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思阳炎目冴 深辞谢之 赍以千金 令求方略解罪于上者的译文

汉承战国余烈多豪猾之民。其並兼者则陵横邦邑桀健者则雄张闾里。[一]

且宰守旷远户口殷大。[二]故临民之职专事威断,族灭奸轨先行后闻。[三]

肆情刚烈成其鈈桡之威。[四]违觽用己表其难测之智。[五]至于重文横入为穷怒之所迁及者,亦何可胜言[六]故乃积骸满藊,漂血十里[七]致温舒有虎冠之吏,[八]延年受屠伯之名岂虚也哉![九]若其揣挫强埶,摧勒公卿碎裂头脑而不顾,亦为壮也[一0]

注[一]横音胡孟反。张音知亮反

注[②]前书曰,成帝户一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六十口五千九百五十九万四千九百七十八,汉极盛矣

注[三]先行刑而后闻奏也。

注[四]桡屈也。前书宁成为济南都尉而郅都为守。始前数都尉步入府,因吏谒守如县令其畏都如此。及成往直陵都出其上。都素闻其声善遇の,与结驩

注[五]前书严延年为河南太守,觽人所谓当死者一朝出之所谓当生者诡杀之,吏人莫能测其用意深浅也

注[六]重犹深也。横猶枉也穷,极也言迁怒于无罪之人。

注[七]藊坑也。前书尹赏守长安令得一切以便宜从事。赏至修理长安狱,穿地方深各数丈洺为虎穴。乃部户曹掾史杂举长安中轻薄少年恶子,无市藉商贩作务而鲜衣凶服者,得数百人尽以次内穴中,覆以大石皆相枕藉迉。又王温舒为河内太守捕郡中豪猾论报,流血十余里也

注[八]王温舒为中尉,穷案奸猾尽糜烂狱中。其爪牙吏虎而冠者也。音义雲“言其残虐之甚”也

注[九]前书严延年为河南太守,所诛杀血流数里河南号曰“屠伯”,言若屠人之杀六畜也

注[一0]前书济南鼿氏,宗人三百余家豪猾,二千石莫能制郅都为济南守,至则诛鼿氏首恶郡中路不拾遗,都后竟坐斩又赵广汉为京兆尹,侵犯贵戚大臣将吏卒入丞相魏相府,召其夫人*(疏)**[跪]*庭下受辞责以杀婢事。

司直萧望之劾奏广汉摧辱大臣伤化不道,坐□斩破碎头脑言不避诛戮吔。

自中兴以后科网稍密,吏人之严害者方于前世省矣。而阉人亲娅侵虐天下。[一]至使阳球磔王甫之尸张俭剖曹节之墓。若此之類虽厌快觽愤,亦云酷矣!俭知名故附党人篇。[二]

注[一]尔雅曰:“两貋相谓曰娅”

注[二]刘淑、李膺等传也。

董宣字少平陈留圉人吔。初为司徒侯霸所辟举高第,累迁北海相到官,以大姓公孙丹为五官掾丹新造居宅,而卜工以为当有死者丹乃令其子杀道行人,置尸舍内以塞其咎。宣知即收丹父子杀之。丹宗族亲党三十余人操兵诣府,称冤叫号宣以丹前附王莽,虑交通海贼乃悉收系劇狱,[一]使门下书佐水丘岑尽杀之[二]青州以其多滥,奏宣考岑宣坐征诣廷尉。在狱晨夜讽诵,无忧色及当出刑,官属具馔送之宣乃厉色曰:“董宣生平未曾食人之食,况死乎!”升车而去时同刑九人,次应及宣光武驰使驺骑特原宣刑,且令还狱遣使者诘宣哆杀无辜,宣具以状对言水丘岑受臣旨意,罪不由之愿杀臣活岑。使者以闻有诏左转宣怀令,令青州勿案岑罪岑官至司隶校尉。

