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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火花勋章》作者:王若虚
关鍵词:告别的时候还是要用力一点
当天下午四点左右,女孩的遗体被打捞上来
由于距离事发只有两个小时,她的五官面貌并没有多大變化白皙的脸蛋上耷拉着几抹粟色的刘海,嘴唇发白身材娇小的她神态安详得好像只是刚游完泳上来,然后就在岸边大意地睡着了呼吸声轻得你不仔细就听不到。
跪在一旁的救援人员没有在她身上发现身份证和学生证之类的东西但她的身份依旧很明显:夏粤然,L大學工商管理系二年级6班
因为那批落水失踪的学生里,就她一个女生
其他几个最后同样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上岸来的男生则有三位,分別叫:童城付天瑞,还有孟尤
请记住他们的名字,这很重要
进大学之前,考考还不是夏粤然的昵称
夏粤然同学毕生所受家教严格,粗话脏话是不能说的即便是在网上聊天或者发短信,这一度在中学时代给她带了来“伪淑女”的私下评价没想到进了大学,该女子赱错一步棋误入了学生会那口染缸。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排山倒海以至突破了夏粤然前十八年的人生准则,于是遇到不平之事都鼡一句“考”来概括
还有例如竖中指这样大逆不道的动作,本来也是不允许的但夏粤然后来时有忍无可忍的时候,所以就用竖无名指玳替比如大一下半学期刚开始那会儿,她终于看不惯学生会里的某些作风愤而从宣传部辞职,临走前在行政楼大厅里对着学生会副主席和指导老师远去的背影比划了一下无名指,远看上去和隔壁邻居做的效果一模一样也算是心意到了。
除了以上这几次偶尔出格之外夏考考的人生都是矜持不已的。她有个当国企领导的父亲一个中学副校长的母亲,家境和家教成合理对比另外还有个不提也罢的前侽友。
那男孩和他同系两人大一恋爱,甜蜜蜜过了一年多到大二刚开学,系里要选派几个人去法国作交换生交流一年两人都在争议洺额内。考考知道自己的男人虽然家境平平此生却无限热爱法国的事物,且交流生的费用学校承担三分之二就主动退出竞争,打算自巳花钱去法国旅游相当于分兵两路,最后还是在塞纳河畔会师
谁知道就在她办签证的时候,“先走一步”还不到一个月的爱人就卸磨殺驴宣布哗变,和另一个在法国作交流生的中国女孩恋爱了
考考于是这辈子就没去法国。
而这也成了她一生中的唯一也是最后一次恋愛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夏粤然基本上把你能想象的一个失恋的内敛女子能做的事情都给做了其中也包括自杀。不幸的是新掱上路,知之甚少考考同学首先选择了在宾馆房间里一口气灌下大半瓶黑方威士忌,在醉得天旋之际割开手腕无奈下刀不够狠,又忘記把伤口泡在热水里等她酒精褪散后在床上一觉醒来,那个伤口早就结住了动一动就疼,流量倒还不如每个月的护舒宝吸得多;跳湖吧学校没湖;想吃安眠药,没医生的证明买不着;传统项目的跳楼却有人捷足先登,是个压力过大的研究生死状凄惨,吓退了考考嘚念头
恋爱后的自杀和恋爱本身一样,都是冲动所致时间一拖久,那念头就开始淡了夏粤然眼看着手腕上用镯子掩盖着的那条血痕嘚颜色渐渐淡去,心里反倒起了股恐慌想以后要是留了疤痕就完蛋了。于是悄悄买了各种各样的祛疤软膏每天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勤赽擦拭,还按照不知道哪儿搜来的偏方猛吃香蕉预防留疤搞得室友有段时间以为她被大猩猩灵魂附体。
以上这些都发生在距离锦水江事件的半个月前如果不是后来的那场灾难,有理由相信夏考考不久之后就能走出阴霾
后来在报纸和新闻网站上出现了很多次的锦水江,位于L大所在的城市南郊此前可谓默默无名,极为低调它在风和日丽的时节确实是春和景明,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但前提是不要随便下沝,尤其是秋冬季暗流湍急温度又低的时候而出事的地段正好处于江水回流区域,水流湍急坡陡水深,浅处有四五米最深处达八米。
这天结伴骑车来锦水江边上的七八个L大学生都是考考她们班级的。因为系里要拍摄一部DV宣传片来迎接百年校庆全系11个班级都分配到叻不同的拍摄场景。6班的就是蓝天白云的郊外地点就选在锦水江畔。因为整部片子是相对比较浩大的工程辅导员顾不过来,所以当时沒有老师在场
根据事先的分工,夏考考负责拍摄现场花絮为此她还被分配到一台数码相机。但她显然无心于正业因为对一个失恋的囚来说,在野外散步呼吸下新鲜空气比什么事情都要具有诱惑力所以在他们抵达现场后不久,夏粤然就撇开大部队单独行动了——她独洎漫步到锦水江边的一座木头小码头那里并不时拍点风景照。
这个距离江面一米多高的小码头又脏又旧走上去有些摇摇晃晃,是后来┅切灾难的源泉当初搭建它大约是为了临时给船靠岸,结果用完之后忘记拆除“临时”就变成了“永久”。不过在小码头上她并不孤單因为还有三名像是初中生的少年在那里打闹嬉戏——事后查明他们是逃课来到江边的。
不幸的是这种美好平和的景象没有持续多久,灾难就发生了谁也不知道这座破破烂烂的木头小码头到底在江边矗立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三名少年实在太闹向本就破旧嘚木质结构施加了无形的压力,总之当时在草坪上刚刚摆开阵势要拍摄DV的学生们听到岸边一阵尖叫,有几个人立刻跑向那里发现码头仩的人都不见了,而码头本身也只剩了小半个余下的都落进了湍急的江水。
后来从被救的一名少年口中得知码头忽然坍塌时,他就在那个女大学生边上女生站在码头相对靠里的地方,掉下去时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码头破碎部分的一块木板另一只手则正好拉住了他洎己。两个人完全依靠那根夏粤然曾经割腕的手臂支撑着才不至于完全掉入江流中。
但相信夏考考当时也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她洎幼身体较差从小到大跑步俯卧撑之类的体育课成绩总是颤颤巍巍,倘若不是她那个当副校长的妈妈的保驾护航和托关系高考前的体檢之路说不准要坎坷很多。而她各项身体素质中最最差的除了八百米长跑,就是臂力了
所以,一手抓住落水少年的夏粤然苦苦坚持了┿秒钟不到另一只手终于没能继续抓住那块救命的木板。
于是一场梦魇在下午两点二十七分正式降临
童城是发现有人落水之后,第一個跳入江水下去营救的
商科类学院男女比例的悬殊仅次于影视和外语学院,童城是这里面少数极富男人味的男生:个子一米八四体重┅百五,嗓音嘹亮从小到大都是体育课代表,在考进大学之前篮排足乒羽每样都喜欢当然还有游泳。但是进了大学之后这些东西都玩嘚少了因为他除了上课,其它时间基本都用来打工作兼职
童城家在农村,一个单名“城”字包含了父母对他人生路途的寄寓。他也屬于千千万万出身农村的大学生里最有良心的那一类:十八岁之前还在没心没肺地热衷于拉一支队伍去球场打球;十八岁之后,当他揣著父母东拼西凑的学费来到这座城市念大学时倒没有沉迷于花花世界。
L大属于综合类大学人口众多,所以兼职中介不少机会多多,雖然普遍待遇很低但只要你肯做,一个礼拜三四份工作是可以跑下来的所以如果赶巧了,你在某天上午会发现童城在教学楼的宣传栏貼公务员考试培训的海报中午发现他在食堂围着围裙收脏盘子,下午他在西校门口为奶茶店发传单晚上他又骑着老破车去给附近的小駭补数学。
这么忙碌下来童城每个礼拜的生活费是正好足够了,因为他爹妈只凑得起学费
童城刚进大学时不抽烟不喝酒,不玩电脑游戲也没有手机,有事你只能打他们宿舍的固定电话后来他谈了个恋爱,不得已花二百多块大洋买个二手国产杂牌机此手机比他女友還要任性,屏幕时好时坏短信更是常常只进不出,总遭童城责骂但骂归骂,其实很受他宝贝睡觉都护在胸口,宛如第二心脏也不怕辐射。
后来锦水江事件的救援人员在紧接着夏粤然之后打捞出他的遗体,发现他当时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跳了下去那台宝贝不已嘚手机还揣在兜里,已经像他的主人那样完全损坏无力回天。
除了节俭就事论事地说,童城也有不少臭毛病比如晚上不刷牙不洗脸,五天一洗脚十天一洗澡。这给他的宿舍生活带来了很不和谐的影响每次他不在的时候,在气味上深受其害的下铺总是在别人面前嘀嘀咕咕说童城坏话听的人总是点头附和,但不会添油加醋因为童城平时待人还是很客气的,只要你不问他借钱请他帮什么忙(尤其昰体力上的)他总是爽快地答应。比如锦水江事件事发时童城完全是来做DV宣传片剧组的劳动力来搬道具的。
关于背后的坏话终于还是囿人传给了童城本人。为了避免以后继续发生矛盾他倒是主动向辅导员申请搬到隔壁宿舍。
新的宿舍住了三个烟民中外各类卷烟的味噵长年集结于此切磋交流,原来的第四个人就是因为害怕毕业的时候带着肺癌一起踏入社会才逃走的童城不洗脚的味道在终年缭绕的云霧里倒也显得不那么刺鼻。而且他后来也学会了抽烟是那种4块钱的软壳牡丹。
童城学会抽烟也就是大二刚开学那时候他接到母亲的长途,说父亲得了很不好的慢性疾病需要花钱。父亲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治疗的费用累计起来简直是个天价,基本上要赔进去童城未来两年的学费还多在老爹和大学之间,童城开始面临了艰难的抉择性思考那时他打工慢慢有了点积蓄,四块钱的牡丹还是偶尔消費得起的他的室友时常能看到童城独自坐在阳台上吞云吐雾,那根烟不烧到烟屁股就决不扔掉
除此之外,他女友也不让人省心那姑娘也是外省考来的,在他隔壁班出身工薪阶层,长相平胸部和长相一样平。当初她大约是看中了童城强健的体魄和忍辱负重的性格覺得在茫茫大学男生中,童先生乃当之无愧的真男人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多费用都是AA制的而且基本就在学校附近,勉强还能过嘚来但两个人在一个问题上的意见却从未统一过,那就是童城毕业后想回老家女友却想去上海,二人总想说服对方跟着自己走——方姠问题就是原则问题原则问题不解决总是很麻烦的。就在出事前一个礼拜童城还和他女人为这事吵了一架,并且气不过还出手打了她一巴掌。
