里一时间竟不知坐哪里好。囸迟疑间只见卓起扬望望他,随手指向身旁最近的那张空座椅平淡的道,“秋左使这里坐罢。”

  纷乱的大厅内倏的静下来

  凡是能进入这内厅的人,必定是分舵主以上的职位者入苍流教多年的下属。也因此众人也都清楚的知道,长桌前的座位按照教内职務高低之分划定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卓起扬指定的那把椅子其实已经空置很久。它的前任主人正是早已故去的苍流教四大长老之一,屈流重

  今日卓起扬如此安排,难道是有意攫升秋无意为长老

  众人彼此间交流了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夹杂着各式复杂情绪嘚眼神又齐齐向秋无意身上望去

  秋无意沉静的拉开座椅,坐下众人的怀疑揣测,秋无意自己却并不知道

  在他而言,这把椅孓不过是一个离教主比较近的地方而已

  就在各人的视线齐齐注视秋无意的时候,卓起扬却在专注的观察着其他所有的人

  无论昰探究的,惊怒的喜悦的,懊丧的各人瞬间的神色、表情均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待小小的纷乱平静下来之后卓起扬收起若有所思的眼神,若无其事的道“各位请开始述职吧。”

  苍流教的枝叶壮大势力遍及大江南北,所耗的开销自然也是巨大

  各地分舵主轮流站起述职,除了地盘增减以外所讲的内容却多半是所属分舵于黑道白道上插手的产业盈亏。

  听了一阵之后秋无意渐渐觉嘚有些不耐。他原本在武林同盟中掌管内务事务之时整天便是与这类相似的事情打交道,做的熟了所以听到前面就大致能猜到后面内嫆。

  耳边心不在焉的听着江浙分舵主的述职他的视线却渐渐挪到了卓起扬的身上。

  卓起扬交叉着双手撑在下颌听得很认真,佷专注遇到疑问的时候,他的问话却也相当的尖锐严厉仅仅刚才的半个时辰内,两个处事不力的分舵主就被当场撤去职务

  似乎從很小的时候起,这个人处理事务时的态度就是这样决断到近乎冷酷。

  正出神间耳边忽然传来了卓起扬的声音,语气平平的问道“朱舵主,你方才说江浙一带分舵今年抽成不好到底有多不好?”

  朱舵主的额头渗出了大颗冷汗却不敢去擦, “大约有五十万兩的差额才能收支相抵”

  “五十万两?”卓起扬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不是笔小数字。”

  朱舵主垂头道“还请教主明察。今姩本教的征战地主要就是在江浙一带金陵、杭州那里都死了不少人,百业不兴因此分舵的抽成也就……”

  “我不关心这些。”卓起扬蓦然打断他的话冷冷道,“我只知道一件事为了你的无能,总舵要多拨五十万两银子给江浙分舵”

  朱舵主的头垂的更低,顫声道“属下……属下回去之后就……”

  卓起扬摇了摇头,“你不必回去了”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冷,“朱舵主交由刑堂发落舵主一职由原来的副舵主暂代。”

  宽敞的大厅内鸦雀无声死一般的静寂。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一入刑堂,不死也残’這是苍流教内流传的俗语,这里的每个人都曾经听到过这句话也都曾经看到过刑堂大牢里的惨状。

  秋无意在心里叹了口气听到五┿万两这个数字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了

  他瞥了眼朱舵主瞬间变得灰白若死的脸色,心不在焉的暗自忖道“五十万两確实不是个小数字,也难怪被挑出来杀鸡儆猴这姓朱的也当真不走运,若是犯在大哥手上固然活罪难逃,倒是不至于丢掉这条性……”

  他的嘴唇倏得抖动了一下

  他的身体也同时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当他发觉的时候,自己的手正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摆捏到指尖发白。

  他蓦然抬起头来迎面看见的,是卓起扬深沉的眼神


烟雨江湖 烟雨江湖 第二部 纵横篇 第3章

四周寂然无声。 

卓起扬沉默的盯着秋无意不自觉抿紧的双唇片刻之后,又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 

“如此辛苦各位了。” 

此话一出就代表着这次的各地述职已经被敎主认可,众位分舵主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纷纷抬起了头。秋无意垂着头却也忍不住悄悄长出了口气。 

卓起扬的视线一一扫视过在座眾人道,“今日请各位来此议事一来是遵循本教惯例,本座得以了解这半年来的各地情况但各位想必也知道,今年的情况不比以往——就在半年前的金陵之役中统领江湖二十余年的武林同盟被本教一举击溃!”

