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泪职业比赛经典视频频频被针对,这次居然偷偷练哪个英雄

46、第46章 第四十七章 甜度X7


  向凯他们跟进来, 拍了拍徐则璨的肩膀, 安慰选手们, “好了好了,这下大家都平安无事了,总算可以放心了。”
  卿意满心酸涩, 一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 先前拼命压抑的害怕和恐惧都开始克制不住。
  而他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 在这一刻才感到稍许松懈, 转瞬又觉得心疼万分,走到卿意面前, 被她紧紧扯着一边胳膊, 指肉泛白。
  卿意:“你和你弟弟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徐则璨摇了摇头,温热的手掌落到她的脑袋上, 轻声安抚,“傻瓜, 我没事, 还是你伤势重一点好吧?”
  辛冉对向凯使了一个眼色。
  她刚才一直在照顾卿意, 知道她心里最着急的是什么。
  “璨哥,你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丝丝也还没吃, 我们先出去买点水和吃的, 你们等等啊。”
  就这么把病房给空了出来。
  说起来, 能这么快给她安排到这种设备齐全、干净整洁的单人间病房, 是沾了梁思嘉的光,她和父亲梁诚山在西雅图定居多年,也有不少通达人脉。
  卿意展开双臂,不再压抑地紧紧抱住眼前的年轻人,声音带了一点呜咽,“真的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我和阿佑都没事。”徐则璨回抱了她,语气也是充满担忧,“你呢?身上的伤什么情况?”
  “医生说我右脚的脚腕骨折了,可能要做手术……”卿意强颜欢笑,可下一秒,还是没法逞强,“怎么办啊……比赛……”
  听见她的嗓音这样虚弱和难受,徐则璨心头重重地压下去,像有心弦崩塌。
  他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背,一下一下,低声安慰:“先别担心这些,你关心一下自己好吧?除了骨折,还有什么伤?”
  “没什么了,其他都是一些挫伤之类的,不是太要紧。”
  卿意忍着眼泪,硬是没有哭,她说过正式成为职业选手之后,不会轻易掉眼泪,所以颤着声音,咬住牙关,可愣是没有哭出来。
  “我们怎么会这么倒霉啊?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
  徐则璨踟蹰了片刻,伸手抱着她的肩膀,闷声说:“抱怨没用,抱我啊。”
  忽然就如同一道温暖的热流,涌入她的心田。
  卿意手指攥着他单薄的战服,“后天就是小组赛了,实在不行……我可以等比赛结束再动刀。”
  “你觉得可能吗?”徐则璨发现她大概是有点放弃思考了,“别的不说,你脚一直在疼,会分散注意力,况且要是耽误治疗瘸了,就算我不嫌弃,你能不嫌弃自己?”
  卿意瘪了瘪嘴,“可是,我不想就这样结束啊……”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她真的体会到了那种满心斗志,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每一年,有多少职业选手的希望被现实消磨,那一盏藏匿于心中的职业梦,在拼搏不朽的进程中被熄灭。
  徐则璨在警局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他们这次的世界大赛可能在还未登场的情况下受到重创,他内心不必卿意好过多少,但为安抚她,他必须振作起来。
  “海参来美国不就是为了对付这种紧急情况。”
  卿意听了这句话,难过的都笑了:“你不要安慰我了,海参连正式比赛也没上场多少,比我还没有大赛经验,别说心态问题,就算撇开这些谈实力,他都比不了我。”
  医院的窗外,灰色的天空中闪烁着稀松的星辉,徐则璨的手始终搭在她的身上,此刻,低声在她的身畔,小声耳语:“现在我们小组出线的几率大概有五分,但要有你的鼓励,就有十分把握了。”
  卿意知道他在努力逗她开心,因为只要每次徐则璨说这种土味情话,她都会大笑。
  “好像每次都要你哄我,每次都为难你。”
  “哄你有什么为难的。”徐则璨语调沉缓,“只是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我都懂。”
  卿意比起身上的伤痛,内心的煎熬真的要痛苦百倍。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世界赛,他们在来这趟大赛之前,已经花费了那么多的努力,她想要陪着他,站在世界舞台上,捧起早就应该属于他们的荣耀。
  更想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徐则璨”这个名字,他是不输给Ice和任何人的最强中单。
  这种心情可能除了她,只有粉丝才能懂了。
  而她除去那种崇拜的热情,还这样喜欢着他,爱慕他,太想要为他和自己争一个冠军。
  年轻的选手垂下眸子,略长的头发因为这两天没做造型,松散下来遮住一边漆黑动人的眼眸。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腰,低头轻轻地吻她受伤的眼角,然后,温柔的举动恰到好处,来到唇齿间,两人都沉浸在吻里,轻柔转为汹涌,又慢慢变得绵密,最后,一下一下地啄吻。
  在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意外之后,两人身上的味道都没有太好闻,可偏偏爱情叫人盲目,他们一点也不让人嫌弃,如今隐秘又诱人的气氛,总算稍微掩盖了一些失落的低潮。
  所有情绪暂时被融化在一帧一帧的慢镜头里,他的牙齿轻轻摩挲她的唇瓣,低喃地安抚:“不管这次能走多远,我和向凯他们都会尽我们所能,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
  卿意望着徐则璨慎重又坚定的神色,不说话了,窝在他怀里,最终还是只能点点头。
  梁思嘉隐约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对话,难得有些沉默。
  “怎么不进去了?”
  她抬头,看向突然说话的那个人,高挑的身影倚在安静的长廊上,距离她不过几步之外,却没被发现。
  梁思嘉觉得他有点眼熟,她也认得,是卿意他们的队友之一。
  “卿意在和徐则璨……他们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吧?”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靳亦远打哈哈。
  梁思嘉没空和他这样打哑谜,正要转身离开,又被他的一句话叫住了,“我想你肯定不能明白,只不过是不能打比赛了,有必要弄的这么痛苦吗?”
  靳亦远稍微站直了身子,淡淡地看她,笑着:“一帮子不务正业打游戏的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梁思嘉闻言,有点诧异。
  因为确实说到点子上了。
  “你没办法想象吧,一年到头几百天的训练,每一场比赛的胜与负都是至关重要,都是职业生涯的一个脚印。但是那些高官的子弟,富人的子女,又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这都算什么?”
  梁思嘉意识到这人在说什么,笑了笑,“你倒是想的很明白啊。”
  “不然你以为我就能来打职业了?”靳亦远平静地站在窗口,他的身型颀长,还是穿的同样一套STE队服。
  之前见面的时候这人总是在笑,几分散漫和柔缓,眼下又添了几分沉稳,有些不太一样。
  “可它成就了多少人的美梦与热望,你明白吗?它值得任何一位少年去拼。”
  梁思嘉有些怔忪,刚想开口,对方已经两手插兜,转身走了。
  她挑了挑眉,又站在外面等上一阵,才敲了敲病房的门。
  片刻,徐则璨站起来,想识趣地将空间留给他们,他刚要往外走,被卿意用力地拽了一下。
  两人目光对视,她示意他留下来。
  梁思嘉见他们这样,心里莫名不爽,声音顺着窗口一丝缝隙的新鲜空气,一并传过来,“我爸和万阿姨已经在赶来医院的路上了……”
  她仍是姿态优雅地坐下来,即便差点经历了银行抢劫这样的事故,新生代小花的一张脸还是扑着精致的妆容,好看的无懈可击。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住人群?”
  卿意却不觉得是什么事儿,“就像你下意识要拉我走,没什么‘为什么’。”
  梁思嘉不得不承认,卿意保护她的那点心思,让她觉得心里闷了多年的那口锅,揭开了一点点蒸腾的热气。
  她瞄了一眼冷峻沉默的徐则璨,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讨厌你吗?”
  卿意很直白地回:“不知道,也没兴趣。”
  “……卿意,自从你和你妈来我家,我们一家人就没好好相处过,我和我爸吵过很多次。”
  过去的那些日子,卿意始终觉得家庭琐事不值一提,他们的关系恶劣,她就不放在心上,压根不在乎。
  可眼下,许是因为无法参加世界大赛的憋屈感,触动她太深,所有的脾气都在这一刻想要爆发。
  她倏地抬头,瞪着梁思嘉,双眸中有汹涌的潮水。
  “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
  梁思嘉从没见过卿意这样的神色,以前就觉得她有点傲,有点乖戾,却没见过她有这样一股狠劲。
  “梁思嘉,以前我亲爸还在的时候,我才是我爸和我妈的‘丝丝’,‘丝丝’是我的小名。……你看现在呢?你才是‘思思’,我什么也不是,你还想要什么?”
  梁思嘉也笑了,但表情十分僵硬:“对啊,你从来不要这些刻意的讨好,你不稀罕,但你知道我爸为了让你开心,花过多少心思?你一边自怜自哀,无视别人想要亲近你的好意,你有想过自己有一点过分吗?”
  卿意别过脸,语气却陡然拔高:“我现在连比赛也没得打了,你还在这里说着你的那点小心思?!你他妈有病吧?!”
  正是这时候,徐则璨喊了她的名字。
  他的神色平静而无奈,声音带着柔缓和磁性,还有一丝疲惫的沙哑,确实比别人喊她“丝丝”还要好听无数倍。
  “别为这种事生气,她不懂的。”

  ☆、第47章 第四十八章 甜度X8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 梁思嘉抬眼,目光落在卿意那张意气又倔强的脸上。
  女孩出于各种原因反常地发着脾气, 徐则璨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等他放下手, 收起笑意,才去看梁思嘉。
  年轻人的视线转而锐利,仿佛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傻-逼,没有半点方才的柔和, “我知道你们两个缺少沟通, 想要的也不一样, 彼此珍视的东西完全不同, 你们需要的是互相理解。但作为卿意的男朋友, 我警告你,语气好一点。”
  世界一流的职业选手, 如今完全就是溺爱女朋友的保护者角色了。
  被他这么一折腾, 卿意原先的怒意都褪去不少。
  徐则璨挑着眉,语气认真地开口:“你们从小女孩吵到现在的?”
  没等两位妹子回答, 他耸了耸肩, “可能我不方便掺合, 我先出去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稍微冷静下来了, 仔细一想,她们的争论确实有些可笑。
  “就你的比赛最重要吗……”
  梁思嘉低着一双美眸, 望着徐则璨的背影, 心底竟然浮现一丝羡慕。
  “我就想要一个好好的家庭, 过分吗?卿意,你只是从来都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你就觉得只有自己的‘宝贝’才最珍贵。除此之外,你想发牢骚就发牢骚,想走就走,想伤人心就伤人心。”
  过去的卿意比现在还要不讲道理,十足的臭脾气,怼天怼地不消停。
  病房里的空气忽然逼仄,燥热,又闷。
  卿意看到梁思嘉明媚的脸颊像过滤了一层黯淡的阴影。
  她眨了一下莹润的眼睛。
  总是高高在上的那位小公主,语气里有一些失落和示弱:“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一直揪着你不放……因为我还有这一点在乎。”
  “我真没想过,也不在乎你怎么想的。”
  卿意实话实说,与别人相比,她也不算什么感情特别细腻的类型,何况,她已经把注意力都放在已经破碎的家庭上了。
  毕竟在那个年纪,最敏感的花季雨季里,家长里短的关系就能操纵她们整段青春的年华。
  梁思嘉嗤笑一声,“今天谢谢你救了我,尽管像徐则璨说的,我可能没法感同身受,但我知道摔伤了腿不能参加比赛对你而言,是非常严重的事故。”
  她的态度难得诚恳,卿意就算想怼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梁思嘉:“我知道我们还有很多没解决的疙瘩,也有心结,可能大家的性情也不是很合得来,但假如真的要这样几年、十几年的相处下去,可能总会找到办法的吧。”
  或许,有一天她们能慢慢放下过去的芥蒂。
  这时候房门被人重重地推开。
  万女士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了,包也来不及放,紧紧抱住女儿的一侧胳膊,一双眼睛里泪水直打转。
  “快给我看看,怎么会这样的,啊?你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啊?”
  “还好吧,不算太严重。”
  不能参加比赛才是最严重的。
  随后步入室内的梁诚山拍了拍女儿梁思嘉的肩膀,看她没什么事,就把注意力放在卿意那边。
  “我一会去找这家医院的罗伯特大夫,看看几时给你安排手术。”
  照理说这男人也早就年过五十了,可依然是体魄强健、身材标准,还有些玉树临风的气质。
  早年梁影帝演过很多知名的武侠片和警匪片,如今看来,那些侠气和英锐丝毫不减。
  再加上梁诚山总是笑容满面,待人处事很讲究分寸,这也让卿意没法特别的讨厌他。
  “……谢谢梁叔叔。”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要是可以的话,我真很想打着石膏去参加比赛,帮我问问医生行不行?”
  梁诚山抱歉地摇头,“你这腿就算可以不动手术,但能保证不影响你们比赛?”
  他竟然比卿意想象中的更了解这个行当。
  “据我所知,你们职业选手需要高度的集中力,连比赛前的进食都会影响状态,更别说是你浑身都有伤了。”
  卿意心里有些温柔的触动,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时没吭声。
  梁思嘉看了一眼外边,意有所指地问:“你们刚进来的时候,有看见什么人吗?”
  万姨一边给女儿倒温开水,一边说:“我们在楼下碰见经理和其他几个小朋友了,你是指哪一位?”
  梁思嘉想说什么,瞄了一眼病床上泰拳警告的卿意,那些话化作了一缕笑,“爸,让万姨和卿意好好说会话吧,我陪你去找罗伯特大夫。”
  万雁妮还是心有余悸,捏着她身前的被褥,“你现在就回来,住在西雅图,我不会再让你去打什么比赛了。”
  卿意皱紧眉头,正想发飙的时候,看到了万女士发抖的手指。
  她撇撇嘴,不说话了。
  身为母亲,在听见女儿出事的那个当下,恐怕真的心跳都快被吓得停止了吧,该是怎样的心急如焚。
  “这和我打比赛没关系吧,你别乱找原因。”
  万雁妮关切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最终,无奈地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这次已经是运气好了,卿意,妈妈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女儿,你有一点小毛小病,都会要了妈妈的命啊。”
  卿意不习惯这么肉麻的话,她清了清嗓子:“我现在好好的,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自己,这次是天灾人祸,又避免不了,再说你就算真的打断我的腿,我也不可能放弃打职业。”
  万雁妮听出女儿的语气不容置喙,眉梢塌下去,语气充斥着难过,“这样下去怎么办,你就一年让我见上这么一次吗?……不过我也想过了,不行的话我就搬去上海,陪着你一起打职业。”
  卿意:“我在基地每天要训练的,你就算来了也见不到我啊。”
  她无可奈何,好在如今她的许多想法和态度,也早就与过去不太一样了。
  “我知道了,我会争取多点时间和你们聚聚的,过两个月放年假,我也会回来看你们,可以了吧?”
  梁诚山在来医院的路上也劝过万女士一通,让她千万不要再说什么刺激女儿的话,如今女儿肯松口多点时间与他们相处,她也只好赶紧接受,省得对方反悔。
  STE小组赛的第一场,安排在中午十二点,同样,也差不多是卿意接受手术的时间。
  她上了麻药,迷迷糊糊快要进手术室的时候,梦到了徐则璨他们在场上驰骋。
  卿意梦见徐则璨的沙皇登场了,阿兹尔身披金色铠甲,手执权杖,扬起漫天沙尘,操纵着他的沙兵,让黄沙变作焚烧一切的火焰。
  等到她恢复意识的时候,万雁妮和梁叔叔都在身边好好地守着。
  “小意,宝贝,你怎么样?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卿意躺在床上,还没有太多力气,就只是点了点头。
  万雁妮这才彻底放下心。
  一直到彻底缓过劲儿,已经是晚上九、十点的光景。
  陆修忙完一天的比赛和训练,抽了个空过来,他把手里一把星星点点的满天星从包装里取出,拿过病房里干净的玻璃花瓶。
  方才,万雁妮看到陆修过来,简直眉开眼笑,直接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陆修看了看她,眉间还有一些担忧:“徐则璨他们还在训练,他知道你手术很成功,等你好一点了过来。”
  卿意挑眉:“你居然肯为他说话啊。”
  其实卿意出事的当天,陆修和倪苏苏都来看过她。
  但他作为LLX的教练,身上责任不轻,所以没有待上太久就先走了。
  网上都知道两人关系深厚,还真有不少卿意的粉丝在陆修的微博下面询问她的健康状况。
  陆教练特意更了一条微博,说了一点她的情况,配图是一截穿戴护具的残废腿。
  【真情实感想站一波教练和女队员了】
  【我们陆教练是真的温柔,讲讲道理吧,Jinx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这对青梅竹马突然好甜啊啊啊啊我吃了!!】
  【说实话我站的是STE的双C,为璨哥心疼一秒】
  此刻,卿意还不敢主动联络STE众人,先屏住呼吸,问他:“赢了吗?”
  陆修没有直接回答,详细地说起:“你知道海参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参加世界比赛,从战略上来说,四保一是不可能用了,那么,STE唯一的carry点就落到了他身上。一个队伍的重担都在他这里,徐则璨拿到的是乌鸦(斯维因)……”
  他从BP的思路和战术角度一点点为她呈现整盘赛事。
  “前期有优势,中期被对面打崩了,翻不了盘。”陆修很理智地说着,“他们已经尽力了。”
  卿意沉默了片刻,轻声说:“知道了,我想看一下复盘。”
  尽管STE的每一位队员都保持着强烈的斗志,可如陆修所言,他们在世界赛上只要遇到稍微强一点的队伍,就会节节败退。
  这之后几天,卿意忍着开刀的伤口,守在接了网的笔记本面前,一场一场地祈祷着。
  她何止是喜欢徐则璨Carry全场的英姿。
  还喜欢那个年轻人的凶悍、冲动、冷静、夺目,包括他的一往无前、别具一格。
  卿意有时候都不能理解。
  为什么女孩子一旦陷入感情就变得这么软弱。
  可这一刻她似乎懂了。
  与软弱相对的,是为这个所爱的人,有了一身坚硬的盔甲。