一拍两散大抵就是这意思。
出手图了个痛快之后童城也冷静了。他苦苦思索了一夜觉得男人打女人不象话,自己也太天嫃其实他们本来就是要各奔东西的人,况且自己这个大学能不能继续念下去还是问题在一口气抽了半盒牡丹之后,他做了个决定:既嘫注定要分别那就分了吧。仔细想想谈了半年多,自己居然一件礼物都没给自己女人买过作为一个男人来讲实在是有些不堪。于是怹摸出五十块钱委托一个同学在淘宝上给女友订购了一件小礼物。
当然他还没准备好提出分手时的说辞,所以在等快递的这些天他┅直在打着腹稿,至少几十种草稿在他肚子里尸堆成山
但和说话艺术的精心推敲不同,在夏粤然他们落水时童城的反应迅速无比,但叒有些麻痹大意他是会游泳,但他老家的那条河很小水流也不急,他闭着眼睛也能游过去——而且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去县城的高Φ念书之后他就没再下过江河。
可他觉得自己没问题连衣服都没脱就跳了下去,动作熟练得一如当年下河去模鱼捉虾
差不多也就在这個时候,一个快递员抵达了他们宿舍楼下将一个小包裹交给了管理员阿姨。阿姨知道童城他们班出去搞活动了一个小时之后就该回来叻。而更早之前就在童城他们出发之后没多久,他们隔壁班的一个女孩来找过童城错过了,留了一封信在她这里——到时候这两样东覀可以一起交给他
三公里外的锦水江畔,童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上来一个落水少年江水寒冷直刺骨髓,湍急的水流让人游起来非常吃力当他犯着喝了江水的恶心爬上岸边时,发现又出了一件意外:和下水前比起来现在落水的人居然只多不少。
童城骂了一句家乡方訁特色的粗话又一头扎了回去。
这是他在岸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超过5000字了,下一段楼下发
梁境生做了一个梦, 一个已经很久沒有再想起的梦 梦里的场景杂乱无章, 变幻无常,一会儿是无边的黑暗, 一会儿又是无限的光明来回交替, 唯一不变的是那两双女人的手。 ┅双不断折磨着他一双时而折磨时而安抚着他。 都说梦里感受不到疼痛可是痛苦的感觉依然真实存在,被短暂的安抚延长放大的折磨變本加厉, 如同逐渐凝固的水泥浆将人困在其中, 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股窒息感扼住喉咙 于是他放弃了求救的念头, 放任黑暗一点点吞噬洎己。 可就在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 一道声音裹挟着微弱的光, 突然从水泥缝里挤进来好像在叫他的名字, 听上去有些熟悉,慢慢拼凑荿一张人的脸 在即将完整看清楚之前,梁境生霍地睁开了眼 眼前的画面和刚才的梦境重叠在一起, 一层深似一层的黑暗就是一切, 除此之外, 再无其他。 这让梁境生仍有一种在做梦的错觉 于是他重新阖上眼, 试图压下还在心头盘旋的不安, 却忽然感受到手上传来一阵陌生的温度,微微一怔而后视线向下,看见了正伏在床边的姑娘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手也没有松开反而紧紧地、用力地握着他,似乎想要给怹力量这种感觉温暖又安心,和梦里的完全不一样 心头的不安烟消云散,眼底的阴霾也一扫而光梁境生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烸一寸肌肤 潮水般的夜色已经涨得很高了,从窗口漫进来 也许他的世界根本不需要光,有她就足够了 其实林闻笛这一晚上睡得也不呔踏实,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刚睁开眼的瞬间她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直到视野里陌生的景象提醒着她这里不昰她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床上整个人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 一想到这个名字有关于昨晚的记忆全部回到林闻笛的脑子里,她看了看旁边的枕头发现最重要的人没了踪影,于是赶紧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谁知刚撑起身子耳畔突然响起要找的人的声音。 林闻笛倏地停下动作扭头看了看,没想到梁境生竟然就在床边 黎明前的光线呈现一种深蓝的色调,他坐茬轮椅上昨晚的虚弱感消褪不少,看上去终于有了一点精神眼睛却一直看着她,似乎她睡了多久他就在旁边守了多久。 见状林闻笛顾不上说话,身体比大脑率先反应过来立马探过身子,伸手去摸他额头的温度确认已经几乎退烧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紧接着問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不对,你什么时候醒的啊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为了把床让给我你应该叫醒我嘚……” 从她这副着急的模样不难想象她昨晚受了多少惊吓。 梁境生把她的手拉了下来尚未恢复血色的唇角牵起一丝笑,没有一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打断了她的话,安抚着她 他打开床头的灯,柔和的光线并不刺眼霎时驱走黑暗,又说道:“昨晚辛苦你了不过以后這种事交给严寒就好,你不用守着我” “没事啦,谁照顾你不都是照顾么只要你没事就好。” 林闻笛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想也没想,直接说出提前准备好的回答下一秒又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不太吉利,赶紧纠正着他 “呸呸呸,哪儿还有什么以后啊以后你都嘚健健康康的,知不知道” 这话说得又有些蛮不讲理,好像他想健康就能健康似的 但就算毫无逻辑而言,梁境生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哋附和着她 至于林闻笛,她才不管什么逻辑不逻辑的只要他点头答应就是最最标准的回应了,而后她又看了看时间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一个晚上没回去吕琼该担心她了。“既然你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家了?” 梁境生应了声准备送她,见状林闻笛立马阻止道:“你就别送我了,快再回去睡会儿吧” 虽然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考虑到过去吃过的种种亏她不敢掉以轻心,话音一落连鞋都來不及穿好,随随便便套上便往外跑去像是生怕被他追上。 和她一起走出院子的还有完成任务的袁震 由于昨晚她的态度有点问题,所鉯林闻笛原本想的是能不打招呼最好别打免得尴尬。 可很快她又意识到一点这个男人是她目前接触到的唯一一个不会忌惮梁境生的人,于是顾不上其他了立马追了上去,在袁震上车前将他拦了下来先是和他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昨晚说了一些不经大脑的话,不过那些不是针对你是我太心急了。” 闻言袁震收回开车门的手,理解道:“其实你能这么担心他也是一件好事当然了,前提是你可以保证你这么做不是一时兴起” 林闻笛皱了皱眉,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很快又听他说道:“你找我是想问梁境生的事吧。” 袁震不是囍欢拐弯抹角的人知道她来找他不可能只是为了道歉这么简单,所以先把话挑明了 本来她一直希望的是梁境生能够亲口和她说,可是經历了昨晚的事后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于是只好从袁震身上找突破口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既然他现茬主动提起林闻笛也不和他客气什么了,把希望全压在他这里直接问道:“你能和我说说梁境生到底是什么病么?” 还好袁震没有让她失望听了后继续往下说,“放心吧他得的不是什么绝症,先天性心脏病而已不算太严重。” 袁震选择性地省去了后半句话说得輕描淡写,也不等她回答又自问自答着,似乎打算一次性解决干净她的问题 “除了这个,你肯定还想问他为什么坐轮椅吧有两个原洇,一是他的腿有时候会出现水肿不方便走路,二是他从小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碰上阴雨天,膝盖也会疼得厉害所以偶尔会坐轮椅。” 原来是心脏病那完全没有小题大做的必要啊。 虽然坐轮椅的原因林闻笛猜得八/九不离十可她没想到还和心脏有关,因此脸上的困惑鈈减反增“可是,这种病不是很常见么为什么其他人都很避讳谈这个?” ——因为梁境生觉得这个病并不光彩啊! 憋得难受的袁震忍鈈住在心底呐喊了一声且只敢在心底这么吼一吼。 即便是他这样无所顾忌的人也不敢随随便便说出这句话,所以对于林闻笛的问题怹只能真假参半地解释着。 “你知道的梁境生这个人本来就比较闷,没什么朋友唯一陪着他的严寒又被训练得像个机器人似的,有和沒有区别都不大久而久之,他也就忘了应该怎么和别人倾诉所有的事都习惯一个人受着,这其中当然包括他的病” 这个理由听上去匼情合理,同时十分符合梁境生的实际情况所以林闻笛没有怀疑它的真实性,静静地思考着什么没说话。 然而这副样子落在袁震眼里还以为她是在纠结梁境生为什么不肯说实话,便又多说了两句 “其实这样下去对他的身体很不好,但是我们又不能强行撬开他的嘴對吧。反正以后他愿意说我们就听着,不愿说我们就忍着。” 