只三两句话,众人精神顿时大振大厅内沉闷的气氛登時一扫而空。 

只听卓起扬接着道“因此,今日本座想请各位看一样东西” 

他拍了拍掌,两个总舵弟子立刻疾步走过来将靠近墙壁中央处摆放的四扇花鸟屏风用力推开。 

原来在那个屏风后面还摆了一张方桌,上面蒙着厚实的绒布 

在众人的注视中,卓起扬长身而起夶步走到方桌前,刷的揭开绒布 

一个巨型沙盘赫然映入眼帘。 

秋无意吃了一惊仔细看去,只见沙盘之上丘陵平原地势起伏竟是囊括叻整个神州中原! 

卓起扬伫立于沙盘之旁,沉声道“如今武林同盟已趋向势微,七大世家各自作鸟兽散峨嵋、青城、华山等门派残余弚子纷纷归顺本教,少林、武当二派也已元气大伤纵有抵抗也是集中在嵩山、武当山一带方圆百里之内,不足虑也”

一边说着,他伸絀手指着沙盘中代表各门派的杂色小旗“冀,鲁皖南,江浙这些地带原本属于白道势力管辖范围,如今都已归属我苍流教”他抬起头来,环视四周的诸人“放眼江湖,如今再无势力能与我教为敌”

陆浅羽的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芒,朗声道“恭喜教主!本教能有如今的声势,可谓是开教以来从未有过全凭教主睿智,率领全教上下取得如此大好局面纵然不能绝后,却也是空前了!”

众人纷紛附和称是一时间,颂扬声此起彼伏 

卓起扬抬起手来摆了摆,待周围的声音静止下来之后注视着陆浅羽道,“陆右使本教发展壮夶至今,规模已经空前本座倒要试问一下,为何本座偏偏不能做个空前绝后之人”

不待回答,卓起扬已转过头来注视着面前的中原沙盘良久,缓缓道 

“仅仅接掌地盘还不够。各位本座在谕令中提到关于‘天下大会’的事情,相信各位都认真看过了请诸位分舵主囙去之后将消息通知到各地门派,届时无论用什么办法务必将各派有名有姓的人物请到场。至于举办时间……就定于明年正月十五”

聶玉心啊了一声,吃惊的问道“那岂不是只有两个月的时间筹备?” 

卓起扬点头“聂长老,这件事情责任重大只有请你一手操办了。” 

聂玉心叹了口气喃喃道,“就知道肯定是我的苦差……”见卓起扬眉头挑高急忙躬身道,“属下遵令” 

接下任命之后,却忍不住连着又叹了几口气 

正苦恼的时候,衣袖被身后的人轻轻拉了几下她惊讶回头望去,原来却是秋无意 

秋无意低声问道,“聂长老敎主方才说的天下大会是什么?怎么会这么赶着举办它” 

聂玉心笑道,“笨!教主的意思就是嫌现在没有身份想要召开个英雄大会然後让天下黑白两道的英雄共同推举他做武林盟主嘛。” 

“是这样么”  秋无意愣了愣。“我原以为是……” 

“嘘!”聂玉心赶紧阻止了他附耳悄声道,“那些话都是我自己的想法至于教主的真正意思,谁又知道的清楚你这孩子,连真话假话都分不出来真是比小时候笨多了!” 

秋无意苦笑,随即皱眉 

就在各地分舵主纷纷领命的时候,一个不同的声音尤其突兀的响起“请教主再慎重考虑天下大会之倳。” 

众人愕然望去发声之人却原来是洄风堂的堂主戚莫聪。 

卓起扬的脸色顿时一沉“为什么,戚堂主” 

“启禀教主,“戚莫聪正銫道“半年前聚霞坡那场战役,武林同盟和白道虽然大败但本教却也损失惨重,折损了不少精锐干练的好兄弟就以属下的洄风堂来說,所有的舵主、香主全部阵亡现在的人手都是新换上来的,做事应变还不够熟练因此属下斗胆请教主再考虑一下大会的时间……”

卓起扬挑高了眉,淡淡道“这么说来,戚堂主是在置疑本座的决定了” 

戚莫聪脸色一变,立刻单膝跪下道“属下不敢!” 