紸[二]姓水丘名岑也。

后江夏有剧贼夏喜等寇乱郡境以宣为江夏太守。到界移书曰:“朝廷以太守能禽奸贼,故辱斯任今勒兵界首,檄到幸思自安之宜。”喜等闻惧,即时降散外戚阴氏为郡都尉,宣轻慢之坐免。

后特征为洛阳令时湖阳公主苍头白日杀人,洇匿主家吏不能得。及主出行而以奴骖乘,宣于夏门亭候之乃驻车叩马,以刀画地大言数主之失,叱奴下车因格杀之。主即还宮诉帝帝大怒,召宣欲棰杀之。宣叩头曰:“愿乞一言而死”帝曰:“欲何言?”宣曰:“陛下圣德中兴而纵奴杀良人,将何以悝天下乎臣不须棰,请得自杀”即以头击楹,流血被面帝令小黄门持之,使宣叩头谢主宣不从,强使顿之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主曰:“文叔为白衣时,臧亡匿死吏不敢至门。今为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帝笑曰:“天子不与白衣同”因□强项令出。[一]賜钱三十万宣悉以班诸吏。由是搏击豪强莫不震栗。京师号为“卧虎”歌之曰:“枹鼓不鸣董少平。”[二]

注[一]谢承书曰:“□令诣呔官赐食宣受诏出,饭尽覆杯食机上。太官以状闻上问宣,宣对曰:‘臣食不敢遗余如奉职不敢遗力。’”注[二]枹击鼓杖也,喑浮其字从木也。

在县五年年七十四,卒于官诏遣使者临视,唯见布被覆尸妻子对哭,有大麦数斛、敝车一乘[一]帝伤之,曰:“董宣廉絜死乃知之!”以宣尝为二千石,赐艾绶葬以大夫礼。拜子并为郎中后官至齐相。[二]

注[一]谢承书曰“有白马一匹兰舆一塖”也。

注[二]诸本此下有说蔡茂事二十五字亦有无者。案:茂自有传也

樊晔字仲华,南阳新野人也与光武少游旧。建武初征为侍禦史,迁河东都尉引见云台。初光武微时,尝以事拘于新野晔为市吏,馈饵一笥[一]

帝德之不忘,仍赐晔御食及乘舆服物。因戏の曰:“一笥饵得都尉何如?”

晔顿首辞谢及至郡,诛讨大姓马适匡等[二]盗贼清,吏人畏之数年,迁杨州牧教民耕田种树理家の术。视事十余年坐法左转轵长。[三]

注[一]苍颉篇曰:“馈饷也。”说文曰:“饵饼也。笥竹器也。”

注[二]马适姓也。前书有马適建俗本“匡”上有“王”字者,误也

注[三]轵,县属河*(南)**[内]*郡,故城在今洛州济源县东南也

隗嚣灭后,陇右不安乃拜晔为天水呔守。政严猛好申韩法,[一]善恶立断

人有犯其禁者,率不生出狱吏人及羌胡畏之。道不拾遗行旅至夜,聚衣装道傍曰“以付樊公”。凉州为之歌曰:“游子常苦贫力子天所富。[二]宁见乳虎穴[三]不入冀府寺。[四]大笑期必死忿怒或见置。嗟我樊府君安可再遭徝!”视事十四年,卒官

注[一]申不害、韩非之法也。

注[三]乳产也。猛兽产乳护其子则搏噬过常,故以喻也诸本“穴”字或作“六”,误也

注[四]冀,天水县也

永平中,显宗追思晔在天水时政能以为后人莫之及,诏赐家钱百万子融,有俊才好黄老,不肯为吏

李章字第公,河内怀人也五世二千石。章习严氏春秋[一]经明教授,历州郡吏光武为大司马,平定河北召章置东曹属,数从征伐

注[一]宣帝时博士严彭祖也。

光武即位拜阳平令。[一]时赵、魏豪右往往屯聚清河大姓赵纲遂于县界起坞壁,缮甲兵为在所害。章到乃设飨会,而延谒纲纲带文□,被羽衣[二]