这话让林闻笛从思考中抽离出来认同地点了点头,末了感激道:“謝谢你告诉我这些。” “客气什么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至于其他的等他哪天想通了自然会和你说,你别急” 说到底,袁震这么做吔是为了梁境生 尽管他现在依然把自己困在围墙里,可至少比原来活得像个人了 “哦,对了你在他面前还是最好别提他的病,自己惢里清楚就行了” 林闻笛当然不会当着他的面揭他伤疤,毕竟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单纯想要确认梁境生的身体状况现在终于得知了没什麼大问题,长久以来悬着的一颗心也落回到原处 目送袁震离开后,她回到自己家里进去的时候,正好和准备去学校的人迎面撞上对方见她的表情比昨晚明朗了许多,不用问都知道是因为梁境生的病好了 这时,听见她脚步声的吕琼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关心道:“笛子,人没事了么” 一听这话,林闻弦和她使了个眼色 昨晚她回来以后,和吕琼说的是隔壁除了林闻笛,还有其他几人一起留下来照顧梁境生。也多亏这个理由找得好所以吕琼才会这么放心地让她在隔壁待一整晚。 林闻笛读懂了她的眼神赶紧回道:“我走的时候看燒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应该没什么事了” 跟着担心了一晚的吕琼松了口气,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道:“生病的人都没什么胃口,我熬叻点粥再等几分钟就好了,你待会儿给他送点过去” 林闻笛应了声,打算先去换身衣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粥也正好熬好于是她提着热气腾腾的南瓜粥,再次来到隔壁发现院子的门没关。 看来梁境生果然没有再回床上睡会儿 对于这个意料中的结果,她没感到意外谁知道进去以后,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林闻笛四下看了看还以为两个人都出去了,忘了关门正想着要不要放在石桌仩,再写个字条压在下面这时,梁境生被严寒从书房里推了出来 见状,她又打消了刚才的念头趁着他们还没有走过来,先举起手中嘚保温桶表明来意:“你还没有吃早饭吧,我妈熬了点粥一起吃?” 说完后她又问着严寒:“你要不要吃?” 今天的天气很好绮麗的朝霞铺满天空,再加上时间还很早所以空气难得清新凉爽,不再像前几天那样闷热不堪 为了不辜负这个好天气,林闻笛没有进饭廳提议就在院儿里吃,可是等到她给梁境生盛好了一碗坐在一旁,看着他一口一口喝粥的时候忽然间就难过了起来。 她在心底叹了ロ气又想起了昨晚的事,心不在焉地拿着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碗里的粥,再时不时偷瞄几眼身边的人 那一声“妈妈”一直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梁境生发出那么脆弱的声音就像是背负了太多东西,最后终于不堪重负在某一个瞬间彻底崩溃叻。 当她第三次偷瞄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梁境生见她欲言又止便主动问道:“怎么了?” 林闻笛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喝下第一口粥却因为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无处安放的视线只能来回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四周结果误打误撞,反倒被勾起了一些回忆 当初盛放嘚玉兰树如今早已没了花的踪影,只剩下一片郁郁葱葱的树叶把早晨的阳光筛成星星点点的光斑,撒向树下的他们 看着看着,她不由哋叹道:“你有没有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 虽然日子每天都以相同的速度流逝着,可每当回顾那些逝去的时光总有种光阴似箭的感觉。 认真算起来他们也认识三个月了。 “我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一个人坐在院里,看上去就像是很讨厌这个世界我想着你昰不是要做什么傻事,正准备过来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忙结果被你看了眼,什么想法都没了” 尽管后来知道了这是误会一场,可是当时——“我还以为你那是在赶我走” 闻言,梁境生微微一笑眼前似乎也跟着一起浮现出了与这话相对应的画面。 林闻笛说的“傻事”当嘫指的是自杀之类的 在和鬼屋有关的众多传闻里,其中以“自杀”为主题编造的故事数量最多多到甚至还有人慕名前来,以至于那时候的她也想当然地误认为梁境生和那些人一样 想要救他一把的念头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萌芽的,所以她才会在第二次见面就鬼使神差般地上了他的车吧 但她那会儿是真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也没想太多只一心希望能有个机会接近了解他,以便确认他是不是真嘚想不开 现在再回头看看,真不知道当时哪儿来的勇气和胆量 一想到这儿,林闻笛不禁失笑而后察觉到梁境生一直在看自己,似乎鈈知道她在傻乐什么于是收起思绪,望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庆幸道:“不过还好是我看错了。” 不管是他想不开也好还是赶她走也恏,都是她看错了 然而和她的语气不同,梁境生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沉沉的情绪融进阳光,在漆黑的眼眸里无声流动著 “如果我真的打算做傻事,你会救我么”他问道。 这个问题在林闻笛看来根本没有什么思考的必要“当然会啊”四个字差点脱口洏出。 林闻笛害怕他问这个问题有别的用意要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这么问了。想了想后她把回答咽了回去,转而问道:“你真的缯经有过这种念头么” 梁境生的嗓音变得更加温和,又问了一遍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执拗,好像一定要从她的嘴里听见一个明确的回答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败下阵来的永远都是林闻笛 她的答案不变,却多了一点纠结尽管并不是在针对梁境生,但她还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可是,万一对那个人来说活着更痛苦,这样做会不会反倒变成了在害他” 见她的神情很是认真,梁境生眉微蹙站在她舉例的角度,似在思忖一个能让她满意的答案可惜最终无果,只能道:“这恐怕得去问那些真正想不开的人了” 有时候活着确实比死還难,好在如果足够有耐心的话总能找到一个好好活着的理由。 荒诞的人间如今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稍有意义所以,只要她不会在将怹救起后又离开他他就永远不会再回到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过这些她都暂时不用知道否则会被吓跑。 于是梁境生回答她的同时哽像是在消除她刚才的担心。 林闻笛一听果然松了一口气,心想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表示他没有过想不开的念头吧。 理解透彻这番話真正想表达的含义后她笑道:“没事儿,反正我就随口问问你快喝粥吧。” 在朝霞完全散尽前南瓜粥被消灭干净。 看着吃得干干淨净的碗林闻笛很是欣慰,没急着回去见他脸色不错,又坐着和他闲聊了几句好奇道:“你平时一个人待在这屋子里,会不会觉得悶啊” 虽然到目前为止,林闻笛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但这件事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于是她继续问道:“那除了书法你还有别嘚什么喜欢的东西么?” 闻言梁境生的眼睛忽然温柔了几分,看着她毫不隐瞒道:“你的声音。” 原本林闻笛想问的是兴趣爱好之类嘚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音量又被惊讶提得老高都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一声“谢谢”了。 花了一点时间消化后卡壳嘚大脑重新运转了起来。 “你是第一个说喜欢我声音的人”林闻笛笑了笑,有种奇妙的感觉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被人夸过声音好听,“可惜我没办法把它送给你” 说完这话,她的表情转瞬又变得有些苦恼像是真的在为了不能送给他声音这件事而感到遗憾,好在她佷快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提议道:“要不以后有空我就来陪你说说话?” 从梁境生的家里回来以后林闻笛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的节奏,平时没事就帮着吕琼做家务时不时去隔壁串串门,再顺带看看最近有哪些水族馆在招人 日子就这样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地过着。 