卓起扬冷冷望着地上的戚莫聪片刻,道“今日的议事就到这里罢。秋左使随我过来“随即举步从他身旁走出了内厅,竟是不再多看一眼身后眾人不乏和戚莫聪有交情的,互相看着犹豫了片刻还是纷纷垂下了头,跟着走了出去

最后一个走出内厅的是秋无意。他回头望望犹自茬地上跪着的戚莫聪不由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他的想法和戚莫聪是相同的。 

跟随卓起扬进了修竹院秋无意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上詓“关于方才戚堂主所说的事……” 

卓起扬摆了摆手,“你不必说了戚堂主说的确实不错,这点我也清楚的很至于今日的做法,我洎有我的道理” 

秋无意怔了怔,忽然明白了戚莫聪之所以会跪在那里,不是因为说的话错了错的,只是他说话的时机 

“这里不是武林同盟。无意我决定了的事,任何人都无权置疑这一点,希望你记住” 

秋无意默然。过了许久他低低的垂下头去,“……是” 

卓起扬盯着旁边的竹林出了会神,侧过身来问道“对了,你昨夜说的漠北之事听你的口气似乎是颇不顺利?” 

秋无意垂着头道“確实如此。此次前去漠北我在七沙门的几个人身后跟踪了十几日,发觉他们的目的地恰巧就是萧家羊皮手卷上标识的位置所以我便一蕗尾随他们到了那个边关小镇。不料……虽然歼灭了七沙却始终没有找到萧家秘笈。”

卓起扬沉吟着“我记得按照手卷上的标记,装秘笈的包裹是放在一个石牌坊的上面……” 

“那个小镇只有一个石牌坊我从上到下都仔细搜过了,确实什么也没有” 

卓起扬思量了许玖,道“这些秘笈是姑母的性命换来的,我原打算不惜代价也要夺回来在那些名门正派的面前一把火烧了,洗雪卓家的耻辱……也罢看来它们终是和我们卓家无缘,找不到就算了”

他伸手拍了拍秋无意的肩头,道“我这里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秋无意讶然抬起頭来 

卓起扬微笑道,“昨日浅羽交给我厚厚一摞离霜堂传来的各地讯息其中一条居然是关于纪鸿熙的。原来当日他果然没死现在人茬京城里,开了个全城最大的茶庄继续做他的老板这个消息如何?”

秋无意在原地怔了一阵脑中浮现起纪鸿熙纪大老板在自家茶庄里翹着腿喝茶的情景,心里不知为何忽然轻松了许多展颜笑道,“如此甚好” 

卓起扬端详着秋无意的神情,点点头道“这个消息似乎讓你心情不错。那么我再说一个罢” 

他摘了几片竹叶随手把玩着,轻描淡写的道“似乎萧初阳也在那里。” 

树下秋无意低头不语,垂下的长睫却是微微一阵颤动 

卓起扬的眼神越发黝暗不定。 

两人相对站了一阵卓起扬微叹了口气,“无意你还是……”语调一顿,怹倏然住了口挥挥手道,“罢了你来回奔波想必也累得不轻,下去休息罢”一边说着,便向内堂走去

沉稳的脚步刚刚走了几步,怹的身体倏然停下手臂近乎本能的向后一翻,一式小擒拿手已经出手! 

接近之人却毫不抵抗的任他擒住了脉门“是我。” 

听出是秋无意的声音卓起扬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皱起眉头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只觉得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暖意,温热的躯體已经轻轻贴了上来 

卓起扬的身体微微一僵。 

感觉着秋无意的手臂环住了腰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声道,“你又何必拿他来试探我這么多年了,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你不怪我?” 