  ☆、第48章 第四十九章 甜度X9


  STE在这次小组赛取得了三胜三负, 最后要和另一支欧美队伍打加赛,来争夺一个小组出线的名额。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场比赛。
  假如他们赢了,尚可进入八强。
  如果输了, 就直接卷铺盖回家。
  比赛前的十几分钟, 向凯他们还在做动员, 卿意和他们进行了视频通话。
  “尼诺, 不错啊,兢兢业业保护着我们的小海参。”
  尼诺挠了挠头,其实紧张到不行了, “求求了, 姐姐不要赛前奶我好吧?我怕。”
  “行行行,对面超强, 这次S赛冠军预定队伍,光是明星选手就价值五千块经济领先, 孩子看开点……”
  “不想和你说了,再说自杀!”
  “好吧,那你……加油?”
  尼诺搓了搓紧张到发抖的手,跑了。
  徐则璨把手机拿到了一个光线并不明亮的地方, 尽管他看似表情正常, 卿意还是发现他也同样烦躁着什么。
  她看着屏幕那端的年轻人, 然后把手机搁在小桌子上,食指曲起, 拇指相接, 给他比了一个小心心。
  他抬眉, 看向她动人的笑容。
  “你真的是最强中单,中流砥柱!”
  徐则璨心里瞬间安定不少,半晌,暗哑着嗓子说:“嗯,我知道了。”
  她又给了他一个飞吻“啾”。
  “还有,我真的,超级喜欢你。”
  这就是我的超能力。
  他心跳骤然响起,就这么有了最坚定的底气。
  “嗯,彼此彼此啊。”
  通话结束,徐则璨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挂掉视频,目光望着远处有光的地方,那眼睛里的光,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骄傲,像星辰闪烁。
  他走向舞台,面若寒霜。
  原先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突然就下起了细雨,湿透的屋檐像搭配淡雅的滤镜,给这座柔曼的都市又添了几分情调。
  卿意看到电脑屏幕的右侧有一条弹幕飞过——
  【我要哭了璨哥真的是拿命在C了】
  她叹了一声气,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容。
  不管怎样,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万雁妮从病房外进来,看到女儿撑着拐杖坐到了轮椅上面,她惊呼:“呀,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到楼下去,我们战队的比赛结束了,他们说要一起过来看我,我想去楼下等他们。”
  她语气柔缓,可一个字一个字,咬的非常实。
  “哦,今天也有比赛吗?那他们赢了还是……”
  万女士问出口,才发现女儿的神色平静到异常,她没说下去。
  “你想去就去吧,腿放放好,当心一点,我来推。”
  两人到楼下,万雁妮将轮椅搁在有屋檐遮挡的地方,约莫又等了二十分钟,卿意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看到一群人往医院走来。
  她立马焦急地推动轮椅,万雁妮劝不住,只好跟在后面说:“哎你慢一点慢一点!”
  不管四周还有什么人,卿意抬起眼,看到徐则璨走过来,径直走到她的面前,此刻居高临下望着自己,半敛着眼,这地方静的像只剩下雨声。
  “对不起,我食言了,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这些日子强掩的恐惧、后悔、自责以及眼泪,全都如同洪水汹涌地席卷而来,浓郁压抑的负面情绪完完全全将人击倒。
  他懊恼和不甘的道歉,雪上加霜一般让卿意觉得难过。
  她从轮椅上站起来,手搭住他的胳膊,站起来几乎扑进他的怀抱,耳边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他肌肤温度要比她高一点。
  卿意一条腿站立着,脸上满是狼狈的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起初还是小声的啜泣,当感觉到徐则璨颤抖的怀抱,她四肢发软,愈发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身边的万雁妮彻底怔住了。
  自从卿意的亲生父亲过世,她没有再见过女儿这般伤心欲绝,这些眼泪不仅仅因为她自己,更为了他们的战队。
  “你没有……让我失望。”卿意哭得嗓子沙哑,断断续续地说着,“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不应该出事的……不然我们还有的打,肯定能打下去……”
  本来还有很多机会的,在抵达西雅图之前,有多少次她和徐则璨在rank到后半夜的时候,谈起对大赛的憧憬和幻想。
  她已经这么了解他,越了解他,就越懂得这种失败该有多痛。
  徐则璨又何尝不是明白卿意的难受,不能上场比赛,她比他们都要失望,每一寸苦涩都刻骨铭心。
  身边其他的队员都撑着伞,辛冉走上去,帮他们遮了遮雨,轻声说:“丝丝你别着凉了,刚动完手术几天,万一伤口碰水怎么办,我们先上去吧。”
  此时,腼腆内向的小海参突然哭出了声,靳亦远急忙抬手,拍着小男孩的背部,帮他顺顺气。
  向凯望着这群平均年龄二十还不到的孩子,也是苦涩至极。
  这一年的努力和心酸,他都看在眼里。
  但电子竞技就是成王败寇,没有别的。
  好在他们有彼此,也就还有下一年的希望。
  我前行路上的行囊不止有一腔孤勇,还有不悔的青春,与你。那一缕惊鸿,是我生命中不可缺的景色。
  从此你我并肩前行。
  若此去踏破凌云终不回,便一去不回。
  万雁妮望着身穿STE战队队服的某位年轻人,还有他头上不羁的伤疤,心说怎么从来不知道女儿喜欢的会是这种类型。
  光看外表,这和陆修也差太多了吧。
  正想的入神,被梁诚山拍了拍肩膀,“想什么呢,怎么站在外面,不会又和女儿闹别扭了?”
  梁影帝正在休假,也没什么通稿行程,晚上过来探望一下卿意。
  “没呢,女儿的队友和教练都来了,在里面说话……”
  大家围着床站的站、坐的坐,原先是来探病,现在索性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总结会。
  STE输了比赛,结束了短暂的世界赛征程。
  “这一年输了,但大家的努力互相都看在眼里,我们整体进步也很大。”威廉沉声分析着,手里厚厚的笔记本也写了满满一沓,“而且坦白说,海参确实没有卿意的大赛经验和竞技水平,能发挥到这个样子还算不错,要是卿意能上场,我们能走的更远。”
  项宸作为队长,却始终没开口说什么,还没从比赛的失利中缓过神。
  身边的辛冉越看越担心,不禁蹙紧秀眉,想着要怎么开口安慰他。
  好在他们还有靳亦远,素来性格豁达的年轻人展开眉头,试图缓解气氛:“遇到这种意外谁也不想的,或许,今年运气不够好吧,大家明年加油。”
  向凯告诉卿意,明天他们就准备收拾一下回上海了,基于她的腿伤,反正晚几天再回国也没事,到时他们会派车去机场接她。
  众人离去之后,就剩徐则璨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他略显沉默,桀骜不羁的脸落在柔软的光线里,不像她初次见他时的意气奋发,反而有些落寞。
  “你不要这样啊……”
  她的声音才刚落下,徐则璨憋了许久的感情也是一并爆发。
  他倾身托住她的背部,将人抵到眼前,低头重重地亲下去,滚烫的热吻牢牢地圈住她,充满感情和冲动。
  卿意措手不及,嫣红的唇瓣已经被撬开,舌尖开始微微地发麻,醇冽的像是美酒倒灌而入,令人熏染欲醉。
  她的手臂软哒哒地垂在两人的胸间,那种激进的吻法,感觉就像要吃掉他粉嫩的唇片,又甜腻地像有棉花在唇间融化。
  他抱着她滑腻的身子,忽然觉得肌肤的触感真是柔嫩又美好。
  卿意好不容易调整呼吸,看着他的眼睛,男人细密修长的睫毛微颤,深深望入她的眼里。
  她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了,就想说点什么,逗他开心:“我妈肯定猜到我们的关系了。”
  徐则璨看着她,顿了顿,有点别样的紧张:“她会反对吗?”
  “噗。”卿意笑起来,“都8012年了兄弟,就算她反对有什么用啊,再说你这么好,我不觉得她有什么理由反对。”
  他苦恼地笑了笑,“要是能拿冠军就更好了。”声音低润又微沉着,仿佛大提琴的共鸣。
  “你感觉好点了吗?毕竟刚才你亲了我这么久了。”
  卿意故作傲娇地鼓了鼓腮帮子。
  徐则璨终于流出一抹真切的笑意来。
  “我还记得去年输了世界赛的时候,向凯对我们说过一句话。”他想了想,重复着,“要永远年轻,永远为之热泪盈眶。”
  卿意莞尔:“就像我们爱着这个职业啊。”
  徐则璨轻摇了头,熟悉的声线压得低低的,还带着一丝难得的羞涩,对她说:“就像我爱着你的这片心意。”
  卿意瞪大眼睛,抿了抿唇。
  徐则璨抚摸她的手背,如同许下誓言:“明年,别的都不要,我们会拿冠军。”
  她跟着点头:“好,我们是冠军。”

  ☆、第49章 第五十章 甜度X10


  STE铩羽而归, 幸好, LPL的其他两支队都顺利挺进八强。
  这段时间对粉丝来说, 可能是前所未有的痛苦,网上更对他们骂声连天:
  【真的垃圾STE, 又浪费世界赛名额!】
  【Jinx快滚出LPL吧!】
  【简直笑死我, 上单是废物啊,失误这么大】
  【你们就把锅都让给新人海皇吧】
  【真的太难受了,其他两支队伍的粉丝好幸福】
  有时候,我们喜欢一个人,一支队伍, 不仅是对强者的崇拜, 更是一种执着的向往, 真爱粉们不畏流言的攻击, 勇敢地站了出来, 与那些黑子们互喷。
  微博的首页每天都在上演骂战, 召唤师们不分男女,都在捍卫他们心中最优秀的队员。
  而STE战队抵达上海浦东机场的时候,久候多时的粉丝们举着应援牌, 有秩序地排成两排, 声嘶力竭地喊他们的名字和ID——
  “STE加油!!”
  “STE加油!!!”
  “尼诺加油!不要哭!”
  “我们永远支持你们!STE!STE!!”
  徐则璨与队友们一起给粉丝们鞠躬, 他望着一些落泪的女孩子,心里默默地想, 要是自家女孩看到这一幕, 恐怕又得忍着难受了。
  回到基地连续几天, 辛冉发现项队的状态很不对劲。
  Rank到早上□□点,洗把脸吃个饭,又继续坐到电脑前,一连几天大概没睡多少时间,镜框底下的眼睛泛着淡淡的青色,笑容也挥发不见了。
  作为上单选手,这次世界大赛他的发挥确实不够亮眼,其中一场纳尔的发挥失误连连,在贴吧、微博等各个地方被人当成笑料。
  纳尔是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可根据怒气值变大变小,结果关键一波开团的时候,项宸没有控制好怒气的临界点,导致队友团灭,被人上了高地。
  辛冉回上海的第二天就去了拳幻文化面试,当她收到录取的电话和offer,再看看萎靡不振的宸哥,心里更觉得矛盾和难受。
  “有空吗?”她在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中,琢磨着对项宸开口:“这个周末不是战队放假吗?我们出去吃个饭。”
  幸好项宸也没拒绝她,辛冉约他去了外滩的某家星级酒店。
  这地方选的像精心挑选过,项宸也没放心上,换了一身干爽清秀的衣服,还洗了头,辛冉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心弦颤动。
  这个年轻人无论怎样都好看。
  两人坐下来,点了几个精致的粤菜,还要了一瓶红酒。
  辛冉舔了舔唇瓣,问:“还好吗?最近看你都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以前都是你在安慰我,这次给个机会,让我也安慰你一下?”
  男生抬起眼睫,漆黑的眸子泛着黯淡的光:“我和你提过,在竞技方面我比不了阿璨和卿意,这次也是我拖累大家……”
  “你也不差啊,宸哥,我完全可以和你说实话。比起璨哥、丝丝或者Icebird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奇才,你是真的差了一点,但作为职业选手,你一点也不差,甚至比国内大部分的选手都要优秀。”辛冉语气温柔又宽和,“以前向经理也说过,最好的队伍不是要集齐五个最强的选手,是相性合拍,知道怎么去赢。”
  项宸极其自律,甚少喝酒,今晚也彻底放开了。
  辛冉没有陪她喝,想要保持清醒,但她见到他唇红齿白的样子,觉得自己也离醉差不多了。
  这样眉眼迷离的项队,有种别样成熟的魅力,还有一点男人味,她控制不住地想要亲近他,甚至是亲他……
  “我舍不得STE,我们五个人,都因为不同的理由来打职业,但能凑到一起真不容易。我和你说过,我家是工薪阶层,爸妈都是规规矩矩、本本分分,我念书的时候成绩还算过得去,可放到市里、省里,也不是排的上号的学霸,之所以来打职业,是想至少能做到比大部分人要优秀,但不尽如人意吧,其实我……想过退役。”
  辛冉冷着脸,当即回他:“项宸,我不准你说这种话。”
  项宸:“STE这次被骂多惨,你作为官博号不可能不清楚,我看到你眼眶都红了。”
  他不是一时冲动,一方面因为自责,另一方面也想站出来背锅,替STE挡下这一次的失败。
  辛冉完全理解他的心情,就更不能让他这样放弃。
  “项宸,你他妈的不许退役,不准因为这样的失败就投降,你懂吗?这种时候唯一能做的,是五个人一起赢下去,你要告诉那些人,看不惯我不要紧,只要我们能赢!所以你不要被那些键盘侠喷到退役,这样真的不值得。”
  项宸眸光深邃,辛冉的每一个字都像救赎,敲在他的心头。
  她一直都是懂他的。
  许是一时之间所有的情绪上头了,又或者,两人心中本来就都有所期待,那日日夜夜的好感堆叠在一起,只要遇到了合适的契机就会爆发。
  修韧的手拨弄着辛冉连衣裙的纽扣,柔软的舌尖探进来,让人感觉前所未有的激动。
  项宸的目光不似平日温和,他坐在她面前的床铺一角,滚动喉结,似乎试探着,不知要如何开始。
  辛冉燥热的指尖探入他的衣襟缝隙,她身为年长的一方,卯足了劲,要带领他将这件事继续下去。
  因为内心盈满的某种汹涌,身体随着呼吸越发滚烫,激烈地起伏。
  初学者全凭感觉来行事,紊乱的节奏更彰显他们想要倾诉的情感。
  项宸微微向后仰着身子,按住跨坐在他两腿上方的辛冉,湿润的舌尖滑进去,探寻甜蜜的汁液。
  辛冉向前施力,两人躺倒下去,她翻了个身躺下来,感觉到火热的根源。
  她弓起背,煎熬地抱住身上一层薄汗的年轻人,手腕被他攥住了,两人更近一步地贴合着。
  这是项宸第一次这样喊她,辛冉的意识溃散了,什么都不愿去计较,只想满足内心的需求。
  “宸哥,你觉得怎么样……嗯……可以,就这样继续。”
  她小口地倒吸着气,理智早就被蚕食殆尽,唯有蓬勃原始的追寻。
  那坚硬炽热突破最后的屏障,尝试着进入,满足了彼此的喟叹。
  项宸含糊不清地询问她,“……是这样吗?”
  辛冉笑出来,又害羞的想缩起来:“好像是的吧,你试试?”
  他低低地喘息,身体下沉,刮过又热又湿的部位。
  辛冉咬着唇,想起当初来到俱乐部之前,还只在网上看过项宸比赛场上的照片。
  后来慢慢适应着工作岗位,每天晚上见到他在训练室就觉得安心。
  偶尔能说上几句话,又觉得窃喜不已。
  现在心跳快要跳出来,情动的欣然在身体里要爆炸。
  所有举动和心理都昭示着一个感情,她真的很喜欢这个一队之长,这个渴望能抗下所有责任的,拥有少年性情的男人。
  于她而言,你是彼岸灯火,是我心之所向。
  太阳尚远,但必有太阳。
  卿意由万女士开着车,送到西雅图机场。
  万雁妮和同样留下来的倪苏苏轮流推轮椅,把这位残障人士伺候妥当。
  那边,替他们值机的梁思佳和助理一同走过来,她戴了一副黑色墨镜,更衬得肤白如玉,娇美又傲气。
  梁诚山已经结束休假,去别的城市公差了,她算代替父亲来照顾万雁妮母女。
  倪苏苏:“其实你不用这么急着回国啊,俱乐部不是在放假吗?要到德杯前才恢复训练吧。”
  “打职业要保持竞技状态,我在这里呆久了,手感不行。”说着,卿意摸了摸身后倪苏苏的芊芊玉手,“你假期都请完了吧,女团要是有演出怎么办?”
  “那也没有你这事重要啊,大不了我退团,去做性感女直播,在线……”
  噗,卿意突然想起来她的阿璨说过,女主播在线洗澡也不值得他花钱看。
  梁思佳依然一副眼睛长在头顶的气场,对卿意的事倒是变得上心了。
  “你这腿还要养一阵子才能着地,在俱乐部不方便吧,日常生活什么的怎么办?”
  万雁妮笑了笑,搭住女儿的胳膊,才对她说:“我和小意商量过了,这次我去上海待一阵子,每天就去俱乐部帮她洗澡、洗衣服什么的,等她脚能着地了,我再回来。”
  “哦,那辛苦万姨了。”
  卿意一个劲儿地说:“拜托你别租太久的房子,最多两个星期,我谢谢你了。”
  接下来要等S赛结束,过阵子才是德玛西亚杯,正好他们这段时间能休息一下,顺便调整状态,到时她就又是能越塔杀人的血腥AD了。
  几个人走特殊通道过了安检,在候机的时候,卿意收到男朋友远隔千里发来的微信。
  【Khaos:你已经弄乱了我的心,什么时候弄乱我的床.jpg】
  卿意忍不住地勾起唇角,看着这个表情包,相当快乐地回消息:
  【天秀小宝贝:我腿脚不方便,你是不是想趁虚而入!】
  【Khaos:啧,趁虚而入,你在说骚话吗?】
  卿意脸上一热,急忙转移话题。
  【天秀小宝贝:给我看皮皮虾,想死它了,我不在它是不是都瘦啦!】
  然后,徐则璨给她发了一张皮皮虾圆滚滚的小屁股。
  好像还吃的更胖了,都快成大猫了。
  她的神情被万雁妮看在眼里,她状似无意地提起:“那个头上有疤的年轻人……就是你那个队友,你们在谈朋友吗?”
  “对啊。”卿意没想要隐瞒,很大方地承认下来,“不过还没对外宣布,本来是想这次世界赛打完就找机会说的,现在……又尴尬了。”
  倪苏苏还挺乐呵,她抱腰站在那儿,塞了一颗糖到嘴里,递给卿意:“你要吗?”
  “……这个薄荷糖。”卿意眯了眯眼,看向她:“我记得是Ice每次上场比赛都要吃的。”
  倪苏苏瞪大眼睛,“不是,卿神,你这都能发现?你还打什么游戏啊,改行当警察得了!”