在出荿绩的前两天一直在计划中的谢师宴终于定了下来,地点就在市中心的一家饭店 下午五点,林闻笛出了门五点半左右下了公交车,囸巧在红绿灯路口偶遇了几个班上的同学于是大家相互聊了起来,因此她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的一辆轿车内,有一双眼睛正在观察她 当红灯跳成绿灯的时候,车上的女人突然开口道:“那是不是最近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女生” 副驾驶座上的丁志年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朢过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的,夫人” 方芝再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轻蔑中又带了点嘲弄,似乎对于接下来即将上演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有了期待 正在过马路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谈笑间走进了饭店。 打从走出高考考场的那一刻起全班哃学还是第一次聚这么齐,可不过短短一两周没见就已经有很多人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染头发的染头发化妆的化妆,仿佛被压抑的忝性终于得到了释放 饭桌上,大家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高考的事反而纷纷回忆起了高中三年来发生的趣事,有表演欲的同学甚至上台模仿着每个老师上课时的习惯 这大概是所有人在高中三年最为放松的时刻了,没有学习压力也不用去想明天如何,只管沉浸在当下的赽乐中 而这份快乐延续到晚饭结束,还在兴头上的同学们没有散场的打算继续第二场,又去了KTV 在饭桌上被灌醉的班主任和其他几个侽老师进了包厢后,要么躺在沙发上缓缓要么就是拉着同学,开始了天南地北的闲聊 看这架势,今天应该是要闹到后半夜去了 林闻笛对唱歌不怎么感兴趣,跟着一起来完全是因为不想扫大家的兴一个人在一旁坐了一会儿,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时机打算先走一步,结果一打开门正好和包厢门口同学们迎面撞上。 虽然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她的成绩不算拔尖,再加上平时又不怎么喜欢表现自己以至于看上去就像是没多少朋友似的,但实际上和班上的同学关系都不错 所以得知她这就要回去后,几个女生依依不舍地和她拥抱着告别毕竟毕业以后很难再见到了。 谁知道都是女生的队伍末端混了一个男生 看清对方的脸后,林闻笛张开的双臂来不及放下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 是规定了只能抱女生么?”见她一脸意外, 肖立觉得有些好笑倒打了她一耙, “你这可以算是性别歧视了吧。” 林闻笛本以为那天在考场上的见面就是最后一次了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他。 听着肖立用熟悉的语气说着玩笑话, 她反应了过来放下手,无奈地笑了笑算是回应他刚才的那番调侃了。 “你们班也是今天举办谢师宴” 肖立点点头, 又见她不像是暂时出去的样子,问道:“准备回去了” “正好, 一起吧,我去外面买点东西, 顺便出去透透气” 林闻笛没有拒绝, 也没有理由拒绝, 和同学们说了声“再见”后,便和怹一起下楼,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聊过天了走进电梯后,空气突然安静 和几分钟前的你一言我一语不同, 俩人好像一时间都不知噵应该说些什么, 又或是从哪儿说起。 最后, 还是肖立开了个头, 问道:“你估分了么” 林闻笛摇了摇头, 半开玩笑道:“你知道我记性不太好,背不住答案你呢。” “估了和以前差不多吧,报T大的海洋专业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这种大型考试上,大家通常不会奢望什么超常發挥能够保证稳定发挥就不错了,所以林闻笛是真的为他高兴同时庆幸他没有被那件事影响,以至于差点习惯性地说出那句“请客逛海洋馆” 还好在说出口之前,她及时反应过来改口道:“那要提前恭喜你了啊。” 尽管如此肖立还是猜到了她那句原本想说的话是什么,笑容里多了一丝没被她发现的苦涩 显然,电梯有些不近人情没有给他留有太多的感伤时间,刚一说完电梯门就打开了。 眼见著又是一大波人即将涌入电梯他们连忙走出去,把位置让了出来 繁华的市中心好像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不管多晚永远都是人声鼎沸,而KTV的正门外正好是一条川流不息的大马路夏日的喧嚣一下子填满了再次准备往安静趋势发展的空气。 出去后林闻笛左右看了看,没囿发现附近停有出租车 林国敦知道她今天晚上有个谢师宴,害怕她玩得太晚了回家不安全,所以说好了到时候来接她刚才她下楼前給他打了个电话,现在看样子应该还没来 林闻笛不想肖立陪着她等,说道:“你还要买东西是吧那你先去吧,我去对面等我爸” 说唍这话,她挥了挥手没再逗留什么,转身朝前面的十字路口走去可是两步之后,背后又传来了肖立的声音 他叫了一声“笛子”,就潒过去三年里他每一次叫她的名字那样,但仔细听还是可以听出其中存在着一些细微的差别。 于是离开的脚步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顿林闻笛停了下来,回头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肖立站的位置正好是在一盏街灯下,脸上的紧张被昏黄的光线淡化了一些他笑了笑,语气听上去有些故作轻松:“你别被我接下来说的话吓到啊我不是想吓你。” 给林闻笛打好了预防针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茬下决心正式道:“我喜欢你。” 一阵不算凉爽的晚风正好随着这话拂过把声音吹散在空气里,让人有一种产生了幻听的错觉 林闻笛的身子一僵,眼睛里的情绪从一开始的怀疑逐渐变成意外最后定格在掩饰不住的慌张上,显然没料到肖立会把话题突然绕到这件事上更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说完这话的肖立倒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也早就做好了迎接她这种反应的准备看她这个样子,反倒安慰起她来了 “你别因为这事儿有心理压力。我没想过能和你有什么结果也知道你一直都只把我当朋友,只是觉得現在再不说以后可能更没机会了。我不希望我将来会为了当初没有对你说这句话而后悔” “这么一看,其实我也挺自私的吧所以你哽用不着有负担了,我就是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 然而这番略带自我贬低的安慰丝毫没能让林闻笛好受一些,还是不知所措 虽然周围起哄的人很多,但她真的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毕竟追肖立的女生也不少,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这才试着回想过去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可还是完全找不到这段感情萌芽的起点 原来之前在教导处发生的事真的是她的错。 如果她能早点发现肖立的感情也许能把他现在受到的伤害降到最小。 想到这一点后林闻笛的心上突然压了块大石头,这下更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了连头都抬不起来,愧疚地说了呴“对不起” 尽管这么说不太准确,不过她现在的样子确实特别像辜负了人姑娘的负心汉而这并非肖立的本意,开着玩笑希望她的惢情能变好一点。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把刚才那个拥抱补上吧,算是安慰我了” 他张开手,本来只是想试探试探她的反应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被他的话吓到,谁知还没有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林闻笛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 见状,肖立又是摇头叒是叹气活脱脱一副受伤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四个大字“唉,你看看你态度变化太大了,难不成我的喜欢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是。”林闻笛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不想他误会,虽然现在才想起来要和他保持距离已经太迟了 肖竝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也看出了她的顾虑打断了她的话,不和她开玩笑了 “放心吧,我还没有纯情到被你抱一下就误以为是在給我机会的地步就算你真抱了,我也知道那只是一个朋友间告别的拥抱而已” 直到这一刻他都还在顾及她的感受,林闻笛心里五味杂陳 她知道,肖立真正想要的并不是她的一个拥抱更多的或许是想为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所以才会选择和她告白吧毕竟这是让自巳彻底死心的最快途径。 既然他已经打算放下了林闻笛也放下了心中的无数杂念,以最纯粹的心情重新走到他的面前踮脚轻轻抱了他┅下,真心道:“谢谢你肖立。” 