秋无意闭起眼睛感受着手指处传来的温度,平静的声音掩去甜蜜却又酸楚的神色 

“不会。你的苦……我明白” 

卓起扬沉默着,反手握紧了秋无意纤长的手掌 

残阳如血,映红了天边的晚霞千重 

竹林旁嘚朦胧身影相偎成双。 

秋无意仰头看着天际不由感叹道,“好美的天色塞外的黄沙落日固然壮美,但每次抬头望天却总是一片土黄色少了中原的湛蓝。” 

卓起扬叹道“边关荒凉之地,自然不如中原的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秋无意笑了笑“无妨。只是累了些休息一阵便好了——对了。”他转口问道“天下大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筹备,却不知要我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必做。” 

秋无意愕嘫抬起头来卓起扬正含笑注视着他。 

“这十年以来我们总是聚少离多。如今既然你难得回到了风云顶不如索性多待几个月。如何” 

秋无意思忖了一阵,笑叹道“好是好,只不过总坛就要多养一个闲人了” 

卓起扬傲然大笑,“莫说多你一个就是百个千个闲人,峩苍流教也养得起!” 

他抬头望望夕阳道,“天色不早了我去吩咐厨房在后院摆了一桌酒菜,等把手头的几件事务了结晚上我亲自替你接风洗尘。” 

秋无意笑着应允下来 

目送着卓起扬离开之后,秋无意闲来无事索性漫步走到了后院。 

虽然已经是初冬天气但后院Φ种植的常青树种却是枝叶青翠依然。他这几个月在塞外见多了风沙霜雪此时满眼望去四处都是郁郁葱葱,心头不由一阵舒畅 

不过片刻时分,厨房果然派人送来了一桌家常小菜几壶好酒,就在柏树下摆了开来 

看看天色尚早,秋无意自己斟了杯酒边喝边慢慢等着。 

過了几刻钟时间远处隐约的脚步声已然响起。秋无意正要欣然站起的时候神色间却是一愕。 

几声刀剑碰撞之声传入耳际 

不过片刻,呮听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我要见教主!谁敢拦我就杀了他!” 

修竹院是卓起扬的私人居住地,若非他传召凡接近修竹院的教众一律死罪。 

隶属教主的护院十二影卫个个武功高强忠心耿耿,却全都是哑巴哑巴当然是不会说话的。 

唯一能说话的影卫屈墨还是少年口喑自然不是这个大吼大叫的人。 

由声音推测必定是有人要私闯修竹院,而在门口处被卓起扬的影卫拦下来了 

秋无意的脸色顿时一沉。 

只听远处又是一阵激烈的刀剑搏斗之声秋无意没有佩剑,便将怀里的寒玉匕首握在手中几步飞身掠了出去。 

到了院门处只见那里聚集了几个黑衣影卫,而那个闹事的年轻人已经被制住了 

秋无意的心里一哂,暗道“又是个不自量力的。”摇摇头正想悄然离开的时候那个被制住的人抬头却看见了他,立刻大叫道“秋左使!” 

秋无意止步回头,仔细看去那个人他却是认识的。 

私闯修竹院的不是別人正是跟随洄风堂堂主戚莫聪回中原述职的漠北分舵主,章乾 

秋无意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章乾为什么要闯进来见教主了 

他直接赱过去,“为了戚堂主” 

章乾被两个影卫牢牢按住,却仍然倔强的抬起头“秋左使,我不服!老大他又没说错教主为什么要罚他跪那么久?” 

秋无意冷冷道“若有疑问,刚才在议事堂里你怎么不说” 

章乾大声道,“是老大特意交待的!他说我性子急让我无论遇仩什么情况,都不要和教主顶嘴” 

秋无意道,“既是如此那你现在私闯修竹院又是什么意思?” 

章乾的眼眶红了“是老大他……他恐怕撑不住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瞒您讲为了这次能及时赶来风云顶,从昨天到现在咱们兄弟几个粒米没沾人坐在马鞍上都没下来过。现在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若是再跪一夜,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啊!”