  ☆、第50章 番外:《向往的生活(一)》

  《向往的生活(一)》


  起初, 辛冉和项宸还没走到“暧昧”的地步,用“单恋”来形容她对他的关系可能更为贴合。
  很偶然的, 在项宸照顾了一下晕车呕吐的辛冉之后, 那天夜里她梦到了这位青年。
  梦里, 他们已经同居。
  两人难得偷懒的早晨, 窗帘没有拉紧,早晨的阳光透过细微的缝隙穿透进来, 而床上交颈而眠的两人睡得很深。
  先醒来的是辛冉, 她迷迷糊糊醒过来, 感觉自己被禁锢在一个怀里,身后这个男人竟然醒的比她还晚。
  她的睡衣是两截式的, 这时才发现睡衣下摆往上卷了起来, 而某人一只手整个横过她光-裸的腰部, 牢牢把控着。
  两人的腿是交叉着的,他的横跨在她的两腿之间, 明明是梦境,但却如同真的身临其境。
  辛冉悄悄往前挪了下,想要出来去洗漱,结果刚坐起身,就咚地一下,又被人重新圈住了小腰往回扯,整个人又囫囵吞枣似得被人圈怀里动弹不得。
  项宸将脑袋埋在她的肩膀处, 小女人脸上的皮肤真滑, 颈窝也是滑腻白皙, 明明两人用的同款沐浴露,但属于她的味道特好闻。
  略微粗硬的头发蹭过她的脸颊和耳朵,刺得她有些痒痒的。
  火热的臂膀圈着辛冉的腰,两人肌肤简直零距离接触,她可以感受到从他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的热气。
  “项队还不起床,我现在超饿啊。”
  刚起床的声音不仅不沙哑还软软糯糯的,如果这不是梦,她真的要唾弃自己了。
  “不想起来,一直这样就好。”
  略微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徐徐说来,末了,还把她转过来求早安kiss,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柔柔的。
  项宸含住她的唇,一下下吸-吮,温柔的摩挲。
  既然是梦,那就不用克制自己了,辛冉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灵活的钻进他的嘴里,主动加深这个吻。
  这个梦境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人们总说,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也许因为在现实生活中他们两个没有可能,所以她才会拥有这样一个甜美的幻想。
  梦里,没有彼此工作的越界,没有年龄差别,没有现实,只有他们两个的小生活,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不用顾忌太多。
  或许,这就是她真正向往的生活。
  梦醒了,生活就还要继续。
  今天辛冉准备出去采购一些俱乐部需要的东西,刚出大门,项宸就迎面走来。
  “嗯。”她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向经理让我去买点日用品什么的,还有尼诺他们要吃的零食,皮皮虾的宠物罐头……”
  项宸微微蹙眉,“听上去东西蛮多的,没人帮你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反正超市就在附近,坐车去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辛冉不好意思地推辞了一番,最后拗不过项队,两个人叫了滴滴打车。
  基地距离市区有一点距离,车子全速前行,车厢里隐约一股好闻的甜甜花香味。
  项宸深呼吸一口气,眼皮渐渐地越来越沉,距离大赛的日期越来越近,他最近状态有点疲惫,昨晚训练很晚,所以这一会,在车上嗅着这样的味道,睡意袭来。
  由于前些日子的梦境,辛冉面对项队还是有点不自在的,一上车她就往窗外看,假装在看风景。
  突然感觉脸颊痒痒的,转脸过去,就看到他身子靠过来,这个痒意是因为他的头发扎到她的脸了。
  说真的,现在对他的感觉更加确认,但辛冉还是胆小的,不敢跨出这一步。
  如今项宸这么安静的模样就在身边,心里的小窃喜冒着泡泡,停不下来。
  时光再美好,总归也要过去。
  车子到达目的地,她软软唤他一声,“项队,起来了。”
  这个声音和她平常在基地里的声音不一样,但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项宸慢慢睁开眼,他的眼珠有些褐色,沉沉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眼里好像有让人看不懂的东西,让人禁不住想要去深究。
  两人大包小包采购完毕,回到基地,好几个大袋子都在项宸手上。
  “项队,你的手可以吗?分一袋给我提呀!”
  她的手上只有两个小袋子,还都是些膨化食品,薯片啥的,都是尼诺和靳亦远他们的最爱。
  “……小姐姐,不要随便质疑男人的能力。”
  项队转头给了她一个认真的眼神。
  好吧,这小朋友,本来还怕他手疼。
  项宸回来就开了直播。
  辛冉记得他昨晚没休息,一直在训练,默默地有点心疼。
  她回来就给他摆好饮料的位置,让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都不用挪动。
  直播间里的小伙伴发现今天的项队有点不太一样,抬眸看电脑右侧的时候,会漏出一点点的会心一笑,然后喝水的时候,眼神有点腻人???
  “啊啊啊,项队这个温柔一笑是什么鬼?”
  “我敢用我的男神打赌,项队肯定在电脑旁边贴了什么?”
  “啊,会不会是女朋友的照片?”
  “嘤嘤嘤,我的项队,不会真的有女票了吧?”
  “不要哇,不会是那个莎莎吧?”
  直播间炸了,大家都在猜测项宸的电脑上到底有什么。
  宸哥本人也没有解释。
  几天过后,俱乐部拍摄队员的花絮照里,泄露了一丝天机。
  项宸的电脑旁贴了一张小字条,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其实就是一句土味情话:
  “每天给你们买吃的,大家都可以吃,但只有你可以吃完。”
  某天晚上,辛冉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被冷气冻醒,她睡前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也没给自己盖被子。
  被冻醒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醒来发现感冒了,头重脚轻,鼻塞,全身乏力……于是只能跟俱乐部请了一天的假。
  这边,项宸发现大半天没看到她之后,习惯性去点开QQ上的分组,发现辛冉的头像是灰色的,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等了10分钟没有回复,于是又换成微信找她。
  【小姐姐,前两天去超市买的肉干你放哪里了?】
  这次同样也等了半个多小时,依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项宸有点担心她的状况,但又不好贸然去敲她房间的门。
  一整天的训练有点不太专心,直到听见向凯经理说她请假的事情,现在吃了退烧药,应该是还在睡觉。
  项宸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没事了,我找到了,你好好休息,有需要的话记得喊我】
  然后想了想,怕她先看的QQ没有看微信,所以特意再登陆扣扣,接着前一句“在?”又给她发了一句:【为什么不舒服也不说一声?有事找你也找不到,算了,我大人大量原谅你了,好好休息。】
  项宸望着辛冉的扣扣,想起来一桩他们刚刚认识时候的事情。
  当时他加了一个陌生的女孩扣扣,对方说他的账号是工作人员给的,他只以为是哪个小粉丝或者其他分部的工作人员,也没放心上。
  对方经常会说几句关心的话,挺暖的,但他在三次元并不能将这个身份和三次元的人对上号。
  两个人就这么“纯粹”地在网上认识了一段时间,直到与辛冉稍微熟了一点,她才告诉项宸,原来扣扣号的主人就是这位新来的工作人员小姐姐。
  辛冉这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来,还是渴醒的,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喝下去,去找床头的手机,打开扣扣——
  10:05分,Sense:……有事找你也找不到,算了,我大人大量原谅你了,好好休息。
  辛冉默默扶额,自己消失了一个早上了。
  她赶紧回复项队:【在了在了,今天感冒了睡到现在刚醒】
  项宸时刻关注着手机,所以辛冉的回复也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温度有没有降下去?吃药了?】
  也可能是烧糊涂了,辛冉没有察觉到对方特殊的关心,只不过女生嘛,生病的时候有个人关心顿时就委屈巴巴的了,说话也有些小矫情。
  【早上起来一直发热,吃了两颗退烧药了,昨晚睡觉忘记盖被子QAQ,不过现在好多了】
  电脑这端的项宸真的是有点无语,“那你要不要去食堂吃点东西,吃了再吃点药,多休息。”
  他本来想问要不要找人送到她房里,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辛冉心头一热,被关心的感觉真的很棒。
  “哈哈,不了,现在只想喝水,刚喝了一大杯水,还想睡觉!!”
  “那赶紧躺下继续睡吧,多喝水多休息,感冒才好得快。”
  噗,真的是直男式的关心,哈哈哈。
  原本睡意还没那么严重,被项宸说得睡意瞬间就上头了。
  “嗯,好的,那我继续睡啦,不打扰项队训练了,么么哒。”
  愿你也好梦,梦里有我。
  这一句话辛冉没说出来,只是看着手机,将它放在心底默默地轻声低喃。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甜度X11


  卿意挑了挑眉, 她们怎么就和“中单”这么有缘。
  前男友、现男友……
  还有将来的……男友?
  什么自古中单出霸霸,自古中单是男友才对。
  万雁妮不多加干涉女儿交友,但也免不了多问几句:“男孩子其他的都不要紧, 就是性格怎么样?看他那个样子,会不会脾气不好啊?不会对你太凶吧。”
  倪苏苏在旁忍笑:“万阿姨你放心吧,我们卿意才叫凶呢, 璨哥在她面前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天天为她爆灯。”
  “那倒是,我女儿脾气确实很差,凶的不得了,要有男孩子敢比她还凶, 恐怕两个人谈不到一起。”
  她眨了眨眼, 问苏苏:“你不会是为了讨那位金信然欧巴开心,才买的这款糖吧?”
  倪苏苏在她们候机的时候,避开万女士, 悄悄地把和ice私下见面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
  十月金秋,LOL的全球总决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LPL的其中一支队伍止步八强,而LLX凭借五位队友的良好状态和教练陆修的游戏思路,一路杀进四强。
  陆修作为LLX主教练, 第一年执教就取得佳绩, 收获无数电竞粉和迷妹的好感。
  而与之相反的,黑子们对STE和卿意的骂声就没停过, 说她“电竞妖姬”, 连累STE止步小组赛, 以前又有各种幺蛾子,求她赶紧滚出LPL。
  就是这时候,有人扒出卿意在西雅图出事的时候,与当红小花旦梁思嘉在一起。
  随后,梁思嘉在微博发了一条更新——
  最近有谣言说,英雄联盟电子竞技职业选手Jinx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在这里澄清一下,不是谣言。当时情况紧急,Jinx选手确实为了保护我,才与人发生冲撞,摔下台阶,错过了比赛。
  对此事我心怀愧疚、感恩,亦祝Jinx选手早日康复、尽快回归战场!Jinx加油!
  祝你想要的,都会有。
  【请遵循你真正信奉的道路,握草,我怎么觉得我们嘉宝的这条微博这么燃!】
  【这是什么魔幻剧情,次元壁破了???】
  【真心希望我老公璨哥不要再和Jinx过度捆绑了,本女友粉真滴看不过去】
  【Jinx为救梁思嘉受伤?请问有课代表吗!她到底什么来路啊!】
  【要说这次被骂最惨的,应该就是她和项宸了】
  网上热评上百,评论、转发和点赞短短几个小时不断地刷新着数字,但在近郊的科技园里,当事人却并不关心这些风雨。
  徐则璨推着几天没见的卿意,带她去一楼找皮皮虾,两人在走廊上与项宸不期而遇。
  “项队,你要去训练了?”
  项宸脸色沉沉的,乍一看和平时一样稳重,但又像积攒着某种怒气,对于她的问好,也只是敷衍地“嗯”了一下,就默默走了。
  卿意有些诧异:“……项队是因为世界赛的事郁闷吗?”
  徐则璨想了想,眯着眼睛扯了一下笑:“好像不是。”
  他也是迫于无奈,才从靳亦远那边听到八卦。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一晚项宸没回来,第二天还被向经理骂了。”
  这对从来恪守纪律的项队来说确实可疑。
  卿意:“什么情况?”
  徐则璨长睫敛着,趁四周没人,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去问问你辛姐就知道了。”
  基地一楼,卿意抱到了皮皮虾,满脸开心。
  徐则璨站在边上挑眉,很不爽的质问她:“怎么见了它,好像比见到我还开心?”
  “……没有的事,它是世界第一可爱,你是世界第一酷。”
  徐则璨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卿意心跳加快,怕被别人看见,赶紧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等到男朋友把她推回房间,卿意急忙找一小阵子没见的辛冉视频。
  她单手撸着猫,看见辛冉大概在家中,一身居家装扮,黑发柔顺地披在肩侧。
  “你动作倒是挺快啊,我才回来就听说你已经办好离职手续了。”
  “拳幻这边正好缺人要顶上,所以我现在就上班了。”
  卿意撇了撇嘴,两人先聊了一会她的伤势,话题再度绕了回来。
  “明人不说暗话,我问你,你和项队怎么回事?”
  辛冉的脸一下垮了,抱着膝盖:“我做错事了。”
  等到她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说完,卿意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
  明明是她和阿璨先谈地下情的,为什么神不知鬼不觉被超车了?!
  “你知道项队现在生闷气吗?”
  “我知道,我给他发微信,这小朋友直接回我‘我还在生你的气,不要和我说话’。”
  那天,两人在酒店一起先后醒来,项宸听见了辛冉在和俱乐部的人打电话,这才知道了她要走的事情。
  他撑着胳膊,起身看着她柔和的剪影,“你辞职了?”
  当时辛冉慌了神,就点点头,说:“对啊我就是因为要走了,所以……”
  项宸的情绪瞬间大起大落。
  她一声不吭,连要离开俱乐部都不告诉他,还说就因为要走了,所以……才上了他?
  这什么意思,她没有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意思吗?
  项宸拿过床头柜的眼镜戴上,转身下床去洗澡,一看就是生气了。
  辛冉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比自己要小五岁的男孩子,就趁着他进去洗澡……溜了。
  卿意真的彻底无语了,“辛姐你是傻子吗?!他不喜欢你会和你上床?!”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啊,电子竞技的爱情好难啊!”
  卿意也没有太多感情经验,但对这种事还是门儿清的。
  “总要两个人一起谈,才叫爱情吧,你不要把什么事都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好吧?我劝你早点联络项队,哄一哄他,男人有时候也是需要哄的!不然他会觉得你是渣女,睡了他就跑。”
  辛冉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等到两人差不多聊完的时候,徐则璨来她房里,还带了基地厨房的点心和饮料。
  卿意挂了视频,说:“男人啊,啧啧。”
  徐则璨单脚蜷在床上,坐下来看她,“怎么了?”
  “都是流氓啊。”卿意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是小孩子,都需要哄。”
  徐则璨心领神会,哑着嗓子说:“但去世界赛之前,我们只做了一半。”
  男人说话的时候,身子向前倾,将她逼得后退,眼睛里的光就像要吃了她。
  “……干嘛啊,你看吧,我就说要耍流氓,我腿还没好呢。”
  “可能不是很需要用到腿,我可以抬起来……”
  她浑身发热,心头微动。
  “我妈还没回去呢。”
  这种时候提到万女士,可还行。
  徐则璨喉咙发痒,“马上就是世界总决赛的决赛,我们两个可不可以单独看?”
  卿意小脑袋动了一下,“应该可以吧。”
  “卿卿,我在市区有一栋房子,前几年买的,有时候放假不回韩国,就会去那边住,我们去那边看比赛怎么样?”
  卿意漆黑的眼睛与他对视,点头:“好啊,还有,我喜欢你刚才喊我的。”
  徐则璨都没注意,他说什么了。
  “还没人喊我‘卿卿’呢。”她耳根泛红,难得流露出几丝娇羞,“我允许你私底下偷偷叫啊。”
  这下轮到徐则璨有些发怔,唇片紧抿,唇畔吐出好听的声音:“好啊,以后我就这么喊。”
  尽管有点肉麻,但谁让卿卿似我心。
  万女士在基地附近租房子住了两个星期,被卿意好说歹说请回了西雅图。
  毕竟有母上大人在,不管是训练还是谈恋爱,没一个方便的。
  十一月初,卿意的脚能下地慢慢的走了。
  而LLX穷途末路,还是在四强赛以2:3输给龙牙队。
  Icebird依然很强,要是明年他也能维持这样的水准,恐怕是他们夺冠路上最强的一块绊脚石。
  徐则璨将拄着拐杖的卿意带回他在市区的一处住所,小姑娘怀里还背着个包,里面装了探头探脑的小可爱(读作大灯泡)——皮皮虾。
  一大一小都是初次登门拜访,卿意站在玄关,把皮皮虾也放了出来。
  挪威森林猫的个头本来就不小,现在更是肥肥的,长毛油光发亮。
  这房子比徐则璨起初形容的还要宽敞,复式的两层,带一个别具匠心的小院子,客厅摆着米黄色的沙发和精致雕花的书橱,厨房一尘不染,估计是不怎么开火。
  坐在餐厅能看见院子里的风景,室内室外的场景互溶,充满恬淡温馨的气息,午后要是再有一道阳光倾泻衬托,这一切都会变得更美妙。
  卿意在客厅硕大的电视机前坐下来,看到茶几的果盘里堆满了她平时喜欢吃的零食和水果,花花绿绿,看着就让人开心。
  这才是看比赛的节奏啊!
  徐则璨望着在自家地板上窜来窜去的猫崽子,就很烦。
  啧,感觉像被监视一样。
  幸好璨哥早有预谋,把准备好的小鱼干拿出来,拿盘子装好,递到它面前。
  还好声好气地与它商量:“等会不准打扰你璨哥的好事,懂?”
  皮皮虾“喵”了一声,抬头看着璨神的目光充满小小的鄙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甜度X12