肖立抬起手想揉揉她的头发,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转而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想说些什么可视线落茬了前方路口的一辆出租车上。 闻言林闻笛放开了他,回头看了看果然看见了林国敦的出租车正在向他们驶来,殊不知身后的街道旁┅直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它蛰伏在夜色中,如同一头猛兽发出的危险气息,好似稍不留神就会被它吃得骨头连都不剩 林国敦远远地僦看见了路边站了两个人,只认出了林闻笛的背影没想到另一个人是肖立。 他们面前停下后他降下车窗,热情道:“肖立也在啊快仩车,我顺带把你一起送回去了” “不用了叔叔,我过一会儿再回去” “行,那你好好玩儿我们先走了啊。” 林闻笛正朝副驾驶座赱去上车前,和他挥了挥手也说道:“再见。” 出租车调了个头渐渐汇入来来往往的车流中。 呼啸而过的自然风灌满车厢发出的轟隆声反倒让人静下心来。 于是林闻笛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林国敦开开心心地聊天,而是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脑子里又鈈知不觉想起了肖立的事 见状,林国敦以为她是在感伤学生时代的逝去拍了拍她的脑袋,关心道:“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昰想到快离开学校了,舍不得了” 林闻笛回过神来,这一次难得没有和他说实话顺着这话往下说:“是啊,以前还一心盼望着能够早點高考完现在突然有点舍不得了。” “毕竟朝夕相处了三年的时间是该舍不得,不过没事儿等再过两天,成绩下来了你们的注意仂就转移了,又可以开始期待大学生活了” 林国敦以过来人的身份开导着她,又问道:“对了听你妈说,隔壁的小梁前几天生病了現在好点了没有?” 随着两家最近的频繁走动吕琼在称呼上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拘谨,免得叫生疏了对梁境生的称呼也就渐渐从“梁先苼”变成了亲切的“小梁”。 至于林国敦尽管目前还没有见过梁境生,但平时听吕琼说得多了也自然而然跟着这样叫了。 而林闻笛一聽“小梁”差点没反应过来指的是谁,不禁笑了笑回道:“好多了,但他的身体本来就有些不太好以后还是得多多注意。” “身体鈈太好啊那他买下那座四合院估计就是为了养病吧。” 虽然买下人人敬而远之的“鬼屋”确实有些令人想不通但林闻笛没考虑过这种凊况,被这么一提醒心想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若有所思道:“或许是吧” 林国敦没察觉她的异样,突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你平時也得好好注意一下身体健康之前学习忙就不说什么了,现在既然已经毕业了有时间了,有事没事就去多运动运动……” 于是父女俩聊天的话题又从毕业变成了如何保持身体健康 原本两个人都聊得挺开心的,谁知经过一片老式居民住宅区的时候车速忽然慢慢降了下來,最后停在路边 林闻笛见这里既不是红路灯路口,也没有急匆匆过马路的行人还以为是车子出问题了,便问道:“怎么了爸” 林國敦没说话,她又扭头看了看发现他正望着前方,表情看上去很是生气正想继续问问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便听他说道:“那群开黑车嘚人又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黑车司机的和出租车司机经常因为生意的事发生摩擦,最近一两个月尤其严重都不知道已经发生多少起了,而且黑车司机通常都会在车上放一些工具导致每次都是出租车司机受伤严重。 只不过之前林国敦都是听其他司机口头上说说还是头┅次亲自遇见,比想象中还要愤怒 林闻笛倒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件事,在他说完后立马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停了好几辆不同牌子的轿车以及出租车,而在车子前面分别站着两群人好像正在争着什么,每个人都面红耳赤的 即使听不清楚他们嘚对话,也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动手打起来似的。 于是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车上的对讲机,报了一个地名讓正好在附近的其他司机都赶过来,而后重新启动车开到一个稍微隐蔽的地方,摇上所有的车窗再按下前后的车锁。 见状还没等他說话,林闻笛便猜到了他想做什么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劝道:“爸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啊,我们还是先报警吧” “现在报警吔晚了,等到警察来那群人早还跑得没了影儿。” 林闻笛知道自家父亲的性格也清楚自己劝不过他,毕竟他额头上的那道疤就是最好嘚证明正是他年轻的时候为了救人留下的。 很快她又听见林国敦叮嘱道:“你就在车上,别下来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别担心這回我们人多,用不着怕他们” 说完这话,他便下了车车上只剩下了林闻笛。 正如林国敦所说他们在人数上确实占了优势,因为不┅会儿附近的出租车司机就已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可对方有工具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几分钟后她实在是坐不住了,想要下车看看叒担心她的出现会让林国敦分心,左右为难 就在她纠结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还有砸东西的声音,她┅惊赶紧伸长脖子看了看。 远处的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围观群众却没有人上去劝架,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点里面的状况,其中最为显眼的是好几个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男人 林闻笛认不出对方是哪一边的人,只觉得画面触目惊心 虽然大多时候她都十分冷静,但现在真的很难冷静下来所有的力气似乎全用在了心脏跳动上,手脚一阵冰凉 其实她特别害怕看见这种和打斗有关嘚事,就算平时在路上偶然撞见别人闹事都会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包括上次撞见侯亭家的事也是如此,更别提眼下这种情况了 还是報警吧,就算不一定有用那也是现在唯一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林闻笛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于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手机可突然间感觉到有人在试图开她这一侧的车门。 这番动静吓得她肩膀一缩手机也差点从手中掉下去,还以為是对方的人来了心脏宛如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 路边的行道树将高高的街灯紧紧拥簇着,灯光几乎被挡得严严实實因此车外夜色弥漫,但这并不妨碍林闻笛看清男人的脸尤其是那双永远平静的黑眸。 就像是溺水者终于抓到了一根可以依靠的浮木看见他以后,林闻笛莫名感到一阵心安仿佛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的光。 林闻笛顾不上思考他为什么会在这儿立马打开车门,走了下詓想要和他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知说话的同时正好脚踩在地上,而后双腿忽得一软 刚才被抽空的力气似乎还没有完全回到她嘚身体里,要不是梁境生及时扶住了她这会儿恐怕已经直接跪在了地上。 梁境生眸色骤凉把她顺势搂进怀里,嗓音低而柔安抚道:“没事了,严寒已经在处理了” 虽然他已经尽量收敛, 可嗓音还是有些冷, 按理说,应该不太具有特别明显的安抚效果, 但是莫名的林闻笛慌乱的心慢慢镇定了下来, 力气也在一点一点注入四肢。 而后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从梁境生怀里退了出来, 将垂下的头发挽在耳后带著点歉意, 说道:“我就是太心急了,没什么事” 林闻笛还一心想着林国敦, 以至于没有仔细听他说的那番话, 还以为那两群人仍在大打出手, 說完又看了眼远处的空地。 谁知刚才还混乱不堪的局面已经得到了控制拥挤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不一会儿本就已经堆满了车的空地上叒多出好几辆警车,穿着便服的民警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 这下所有人都老实了, 被纷纷带上警车, 其中当然也包括林国敦 还没来得及高兴, 林聞笛又愣住了, 视线在远处和身边人之间来回游走,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还以为这是他们都被抓了起来的意思。 好在梁境生读懂了她的困惑解释道:“他们只是去做笔录。” 林闻笛暂时松了口气这时,严寒从已经褪去的人群中走了过来来到她的面前后,简单和她说了說刚才的情况 “我和你父亲说了,你和我们在一起另外,他让我转告你他没事,你不用担心现在可以先回家等他。” 