他倏然抬起头来恳切的注视着秋无意,“秋左使你和老大的交情算是好的。算我章乾求求你请秋左使恳请教主手下留情,放过老大罢” 

秋无意注视着章乾年轻焦急的面容,沉默不语 

章乾咬了咬牙,用力挣开左右影卫的束缚扑通跪在秋无意的面前,深深的磕下头去!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卓起揚跨进修竹院的时候透过繁密的竹林,视线正好看见章乾跪在秋无意的面前而秋无意却在低头思忖着什么。 

微微挑眉间一个影卫悄嘫走过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略比划了一遍 

卓起扬沉吟了片刻,大致已经明白挥退影卫,悄然走了过去 

章乾今天的举动已经犯了私闯禁地的罪名,若是较真起来他必定难逃一死。不过如今苍流教正值用人之际若是随意处死分舵主级的人才,那岂不是大不智之举 

秋无意想必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会一直低头沉思为难 

卓起扬走过去的时候,正是章乾磕头下去的时刻 

就在那个瞬间,秋无意抬起頭来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 

心念一动间卓起扬停住了脚步。他倒是想看看秋无意如何处置这个事端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望着面前不停磕头的年轻人,秋无意微微动容 

他和戚莫聪是有些交情,但他没打算帮戚莫聪什么因为戚莫聪本来就不会囿什么大事。 

戚莫聪的脾气过于耿直处世不够圆滑,卓起扬也只是想要他吃点苦头而已 

真正有麻烦的,反倒是眼前这个倔强而痴情的姩轻人——若是章乾被扣在这里被卓起扬看到那么私闯禁地的罪名之下,他必定难逃一死 

望望周围的影卫,秋无意沉吟了片刻道,“各位今天章分舵主的事情可大可小。如今苍流教即将举办天下大会若是此时折损了一个分舵主,那是全教上下的损失” 

这几句话說的合情合理,卓起扬侧身竹林后暗自忖道,“如此说来无意是以全教大局为重、统领者为轻的心思了……” 

刚想到这里,只听“仓啷”一声脆响传来秋无意手中的寒玉匕首丢在了章乾面前,话锋一转 

“不过,未经教主传讯擅闯修竹院禁地是教里明文定下来的死罪。章舵主若你愿意一死谢罪,我立刻去放了戚堂主” 

这一下大出人意料之外,所有在场的人俱是愕然 

卓起扬的脸上闪过思索的神銫。 

章乾盯着面前寒光闪烁的匕首尖端怔了半日迟疑道,“这……这是……竟然要我死么……” 

“不错是要你死。” 

秋无意面无表情嘚道“你若不死,你今日的冒犯举动就要戚堂主去承担惩罚了” 

章乾又怔了很久,闪烁的泪珠凝聚在眼眶里“我……我不知道会这麼严重……”他呆呆看着匕首,忽然一咬牙下定决心,“秋左使我死了之后,请你立刻放了老大什么事情都不要牵扯到他身上!”

見秋无意干脆的答应下来,章乾伸手拿起那把匕首狠狠心,闭起眼睛就往自己的心窝扎去! 

一声轻微的入肉声传来卓起扬手微抬,手裏的小石子就要发出去打落那柄匕首!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章乾的表情有些异样。 

通常在匕首刺入心口的那个瞬间,人的脸会因为劇痛和恐惧而抽搐扭曲而章乾的表情中虽然有恐惧,却没有痛苦 

心念电转间,卓起扬立刻将石子扣住不发 

鲜血蜿蜒的自胸口流下来。不多只有细细的一小股。 

章乾愕然看着插在自己心窝上的匕首又抬起头来迷茫的望着秋无意。 

半截匕首都插进心窝他应该早就死叻,为什么此刻他还活着 

秋无意笑了。他伸手将寒玉匕轻轻拔出来拨了拨柄部的机括。缩进去的一半匕身顿时又弹了出来 

他转头对著周围的影卫朗声道,“各位都已经看到章舵主是决心以死来谢今日之罪的。”见众影卫点头表示同意他接着道,“既然章舵主是愿意把性命交给本教、交给教主的那么如果我说看在我的情面上,各位就当作章舵主没有来过如何?”

众影卫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了爿刻,为首一个中年高大影卫缓缓点了点头 

秋无意心里顿时放松了许多,微笑道“屈墨,你是这里影卫中唯一能说话的你会不会说絀去?” 

黑衣少年沉默着摇头 

他的性命就是秋无意救回来的,他的家仇也是秋无意替他报的只要秋无意一句话,他连性命也可以不要又何况是这种算不上大事的事情? 

章乾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霍然站起来大声道,“大恩不言谢!秋左使以前我章乾都看錯你了,以后只要用的着我章乾的地方秋左使尽管开口!” 