  徐则璨把皮皮虾伺候好了,客厅里连上网络的电视机正放着LPL世界总决赛最后一场的开场解说部分。
  卿意刷着手机客户端的微博, 有不少人都艾特了梁思嘉的那条声明给她看。
  她想了想, 没有转发粱大小姐的,而是也发了一条时隔几月的更新——
  我是梦想家,我是信仰者, 我不会屈服。
  这是梁思嘉引用的那句英语歌词的后面一句, 放在这里形容她的想法,同样再确切不过。
  卿意侧倒在沙发上,坐没坐相,这时龙牙队和北美队进入BP环节,她看着徐则璨在身边坐下来, 对她懒懒地说:“龙牙第一局想打双核战术。”
  “ad这个版本很难打啊,要考虑是不能能苟得住,还要在团战里利用有限的时间里供更多的输出。”
  徐则璨笑了笑:“你可以做到啊。”
  “那当然, 在我面前没有版本强弱, 只有选手个人能力。”她歪着脑袋和身子,眨巴了眼睛, “明年我们就要出现在电视里了,而不是这里。”
  “行,我们双C无敌。”
  卿意穿着黑白格子的宽松衬衣, 这时动作有些大, 衣口往下坠, 从徐则璨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望见大片滑腻白皙的肌肤,趁着一颗淡淡的痣,性感莫名。
  他低低地“啧”了一声,暧昧又勾人。
  “看什么啊。”她急忙抱了抱胸前,“趁人之危!”
  “你脚不是好多了?”
  徐则璨说着,故意一只手搭在她受伤的脚踝处,让她都不敢用力挣扎。
  卿意双手抵住他的胸口,想把人推开,可奈何在力量等级上根本不是对手。
  徐则璨往前压过来,闻了闻她的颈项,还微微眯着眼睛,半晌,才哑着声音道:“我忍不了了。”
  卿意心里打鼓,其实来这里之前,她也算有过想法,所以并没有太抗拒。
  毕竟,这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的另一半“双C”徐则璨。
  卿意定了定神,反客为主般地双手箍着他的头颈,轻轻地对准他的唇瓣吻上去。
  年轻人的身上有清冽可又浑浊的气息,让她憋不住想多闻一闻。
  衬衫的领口敞开了,好看的肩线露出来,往上是撩人的脖颈,往下是饱满的胸-线,一双长腿暴-露在空气里,无所遁形。
  “之前真的没想到,你也有沟。”
  卿意超凶:“你是不是找打?”
  徐则璨呼吸变得有点重,“我的意思是,毕竟和你见面之前,我以为你是大兄弟。”
  “对哦,而且还要我在基地裸-奔。”
  徐则璨将人压在沙发里无法控制地亲了一阵,然后就将小姑娘抱进了卧室。
  “嗯,可以裸-奔,但只能给我看。”
  卿意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他们已经熟悉了对方的性格,更重要的是,彼此都将个性里看冷漠好斗的枝蔓逐渐修剪。
  在赛场上的时候,不再盲目地进攻、杀人,知道要如何运营,如何以退为进。
  而生活中,他们亦随着流水般的岁月,变得更加平和开朗。
  卿意知道在徐则璨暴戾的因子里,有冷静与热忱,令人倾心。
  而徐则璨也懂她的固执,勇敢和百折不挠,让他变得温柔又坚韧。
  他们不自知地彼此吸引,想要更进一步了解对方,感受对方。
  徐则璨脱了上衣,背部似山峦的线条,精简没有赘肉,腰窝处微微收拢,没有任何过分夸张的肌肉,但有种让人想ba-光了他一探究竟的性感。
  璨哥说完,脸上有些回避的神色,大概是从来没这样坦率地告白过,更何况一点也不符合他的酷哥形象。
  卿意笑了,眼角略弯:“璨哥,我也超爱你哦。”
  话音方落,两人吻在一起,她樱粉色的唇伸出来一点,齿贝轻咬:“你不打算做点别的吗?”
  徐则璨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听她这么挑衅,恨不得现在就把人生吞活剥了。
  难得穿着私服的小裙子掉到地上,肌肤上的一丝一毫都通过手里的触感,享受到了其中的愉悦。
  门外,有小爪子磨着门板的声音。
  徐则璨听见了,低笑一声,卿意立刻小小地推他一下,“皮皮虾在外面,怎么办?”
  “不管它,又不会有事。”
  “我们还没喂它吃东西啊,它会不会饿?”卿意柔着嗓子,眼睫微颤,可爱的不行,“你给它准备点吃的,我不放心。”
  徐则璨无奈:“好吧,等一下。”
  年轻人只穿了一条,翻床下去,准备好水、猫粮还有皮皮虾最喜欢的零食,再次回到卿意面前,望着她只裹着一条被子的模样,目光沉若深潭:“不准再停下来了。”
  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一点点收紧,带着想要把身下人狠狠口口的冲动。
  “我现在只想要欺负你了,还想把你弄哭。”璨神的目光暗中带着大片的灼热,四周的空气都像要爆炸了,“你别把比赛时候拼命想反杀的心情带进来啊。”
  卿意还来不及说话,已经只能抱住他的。
  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时候还有点凉,很快就被捂热了。
  昏黄的灯光下,唇上在柔软耸起处发出的声音于寂静的背景里格外瞩目,他的侵略危险,卿意羞涩地蜷起身子,却躲不过身下指节。
  她的声音微弱,在场上五杀对手的ADcarry,此刻就像放弃挣扎又不得不反抗的小奶猫。
  徐则璨听得喉结滚动,声音既可怕还有些邪恶:“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因为我只想艹队友。”
  那双手不仅能带领团队走向胜利,操纵无数英雄,此刻还能带人攀上另一种高峰。
  身体里翻滚的热意不可阻挡,卿意感觉身下一痛,但在他狂热的吻中被逐渐分解。
  小火苗无处不在,床单沾着她的ru-shi。
  两个人贴在一起,这时候她真的慢慢不疼了。
  徐则璨的进攻和他在赛场上的凶猛真的没两样。
  最初的体恤和温柔过后,卿意觉得浑身被撞的敏感,她数不清有几次感觉到晃神,只是觉得实在没力气再承受半点,他却还没有尽兴。
  “你……你还要多久?”
  璨哥双手扶住她的纤细腰肢:“一盘游戏的时间?”
  卿意快昏过去了,“是快节奏还是膀胱局?我真的不行了……”
  徐则璨尝到了甜头,甜到骨子里,兴致依然很高。
  腰身的动作不间断,让她搂着自己的脖子,燥的停不下来。
  “求求了,璨哥,下次有需求你自己解决吧,别找我了……”
  这晚的决赛一共打了四场,将近四个小时,他们一场也没看到。
  卿意只觉得连指尖都在颤抖。
  像一株草木在雨中颤栗,感受到春天到来的欢欣。
  世界总决赛的当晚,万千电竞迷、游戏迷坐在直播前,屏息以待。
  倪苏苏知道卿意和徐则璨忙着谈恋爱,也很识趣地没当电灯泡,何况晚上她们女团还有排练,她趁着休息的时候,用手机瞄几眼比赛。
  身边的小姐妹坐过来,有几个也是玩LOL,凑着一起看。
  “其实这次决赛悬念不大吧,龙牙队实力太强了,只要不乱浪,稳赢啊。”
  “ice真的是电竞男神的标杆,又帅又强。”
  “我觉得咱们LPL的几个也不错啊,特别是璨神。”
  “他没有ice强吧,这次世界赛小组都没出线,太丢人了。”
  “看比赛费电吗妹子,璨神这次打的几盘有问题吗?”
  眼看她们就要为了男选手吵起来,倪苏苏急忙打圆场,“不如pick这两个人的cp组合吧,我觉得他们挺配的,一个是LCK第一中单王者,一个是LPL凶悍的MVP之王,多带感啊。”
  妹子们瞬间都不说话了。
  好、好像很有道理?
  手机里正好放到金信然的特写镜头,一双清秀的内双眼,看似温和却绝不好惹的脾气,还有眼里除了胜负就没有其他外物的执着。
  啧,倪苏苏想起和ice在她离开西雅图的那一晚相遇的事情。
  当时龙牙队已经出线,准备坐第二天的飞机去芝加哥参加八强赛。
  她在酒吧外,和几个在比赛现场认识的外国妹子一起喝着啤酒,聊LOL。
  看到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进小巷子,倪苏苏匆忙与友人暂别,追了过去。
  当看到那个世界冠军倚着冷硬的墙面,在霓虹的光影中偷偷地抽烟,倪苏苏笑的无比灿烂。
  “哈哈,这不是ice欧巴吗?可被我逮住了。”
  金信然抬眼,在淡淡的白色烟雾中看着她,脸上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怎么又是你。”
  倪苏苏笑起来,一双媚眼微弯,很难不让人留意。
  她知道有一些职业选手的学习能力极强,会说几国语言,就好比眼前的金信然,英语相当流利,中文也学过一点点。
  反正两人的沟通怎么方便怎么来,各种用词混搭。
  “原来你也抽烟啊,我以为你只吃薄荷糖。”
  “赛前吃一点是习惯了。”
  金信然没说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倪苏苏抿了抿唇,笑的有点可爱,又有点动人。

      (为了解锁上一章, 所以把这章的一点内容移上去了,觉得连不上的亲可以到时候等解锁去看看)


      倪苏苏:“我们能在这里遇见彼此也是缘分, 你们职业选手不能喝酒吧,我请你喝一杯果汁怎么样?”
      西雅图的夜晚, 惬意又安宁, 在异国他乡发生的男女偶遇,总是充斥着让人无法回避的罗曼蒂克。
      倪苏苏摇晃着威士忌酒杯里的冰块, 舒展了一下高脚凳交叠的长腿, 顿时美景重重。
      这是她的猜测,世界排位第一的选手出于紧张, 才会瞒着俱乐部, 偷偷跑出来抽烟。
      金信然也没隐瞒的意思, 向后仰了仰身子,长出一口气,他的气质很干净, 这种“干净”和徐则璨他们散发的感觉很相似, 因为心中有不可动摇的目标, 才不会轻易被外界的各种诱惑感染,沾染不良的习性。
      金信然:“想当冠军不容易,想要卫冕冠军,就更难做到,但你越强, 就越有人对你寄予厚望, 只要做的有一点不好, 他们能否定你的全部荣誉。”
      “这个我懂,毕竟我朋友Jinx也是这样的,她还是LPL目前唯一的女选手。”倪苏苏单方面和他碰了一下杯,发出清脆地一声“叮”,“但就算你失败了,你也是永远的英雄啊,难道有人能剥夺这一点吗?”
      金信然侧过脸,淡淡扫了她一眼,“STE挺强的,这次我们都以为会在世界赛与他们交手,可惜了。”
      反正支持的队伍已经被淘汰了,倪苏苏也不存在刺探敌军的做法,问了他一点游戏版本和英雄的理解,更重要的是rank时候上分的技巧。
      “半工半读,学校实习期,我在一个女子偶像团体里,会给LPL的比赛做表演。”
      金信然不觉得奇怪,毕竟这女孩身段匀称修长,长得也漂亮。
      两人聊了一阵子,这时候她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时间不早了,西雅图夜不眠,很棒啊。
      “很晚了,看来我们要说拜拜了。”倪苏苏冲他眨了眨眼,电力十足,“我发现你这人还真不错啊。”
      他有足够的资本去得到这份自信和底气,可这回真的猜错了。
      倪苏苏笑的停不下来,“我相信你遇到过很多次的,你是LOL第一块招牌,女粉千千万,但是呢,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也不会喜欢你。”
      “因为我前男友就是一个傻-逼中单选手,我还被他戴过绿帽子,心里有阴影,我是不会再找职业选手交往了,折寿的。”
      金信然望着她璀璨明亮的眼睛,知道她没必要用这种事撒谎。
      自己也跟着笑了:“哦,原来你这么不走运,是哪个队伍的中单?”
      不知道为什么,被金信然这样说自己的渣男友,内心竟然会有种很爽的感觉。
      倪苏苏笑嘻嘻地拿了一颗金信然放在桌上的薄荷糖,说:“ice欧巴,要不你加我一个好友,等放假的时候带我上上分吧?我前男友看到肯定直接傻眼,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怎么样?”
      床上是揉成一团已经皱得不像样的被子,年轻人的身体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淡淡的荷尔蒙味,尽管出了一身汗,空气里还有清醒剂的薄荷香,形成让人心生荡漾的欢喜。
      她穿着一件他的衬衣,刚爬起来,堪堪卡在一侧肩膀的衣服就滑了下去,露出半边春-光。
      徐则璨喉咙发紧:“你既然只想去洗澡,就不要这样勾引我。”
      “我哪有啊!我是不当心的好吧。”卿意把衣服勾起来,“谁让你昨晚这么禽兽,下手不知轻重。”
      洗完澡的卿意香喷喷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徐则璨起身勾住她的脖颈,先将热吻送上去,然后攻城略池,一点点品尝其中的甜美。
      卿意的耳尖再次泛红,羞涩地拍掉徐则璨的手,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翻来翻去。
      【靳亦远:这次聚会吃晚饭要不要去KTV唱几个小时?】【小海参:去KTV璨哥会嫌弃的吧】【靳亦远:璨哥,一个天天都在嫌弃的孩子】【辛冉:唯独不嫌弃我们的天秀小宝贝】【靳亦远:我上次看到尼诺和皮皮虾对峙,我问他在干嘛】【靳亦远:他说要和皮皮虾分出一个你死我活,争抢团宠地位】【辛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靳亦远:哟,出现了,听说你们昨晚没回基地啊】【辛冉:你们?是说丝丝和璨神?嗯??????】【靳亦远:楼上的你没有资格大惊小怪好吧顺便@项宸】【靳亦远:尼诺你要继续守住你的贞-操啊】【尼诺:为什么你们要开车?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卿意一边想回点什么,一边被人从背后轻轻地贴住,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颈项,感觉到身下是撑起来的小帐篷,她急忙挪开一点,“干嘛啊……我在看他们聊天呢,对了昨晚龙牙队卫冕冠军了。”
      徐则璨翻身,一条腿挤进来,分开她膝盖骨两侧,灼热的气息从上方传来。
      徐则璨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腰际,他身上的那股气息沁进她的心底,与他沉缓沙哑的声音混在一起:“我也很强啊,要不要挑战我?”
      她一整晚又是强势又是求饶的声色,让他一下一下撞到她的身体里。
      刚好这时候,手机又震了几下,卿意以为是微信群又说了什么,没想到是陆修给她发的消息。
      LLX止步四强,其实也挺遗憾的,不过就算他们遇到的是韩国第一的龙牙队,也打的一点不怂,还把对方逼到了2:2的绝境。
      要知道除了ICE是中路一霸,他们的上路也是相当稳定,辅助的开团能力超强,打野的运营能力也顶尖,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很弱的突破口。
      【Jinx:你们是2:3输给冠军龙牙队的,四舍五入也是亚军了好吧。】【XIU:你的安慰很有用】
      卿意并没有要隐瞒,直接告诉他:“我们俱乐部放了几天假,我和阿璨在一起啊。”
      徐则璨在后面看到她发的消息,眼神蓦然发亮,呵呵,告诉情敌和男朋友在一起,这可还行。
      不该这样的,于他而言,那几年他把她捧在手心里,这样}

  家家乐家政务部成立于2015年,是一家专业从事开锁、管道疏通于一体的综合性家政服务公司。本着"专业服务,安全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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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81章 第八十章

  “寄给您的照片, 是杨平先生八年前寄存在我这的, 拍摄人是我。”