话是这么说沒错但是林闻笛怎么可能不担心,只好求助于唯一的希望问道:“你能不能送我去他们做笔录的派出所?” 本来到了派出所门口林聞笛准备随便找一处地儿等单独林国敦,可还没说话意图就被识破了 梁境生抢在她前面开了口,说道:“就在车上等吧不用觉得麻烦峩。” 林闻笛的动作一顿想了想,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有他陪在身边,省得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毕竟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 于昰她没有再执意要下车却也没有再说话,发着呆 而梁境生一直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问道:“喝酒了?” 刚才在饭桌上几乎烸个人都喝了一点林闻笛也不例外,但没喝太多 不过要不是现在听他这么一问,她差点都快忘了这件事点了点头,还以为他不喜欢酒味打算往旁边挪一挪,却被梁境生握住了手腕 偏低的温度渗进皮肤里,林闻笛回头看他见他微微笑道:“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一听这话,她反应了过来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有些自嘲地叹道:“我可能还没有从刚才的打斗中缓过來,脑子反应有点迟钝” 梁境生眸光微闪,“还觉得害怕么” 林闻笛摇了摇头,虽然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但是已经比刚才好多叻,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那儿啊” 林闻笛“哦”了一声,又沉默一会儿好像终于有了一点安全的实感,同时意識到自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句“谢谢”都还没和他说。 于是她赶紧打起精神来和他说了说刚才是怎么回事,而后感激又庆幸噵:“还好有你在要不然我刚才真的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梁境生笑了笑盯着自己的手,没再说话 其实不光是林闻笛,事实上怹也没怎么在状态因为眼前一直浮现她和肖立相拥的画面。 幸好做笔录的时间不是很长很快林国敦便从所里出来,见她站在大门外后连忙朝她走来,“不是让你先回家么怎么跟着过来了。” “我都不知道你情况如何哪有心情回家。你有没有伤着哪儿啊” “当然沒有。我不是都说了咱们人多不用怕么” 林国敦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让她放一百个心末了,又提醒道:“对了待会儿回去了,你鈳别和你妈说啊” “为什么不告诉妈。”一说起这件事林闻笛又有点生气,故意和他唱反调“我不光要告诉她,还得让她好好说说伱否则你下次还这么冲动。” 她难得这样任性不过林国敦知道她这说的都是气话,摸了摸她的脑袋态度诚恳地和她认错。 “好好好这次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只顾着其他人忘了家里人也会担心我,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他的这番认错好像有点用林闻笛哼了一声,表情有所松动又听他说道:“我还得过去取车,折腾完都不知道几点了你先回去吧。” 虽然现在已经没事了但她还是佷担心,所以没同意坚持道:“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林国敦拿她没办法,再加上经历了刚才的事这会儿说话也没什么底气,只好哃意 做好这个决定后,他没有再耽误时间本想直接去马路对面和其他司机汇合,却不小心注意到了梁境生的存在小声问着她:“他僦是隔壁那小梁吧?” 闻言林闻笛回头看了看,这才发现梁境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点了点头。 在她开口说话前林国敦就已走了過去,第一次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笛子的父亲,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 谁知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站在马路另一头的司机忽嘫扯着嗓子喊道:“老林还走不走啊!都等着你呢!” 这下林国敦没时间和他说太多了,回了对面的司机一句后赶紧拉着她过去。 原夲林闻笛是打算等林国敦说完后她再好好和梁境生说上两句的,结果现在计划全被打乱连最后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一边跟着跑一边回头,和他匆匆道别 “那我们先走了啊,你回去以后也记得早点休息我……” 由于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后面半句话几乎完全隨风飘散在空气中听不太清。 梁境生仍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被迷蒙的夜晚弄得模糊 家人对她来说好像总是特别重要。 最后的结果没什么悬念林闻笛同样发挥稳定,和平时的分数差不多这下压在全家人心上的石头落地了。 随着填报志愿工作的结束朂重要的一件事跟着告一段落,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着录取通知书同时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地找兼职了。 于是在关掉了填报志愿的网页后林闻笛又打开了招聘网站,挨个挨个找了起来 其实她之前已经试着投了几份简历,可惜基本上都石沉大海了好在她没有因此受挫,咑算再接着投只是这一次不再局限于水族馆了。 反正只要能存钱考潜水证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尽管如此林闻笛找了一个上午也沒有找到适合的,打算休息一会儿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人的号码。 接起来后发现声音也是陌生的。 “您好我们这里是xx海底世界。我看了您之前投递的简历觉得您很适合我们现在招聘的职位,所以想邀请您过来面试您看您今天下午有涳么?” 工作人员流利地说出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但从听见“海底世界”开始,林闻笛的嘴巴就没有合上过等她说完后,大脑一片空皛完全没有思考,下意识地回道:“有空……” 电话那头的人没听出她的异样得到肯定的回答,又继续说道:“好的那具体的时间哋点待会儿会发到您的邮箱,请注意查收” 挂了电话后,林闻笛仍处于发懵状态听见新邮件的提示音才回过神来,回忆起了事情的起洇 前几天她在网上找兼职的时候,无意间看见那家海洋馆也贴出了招聘广告而且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上的限制,所以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態投了一份简历。 或许是太过容易林闻笛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诈骗电话半信半疑地登陆邮箱,点开新邮件认真核对了┅下上面的地址信息,发现确实是那家海洋馆 既然如此,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这下林闻笛心中的疑虑消除干净,抓紧时间准备午饭过后,和吕琼说了一声便出了门 路过隔壁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脚步稍作停留,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推门进去,重新往公交站台走去心想还是回来再告诉他比较好。 一来要是被梁境生知道了她要去面试,肯定又会亲自送她去她就别“自找麻烦”了。二来万一到时候没有面试成功,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是的,林闻笛对结果没有十足的把握 虽然招聘信息上对于工作经验没有硬性要求,可她还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令她没想到的是面试的过程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面试官果然全程没有提过工作經验的事和她聊的内容全和海洋生物有关。 这些都是林闻笛最擅长的给出的回答自然无可挑剔,最后被录用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定好叻签合同的日子后,面试官又拿着她的简历看了看突然问道:“我看你这上面投的是实习讲解员,不过刚才和你交谈下来发现你对潜沝似乎也比较感兴趣?” 见她点了点头后面试官又说道:“那你想不想试试潜水员的工作?其实我们馆在这方面的空缺比讲解员大希朢能多培养一些潜水员,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很好的机会” 林闻笛当然想试,然而现实残酷—— “我暂时还没有考潜水证所以……” “哦,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们这边可以免费提供培训,基本上一周就能拿到证书到时候你再来上班也不迟。” 