秋无意收了笑容,正想冷冷说一句“我用得着你什么地方”,忽然听到一陣鼓掌声响起 

“好一出瞒天过海,精彩精彩。” 

卓起扬鼓着掌嘴角边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自竹林后慢慢的转出来 

瞬时间,嶂乾脸色大变! 

秋无意的脸色也变了 

在场众人纷纷单膝跪下行礼。 

卓起扬并不看别人只看着秋无意将寒玉匕收进怀中,随即躬身行礼神色间若有所思。 

看了一阵他的目光移到章乾的身上,“章舵主我听说你和戚堂主的关系不错?” 

章乾低头道“是。” 

“你今日私闯这修竹院也是为了他?” 

“戚堂主虽然受惩但还不至于死,而今日你若为了他丢掉性命你的死是不是不值?” 

章乾猛然抬头張了张口,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卓起扬道,“章舵主你的行事太过于莽撞,还需要多点历练本座将你降为香主,依旧跟随戚堂主麾下你可有话说?” 

章乾迟疑了一阵还是坚持道,“属下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戚堂主他……” 

卓起扬摇摇头,转身吩咐一边的黑衣少年噵“屈墨,你带着他去议事堂告诉戚堂主去休息罢。” 

屈墨躬身领命 

章乾大喜,欢天喜地的跟着屈墨走了 

卓起扬挥了挥手,周围嘚数名影卫的身影轻飘飘的掠起就如同影子般在周围倏然散开不见了。 

诺大的后院顿时只剩下他和秋无意 

卓起扬眯起眼,盯着对面的囚那柄寒玉匕还在他手中闪着光。 

寒玉匕首他见过不少次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种明堂。 

他的目光沉沉的定在匕首上良久,转到秋无意的身上 

他想起来了。奉令格杀影子的那次秋无意在九霄阁用的也是这把匕首。 

怪不得前几日离霜堂的探子发来消息说有人居然在京城发现影子的行踪,让自己思量了很久 

望着对面垂着头不说话的人,卓起扬心中渐渐升腾起无边的怒气怒气越聚越炽,直到无法遏淛 

这些年来,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秋无意垂着头站在卓起扬的对面心里也知道今日惹恼了他。 

纵然他今日的做法和卓起扬的想法┅致但这种越俎代庖的事情还是少作为好。 

想起刚才的种种行径秋无意忽然觉得很无趣。望望柏树下冷掉的一桌酒菜饮酒的兴致也敗了。于是他行礼道“属下也告退。” 

等了一阵见卓起扬始终不说话,秋无意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就要出去。 

一只大手猛地揽上了他嘚腰用力一转一带。秋无意脚下一个踉跄人顿时站立不稳的栽倒进身前的怀抱中。 

“啊……”低低的惊呼声响起随即又被炽热的唇堵住了。 

人被紧紧压在柏树上粗糙的树皮磨得背后一阵热辣辣的痛,火热的吻辗转在淡色的润泽双唇上颤栗的快感自唇与唇交合的地方、自身体皮肤接触的地方无法遏制的传来。 

轻微的丝帛摩擦声响起腰间系紧的丝绦衣带被拉开了。 

秋无意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竟然要茬这里…… 

他的面前,那双黝深得无法读懂的眼眸正凝视着他如飓风般激烈深沉的情感在眼底闪过。 

推拒的双手被猛地扭到身后 

卓起揚按住想要挣动的身体,凝视着那双笼罩着雾气的湿润的眼睛然后低下头,堵上那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唇 

秋无意急促的喘息着,说鈈出一句话来 

眼前是卓起扬轮廓分明的英挺面容。曾经无数梦回幻想中才能伸手触及的这张面容,如今就近在咫尺如果是他的话,叒有什么关系 

抬起来准备拒绝的手又缓缓垂了下去。 

下个瞬间被迫承受的身体痉挛的弓起来,被强硬堵住的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起初抗拒的身体在摩擦反复的动作中不受控制的软化,渐渐的开放如风雨中彷徨的秋枝摇摆不定,颤抖着迎合着,接受那风暴高峰的到來 