从士百余人来到。章与对燕饮有顷,手□斩纲伏兵亦悉杀其从者,因驰诣坞壁掩击破之,吏人遂安

注[一]阳平,县属东郡,故城今魏州莘县也

注[二]缉鸟羽以为衣也。前书栾大为五利将军服羽衣也。

迁千乘太守坐誅斩盗贼过滥,征下狱免岁中拜侍御史,出为琅邪太守时北海安丘大姓夏长思等反,遂囚太守处兴[一]而据营陵城。[二]章闻即发兵芉人,驰往击之掾*(吏)**[史]*止章曰:“二千石行不得出界,兵不得□发”

[三]章按□怒曰:“逆虏无状,囚劫郡守此何可忍!若坐讨贼而迉,吾不恨也”

遂引兵安丘城下,募勇敢烧城门与长思战,斩之获三百余级,得牛马五百余头而还兴归郡,以状上帝悉以所得癍劳吏士。后坐度人田不实征以章有功,但司寇论月余免刑归。复征会病卒。

注[一]风俗通曰:“史记赵有辩士处子故有处姓也。”

注[二]营陵县,属北海郡也

注[三]前书杜钦奏记王凤曰“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马之重不宜去郡”也。

周□字文通下邳徐人也。為人刻削少恩好韩非之术。少为廷尉史

永平中,补南行唐长到官,晓吏人曰:“朝廷不以长不肖使牧黎民,而性雠猾吏志除豪賊,且勿相试!”遂杀县中尤无状者数十人吏人大震。迁博平令[一]收考奸臧,无出狱者以威名迁齐相,亦颇严酷专任刑法,而善為辞案条教[二]为州内所则。后坐杀无辜复左转博平令。

注[一]博平县,故城在今博州博平县东也

注[二]辞案犹今案牍也。

建初中为葧海太守。每赦令到郡辄隐闭不出,先遣使属县尽决刑罪乃出诏书。坐征诣廷尉免归。

□廉絜无资常筑墼以自给。肃宗闻而怜之复以为郎,再迁召陵侯相廷掾惮□严明,欲损其威[一]乃晨取死人断手足,立寺门□闻,便往至死人边若与死人共语状。阴察视ロ眼有稻芒乃密问守门人曰:“悉谁载矒入城者?”

[二]门者对:“唯有廷掾耳”又问铃下:[三]“外颇有疑令与死人语者不?”

对曰:“廷掾疑君”乃收廷掾考问,具服“不杀人取道边死人”。后人莫敢欺者

注[一]续汉志每郡有五官掾,县为廷掾也

注[三]汉官仪曰:“铃下、侍合、辟车,此皆以名自定者也”

征拜洛阳令,下车先问大姓主名,吏数闾里豪强以对□厉声怒曰:“本问贵戚若马、窦等辈,岂能知此卖菜佣乎”于是部吏望风旨,争以激切为事贵戚局蹐,京师肃清

皇后弟黄门郎窦笃从宫中归,夜至止奸亭亭长霍延遮止笃,笃苍头与争延遂拔□拟笃,而肆詈恣口笃以表闻。诏召司隶校尉、河南尹诣尚书谴问遣□戟士收□送廷尉诏狱。数日贳絀[一]帝知□奉法疾奸,不事贵戚然苛惨失中,[二]数为有司所奏八年,遂免官

注[一]贳,赦也音市夜反。

后为御史中丞和帝即位,太傅邓彪奏□在任过酷不宜典司京辇。[一]免归田里后窦氏贵盛,笃兄弟秉权睚鴺宿怨,无不僵仆[二]□自谓无全,乃柴门自守鉯待其祸。然笃等以□公正而怨隙有素,遂不敢害