  “您不用知道我的身份, 毕竟我只是个无名小卒, 祖上没出过五绝那样显赫的英雄,留下一点偷鸡摸狗的手艺,现在干一干偷拍捉奸,混口饭吃。”
  “杨平先生当年告诉我, 你们会从那扇窗户跳出来, 所以我早早选好了位置, 调整好镜头, 这样才能及时抓拍下诸位的照片。这之后, 我的工作就是随时追踪您几位的踪迹——这也不难,几位都没打算隐姓埋名, 我只需要在你们搬家的时候关注一下,更新地址就行了。不瞒您说, 多数朋友八年都没挪过窝, 您是搬家次数最多的,八年里一共搬了三回, 我知道您马上要搬第四回, 希望快递能在您收拾完行李之前送到。”
  田展鹏看到这一段, 冷汗都下来了,好像有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 射出两簇阴冷的目光, 就钉在他的后背上。
  他神经质地站起来, 将门窗楼道都检查了一遍。
  然而喧闹的小区楼下,似乎只有七嘴八舌的房主们在情绪高涨地聊天,关心签字时机和补偿款,没有任何异状。
  田展鹏咽了口唾沫,继续往下看。
  写信的人好像知道他的反应一样:“您不用紧张,我们这种人就像阴沟里的耗子,不敢出现在您面前。我的雇主也只是让我追踪记录,没有委托我做别的。”
  “但就在今天,应该是您收到这封信的前一天,杨平先生嘱咐我把保存的照片分别邮到诸位的最新地址,并附上以上信件。”
  就在这时,田展鹏的手机突兀地响了,田长老绷紧的神经差点扯断了。
  “喂,师父,您听说了吗?”
  田展鹏涩声问:“……什么?”
  “今天小翟他们那一伙人被警察带走了!‘马猴儿’跑了,警察正在抓他。说是他们跟之前那个失踪的小女孩……叫什么王什么可的那个,有关系!”
  小翟和马猴儿,就是丐帮内乱当晚,杨平在小租屋里秘会的两个人,明面上替赵长老办事,撺掇着赵长老出头,私下里,他俩暗度陈仓地伙同行脚帮搞事。
  但这件事田长老不知道,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哎哟,师父,您怎么还不明白!网上燕宁盛宴爆的料都是从那女孩手机上弄来的,他们绑架她,利用她失踪,把事炒得沸沸扬扬,又把老帮主的孙女拖下水,都是算计好的,咱还不知道呢!咱们一听说,就回去找老帮主要公道,把老帮主气进了医院,万一他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这事怎么算?老帮主不就是咱们气死的吗!幕后黑手就可以出来当好人,顺理成章地接管打狗棒,这个姓赵的老东西,没想到他这么奸……”
  “不是赵老七。”田长老的目光直直地洞穿窗户,听到这,很多事电光石火间,在他脑子里连成了一根线——
  赵长老那天和他一样,也想强行取走打狗棒,结果被一个后辈喻兰川给拦了下来,脸已经丢到了西伯利亚。如果是他精心策划,实在没必要亲自粉墨登场,上台客串小丑。
  “啊?什么?”电话里的徒弟没听清他这句压在嗓子眼的话,“对了,师父,您知道那个失踪女孩是谁给送到警察局的吗?”
  田展鹏的目光轻轻动了一下。
  “我听说是万木春——当面劫人,嚣张不嚣张?”电话里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万木春真的有传人吗?我一直以为是他们瞎说的,师父,一刀三寸二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徒弟后面说了什么,田展鹏没听清,他觉得自己全想明白了。
  卫骁隐居燕宁多年,杨平自己单枪匹马,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把他翻出来?当时身后一定另有靠山。
  这也能解释杨平一个废人,那手神鬼莫测的邪功是哪来的。动手时,卫骁腿脚很不灵便,一看就是身上带伤,很可能也是这背后的人干的。
  万木春卫骁有个传人,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小崽,也可能是自己生的,八年前应该还小,不在身边,卫骁受了伤,接到战书后却仍然没有逃,既不是因为这个藏头露尾的杀手坦然无畏,也不是因为他自视甚高——而是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他败在杨平手下,说的那句祈求杨平“到此为止”的话,就是求他不要去找下一代人的麻烦。杨平回答“没有兴趣,没有闲工夫”,暗示的是“她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她,你自己收拾好”。
  卫骁听懂了他的暗示,所以临死时,他强撑着收拾了现场,伪装出寿终正寝的样子,就是为了让暗中看着他的人明白他的态度——有恩有怨,他一力担了,到此为止,后人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替他报仇,他死后,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卫骁奸计得逞,万木春的鬼刀韬光养晦八年,现在终于浮出水面,还暗中借着行脚帮的老妖婆直接搭上杨帮主,眼看是要翻旧账了!
  杨平那个狗东西当年竟然也还留了一手,田展鹏一直就奇怪,他打杀那个半残的卫骁,明明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要叫上他们这一帮人?壮胆?还是雪耻的时候不昭告天下不过瘾?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杨平不但连蒙再骗地把他们卷进去了,自己留了证据,他们这些人,或者被卫骁伤过身、或者被卫骁伤过名,都有动机,卫骁之死,谁也说不清。万木春重出武林的时候,他们这些八年前就已经进坑的傻帽都是靶子、诱饵、挡箭牌!
  杨平现在可以用这些东西威胁他们,站出来帮他夺取丐帮大权,过几天也可以随时把他们的行踪透露给万木春,拿他们挡了万木春的刀锋,自己适时出来“黄雀在后”。
  这是把人当傻猴耍啊。
  同一时间,燕宁内外,当年参与过两次围堵卫骁的人,全都接到了差不多的邮件,这伙人不大能算是英雄,但所见略同——
  杨平威胁他们,万木春磨刀霍霍,不管这两边是谁棋高一着,他们都是无辜的牺牲品。
  像田展鹏一样四海为家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到了这把年纪,都有一家妻儿老小、平静生活了,这分明是无妄之灾。
  田展鹏短暂的惊慌过去,眼神沉了下来,他翻开通讯录,一个一个地开始联系。
  谁不是辛苦挣扎?谁又不想好好活着呢?
  既然这样……也就只好祝福这二位早日暴毙了。
  甘卿收到遥祝,哆哆嗦嗦地打了个喷嚏,蒙汗药似的退烧药开始起作用,这喷嚏没让她清醒。只是意识朦胧间,她觉得身边有动静,有人轻轻地拿起了她的右手。
  掌心都是冷汗,**的,喻兰川抽了张纸巾擦了她的手,仔细端详片刻,忽然发现她的手指很细。
  他十分惊奇,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看过女孩的手。喻兰川一直以为自己的手已经算十分修长,和她比起来,却要粗一圈。他觉得那指骨就像是没发育好一样,轻轻一捏就会折断,指尖竟然真的会收拢成锐角。
  “原来‘十指如削’不是夸张的修辞。平时她的刀片都藏在哪呢?”
  喻兰川一边漫无边际地想,一边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甘卿被相机的快门音效惊动,手指倏地一动,细而软的手瞬间绷紧,露出指缝间坚硬的薄茧,那些茧竟然比骨骼还硬,透露出说不出的锋锐。
  喻兰川以为她醒了,立刻若无其事地把她的手放在一边,十分“正直”地说:“咳……拍下来发给我那个当医生的朋友,看看你这鸡爪子还有没有捋平的希望。”
  甘卿没吭声,半张脸陷在枕头里,散乱的目光注视着他。
  喻兰川就像知道班主任在后门盯梢的中学生一样,背着她的目光,他正襟危坐地把电脑往膝头一架,开始给甘卿表演“心无旁骛”工作的社会人——他点开邮箱刷了几遍,狗屁邮件也没开,只是来回翻了几页,然后装模作样地抱怨道:“这么慢,你家网该扔了。”
  然后他又随便点开了几个文件,把句尾的句号删除又打上,全选来回改字体,键盘敲得“锣鼓喧天”,热闹得不行。
  这么热火朝天地“忙碌”了好一会,喻兰川终于忍不住斜了斜眼,暗中观察一声不响的甘卿。
  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垂下眼睡着了。
  甘卿做了个梦,梦见她回到小时候,进了高考考场——这个梦不太真实,因为她并没有进过真正的考场。
  监考老师给别人的考卷都是一张纸,到了她这,却是足有新华字典那么厚的一沓纸。
  甘卿忍不住问:“老师,为什么我跟别人不一样?”
  “AB卷。”监考老师冷冷地回答,“人家是A卷,你B卷,时间都一样,别废话了,快写。”
  那怎么写得完,连翻页都翻不完!
  卷子上都是芝麻一样大的小字,她拼命地填,右手却不听使唤,怎么也写不快。监考老师像个旧社会的奴隶主一样,拎着鞭子来回巡视,大声咆哮:“快点写!”
  周围的人不断站起来交卷,人都走光了,她却连一半也没写完。
  甘卿在梦里急得满头大汗,心里焦虑地想:“考不上了,来不及了。”
  “为什么还不交卷!”监考老师张开血盆大口,一鞭子朝她甩过来,甘卿扶着桌子一跃而起,一边借着周围的桌椅板凳走转腾挪,一边还要见缝插针地往卷子上写字。
  “你还考什么考!”监考老师变成了个模样,有一点像卫欢,有一点像卫骁……手腕上戴着精致的商务表,又似乎是喻兰川的,他的长鞭化作带血的大铡刀,一下落在她面前,甘卿险险地避开,那刀却当着她的面,切进了她好不容易写完的卷子里。
  刀刃上的血全留在了试卷上,所有字迹都被盖住了。
  甘卿倒抽了一口凉气,倏地醒了过来,日头已经西垂了。
  “醒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张美珍说。
  甘卿的瞳孔里还沾着血色,一脸空白地扭头看她。
  “你们家那个小喻爷看见我回来就走了,喏,你的药,要吃几片自己看,说明书上那小字我看不见。”张美珍把一杯温水放在她床头,一脸倦色地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你一份快递,我放那了。”
  甘卿含糊地应了一声,头重脚轻地爬起来,对着快递发了两分钟的呆,这才慢腾腾地撕起包装。
  “什么东西?”她想,“不会是孟老板偷我身份证,给我报了高自考吧?”
  甘卿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起了个流星一样的念头。
  换个活法也不是不行。
  “嘶拉”一下,她撕开了封口。

  ☆、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丫头, 我熬点玉米南瓜粥, 你喝不喝?”张美珍在厨房转了一圈, 探头问甘卿, 发现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膝盖上搭着拆开的信封,似乎是想去端水杯,手伸到一半, 她好像又突然不想喝了, 缩回了袖子里, 张美珍奇怪地问, “谁给你寄的什么东西?”


  “孟老板, ”甘卿眼波一转,像是刚刚活过来的石像, 她随手收起了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躺了一天的骨头“咯吱咯吱”地响了几声, “美珍姐,您刚才说什么?”
  “问你喝不喝玉米南瓜粥……”
  “喝, ”甘卿一口答应, “放点牛奶, 我能喝一锅。”
  张美珍还是有点疑惑:“天意?就这么两步路,吼一嗓子都听得见, 他没事给你寄什么东西?”
  “不是从他那寄的, ”甘卿在喻兰川给她买的一堆药里翻了翻, 找出个医用口罩,扣在脸上,闷声闷气地说,“老孟偷偷拿了我的身份证,给我报了个高自考,考试中心那边寄来的东西。唉,美珍姐,您看看您这宝贝外甥,又调皮捣蛋,有功夫也管管行吗?”
  张美珍总觉得这个小丫头片子暗搓搓地占孟天意便宜:“这回又给你报了个什么?”
  “还是财会。”甘卿背对着她,披上一件外衣,“我不知道他是对财会有误解,还是对我有误解——我教您怎么做好吃,南瓜别放水——我高中的时候,文科数学卷,最高纪录做到了倒数第二题,还就一次。”
  “唔,比天意强多了。”张美珍按照她的指点处理南瓜,“天意小学一年级数学三十二分,从那以后,一直崇拜能跟数字打交道的人,马戏团表演算数的狗都是他的偶像候选。”
  甘卿正在清嗓子,一口气呛进去,咳了个死去活来:“天……咳……天赋异禀。”
  楼下的牛孩子韩周,据说也是从三年级才开始不及格的。
  “是有点早,”张美珍叹了口气,一脸感慨,“天意这孩子,从小就早熟。”
  俩人沉默了两秒,同时笑出了声。
  张美珍忽然问:“你……本来想学什么?”
  如果你拿到的不是“B卷”,如果你是普通人家的女孩,普通地长大,参加高考,毕业工作——
  甘卿靠在厨房门口,大半张脸藏在口罩下,看不出端倪。
  “没仔细想过,”好一会,甘卿才开口说,“我应该就属于那种考完试两眼一黑,然后报志愿的时候抓阄盲选的人吧。我记得我英语还行,数学拖后腿,其他科目平均,可能会报个语言类的专业。”
  学语言类专业的人,毕业以后都在干什么呢?
  她没来得及了解过。
  当翻译,文案编辑,或者到哪个跨国公司、涉外部门接洽国际友人……也可能做一些不相干的工作。每天像那些一脸困倦的小白领们一样朝九晚六,不大敢想买房买车的事,业余爱好就是回家做饭,一发现电视里放外语节目,就赶紧换台,省得卫骁又来问她“你听得懂吗?来,不看字幕给我翻译一下”。
  如果毕业工作以后,还有除了同事以外的人来追她,她一定很开心,既能满足虚荣心,又是平时循规蹈矩生活的绝好调剂,男朋友工作忙不能约会也没关系,反正她宅。就是卫骁那老头大概会不太高兴,老头年纪大了以后,虽然不再争强好胜,骨子里却是有点死板执拗的,可能不愿意她找个比自己收入高很多的男青年,因为知道她又懒散又能混吃等死,这辈子恐怕没什么出息,怕将来日子久了,人家嫌弃她。
  甘卿想着想着,突然笑了。
  张美珍看了她一眼。
  “没,”甘卿摆摆手,“就是突然觉得,我就算考上大学,估计也比现在多挣不了几块钱……对了,美珍姐,杨老帮主怎么样了?”
  张美珍顿了顿:“不知道,还在ICU,家属探视时间都有限,具体什么情况都得等医院通知。”
  “抢救时间长的,最后好像一般都没事,”甘卿很玄学地安慰了她一句,“如果……”
  “这么多年的老街坊了,我当然还是盼着他好的。”张美珍打断她,“如果什么?如果我俩当年不顾一切地要在一起,现在没准已经相看两厌,还不如当邻居关系好呢。冷静下来想想,我跟杨清就不是一路人。”
  杨帮主古板内敛,脸面和原则大过一切,干什么都得“不能让人挑理”。
  张美珍完全相反,离经叛道、任情任性,凡事都看自己心情。
  就算当年老杨为了张美珍放弃丐帮,或者张美珍放弃尊严彻底背叛行脚帮,真的在一起了,这几十年下来,也少不了磕绊争吵,未必就幸福了。
  也是,男欢女爱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再真挚也不行。
  “人呢,排队的时候,总觉得别的队伍比较快,回忆过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如果在某个时点选了别的路,命运就能天翻地覆了,其实这都是自我安慰。怎么选,你也还是你,能比现在多多大出息?”张美珍很潇洒地说,“你看,你也承认,就算你当年按部就班地上大学,也不一定比现在过得好。”
  甘卿的眼神落在锅里,玉米南瓜粥在小火上缓缓地冒着泡,眼神被感冒感出来的几层眼皮压得有点黯淡。
  温暖的甜味蒸腾出来,弥散在小小的厨房里,北窗外的公共走廊中传来人声,上班上学的都回了家。
  好久,甘卿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沙哑地说:“玉米粒再煮要老了,美珍姐,可以关……”
  “可我还是后悔。”
  甘卿诧异地抬起头,看见张美珍苍老沉静的侧脸,这个潇洒的老太太面朝墙壁,喃喃地说:“不管理智怎么说、阅历怎么说,我还是后悔。”
  所有因为没有珍惜、没有拼命挽留而错失的东西,都会成为这一生中遥不可及的执念。它们就像黑洞一样,吞噬一切,而且永远不会被填满。
  即使时过境迁,得到了当年的“求不得”。
  “不过你就不一样了。”张美珍招呼甘卿自己盛粥,自己走到阳台上抽烟,错身而过的时候,她屈指在甘卿的下巴上弹了一下,“当年我众叛亲离,可没人盼我点好。你人缘比我强多了,活人和死人都盼着你过好日子,一个个都急得伸长脖子,恨不能替你过,好自为之吧。”
  杨逸凡从医院直接去了警局,常年冷着脸的苗队已经在那等她了。
  警方喜获王嘉可之后,根据她的描述,连夜突袭了软禁过她的小旅馆。
  行脚帮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临时扒房逃跑是来不及了,那小黑店根本经不起查,一查发现原先的证照早被吊销了,现在不但是无照经营,里头还收容了不少黄/赌/毒分子。涉事店主、店员还有袭击王嘉可的那个司机都给一锅端了。王九胜故意不让他们跑——事情越扑朔迷离,警察越是要深究,牵扯也就越大,还不如让这几个混混把罪顶下来,反正也关不了几年,家人都有行脚帮“照顾”。
  这几位进去以后,把丐帮的大马猴、小翟他们那一伙人也供了出来——不供没办法,因为王嘉可肯定会跟警察说,当时有一伙流浪汉模样的人想劫走她的事。
  正邪两派警局聚头,都有默契不把各自的帮派牵扯进来,于是一通胡编乱造。
  “坐。”苗队审视着杨逸凡——她这几天都在医院,化妆打扮早顾不上了,一张脸上清汤寡水的,不那么精致,却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看着顺眼了不少,因此苗队难得说了句客套话,“老人家住院的事我听说了,怎么样了?”
  “不知道,”杨逸凡面带疲惫地说,“您有什么事赶紧问吧,医院那边没准随时叫我回去签病危通知。”
  “王嘉可承认那天宴会之后,涉嫌违法犯罪的人里没有你。”苗队正色下来,“至于网上传的其他言论,是断章取义也好、是真的也好,不归我们刑警管,你的嫌疑现在应该是洗清了。”
  杨逸凡一挑眉,似乎在问“那你叫我来干嘛”。
  苗队说:“有几件事需要你配合调查。关于王嘉可绑架案。首先,吴国盛,男,四十六岁,声称自己身后有个老板能替王嘉可还高利贷,借此诱拐并绑架了她,其实是个开黑车的司机,他是这件案子的主谋。你认识这个人吗?”
  杨逸凡:“听都没听说过。”
  苗队点点头,吴国盛——也就是绑架王嘉可的黑车司机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自己认识几个帮人放贷催债的地痞流氓,盯上了王嘉可这个傻白甜,一开始只想骗点色,没想到在她手机里还有意外发现。他挑了点劲爆的给朋友看,本想做个谈资,谁知道被人挂到网上,意外引起了轩然大/波,于是这坏胚长了歪心思,他连蒙再骗地把王嘉可藏起来了,打算用这部手机去要挟那些有钱人。
  杨逸凡就是他挑中的倒霉冤大头之一。
  “那么这个叫翟大安的人,你认识吗?”
  杨逸凡一摊手:“哪根葱?”
  苗队:“那杨平呢?这个名字你熟吗?”
  杨逸凡的嘴角倏地绷紧了:“你说什么?”
  苗队盯着她:“我查过你的资料,你高中之后,紧急联系人、家庭成员一直都是杨清先生,也就是你爷爷,你母亲已经去世,父母没有离异,这些年,你父亲杨平实际一直都是失踪状态,可你家人从来没有报过案,能说说原因吗?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警方找到了翟大安——也就是丐帮的小翟,男,三十九岁,是一家酒店的大堂经理,自称喜欢交朋友,平时和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来往比较多。王嘉可被绑架后试图逃走,翟大安指使了几个人,中途想把人抢走,未遂,还跟原来的绑架犯发生了冲突。
  行脚帮的人想把丐帮拖下水,一口咬定小翟他们是同伙,分赃不均才跟他们拆伙。
  丐帮当然不能承认,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小翟自称是杨平的朋友,杨平和家里闹翻以后离家出走,虽然很多年没回去过,但心里一直很惦记家人,杨逸凡是他唯一的女儿,听说女儿被卷进这么个破事里,老父亲急得到处找人,他们出于朋友义气,托各种关系找这个王嘉可,想让她出来把话说清楚,消除舆论影响。结果意外发现女孩被那帮拉黑车、开黑店的人渣绑架了,于是设法营救,那些坏胚恼羞成怒,什么锅都往外甩,“交代”的任何事情都是蓄意报复,不可信。
  双方各执一词,简直成了罗生门。
  而事件中的关键人物“杨平”现在不知所踪,只能把杨逸凡招来问。
  “他们说什么?杨平关心我?”杨逸凡嘴角挂起一个古怪的笑容,“我以为自己算见过世面了,没想到在不要脸这方面想象力还挺有限,哈。”
  她阴阳怪气的声音十分刺耳,苗队略微皱皱眉。
  “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做了多少医美,才把这个疤淡化成这样了吗?喏,现在还有点印,喵队,你知道这是怎么弄的吗?”杨逸凡一伸手,她把左鬓的长发挽了上去,露出颧弓上面一个很浅的疤痕,“杨平出去跟人打架,打输了,被人教训了一通,我小时候,在日记本里写了这件事,被他看见了……这是拿捅煤窝的铁签子削的。”
  苗队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十岁,”杨逸凡把鬓发在手指上打了个圈,倏地放下,“送医院一看,脸上三道伤口要缝针,总共缝了十八针,半张脸都是疤,可热闹了。”