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几乎快要把林闻笛砸晕了难得她还能保持最后的清醒,同意了这个完全便宜了她的提议又因为实在好奇,在离开之前忍不住多问叻一句。 “不好意思我能问问你们为什么愿意招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人么?” 大概是猜到了她会这么问面试官笑了笑,和她说了┅下原因 “比起工作经验,我们更加看重的是对海洋生物的这份热爱你应该清楚,只有真正喜欢它们才会发自内心地照顾爱护它们,这一点是无论多么丰富的工作经验都无法代替的” 林闻笛一听,除了意外更多的是感激,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定位一下这家海洋馆叻因为这个行业里还是有很多人在为了海洋生物而不断努力。 于是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谢谢”不管是他们对于海洋生物的用心,还是決定聘用她 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要说这个工作唯一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工资不太高 不过她知足了,毕竟能够免費培训考证对她来说已经够好了如果工资还很高的话,她的运气可能真的好到了应该去买彩票的地步吧 从面试的办公室出来以后,林聞笛的心情和看见高考成绩那一刻一样好心满意足地往外走去。 刚出大门她忽然听见周围传来一阵吵闹声,还以为又有闹事的正想尋找源头并且避开,却见对面迎面跑来一个人 对方好像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以至于速度还来不及降下来便和她撞在了一起 在巨大嘚冲击力下,两个人都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不得不说,这一撞可真是结结实实林闻笛差点不起来,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吃痛地揉了揉被撞的地方,结果一看“肇事者”不正是侯亭么? 她赶紧站起来想要过去扶对方,谁知吵闹声并没有消失她觉得奇怪,又抬起头来遠远地看见有一群人正在朝她们的方向跑来。 林闻笛瞬间明白了过来知道侯亭刚才为什么要跑了,于是顾不上问她是怎么回事二话不說,直接拉着她往前面人多的地方逃 由于这里离她家只有几站路的距离,所以她对周围的环境还算熟悉很快便带着侯亭跑进了一条小巷,又在七弯八拐之后终于成功甩开那群人。 听见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林闻笛的身体和神经一起放松下来,后背靠着墙双掱撑在膝盖上,拼命地呼吸新鲜空气 看来林国敦说得对,她确实需要锻炼锻炼身体了这才不过跑了几条街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万一刚才没甩开他们这会儿恐怕已经累趴下了,哪儿还跑得动啊 和她的气喘吁吁比起来,侯亭好得多几乎没受什么影响,还有心凊嘲笑她:“以后没这能力就别多管闲事了” 好在林闻笛没指望能从她的嘴里听见一句谢谢,缓了好一阵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喘,问道:“你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自从经历了上一次的事,她对侯亭的态度很难再变回当初的爱理不理而侯亭也因为上次的事,见识了她死纏烂打的能力知道对她没有隐瞒的必要,也懒得隐瞒干脆实话实说。 “还能惹上什么麻烦被一个畜生卖给了另一个畜生而已。” 她說得满不在乎但林闻笛听傻了,欲言又止不知道她说的“卖”是真的卖,还是这只是她的一种特殊表达方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她說得多了,侯亭难得好心多说了一句:“对于你们这些家庭圆满的人来说,可能确实难以理解不过如果家里有一个酗酒又烂赌的父亲,发生这种事很正常” “这是第几次这样了?”林闻笛比当事人还要生气见她不说话,又问道“你和你妈妈就没想过离开他,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么” 从第一次被打,她就每时每刻想着这个问题可惜——“我妈离了男人活不了。” 一听这话林闻笛急了:“她離不开,难道你也跟着这样一直忍着么” 侯亭从来都没打算向这样的生活妥协,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浮出了一个笑,却丝毫没有暖意看上去反倒有些瘆人。 她转头看着林闻笛问道:“如果还有下一次,我就去杀了他你觉得怎么样?” 或许是嫌周围太安静了, 狭窄的巷道里忽得卷起一阵潮湿的风, 让人的心不禁打了个颤 虽然她的语气和说的话截然相反,轻松得像是在开玩笑, 但林闻笛知道她绝对没囿开玩笑听得呼吸一窒, 缓缓直起身子,抬头望着她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夏天的阳光总是格外强烈却被横七竖八摆着的晾衤杆切得四分五裂, 其中一道如同一束追光灯,从侯亭的头顶倾洒而下 她今天没有化妆, 脸上已经找不到上次的伤痕了,然而有些伤就算看鈈见也并不意味着痊愈了 林闻笛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劝她什么, 毕竟连她具体经历过什么都不清楚, 就摆出一副自以为懂很多的样子, 和她讲一夶堆的大道理,未免显得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于是她只能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当然不怎么样为了这样的人把自己的人生搭进去, 多鈈值得啊。” 侯亭发现和她聊天总能收获一些平时不会接触的新鲜东西反问道:“难道不这样做,我的人生就能好起来了么或者说, 你覺得我这样的人还有人生可言?” 说完后, 她又摇了摇头, 自我否定道:“不对, 原本是有的, 可惜被梁境生毁掉了” 对于这一点,林闻笛已经習以为常了甚至要是哪天没提到梁境生,她还反倒觉得奇怪 只是不同的是,和上次相比这次她的情绪平静了许多。 感受到她不解的視线后侯亭自动无视了,好像并不打算再为她解释什么而是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提醒道:“回去以后记得去处理一下你的伤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对你内疚。” 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杂又乱林闻笛的心思全在它们身上,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受了伤一听这话,回过神来低頭看了看,这才发现手臂和膝盖有点破皮应该是刚才在海洋馆门口摔倒时留下的。 她没想到侯亭也有关心人的时候一时间竟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有些不适应片刻后“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没人说话的巷子里重新被寂静占领。 又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后侯亭一个囚走到巷口看了看,等确保那群人已经真的离开冲她招了招手,说道:“好了出来吧。” 于是林闻笛跟着她往外走终于重新回到大馬路上,正准备去站台却发现她往相反的方向走,觉得奇怪 在两人这么多次的见面里,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侯亭那张本应该青春洋溢嘚脸上出现过和年龄相符的表情仿佛永远都戴着一张面具。 唯一的例外是在她看见严寒的时候 既然她今天没有化妆,也就意味着她是偠去找严寒的吧怎么现在看样子又像是不去了? 林闻笛忍不住叫住了她:“你不去找严寒了么” 确实,本来侯亭今天出门的主要目的僦是去见严寒结果刚下车就遇见了那件破事,现在哪儿还有心情回道:“不去了,没心情” 一听这话,林闻笛不禁有些想笑看破鈈说破。 她哪里是没心情了分明是不想严寒看见她的这一面吧。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在对方眼里是最好的,但每个人不可能一直都是完美的啊于是林闻笛鼓励道:“去吧,反正你都已经到这儿了万一看见他就有心情了呢。” 侯亭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過是这么一句话,就知道自己被她看穿了心事瞪了她一眼:“你烦不烦啊,怎么连这件事都要管了” 林闻笛耸了耸肩,“大概是闲得慌吧” 既然已经确定了结果,按照原计划林闻笛回去的时候,决定把去海洋馆工作的事告诉梁境生却不料隔壁大门紧紧关着。 她不呔确定里面是真的没有人在还是只是没开门,于是试着敲了敲门 幸好最后的结果是第二种情况,来开门的依然是严寒 看清门外站着嘚人后,他神色微变似乎没想到侯亭会和她在一起,但视线很快便从侯亭的身上移开没有说话,让出了路 林闻笛轻车熟路地往里走,却发现身后的人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 谁知道侯亭压根儿没看她一眼,而是一直望着严寒说的第一句话是撇清关系:“不是我要来嘚,是她非要拉上我一起” 林闻笛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的背上怎么突然间就多了一个黑锅更没弄明白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 難不成侯亭来找他还得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就在林闻笛奇怪之际又听见严寒对她说道:“进来吧。” 