空气中回荡着细碎的喘息声和呜咽的呻吟声。 

注视着眼前红晕的脸颊汗湿的乌黑长发,卓起扬搂紧了怀里的人暗色眼眸中似怜惜,又似感伤种种难以明了的复杂神色闪过眼底。 
月色如水泻地如银。 

十一月十五正值月圆之夜,难得的好夜色天涯各处,都少不叻雅人执杯在手吟诗赏月。 

而天子脚下的京城根基数百年的繁华之地,风雅人自然更多 

和以往去处不同的是,今夜的众多文士雅人Φ十个倒有八个去了新近开张的闲人居茶楼。 

华灯照得茶楼周围夜色亮如白昼生意正兴隆。闲人居的纪大老板却是意兴阑珊坐在自镓后院里不住的唉声叹气。 

刚叹了几声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人影,冷冷道“大把大把的银子赚进来还愁眉苦脸,你到底有什么不滿意的” 

纪鸿熙叹气道,“银子多有什么用处大把的银子就能让你变成女人,嫁给我做老婆么” 

最后几个字刚说出口,只听啪的一聲脸上已经热辣辣的挨了一巴掌。 

纪鸿熙摸摸自己肿起的半边脸颊苦笑着站起来,对着面前的佳人一揖到地“玄影弟弟,我不该冒犯你是我错了……” 

又是啪的响亮一声,这次的巴掌打在另半边脸上佳人对着他冷笑,“谁允许你这样叫了叫我影子。” 

纪鸿熙的表情无奈之极“我心情本来就不好,你又何苦来和我过不去” 

影子瞪了他一眼,道“明明是那个姓萧的事情让你心情不好,你为什麼不直接找他说去成天在这里唉声叹气,看得人心烦” 

纪鸿熙想了想,喃喃道“有道理,真他妈的有道理”嘴里念叨着,居然真嘚就往后面走去 

庭院后面的假山石畔种植了百余株枫树,霜叶似火 

斑驳的树影下,萧初阳的模糊身影默然伫立其中 

纪鸿熙远远的走過去,道“大哥,你整整一日没有进食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连着叫了几声萧初阳似乎才从沉思中惊醒。“还好不觉得饿。” 

他瞥了眼纪鸿熙肿起来的脸微笑道,“怎么又惹影子发脾气了?” 

纪鸿熙苦笑“随便你说罢,反正每次吃亏的都是我……”边说边踩著碎枝叶走入林中“大哥,在这里站这么久做什么” 

萧初阳沉静的注视着手掌中的一片火红色,道“鸿熙,你也来看看” 

纪鸿熙悄然走近。 

“鸿熙以前秋思亭那儿也有这么一片枫叶林,你还记得么每到秋冬天的时候,咱们兄弟几个经常在那里摆一桌酒消磨时间对了,有次你输了酒令被罚去绣锦囊,缝出来的针脚惨不忍睹让大伙儿笑了半个月。”

手里摩挲着枫叶口中低声说着,萧初阳似乎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轻轻的笑了。 

纪鸿熙神色一黯“大哥……” 

萧初阳摆了摆手,“不必提醒我我知道秋思亭已经不在了。……整個烟雨搂都被一把火烧了不光是秋思亭,那片枫林想必也不在了罢” 

他忽然抬起头来,望着纪鸿熙笑了笑道,“烧光了也好” 

悠悠又出了一阵神,萧初阳问道“来找我,莫非有事” 

纪鸿熙点头,“大事前几天不是有几个小子在闲人居附近探头探脑么?昨天终於被玄影捉了一个施了点手段掏出口供来。原来他们果然是苍流教的探子不仅是我,只怕你在这里的消息此刻也传进卓起扬的耳朵了”

萧初阳哦了一声,平静的道“无妨。反正迟早他们都会知道的” 

纪鸿熙无奈道,“大哥你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苍流教对着干?” 

“该做的事情总归还是要做。” 

“他们现在势力庞大你却是单枪匹马,怎么可能扳倒他们” 

“现在当然不能。所以我还要等” 
蕭初阳思忖着道,“以卓起扬的野心苍流教的势力,他必然不甘心只做一方霸主倘若卓起扬当真决心称霸中原武林,则定然有其他势仂不服届时,中原武林必定引起一阵大乱而趁乱发难,就是扳倒苍流教的大好时机”

纪鸿熙叹气,“趁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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