  ☆、第83章 第八十二章

  “要搁现在, 大概能算是家暴。”杨逸凡耸耸肩, “不过反正不会有人帮我报警, 报了警, 你们也不会管。”


  苗队正色说:“如果嫌疑人确有虐待儿童的行为,我们一定会管。”
  “得了吧,”杨逸凡半含讥诮地冷笑一声,“你可真能吹, 一个孩子生出来, 就是父母养的一头小牲口, 所有权由这二位共有, 自己的东西, 当然是想怎么着都行,除非另一位所有人有意见。我的另一位所有权人——我妈, 她除了哭,就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主动藏藏掖掖, 你们外人怎么管,拿什么管啊, 喵队?”
  “我免贵姓苗, ”苗队终于听清了她叫自己什么, 眼角直跳,“杨女士, 你不是大舌头吧?”
  杨逸凡眯起细长的眼, 冲他假笑。
  苗队板着脸, 严肃地把话题扭回来:“所以你的意思是,翟大安他们在说谎,他们也参与了王嘉可绑架案,甚至还有你父亲杨平——为什么?你爸连你也要敲诈吗?”
  “这可不是我说的……谁知道呢?我爷爷当年和杨平断绝父子关系这事,不知道公证没公证过,如果没有,搞不好他是回来抢遗产的。”杨逸凡说到这,又自言自语似的低头一笑,“不过话说回来,这伙人居然主动承认敲诈勒索吗?真是配合你们警察同志啊。”
  苗队觉得她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没有,就是觉得很冤,”杨逸凡说,“我穷得就剩钱了,最不怕有人来敲诈勒索,要钱?没问题啊!问题是真的没有人来问我要过,他们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直接在网上放视频搞事,唉,我头都秃了。喵队,要不您不如去问问其他几位跟我一样的倒霉蛋,有没有接到过勒索电话?”
  苗队缓缓地皱起眉。
  无论是行脚帮还是丐帮,不管私下里怎么狗咬狗,都心照不宣地不在公家面前牵扯各自帮派——因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曾经严打过一波“黑/社/会”,那之后,不管是正派还是邪派,都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稍微过一点,性质就说不清了,弄不好要沾官司的。所以双方一起努力大事化小,想把两派争斗变成“个人行为”,在“敲诈勒索”这件事上,他们是统一口径的。
  “我觉得你是在暗示我什么。”苗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等等,我听说你爷爷入院抢救那天,你们小区发生过一起聚众斗殴事件,因为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双方又都偃旗息鼓,所以我们派出所的同事只是批评教育了一下——这起事件里还有别的隐情,对不对?”
  “我刚才说过,我爷爷将来会有遗产,”杨逸凡回答,“喵队,我指的可不是老头那套奔三张的老破房。”
  苗队顾不上纠正她的称呼,立刻追问:“那是什么?”
  “那天我送爷爷去医院,不在家,这些人想直接冲进我家找东西,被多管闲事的邻居们拦住了。”杨逸凡掀开因疲惫而下垂的眼皮,眼睛里闪着灼人的光,她一字一顿地说,“他们在找一根绿竹棒。”
  她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杨逸凡生于八零年代初的燕宁,基本是在“公民社会”里长大的。
  等她开始能记住事的时候,各大帮派已经在短暂的重新集结和辉煌之后,又重新转入地下。杨逸凡从未对丐帮有过什么归属感,只是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经常来一些奇怪的叔叔伯伯,来找她爸喝酒。
  他们一喝酒就很吵闹,没有三五个小时不算完,弄得到处都臭烘烘的,喝醉了就到处躺,地上摊一堆横七竖八的胳膊腿,把她们家弄得跟乱葬岗似的。
  杨逸凡很讨厌他们,不单是因为他们很烦人,还因为每到这时候,她妈都会偷偷地抱着她哭,絮絮叨叨地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连凡凡上幼儿园那两块钱都要公公出,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立起来啊?他们娘儿俩命太苦了。
  小孩子还没来得及理解钱是什么东西,对贫穷的恐惧就已经烙在了她的骨子里。
  那时,“丐帮”对于学龄前的杨逸凡来说,就是一群把他们家吃空的蝗虫。
  后来,杨平双手被卫骁打废了,那些人就不来了,原来总是不着家的杨平开始从早到晚地待在家里,从一个冷漠不负责任的父亲,变成了阴沉古怪的父亲,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喝醉了说胡话,大骂丐帮里都是趋炎附势的人。
  那时,“丐帮”之于杨逸凡,就像个败家熊爹沉迷的赌博游戏。
  再后来,她被爷爷接走,住进“一百一”,终于对丐帮有了一个全面清晰的认识。
  看清了更讨厌,因为这里面有不少人分明四肢健全,智力正常,就是混,美其名曰保留丐帮“污衣帮”的传统,乞讨要饭一点也不嫌寒碜,缺什么东西,就理直气壮地要人接济,一天到晚把“都是自家兄弟”挂在嘴边。游手好闲,没点正事,隔三差五起点不着四六的冲突,弄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来找老帮主调停。
  而这些不务正业的流氓混混还不觉得寒碜,老以“名门正派”自居,优越感爆棚。
  邪派总比正派灵活,行脚帮出了个王九胜,很快大刀阔斧地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摇身一变,成了“正经八百”的生意人,帮内弟子们则各显神通,帮着公司以不正当手段盈利,大家一起吃香喝辣。
  反倒是他们“名门正派”,和“人生赢家”之间,似乎总隔着一道清高的墙,且不说杨清当了一辈子工人,不擅经营,就算他擅长,也不能像王九胜一样组织大家去赚钱。因为身为名门正派,“淡泊名利”是起码要求,大家走到一起,靠的必须是胸中道义——靠营业额,那像话吗?
  大侠们从来只能追求“事业与爱情”,对“金钱和美女”必须敬而远之。大侠只有天理,没有人/欲。
  这两路人,在杨逸凡看来,一个是祖传的真不要脸,一个是扯着遮羞布、在混乱的价值观里不知所谓的伪君子。
  可是爷爷杨清从小被丐帮抚养长大,又因丐帮而少年成名,那里是他一生的精神归属,杨逸凡再看不惯,也只能捏着鼻子为他忍。
  既然现在她保不住这根绿竹棒,那也该是……
  有人来掀这张旧棋盘的时候了。
  “我给你看个好东西。”杨逸凡把自己正在震动的手机拿出来,在苗队眼前晃了晃,有人正打她的电话,来电显示是“赵长老”。
  她一笑,按了免提和录音,接起电话:“喂。”
  “小杨,是我,赵爷爷。”赵长老毫无所觉地说,先简单问了几句杨帮主的情况,很快忍耐不住了,话音一转,他说,“你虽然是杨帮主的亲孙女,可算起来,你也没正式加入过丐帮,对吧?帮内事务你没管过,打狗棒法没练过,我看你做人做事的想法,也跟我们丐帮传统不合……打狗棒放在你那,就不太合适了吧?”
  杨逸凡看了飞快记录着什么的苗队一眼,对赵长老说:“这话什么意思,我爷爷还没死呢。”
  “咱们好好聊,不要闹脾气,老帮主年纪也大了,这次住院,肯定要伤元气,”赵长老说,“其实这么多年,老帮主他……”
  杨逸凡打断他:“没少挡您财路。”
  杨逸凡:“赵爷爷、赵长老,我想请问,你们丐帮的传统是什么?你纵容手下弟子时常干些跟踪捉奸的勾当,还帮狗仔偷拍照片卖钱,这就是丐帮传统吗?弟子赚的钱孝敬你多少?”
  “这是谁造的谣?无稽之谈!”
  “那年初的时候,城郊有家酒店开业,您一伙弟子受雇于他们竞争对手,专程跑过去捣乱,搅黄了人家的仪式,还惊动了警察,这事有吧?”杨逸凡说,“就算您忘了,当地派出所还有记录呢。”
  苗队觉得自己两只耳朵快不够使了,恨不能在头顶再立起一对。
  杨逸凡:“可是我听说,事后这些弟子们放出来,居然没一个人受罚,全是您老特意嘱咐的。”
  “那可不是我的弟子!”赵长老先是一口否认,随后,他语气又温和下来,“我只是觉得,人都有不容易的地方,帮着说句好话而已。小杨,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有机会上大学、当老板的,咱们帮里的兄弟,到底还是苦人多,能帮衬就帮衬,不能帮衬……你至少也得体谅一下吧!”
  杨逸凡嗤笑一声:“可不是么,钱难赚,屎难吃。”
  “这是什么话?”赵长老又说,“咱们丐帮是人心不如行脚帮齐,还是人气不如他们旺?凭什么行脚帮这些年坑蒙拐骗全不在意,能混得风生水起,我们就一直蹉跎光阴、毫无作为?咱们祖上,可也是有产业的,只是解放初期上交国家了而已!逸凡,老帮主年纪大了,还是老脑筋,为了他的健康着想,咱们也不应当老拿这些鸡毛蒜皮去烦他,你帮赵爷爷把意思转达一遍,打狗棒交到我手里完全可以放心,我不像老田那么冲动,也不会像另外两位那样不管事。我保证……”
  杨逸凡打断他:“我可转达不了,您自己跟他心电感应吧。”
  不等赵长老说完,杨逸凡就挂断了电话,手机在她指尖转了个圈,她抬头看向苗队,“听见了吗?喵队,水深得很,他们宁可认领绑架勒索,也不愿意跟警察说实话。你们是不是该好好查查了?”
  “我再说一遍,我、姓、苗。”苗队站起来,转头吩咐同事,“召集开会,准备分头讯问嫌疑人!这可是燕宁!”
  涨起的潮水终于冲上滩涂,沙砾里藏匿的一切都将无所遁形,暴露于天光下。
  喻兰川充电的手机“嗡”一下,自己把自己从桌面上震了下去,他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就跟耳朵上长了眼一样,利索地伸手抄住,把书桌对面的刘仲齐羡慕得两眼放光:“哥,你能……”
  “不能,”喻兰川打断他,“有人敲门,开去——喂,老咸,又干什么?”
  “风头不对啊兰爷!”于严在电话里压低了声音,“上面突然要查燕宁的非法民间组织!”
  喻兰川:“又有搞鸡蛋批发的气功大师作祟?”
  “不是气功大师!我听到的消息说是丐帮和行脚帮!点名说的,我级别不够,现在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上次抓气功大师,那帮行脚帮的混混袭警,审了三轮,宁可认罪也不承认背后有组织,我心里知道啊,可我怕给杨大爷和美珍姐他们找麻烦,没敢说——你听我说,你别掺和,也千万别管……”
  喻兰川倏地一皱眉。
  就在这时,他听见去开门的弟弟说:“你找我哥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啊,劳驾。”
  喻兰川手机差点没捏住,本来属于于严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声音牵走了,心不在焉地胡乱应付一通,堪堪维持住了端坐皱眉的姿势,表情严峻得好像正在处理联合国事务。
  戴着口罩的甘卿走进来的时候,他大尾巴狼似的冲她一点头,驴唇不对马嘴地说:“行,我知道了,有什么需要我伸手的,告诉我一声……”
  于严惨叫道:“伸什么手啊大哥!我刚才嘱咐那么半天是浪费唾沫吗?劳驾你快把小爪爪缩回去猥琐发育啊,盟主!那天晚上你跟丐帮动手,苗队他们肯定要找你问话的,你记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哎,不过反正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甘卿听得一字不漏,连忙借着咳嗽掩饰住笑意。
  喻兰川面无表情地挂断了于严的电话。
  “笑什么笑,你……这是什么?”
  甘卿在他桌上放了一个纸袋:“自考英文试卷,找你请教几道题。”
  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刘仲齐一听见“英语”俩字,脑浆都发酵了,转身钻进了自己房间,不敢细听了。
  他自以为蹑手蹑脚,其实屋里两位早听见了,等熊孩子走了,喻兰川才打开纸袋:“自考英语不是送分的吗?”
  “不是,”甘卿几不可闻地说,“是送命的。”
  纸袋里掉出了一打照片和一张打印的表格,上面罗列了一串人名和地址。
  “八年前,”甘卿说,“泥塘后巷……”
  喻兰川先是一脸茫然,随后他猛地反应过来什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卫长生的家。”
  甘卿坐在台灯下,灯光照着她浮在口罩上的眉眼,在那上面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小喻爷,”她问,“那天在墓园里,你说卫骁的死因,你可以帮我,还算数吗?”
  杨逸凡一直在警局待到很晚,才由苗队亲自送出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Coco……那个王嘉可,不算是犯人吧,她还在这吗?能不能安排我见她一面?我有两句话想跟她说。”
  王嘉可刚好在,她本来已经被父母带回家了,又被另一个专案组的请回来,协助调查套路贷的事。
  杨逸凡在一间小休息室里见到了她,上一次,两个人在纸醉金迷里相遇,一个春风得意、口无遮拦,另一个被浮华裹挟、无所适从。
  这回倒是统一的灰头土脸。
  王嘉可看见她,目光不自然地躲闪了一下,躲完又忍不住偷偷看她,做好了下一刻就挨个嘴巴的准备。
  “Coco是吧,”杨逸凡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王嘉可拘谨地说:“您坐……”
  “不了,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王嘉可紧张地搓了搓衣角。
  杨逸凡看着这个女孩,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年轻,一无所有,长着一双好奇又贪婪的眼睛,那什么都想要的样子,真是单纯极了。
  “慢慢的你就会发现,你就算再努力,也没法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万事还是都不如你意,身边还是一堆解决不了的麻烦,你一辈子都不会成功,一辈子都不会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王嘉可呆住了,杨逸凡在当面挖苦她!
  可是仔细一想,自己还用别人挖苦吗?事实就是这样啊,根本无法辩驳。
  她顿时悲从中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懦弱的人就会假装自己一点也不丧,转而寻求更廉价的快乐,沉溺于食欲、购物欲……所有那些能得到短暂满足的东西。”杨逸凡轻轻地说,“因为心虚,还要喊出很大的声音标榜自己,号召别人都跟着学,拼命表现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王嘉可透过泪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向她。
  “我就是那个懦弱的人,”杨逸凡说,“对不起,骗了你们。”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有那么一瞬间, 喻兰川几乎屏住了呼吸。