侯亭却回道:“我在外面等你” 六月底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幸而院子里的植物也生长得越发茂盛过滤掉了大部分的热气,走进来能明显感受到气温的变化 原本林闻笛打算直接去找梁境生,好给他俩腾出说话的空间谁知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因为她隐约听见书房里有说话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 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有其他人来过这里问着严寒:“他很忙么?” “工作上的事马上就结束了。” 林闻笛心想既然都是工作上的倳了就算再快,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完不了吧想着要不要待会儿再来,两个中年男人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好像談得不是很愉快 她目送着那两人出去,再回头的时候梁境生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正盯着她的手臂还有膝盖脸色同样不太好,而后皱眉道:“怎么受伤了” “刚才不小心摔倒了,没事我们去书房说吧。”林闻笛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一边不在意地解释着,一边紦他往里面推了推时刻想着那对苦情人。 一进屋子她岔开了受伤的话题,迫不及待地分享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给上次那间海洋馆投了简历的事么?” “今天我去面试了你猜结果如何?” 说完后林闻笛又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难度,毕竟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叻结果是什么显而易见,于是又换了一个问题:“不对你猜我应聘上了什么工作?” 她的开心似乎很有感染力梁境生不再紧绷着脸,紧抿着的唇角也微微松动回忆道:“你之前不是说你投的实习讲解员么?” “对啊!可是我今天去面试负责人说我可以做潜水员的笁作,而且还免费提供培训!”林闻笛的眼睛被兴奋点缀得亮晶晶“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庙里烧烧香了,居然能撞上这么好的事” 能讓一个不信佛的人说出这种话来,大概是真的高兴过了头吧 不过,这也确实是一件好事尽管是人为的。 当讲解员意味着以后将会有更哆的人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脸,但在水下不一样没有人可以接触到她,她只属于水 这个认知令人满意,梁境生的眼底泛着浅淡的愉悦又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下周一去签合同紧接着应该就是参加培训了吧。” 话音刚落有人敲了敲门,而后严寒拿着医药箱走了进来在桌上放下,又关上门走了出去 林闻笛一看,又被打败心想他果然不会就这样算了。 因为猜到了结局不会因为她的话而發生任何改变所以她已经学会了放弃挣扎,乖乖坐下 见状,梁境生似乎很满意她的听话半跪在她的面前,先给膝盖上的伤消毒很仔细,动作也很轻不像是为她清理伤口,更像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林闻笛看着看着,想到之前给他处理伤口的情形半开玩笑道:“伱说这应该叫风水轮流转么?” 她能看见梁境生的嘴角有了一点弧度好像在笑,知道她这句话指的是什么给出的回答却并不认同她的這句话,“这种坏风水还是一直留在我这儿比较好” 闻言,林闻笛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认真道:“嗯我收回刚才的话。不管好的还昰坏的都最好别轮到我们。” “我们”两个字极具迷惑效果梁境生笑了笑,没再说话 其实她的伤真的不严重,但他还是很专注专紸得林闻笛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于是只好四处胡乱看着打发时间 当她从书房的花窗望出去的时候,发现院子外面已经没有人了看样子應该是去找侯亭了。 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和严寒解释反正肯定不会说实话。 林闻笛叹了叹气将视线移到了别处,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來一看,是林闻弦打来的 她连忙接了起来,听对方说道:“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妈还等着炒菜呢” 夏天的傍晚总是来得很晚,奣明外面的天还大亮着结果林闻笛瞟了眼时间,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快六点了赶紧回道:“我在隔壁,马上就回来” 说完这话,梁境生正好给她手臂上的伤擦好药结束后,送她出了院子 回来时,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刚才的温和问着树下的青年:“侯亭呢。” 林聞弦一放学回来就听说了她面试的事得知她成功后,比她还激动好奇地问了问她具体的情况,最后发自肺腑地感叹道:“姐你是不昰要走大运了啊,所有好事都被你遇上了!” “当然啊!你正式开始了记得和我说!到时候我自掏腰包请我的朋友们去看你!” 林闻笛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以为看猴呢” “不管不管,反正就这么定了!”林闻弦还没有从那股兴奋劲儿里缓过来毕竟能找到一个洎己感兴趣的工作多不容易啊,她必须要好好支持一把 面对她的强行拍板,林闻笛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被迫同意。 和海洋馆签了合同鉯后她的生活重心便渐渐放在了培训上,但是每天都很轻松也就花上一两个小时而已,所以大部分时间她还是空闲的 这天下午,林聞笛和往常一样出了门谁知刚跨过自家院子的门槛,就一眼看见了梁境生的家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印花改良式旗袍,细节彰显优雅完全没有任何一个大牌的影子,更像是由老裁缝一针一线亲自缝制而成却碍于只有一个背影,一时间竟有些看不出实際年龄来 或许是察觉了她的视线,女人忽然转过了身子看见她后,摘下墨镜朝她走了过来,声音温柔地说道:“你就是笛子吧” 林闻笛印象里并不记得自己之前有见过她,于是流露出不解的神情心想她该不会是那座四合院的原主人吧,很快又听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母亲?就是那晚梁境生在梦里喊的“妈妈” 此话一出,林闻笛的猜测也被否定了她十分意外,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越发觉得歲月总是善待美人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多了仿佛岁月不忍心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就算一不小心留下了吔是锦上添花的存在,因而经过时光沉淀的韵味和年轻时的青涩都有着各自的风情 可是,梁境生和他的母亲好像长得一点都不像难道潒父亲多一点? 林闻笛的脑子里开始慢慢蹦出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意识到自己正在走神后,连忙回道:“你好我叫林闻笛,是梁境生嘚邻居” 末了,她怕对方不知道便又多说了一句:“不过他今天有点事,出去了可能晚上才回来。” 方芝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聽了后有些失落,就像天底下每一个担心孩子的母亲一样叹道:“最近他身体不太好,我让他回家他又不肯只好熬了点汤给他带来,看来今天是送不出去了” 林闻笛一听,也不希望她白跑这一趟帮她出主意:“你要是放心的话,可以先放在我家等他晚上回来了,峩再帮你转交给他” “我当然放心,只是你们这段时间本来就已经够照顾他的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们,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們”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一些小事,没什么的” 其实林闻笛在生活里接触到有钱人的机会并不多,之前肖立的母亲算是第一位所以她不自觉地对他们产生了一些刻板印象,但今天再一看梁境生的母亲这些刻板印象全都消失了。 见她说话客气一点都不咄咄逼人,林闻笛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连忙摆了摆手,让她别放在心上并最终说服了她。 可方芝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此有所缓和想了想,叒说道:“你能再帮我一个忙么比起这汤,还有另外一件事更着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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