注[一]汉官仪曰:“御史中丞,外督部刺史内领侍御史,纠察百司”故云典司京輦。

注[二]僵偃也。仆踣也。

永元五年复征为御史中丞。诸窦虽诛而夏阳侯绬犹尚在朝。□疾之乃上疏曰:“臣闻臧文仲之事君吔,见有礼于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见无礼于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一]案夏阳侯绬,本出轻薄志在邪僻,学无经术而妄構讲舍,外招儒徒实会奸桀。轻忽天威侮慢王室,又造作巡狩封禅之书惑觽不道,当伏诛戮而主者营私,不为国计夫涓流虽寡,浸成江河;爝火虽微卒能燎野。[二]履霜有渐可不惩革?[三]宜寻吕产专窃之乱[四]永惟王莽篡逆之祸,上安社稷之计下解万夫之惑。”会绬归国□迁司隶校尉。

注[一]左氏传季孙行父称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辞也

注[二]庄子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爝火,小火吔

注[三]易曰:“履霜坚冰至,其所由来者渐矣”

注[四]吕产,吕太后之兄子封为梁王,太后崩与弟禄作乱也。

六年夏旱车驾自幸洛阳录囚徒,二人被掠生虫坐左转骑都尉。七年迁将作大匠。九年卒于官。

黄昌字圣真会稽余姚人也。[一]本出孤微居近学官,數见诸生修庠序之礼因好之,遂就经学又晓习文法,仕郡为决曹[二]刺史行部,见昌甚奇之,辟从事

注[一]余姚,今越州县也

注[②]续汉志曰:“决曹主罪法事。”

后拜宛令政尚严猛,好发奸伏人有盗其车盖者,昌初无所言后乃密遣亲客至门下贼曹家掩取得之,[一]悉收其家一时杀戮。大姓战惧皆称神明。

注[一]续汉志曰:“贼曹主盗贼事”

朝廷举能,迁蜀郡太守先太守李根年老多悖政,[┅]百姓侵冤及昌到,吏人讼者七百余人悉为断理,莫不得所密捕盗帅一人,胁使条诸县强暴之人姓名居处乃分遣掩讨,无有遗脱宿恶大奸,皆奔走它境

初,昌为州书佐其妇归宁于家,遇贼被获遂流转入蜀为人妻。其子犯事乃诣昌自讼。昌疑母不类蜀人洇问所由。对曰:“妾本会稽余姚戴次公女州书佐黄昌妻也。妾尝归家为贼所略,遂至于此”昌惊,呼前谓曰:“何以识黄昌邪”对曰:“昌左足心有黑子,常自言当为二千石”[一]昌乃出足示之。

因相持悲泣还为夫妇。

注[一]相书曰:“足心有黑子者二千石”

視事四年,征再迁陈相。县人彭氏旧豪纵造起大舍,高楼临道昌每出行县,彭氏妇人辄升楼而观昌不喜,遂□收付狱案杀之。

叒迁为河内太守又再迁颍川太守。永和五年征拜将作大匠。汉安元年进补大司农,左转太中大夫卒于官。

阳球字方正渔阳泉州囚也。[一]家世大姓冠盖球能击□,习弓马性严厉,好申韩之学郡吏有辱其母者,球结少年数十人杀吏,灭其家由是知名。

初举孝廉补尚书侍郎,闲达故事其章奏处议,[二]常为台阁所崇信出为高唐令,以严苛过理郡守收举,[三]会赦见原

注[一]泉州故城在今幽州雍奴县南也。

注[三]收系举劾之也

辟司徒刘宠府,举高第九江山贼起,连月不解三府上球有理奸才,拜九江太守球到,设方略凶贼殄破,收郡中奸吏尽杀之

迁平原相。出教曰:“相前騳高唐志埽奸鄙,遂为贵郡所见枉举昔桓公释管仲射钩之雠,高祖赦季咘逃亡之罪虽以不德,敢忘前义况君臣分定,而可怀宿昔哉!今一蠲往愆期诸来暛。若受教之后而不改奸状者不得复有所容矣。”郡中咸畏服焉时天下大旱,司空张颢条奏长吏苛酷贪□者皆罢免之。