  甘卿弯起来的眼角往下沉了沉, 目光落在纹理优美的实木桌面上, 她心里明白, 给她寄这个东西的人不怀好意。她在行脚帮和丐帮面前露面,亮出了万木春的刀,就已经做好了别人不怀好意的准备,她甚至猜得出这东西是谁寄的。
  然而……到底是意难平。
  她小时候, 不明白为什么自家门派有“单传”的规矩, 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刻苦, 师父却从不欣慰, 还教得有一搭没一搭的。那时卫骁告诉她, 说杀术是会污染人心的,沉迷于此道, 人会变成刀的傀儡。中二的甘卿嗤之以鼻,感觉这是老头从哪本三流漫画书上背的台词。
  直到后来, 她经历了很多, 才明白老头是对的。
  因为“三寸二分”是一条捷径,能以最快的速度消弭所有的仇怨, 不用和谁周旋, 也不用无能为力地盼着那人遭报应……多么诱人啊。
  她这一晚上, 把布条缠了解、解了缠,就像个拼尽所有理智抵抗毒瘾的人。
  “十五年前, ”甘卿说, “我把你扔在垃圾场, 装神弄鬼,玩得很高兴。我溜着行脚帮的一伙人跑了十公里,发现这里头一个能打的也没有,就自以为很了不起,当时得意忘形,打晕了一个‘黑蝙蝠’,在他身上写了字,映射王九胜是个缩头王八,连这么一群废物点心都敢造他的反。”
  喻兰川听韩东升说过,当年救他的人功夫尚浅,做事有点“活泼过头”,这会才知道,她是怎么“活泼”的。
  甘卿似乎笑了一声:“王九胜不是废物。”
  王九胜当然不是废物。他没有练过童子功,小时候可能连饭都吃不饱。长大以后,他又忙着四处钻营,功夫大概是十分稀松二五眼了,更不用说这时他已年过六旬,不少也不壮,要杀他,甘卿大概不用两刀。
  他从社会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像条如履薄冰的猎犬,敏锐地嗅着空气中的各种味道,杀伐决断,总是能揪住时代的浪,翻覆而上。
  喻兰川:“如果他是废物,现在我们也没必要再讨论这个人了。”
  甘卿双肘撑着扶手,自由散漫地靠在木椅背上,轻轻地耸了一下肩:“照片上的人,除了杨平和那个丐帮九袋长老我见过一面外,其他都不太认识,小喻爷,请教一下?”
  喻兰川翻了翻,摇摇头:“武林大会都没来过。”
  “那就是退隐了。一帮隐退的人,一个丐帮弃徒,”甘卿的左手食指轻轻地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往照片上田长老那张惊惧狰狞的脸上扫了一眼,“一个一脸找不着北的酱油长老,这几位居然能摸到泥塘后巷,我相信美珍姐的判断,背后肯定有王九胜的影子。”
  “所以照片也很可能是他寄给你的——除了幕后黑手,谁会保存这些?”喻兰川推了推眼镜,此人只有公事公办的时候最客气,心情一飞扬,就飘得又不说人话,“好在你还没笨到家,冲动得直接去按地址找人。”
  “哪那么多冲动?我又不是没吃过教训。”甘卿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轻笑了一声,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但是……”
  但是如果当年她没吃过教训呢?
  如果她不是因为和卫骁那脾气,一气之下挑断右手手筋,非要去自首,警察抓住她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万木春是行家,除了留下特殊的刀口作为收钱证明外,什么多余的痕迹都不会有——那么她尝到了甜头,大概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吧。
  能超越人性的是圣人,她不是圣人,她只是个高中肄业的盲流。
  “没什么,”甘卿摇摇头,话音一转,她说,“可是这不难猜,王九胜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那么火爆的脾气,没如他的意,收到这个,反而直接去找他这个罪魁祸首呢?毕竟我身边有个熟悉行脚帮的前任北舵主,他家的狗还在我面前说走过嘴。”
  喻兰川沉吟片刻:“如果是我,我除了寄给你一份照片外,还会同时把你的行踪泄露给照片上的这些人,这才是重点——因为捕猎者有自主选择权,而猎物只能拼命求生。你可能冷静,但这些得知万木春还有传人,还随时准备找他们报仇的人不可能冷静,他们这会一定会惶惶不可终日。即使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田长老他们知道她在一百一十号院,甘卿也收到了他们的地址,王九胜一道探照灯打过来,把双方都晾在了明处。
  这就好像双方都已经亮出枪/口,抵住了对方的要害,大家约好了“一二三放下”,但数完一二三,谁都不会真放下武器一样。
  “王九胜家大业大,有多少财产谁也说不清,据说他房子多得可以让他在燕宁滚着睡,你要想直接找到王九胜,恐怕得需要一段时间,”喻兰川冷静地说,“你只有一个人,而丐帮、行脚帮有无数眼线,他们锁定你,一定比你锁定王九胜容易,不把照片上这些人清理干净,你就会像跳过小关卡、直接打boss一样,不但打不过去,还有可能腹背受敌。”
  “所以如果我是个冲动的人,我一开始就会跳他的坑,”甘卿苦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是,想明白了,发现自己也只能跳他的坑。”
  怪不得别人风生水起、有钱有势,她只能在小黑店里忽悠中学生。
  老头总是叫她好好读书是对的,可她没听,所以长大以后,成了个除了耍小刀片以外一事无成的人。
  喻兰川的目光在所有照片上走了一遍,又仔细核对了夹在在照片中的地址,最后锁定了杨平。
  他把杨平的照片单独抽出来:“所有人里,只有杨平的地址不明。而所有照片里,也只有他这一张上拍到了血迹。我记得你说过,卫骁前辈当时是按照心脏猝死处理的,那他的尸体一定很干净,如果是一对多的打斗,一定会造成很多意外的痕迹,伪装难度会很大——在这个前提下,观察其他的照片,你会发现其他人的表情都很奇怪,要么是茫然,要么是震惊,有的还有点恐惧,所以杨平肯定是主犯。”
  “这些是退隐的,现在大概不是在跳广场舞,就是在家带孙子。”甘卿伸手把其他照片划开,随后,她又点了点田展鹏,“这个是被人当枪使的出头鸟,傻了吧唧的——也只剩下一个杨平不好对付。丐帮内乱那天,我跟踪他们帮内弟子,听见了点事,杨平勾结了行脚帮,是这次丐帮内乱的始作俑者。王九胜知道,不久将来,他一定会高调跳出来。”
  “所以杨平一定是你第一个靶子。”喻兰川说,“即使你接到消息以后,第一时间离开一百一,把自己隐藏起来,王九胜也能预知你的行踪。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猜,这些照片杨平肯定没有,其他人会人手一张。”
  甘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唔,为什么?”
  “这样可以让他继续无知无觉地当棋子、当出头鸟,而其他人收到照片的人,则会顺理成章地认为,照片是来自杨平的要挟——要挟他们站在他这边,帮他重回丐帮,否则就借万木春的刀搅得他们不得安生。”喻兰川说,“一个软弱的人,会因为被人威胁而投降,但是一群人……即使都不是什么硬气的,也会自发抱团。”
  “有道理。”甘卿一侧头,“抱团之后呢?”
  “田长老是丐帮九袋长老,手下有弟子、有资源,这个人会成为领导核心。”喻兰川说,“如果是他,会先利用无孔不入的丐帮,把同伴和家属都藏起来,自己假装和其他长老拆伙,支持杨平,最好能让他上蹿下跳吸引注意力。然后以牙还牙,找机会把‘真相’透露给你,让你去找杨平算账,最好能两败俱伤,他们好黄雀在后——我跟田展鹏接触了一会,了解不深,但根据他这么多年的经历判断,我觉得这个人智商不高,视角也很有限,这是对他思维方式的合理推测。”
  他们这些人唯一没预料到的,恐怕就是这次针对丐帮和行脚帮的突然严打。
  以后绝对不能和喻兰川打麻将玩牌,不然牌局没过半,他就能根据他对别人智商的了解,把牌猜个七七八八。
  喻兰川假装没注意到她叹为观止的目光——其实心里得意得尾巴都戳天花板上了——还故作矜持不解地一挑眉:“怎么,有什么问题?”
  甘卿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没有,突然觉得活着真是艰难。”
  喻兰川顿时自我感觉能顶天立地,保护欲和力量感爆棚,一句大言不惭的“这有什么,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事,随时来找我”呼之欲出。
  就听甘卿接着说:“像小喻爷这样的人才,每天也得为了房贷走路上班,起五更爬半夜的,更不用说别人了……唉,真是太艰难了。”
  这女的实在太讨厌了,不行换人吧。

  ☆、第85章 第八十四章

  甘卿一看他脸黑, 又连忙往回哄了一句:“当然了, 能去银行贷款也很了不起了——要是我去要, 人家肯定就不给。买房对我们来说都是想都不敢想的, 难度跟上天也差不多,你虽然现在比较艰难,但那就好比是得道飞升之前的历劫嘛,人间就只有你们大能和避雷针才有引雷功能, 好棒棒的。”


  突然和避雷针肩并肩的喻兰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要是不想说人话, 就滚回去入土为安。”
  “别, 我这还有求于你呢。”甘卿因为感冒, 说话时听起来像她当“梦梦老师”时装神弄鬼的声音, 她每天都拿这个声音叫人“宝宝”,尾音拖得长长的, 钻进喻兰川的耳朵,像是无数小沙粒磨着他的耳膜, 听得人后脑勺发痒。
  喻兰川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了一下。
  甘卿又漫不经心地问:“那照你这么推断, 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去申请警察保护了?”
  喻兰川心里像是有道门没关好似的,顺着她的话音, 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声音——“你可以申请我保护”, 差点脱口而出。
  好在他反应快, 及时把这话咬断了:“你一个月纳多少税,这么耗费公共资源?”
  甘卿越过口罩, 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喻兰川:“干什么?”
  “看小喻爷……”甘卿微妙地顿了一下, “眉清目秀, 盘靓条顺。”
  居然还能保持单身,全凭自己功力深厚。
  他觉得甘卿的表情和语气怪怪的,有点像调戏他,还有点像骂他,总之,听着内涵丰富、不像好话。
  甘卿连忙给他倒了杯水:“您接着说。”
  “好消息是,丐帮和行脚帮的人现在不一定顾得上你。”喻兰川说,“你找回了王嘉可,把行脚帮和丐帮都卷进了局子里,我现在不知道是哪一边的人说漏了嘴,警察好像正在追查丐帮和行脚帮,这两拨人都是人多事多,这回屁股不擦干净,很可能被打成非法团体取缔,我想他们现在应该都收到消息了。”
  丐帮四大长老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田展鹏把发烫的手机静了音,匆匆走进了约好的包间,被暖气扑出了一脑门热汗。
  立刻有人问:“老田,你怎么才来?”
  “这两天搬家,事有点多……老赵呢?”田展鹏心不在焉地说,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赵长老,“怎么,他也没来?”
  “老赵被带走了,我们舵下面好多污衣帮的兄弟也被带走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城管严打乞讨卖艺,后来才知道不是城管,是警察!”
  “老赵又怎么了,什么情况?”
  “我就说那天你们去一百一闹事不该惊动警察!”
  “就去派出所坐了一会,当时不都没事了吗?”
  “小翟他们也是,好几天没消息了。”
  田展鹏被这一屋子七嘴八舌吵得头晕脑胀,他自己身后还一堆焦头烂额的麻烦,一时间血压都飙上去了。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小声说了一句:“我师父今天给那个谁打过电话……”
  田展鹏:“哪个谁?”
  “就……老帮主的孙女。”
  “杨逸凡就杨逸凡,还‘那个谁’——你是结伴上厕所时候偷说人坏话的小学生吗?”田展鹏暴躁道,“还有老赵什么意思?撺掇大家一起行动,然后他自己私下联系杨逸凡,想捷足先登吗?”
  “稍安勿躁,田长老,”另一个人说,“我手下盯着医院那边的人回报,说今天杨逸凡去了公安局——赵长老几点打的电话?”
  两边人把时间一对,屋里空气都安静了。
  过了不知多久,才有人小声说:“她?她再怎么说也是老帮主的亲孙女……她就不怕把老帮主陷进去吗?不至于吧?”
  田展鹏阴恻恻地抬起眼:“这是看老帮主能活着出院的几率不大,她釜底抽薪了。这个……”
  他低低地骂了句很不好听的,花白的鬓角旁跳起了青筋。
  “把人叫来问问,”另一个长老开了口,“她是要毁了祖宗基业吗!”
  “家属注意一下时间。”ICU病房的护士小声提示,杨逸凡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老帮主身在一堆仪器中间,显得又瘦又小,大概谁也想象不到,当年五绝的“穿林风”会变成这么一副干瘪的皮囊吧。
  杨逸凡记得,他总是羡慕楼上的喻怀德爷爷,喻怀德老人去世以后,杨老帮主说过好几次“要是将来能像大哥一样就好了,说要死,找地方一坐,闭眼就死,来去无牵挂”。
  可他的牵挂太多了,连生老病死都显得比别人拖泥带水。
  “等你一觉醒来,就会发现我把你一辈子的心血都毁成渣了。从此以后,丐帮没准真的只能在武侠小说里出现了。”她想,“你会怪我吗?”
  家属不能在重症病房久待,杨逸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被护士领出去了。
  ICU不用陪护,杨逸凡在医院耗着也没什么事,换下隔离衣,她就打算回公司住几天——一百一那边老有丐帮的人探头探脑。
  “晚上没事,再斟酌一下,就用公司的公号把声明发了吧。”杨逸凡一边走一边想,医院附近交通拥堵,还不好停车,她把车停得有点远,为了赶时间,就抄了近路走。
  突然,她后脊一紧,来不及细想,已经侧身一步躲开了,这一步迈得有点大,细细的鞋跟一下卡在了下水道口,把她别得趔趄了一下。
  杨逸凡蓦地回头,只见她身后站着一个身上有补丁的陌生男子。
  “杨小姐,”对方不怎么客气地开口说,“我是田长老门下四袋弟子,今天长老们聚会,希望您务必赏光,我是特意来接您的。”
  杨逸凡把鞋往外薅了一下,那鞋跟好像是专门照着下水道口配套生产的,卡得严丝合缝,她没薅出来:“不好意思,我没空,我也不是丐帮的人。”
  穿补丁衣服的男人露出为难的表情:“上面吩咐的,请不到您,长老们要怪我办事不利了。”
  “你们这是请,还是绑?”
  “当然是请,”穿补丁衣服的男人说,“只是‘务必请到’。”
  杨逸凡冷笑了一声,悄悄把手摸进兜里掏手机:“我要是就不想去呢?”
  那男人说:“不好意思。”
  说着,他伸手就去抓杨逸凡的胳膊,杨逸凡一矮身躲开他的手,同时一把扯下高跟靴的拉链,光脚从鞋里跳了出来,抬膝往人下三路一撞,趁着对方退后一步时,转身就跑,眼角余光扫过手机屏幕,狂按紧急拨号。
  当代智能机就这点不好,一整块屏幕,不能靠摸,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报警特别不方便。
  很小的时候,被杨平逼着练过功夫,没少因为这个挨打,以至于她一想起这些事,就全是痛苦的回忆,后来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沾,长到三十多岁,童子功早成花架子了,打架斗殴万万不能奉陪。
  男人立刻追了上来,杨逸凡本来就不如人家腿长,还一只脚光着,一只脚踩着八公分的细高跟靴,跑起来像个杂技演员,她冷汗都下来了。这时,前方路口传来脚步声,杨逸凡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叫,就看见那路口被几个流浪汉的堵住了!
  电话刚通,杨逸凡还没来得及听清里面的声音,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拧过了胳膊,手机立刻掉了出去,她一脚抡过去,穿补丁衣服的男人趁机在她膝盖上狠狠踩了一脚,杨逸凡有小二十年没吃过皮肉的苦,当场直接跪下了。
  那男人冷笑:“现在你能跟我们走了吧?”
  这天闫皓下班早,回来帮江老板看店。他正猫着腰在洗衣店门前扫地时,忽然耳朵一动,像个大耳朵蝙蝠似的,灵敏的捕捉到了身后的声音,闫皓转过头去,看见十字路口对面站着悄悄。
  悄悄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据说是请假,隔壁穷酸宠物店雇不起第二个店员,只好由老板亲自出面接客——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光头男子,身高近一米九,一膀子横肉,胳膊上还纹了条摇头摆尾的大青龙,把宠物店里的小动物和宠物店的邻居小闫皓吓坏了。
  闫皓一看见他,两米以外腿肚子就开始转筋,至今没敢把罐头给隔壁送过去。
  好不容易盼回了悄悄,闫皓又惊又喜,朝她拼命挥手,比划着还不太熟练的哑语对她说——你有东西在我这!
  这时,一辆公交车开过路口,拦在他俩中间,闫皓只好缩回手,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半分钟以后,公交车“嗡嗡”地开过,可是闫皓再一看,马路对面的悄悄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吃了一惊,连忙跑过去找,空气中仿佛还留着女孩身上的水果香味。闫皓左顾右盼,在拐角处看见一道影子闪过。
  闫皓师承堂前燕,轻功能让甘卿甘拜下风,悄悄的脚步轻盈得不像普通人,他当然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从来没打听过。他俩就像恰好住隔壁的网友,每天用文字和“人肉表情包”交流,“三次元”的事,别人不主动说,就不方便随便打听。
  她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闫皓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悄悄似乎在追踪什么人,这女孩真是猫妖转世,天生的身轻如燕,闫皓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几次三番差点跟丢,终于,悄悄停了下来。
  闫皓已经有点弄不清自己在哪了,留着一只眼盯着悄悄,他掏出手机来给自己定了个位,就在这时,瞥见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丐帮弟子。
  手机定位成功,闫皓定睛一看——这不是杨老帮主住的医院附近么?
  他心里疑窦丛生,看见不远处的悄悄游鱼似的钻进了一条小巷,闫皓不假思索地跟了进去,同时,他留了个心眼,把定位发给了喻兰川。

  ☆、第86章 第八十五章

  喻兰川莫名其妙, 把眉吊出了发际线, 回了闫皓一个问号。


  甘卿:“怎么, 有事要忙?”
  喻兰川忽然抬头问她:“你们觉得我长得像人肉导航吗?”
  甘卿眨眨眼, 没明白——这小喻爷平时自我感觉良好得爆棚,对自己最大的优势反而不自信了?
  喻兰川狠狠地磨了磨牙:“那你们一个一个的,没事就给我发地图定位,到底是几个意思?”
  闫皓那边发完地图定位就没回音了, 甚至没来得及看喻兰川的回复。
  悄悄的人影在墙角一溜, 转瞬就不见了, 把闫皓吓出一身冷汗, 差点以为自己又跟丢了, 好在这条路年久失修,两边的石砖翘了起来, 露出了柔软的淤泥,留了女孩半个小巧的脚印, 闫皓顺着脚印找过去, 才发现墙角有个小门——俩院之间不知道什么原因,砖墙中间隔了个小空档, 非常窄, 恐怕还不够一人通过, 大概是怕不好清扫,所以在这加了道小门。
  她准是从这穿到了别的路上。
  闫皓这么想着, 纵身一跃, 从小门上翻了过去, 轻飘飘地落地……没落成。
  这小空档缺了大德了,有一边院子的墙是斜的,于是把空档夹得上宽下窄!
  闫皓的骨架本来就比人家细伶伶的小女孩大好几圈,再加上常年堆在电脑前缩脖端肩,端出了一副格外厚实的肩背,纵身一跃,直接卡在了里面!
  闫皓双脚悬空,脚丫子扑腾了几下,还是够不着地面,就着这么个上不着村、下不着地的姿势,他拼命地扭过头去,发现悄悄在小巷另一端惊讶地看着他。
  闫皓把脚丫子扑腾出了自由泳的形状,脸憋得通红。
  悄悄回过神来,在局促地空间里艰难地冲他打手势:“你跟着我?”
  闫皓想回手势,可实在没地方放他的手,不得已,他只好忍辱负重地张嘴,准备说人话。
  还不等他出声,悄悄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木门不怎么隔音,闫皓跟着她的手势一侧头,听见另一端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守住胡同口,别让人进来。”
  “杨逸凡,如果不是你做事太绝,我们也不想动武!”
  “赵长老不出来,这事完不了!”
  悄悄矮身趴在小空档另一侧的木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看去。
  杨逸凡为了图省事抄了医院后面的小路,本来就背阴,两端的路口都被流浪汉和乞丐堵住了,西北风里,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凑在一起,一副打算寻衅滋事的模样,即使有人经过,看见这么一伙也都绕路了。
  悄悄看见有个两个穿补丁衣服的人扣住了杨逸凡,连拉再扯,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去。
  杨逸凡平时嘴不饶人,这会人在矮檐,倒是很识时务,她知道放开喉咙也喊不来人,所以干脆不费力气,只是刻意压低了重心,给对方拖拽制造难度拖延时间,同时打开了漆皮包,任凭里面各种钥匙、证件之类的小东西滚得到处都是——这样,只要这些丐帮的渣滓稍有不小心,很容易在现场遗漏东西,如果有人来找她,能提供线索。
  悄悄像只警惕的猫一样弓起了后背,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分神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闫皓差点把锁骨折了,才堪堪侧过身,他深吸一口大气缩回肚子,总算是落了地,正艰难地迈着螃蟹步往她这边挪,绝望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救命,拉我一把!
  她往小木门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快憋死的闫皓,犹豫再三,还是选了生命比较“垂危”的一方——挤过来抓住了闫皓的手,把他往外拔。
  可是闫皓这枚萝卜体型太大,周围土质又实在是不松软,悄悄使出了移山的力气,只把闫皓拖出了五公分,她汗都下来了,不得已停了下来,朝闫皓摇摇头,又忧心忡忡地回了下头。
  闫皓看懂了她的肢体语言:那边比较紧急,要么你先在这夹一会?
  闫皓二话没说,目光一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刚才感觉到了,悄悄虽然轻盈灵活,但手上真的没多大力气,就她拖自己的动作看,闫皓觉得她哪怕有点功夫,可能练得也不太扎实,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出去。
  悄悄跺了跺脚,挣扎着掰他的手,闫皓五指收拢,把她捏得更紧,连连冲她摇头。闫皓来去无踪,不光轻功好,燕子有翅膀,“堂前燕”可没这个种族优势,只能靠四肢的力量,他是能仅凭单手五指就把自己悬挂在高楼外的,手劲非同小可。
  悄悄觉得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怎么掰也掰不开,气得作势要咬他。
  闫皓扭头不看她,豁出去了随便咬,反正皮糙肉厚,他另一只手艰难地摸出手机,给喻兰川发信息:绑架,快来!
  字没打完,悄悄就对他发了大招——咯吱了他。
  闫皓手一哆嗦,“来”字打成了“啦”,就猝不及防地发送了出去,他被两面墙固定着,躲都没地方躲,又不敢出声,给悄悄蹂/躏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喻兰川又回了一串问号:谁绑架谁?多少人?什么情况?你好好说话,发什么嗲!
  被丐帮堵在小胡同里的杨逸凡余光瞥见路口来了辆灰扑扑的车,压低声音说:“你们带走我有什么用?是让我交出打狗棒,还是让我给你们登报写声明道歉?我说句话,警察就不查了吗?”
  “那不归我们管。”
  杨逸凡冷笑:“丐帮‘疑似’非法民间组织,你们现在既然非得把疑似坐实,我也可以舍命陪君子——放、手!我自己走!”
  她猛地抡开抓她的人,面沉似水地揪出自己被下水道卡住的鞋穿上,气场陡然长到了两米八,杨逸凡把乱发一抹擦:“走啊。”
  这时,一身痒痒肉的闫皓终于难以为继,手一松,悄悄就游鱼似的滑了出去,纵身往小门另一边冲去。
  闫皓一把没拉住,剧烈的挣动间,他连外衣再毛衣全给两边墙壁的摩擦力卷了上去,闫皓情急之下乱拱一通,从自己的衣服底下钻了出去,身上只剩下一条“二杆梁”小背心,终于能勉强移动了,可是已经来不及去抓悄悄了。
  闫皓表情都裂开了——慢着,别去!
  就在这时,警笛声倏地划破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双脚已经腾空的悄悄反应极快,把两只脚往两侧一撑,固定住了自己,守在路口的乞丐流浪汉们全体紧张了起来,打算用来绑人的车立刻从路边滑走了。
  警笛声越来越逼近,紧接着传来人声:“干什么的!”
  丐帮弟子们再也顾不上杨逸凡,一哄而散,小空间里的悄悄和闫皓屏息凝神,悄悄小心地从木门缝里往外看。
  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黑脸男人带着一帮穿制服的警察进来,杨逸凡好整以暇地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我还以为刚才那通报警电话没打通呢,怎么,喵队,现在社会治安问题也需要刑警出警了吗?”
  “我姓苗——不是,”苗队捡起她的手机递过去,“你说的这些组织无孔不入,我想你可能就会有危险,所以找了几个兄弟在你周围盯着,没想到他们还真敢!这就是黑/社/会!”
  苗队抬头:“怎么?”
  “‘黑/社/会’前任老大的孙女有个烫手的山芋,”杨逸凡低头看着他,“喵队,你想接管吗?”
  一百一十号院里,喻兰川叫的出租车刚有司机接单,就收到了闫皓的消息。
  这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蜘蛛侠”在发了几条莫名其妙的求救微信后,又来了一句:“没事了,警察来了。”
  外衣扣都没来得及系好的喻兰川:“……”
  闫皓发完信息,就觉得鼻子有点发痒,怀疑是盟主在骂自己:“悄……”
  背对着他的悄悄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闫皓方才放松的神经一紧,片刻后,他俩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
  杨逸凡跟苗队走了,剩下的警察去周围搜捕方才那伙丐帮弟子,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缓缓走进来——举着手机的袖子上有一个装饰性的小补丁。
  “跟警察走了……唔,打狗棒恐怕也要落到他们手上……我知道,杨长老,信物不是问题,这回丐帮遇到了大坎,反而是我们的机会……兄弟们都藏好了,您放心,我这就过去。”
  好不容易挤过来的闫皓听得云里雾里,低头去看悄悄,却发现那女孩脸上镀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闫皓拍了拍她的肩——你怎么了?
  悄悄没理会,那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远了,悄悄轻轻地扒住木门,一撑一跳,就从小空档里挤了出去。
  那个穿西装的人很小心,没经过有反光的路口,都要停下来左顾右盼,以防有人追踪,可惜耳力和功夫大概不怎么样,被两大轻功高手缀着,一路也没察觉。
  不到五分钟,悄悄和闫皓就看见了他要见的人。
  那人花白头发,走路有点瘸腿,又矮又瘦,眯着眼蹲在路边抽烟——正是杨平。
  闫皓不认识杨平,但他能感觉到,悄悄的身体一瞬间绷紧了,大大的杏核眼里挣出了血丝。
  闫皓想了想,把镜头调近,偷偷拍了杨平的照片,再一次把定位发给了喻兰川。
  喻兰川刚跟司机协商完取消订单,客人无故取消订单,司机也很不高兴,冷冷地喷了他一句:“您倒是想好了再叫啊,我这都走一半了,溜傻小子呢!”
  喻兰川理亏,挨喷也只能忍,谁知电话撂下还没晾凉,又收到一个定位,他简直要疯。
  “淡定,冷静,”甘卿赶紧哄,“这回车我来叫。”
  喻兰川冷着脸,专心地在旁边不高兴。
  甘卿抹掉了眼睛里的泪膜,扒着眼在手机上翻了半天,喻兰川不耐烦地说:“还没人接?你什么人缘?”
  “不是,”甘卿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那打车软件全称叫什么来着?”
  这些人怕是要气死他,再篡夺盟主之位!
  闫皓这边刚发完微信,就见悄悄越来越压抑不住呼吸,那双平时温柔呵护小猫小狗的手攥紧了拳,青筋从手背一路延伸到了胳膊上。
  抬头和手下说着什么的杨平脸色忽然一变:“你带了什么脏东西回来?”
  手下莫名其妙:“什……”
  他话没说完,杨平手里点烟的打火机倏地飞了出去,裹着厉风,直冲着藏在远处树后的悄悄打来。
  闫皓一把拎起悄悄的后颈,猛地把她往后一拽,打火机擦着她撞在树干上,当场炸了,一声巨响。
  杨平嚼着烟尾,缓缓站起来:“哪来的两只小耗子?”
  闫皓不能让悄悄出头,一咬牙一跺脚,他愣头青似的从树后面蹿了出来,挡在悄悄面前,跟杨平大眼瞪小眼。
  杨平把烟头从嘴里薅出来,睨了他一眼:“哦,闫家的小崽子。”
  闫皓愣住了:“你……你认识我?你是谁?”
  杨平呲出一口黄牙:“什么都不知道你管哪门子闲事?我见过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趁我心情好,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快滚吧。”
  这时,闫皓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机械的声音:“你是杨平。”
  他回头看去,悄悄拿着个手机,不知用了个什么软件,能读出她输入的字。
  杨平眉梢一动,目光落在那不起眼的小女孩身上。
  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岁,脸上还带着少女的稚拙,嘴唇抿成一条线。
  “我是朱俏,三十年前,我祖父是丐帮九袋长老之一,你还记得么?”
  “祖母和小姑姑就是被你出卖给行脚帮、又烧死在仓库里的,我祖父去找行脚帮的人报仇,因此入狱,死在了里头,我父亲才十三岁,因为贪玩睡在了同学家,躲过去了。他永远也忘不了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那天,到死都在追查当年那件事。”
  悄悄打完最后一句话,把手机塞给闫皓,从裤腿里抽出了一把半尺来长的匕首。
  手机尽忠职守地替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看不见了,我来替他问清楚。”

  ☆、第87章 第八十六章

  “你?”杨平嗤笑, 随后他又叼出一根烟, “哎”地叹出一口大气, 漫不经心地说,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哦,你也是丐帮故人,缘分。”


  闫皓手足无措地捧着悄悄的手机, 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
  三十年前, 行脚帮和丐帮结仇的那场惨案, 闫皓听老人提起过, 但那些事离他太远,听过也就算了。
  可是刚才悄悄——朱俏, 说了什么?
  什么叫做“那些被大火烧死的人,是因为杨平‘出卖’”?
  而这么大的罪名, 杨平居然也没有否认!
  一百一的老人们还留着些江湖义气的老传统, 碰到后辈人会很照顾,悄悄既然也算“丐帮故人”, 还是曾经为了丐帮家破人亡的故人, 如果杨老知道了, 一定会把她当亲孙女疼,她一直在一百一门口的宠物店里, 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杨老透露过自己的身份?
  她到底是凑巧在那工作, 还是在暗中盯着……老杨?
  闫皓只是为人处世方面反应慢, 并不是迟钝,相反,因为社恐,他比普通人还要敏感一些。
  惊骇交加地盯着悄悄的背影,他忽然意识到,悄悄是怀疑老杨包庇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一直在一百一盯着他!
  “悄……”闫皓刚想说什么,声音陡然变了调子,“慢着!”
  作为一个哑巴,悄悄才是真正做到了“能动手就不逼逼”,不等闫皓开口,她已经一刀朝杨平捅了过去,把闫皓吓得魂飞魄散。
  仗着自己腿长,他几步蹿到悄悄面前,挡在两人中间,一把格开她手上的匕首:“你冷静!”
  悄悄一把搭住闫皓的肩头,把他当成了一个大木头桩,以他为重心,穿花绕树的蝴蝶一般轻盈地“飞”了过去,闫皓反手一抓,女孩却像纸片一样,轻飘飘地擦着他的手指滑过。悄悄越过他的肩头,举着匕首,直朝杨平头顶扎去。
  闫皓大叫一声,以为就要看见血溅三尺的场面。谁知杨平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抬手,一把攥住了悄悄提刀的手腕。
  悄悄匕首落地,杨平叼着烟,一手背在身后,攥着她的手腕,把人往地面抡去。闫皓耳边传来“咔”的一声脆响,他后脊汗毛倒竖,来不及细想,冲上去双手接住悄悄。方才还轻盈如纸的女孩被杨平抡成了一把大锤,闫皓双手一沉,肩关节险些脱开,狼狈地被她撞出了两三米远,一屁股坐在地上,给悄悄当了肉垫。
  悄悄的手腕折了,软塌塌地垂着,她疼得浑身发抖,蜷成一团。
  闫皓惊骇地望向杨平——他从小练功夫,一直自以为混迹高手中间,挑战过喻兰川,被甘卿追捕过,他觉得这些邻居都比他厉害,可那都只是普通的厉害,还从来没有人让他产生过这种恐惧感。
  眼前这个又瘦又小的男人躯壳里,仿佛藏了个非人的怪物,使用的是某种未知的力量。
  杨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因为赢得太轻松,他还显得有点和颜悦色。
  他弯下腰问悄悄:“小丫头,我问你,是谁告诉你说,当年你家里人的死跟我有关系?”
  悄悄的长发从鬓角散了下来,这么一会功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她从发丝缝隙里抬起头,露出一双让人心惊胆战的眼睛,闫皓感觉到她的身体骤然绷紧,张嘴喷出了一簇寒光,兜向杨平面门。
  闫皓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傻愣愣地顺着悄悄的目光看去,见杨平狼狈地往侧后方向一仰,脸上和脖子上各留下一道抓痕似的伤口。
  闫皓都傻了——传说中含在嘴里,往外喷暗器的“含沙射影”居然真的存在!
  他小时候在故事里看见,无数次产生过疑问,嘴里含着这玩意,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喷出来怎么办?
  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答案——因为人家从来不开口说话!
  就在他满脑子跑火车的时候,悄悄已经从他怀里一跃而起,嘴里接二连三地喷射了几次细针,趁杨平狼狈躲闪,她就地一滚捡起自己掉落的匕首,划向杨平膝盖,重心不稳的杨平没躲开……
  不,是他故意没有躲!
  杨平只是略一抬腿,锋利的匕首撞在他的小腿上,“当啷”一声,杨平的腿弯都没弯一下——他裤腿里有东西!匕首撕破了裤腿,露出里面金属撑的一角,就是这东西,把裤子撑出了形状,让他看起来除了有点瘸以外,与常人没什么不同。
  闫皓看得目瞪口呆——那他的腿是得细成什么样?弯成什么样?
  “找、死!”杨平一巴掌朝悄悄拍了下去。
  悄悄单手举匕首格挡,没来得及把手抬起来,刀刃就被对方用手指夹住,她听见厉风响起,再要松手躲闪已经晚了,杨平一脚踹上了她的小腹。
  悄悄半个身体疼得没了知觉,这一脚把她从半跪的姿势踢趴下了,不等她缓过神来,喉咙就被一只手扼住了。
  杨平压低声音,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我看你再喷一次啊。”
  闫皓顾不上再研究杨平是个什么程度的怪胎,一跃而起,从后面撞向杨平。
  杨平头也不回,极精准地略一侧身,避开正面,这一下宛如是毫米级的操作,闫皓立刻觉得往哪个方向使劲都不得劲,他不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人,跟别人动手的经验不足,很微妙地卡了一下壳,杨平把手里的悄悄当成了武器,拎着她往闫皓身上甩。
  闫皓投鼠忌器,怕撞坏悄悄,连忙放松肌肉,被撞得连退三步。而悄悄脸上充血,手脚好像已经开始抽筋。
  闫皓深吸一口气,扯开喉咙预备叫:“救——”
  可是救命没喊完,他后背就挨了一闷棍,方才那个被他俩跟踪的西装男趁他注意力全在可怕的杨平身上,不知从哪找了根棍子,偷袭得稳准狠。
  闫皓眼前一黑,“噗通”一声跪下了,差点直接断篇。
  “堂前燕?”杨平皮笑肉不笑地一提嘴角,“呵,傻大个,一代不如一代。”
  他说着,看向手里意识已经模糊的悄悄,不知想起了什么,手背上突然暴起青筋——人手上的青筋一般发绿,有个别皮肤特别白的人会发蓝,然而杨平手上暴起的青筋却是一种浑浊的紫色。
  闫皓拼命撑着暗下去的视线,想爬起来,可是四肢仿佛和中枢断了联系,就是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警笛响起,偷袭闫皓的西装男吓了一跳,棍子脱手,此人做贼心虚,整个人一缩,下意识想跑,连杨平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下,空气从缝隙里涌进悄悄的喉咙,她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然而杨平却竟然没慌——警笛一般是安在警车上的,可他并没有听见车声:“什么人装神弄鬼?!”
  回答他的是一块石头,从很刁钻的角度飞了出来,撞向他抓着悄悄的手,杨平侧身躲开,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朝他躲闪的方向呼啸而来,恰好兜了他一头——那是一件男式大衣,罩在杨平身上,就好像当空盖了一张大被一样,把他整个人蒙住了,有人趁他视线受阻,一棍砸向杨平的胳膊,逼他放手,抢下了悄悄。
  杨平气急败坏地把大衣从身上扯下来,看见了三步以外的喻兰川。
  他觊觎一百一很久了,当然认出了这个“小喻爷”。
  “不是装神弄鬼。”喻兰川小心地把悄悄放在地上,收起了模拟警笛声的报警器,“是提前预演一下,警察说马上就到。”
  杨平捂着被他砸了一棍的胳膊,忽然嗤笑出声:“我早听说老喻家出了朵奇葩……哈!杨清啊杨清,当年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他老人家眼界高,看不上我也是正常,我一直等着看他能找个什么样的接班人……”
  喻兰川拎着随手带出来的球杆,眉目不动,并不觉得报警丢人:“客气了,不敢当,至少看着比您略微有点人样。”
  杨清脸上的笑容渐隐。
  “小喻爷,”他略微咬着牙说,“您多金贵啊,浑身上下买了八十个保险吧?我劝你啊,躲远点,别回头泥点子血点子溅你身上,不好洗。”
  喻兰川把眼镜摘了下来,放在悄悄身边,目光扫过那小女孩肿起老高的手腕:“好的,谢谢,我也不愿意动手,所以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好吗,等警察来调停你们二位的恩怨。正好他们最近也在找……”
  他话没说完,杨平就突然动手,虚晃一招扇向喻兰川的耳侧,同时一阵风似的卷过,打算脱身。
  喻兰川把高尔夫球杆挥出了潇湘剑的潇洒,往身前一横就拦住了杨平的去路,杨平轻哼一声,黑紫色的爪子从球杆底下伸过来,像一块有毒的烙铁打向喻兰川的胸口,喻兰川手上的球杆灵活地旋转起来,一勾一挑,卷起了杨平的手腕。
  杨平根本懒得躲闪,细伶伶的腕骨好像铁铸的,把金属球杆撞得一阵乱响,两个人在非常狭小的空间里拆起招来,杨平的手越来越快,几乎是一片虚影,喻兰川与人动手一向自认是走“技术流”,还是头一次被逼得这么左支右绌,更可怕的是,球杆和人手相撞,对方仿佛不知道什么叫疼,他的虎口和手腕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只能下意识地后退。
  喻兰川的脚跟碰到了硬物,他已经退到了墙角——
  “你和警察?”杨平一掌打过来,喻兰川侧脸躲避,分明没碰到,那一侧的脸和耳朵却火辣辣的疼,像被掌风扇了一巴掌,水泥黏着的砖墙竟松动了,簌簌的尘土飞扬起来,喻兰川把球杆往前一突,一“剑”刺向杨平小腹,杨平倏地一缩,一把攥住了球杆的另一端,他冷笑着说,“留得住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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