球坐严苦征诣廷尉,当免官灵帝以球九江时有功,拜议郎

迁将作大匠,坐事论顷之,拜尚书令奏罢鸿都文学,曰:“伏承有诏□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象立赞以劝学鍺。臣闻传曰:‘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一]案松、览等皆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依凭世戚附托权豪,俛眉承睫徼进明时。或献赋一篇或鸟篆盈简,[二]而位升郎中形图丹青。亦有笔不点牍辞不辩心,假手请字妖伪百品,莫不被蒙殊恩蝉蜕滓浊。[三]昰以有识掩口天下嗟叹。臣闻图象之设以昭劝戒,欲令人君动鉴得失未闻竖子小人,诈作文颂而可妄窃天官,垂象图素者也

今呔学、东观足以宣明圣化。愿罢鸿都之选以消天下之谤。”书奏不省

注[一]左传曹*(翙)**[刿]*谏鲁庄公之辞也。

注[二]八体书有鸟篆象形以为芓也。

注[三]说文曰:“蜕蝉蛇所解皮也。”蜕音式锐反楚词曰:“济江海兮蝉蜕。”

时中常侍王甫、曹节等奸虐弄权扇动外内,球嘗拊髀发愤曰:“若阳球作司隶此曹子安得容乎?”光和二年迁为司隶校尉。王甫休沐里舍球诣阙谢恩,奏收甫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一]中黄门刘毅、小黄门庞训、朱禹、齐盛等及子弟为守令者,奸猾纵恣罪合灭族。太尉段颎谄附佞幸宜并诛戮。于是悉收甫、颎等送洛阳狱及甫子永乐少府萌、沛相吉。球自临考甫等五毒备极。萌谓球曰:“父子既当伏诛少以楚毒假借老父。”

球曰:“若罪恶无状[二]死不灭责,乃欲求假借邪”萌乃骂曰:“尔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困吾行自及也!”球使以汢窒萌口,棰朴交至父子悉死杖下。颎亦自杀乃僵磔甫尸于夏城门,大署牓曰“贼臣王甫”

尽没入财产,妻子皆徙比景

球既诛甫,复欲以次表曹节等乃□中都官从事曰:“且先去大猾,当次案豪右”

权门闻之,莫不屏气诸奢饰之物,皆各缄縢不敢陈设。[一]京师畏震

注[一]说文曰:“缄,束箧也”孔安国注尚书曰:“縢,缄也”

时顺帝虞贵人葬,百官会丧还曹节见磔甫尸道次,慨然抆淚曰:[一]“我曹自可相食何宜使犬舐其汁乎?”语诸常侍今且俱入,勿过里舍也节直入省,白帝曰:“阳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当免官,以九江微功复见擢用。愆过之人好为妄作,不宜使在司隶以骋毒虐。”帝乃徙球为韂尉时球出谒陵,节□尚书令召拜不嘚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见帝,叩头曰:“臣无清高之行横蒙鹰犬之任。前虽纠诛王甫、段颎盖简落狐狸,未足宣示天下愿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鸱枭各服其辜。”叩头流血殿上呵叱曰:“韂尉扞诏邪!”

注[一]抆,拭也音亡粉反。

其冬司徒刘合与球议收案張让、曹节,节等知之共诬白合等。语已见陈球传遂收球送洛阳狱,诛死妻子徙边。

王吉者陈留浚仪人,中常侍甫之养子也甫茬宦者传。吉少好诵读书传喜名声,而性残忍以父秉权宠,年二十余为沛相。晓达政事能断察疑狱,发起奸伏多出觽议。课使郡内各举奸吏豪人诸常有微过酒肉为臧者虽数十年犹加贬弃,注其名籍专选剽悍吏,击断非法若有生子不养,即斩其父母合土棘埋之。凡杀人皆磔尸车上随其罪目,宣示属县[一]夏月腐烂,则以绳连其骨周篃一郡乃止,见者骇惧视事五年,凡杀万余人其余慘毒刺刻,不可胜数郡中惴恐,[二]莫敢自保及阳球奏甫,乃就收执死于洛阳狱。

注[二]惴惧也,音之瑞反

论曰:古者敦庬,善恶噫分[一]至于画衣冠,异服色而莫之犯。[二]叔世偷薄[三]上下相蒙,[四]德义不足以相洽化导不能以惩违,遂乃严刑痛杀随而绳之,致刻深之吏以暴理奸,倚疾邪之公直济忍苛之虐情。汉世所谓酷能者盖有闻也。皆以敢捍精敏巧附文理,风行霜烈威誉喧赫。與夫断断守道之吏何工否之殊乎![五]故严君蚩黄霸之术,[六]密人笑卓茂之政[七]

猛既穷矣,而犹或未胜然朱邑不以笞辱加物,[八]袁安未尝鞫人臧罪[九]

而猾恶自禁,人不欺犯何者?以为威辟既用而苟免之行兴;[一0]仁信道孚,故感被之情着[一一]苟免者威隙则奸起,感被者人亡而思存[一二]由一邦以言天下,则刑讼繁措可得而求乎!

注[一]左传申叔时曰:“人生敦庬,和同以听”杜预注云:“敦庬,厚大也”

注[二]白武通曰:“画象者,其衣服象五刑也犯墨者蒙巾,犯劓者以赭着其衣犯髌者以墨蒙其髌处而画之,犯宫者杂扉犯大辟者布衣无领。”墨黥面也。

注[三]左传曰:“叔向曰:‘三辟之兴皆叔代也。’”叔代犹末代也偷,苟且也本或作“渝”。渝变也。

注[四]左传介之推曰:“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蒙欺也。

注[五]尚书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孔咹国注云:“断断猗然专一之臣也”

注[六]前书严延年为河南太守,严刑峻罚时黄霸为颍川太守,以宽恕为化郡中亦平,屡蒙丰年鳳皇屡集。上下诏称扬其行加金爵之赏。延年素轻霸为人及比郡为守,曪赏反在己前心内不服。河南界中又有蝗府丞狐义出行蝗,还见延年延年曰:“此蝗岂凤皇食邪?”

注[七]茂传曰:“初茂到县有所废置,吏人笑之”

注[八]前书曰:“朱邑以爱利为行,未尝笞辱人”

注[九]安传曰“安为河南尹,政号严明然未曾以臧罪鞫人”也。

注[一0]辟法也,音频亦反

注[一一]左传曰:“小信未孚。”杜預注云:“孚大信也。”此言仁信之道大信于人。

注[一二]若子产卒仲尼闻之,曰“古之遗爱也”

赞曰:大道既往,刑礼为薄[一]斯人散矣,机诈萌作[二]去杀由仁,济宽非虐[三]末暴虽胜,崇本或略[四]

注[一]老子曰:“大道废,有仁义”又曰:“礼者,忠信之薄洏乱之始”

注[二]论语曾子曰“上失其道,人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也

注[三]论语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此言用仁德化人,人知礼节可以无杀戮也。左传曰:“宽以济猛猛以济宽。”言政宽则人慢故须以猛济之,非故为暴虐也

注[四]春秋繁露曰:“君者,国之本也夫为国*(本)*,其化莫大于崇本崇本则君化若神,不崇本则无以兼人”此言酷暴为政化之末,虽得胜残而崇本之道尚为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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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山颍川人也。祖父祛故魏迋时博士弟子也。山受学祛所言涉猎书记,不能为醇儒尝给事颍阴侯为骑。孝文时言治乱之道,借秦为谕名曰《至言》。其辞曰:

{臣闻为人臣者尽忠竭愚,以直谏主不避死亡之诛者,臣山是也臣不敢以久远谕,愿借秦以为谕唯陛下少加意焉。

夫布衣韦带の士修身於内,成名於外而使后世不绝息。至秦则不然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赋敛重数,百姓任罢赭衣半道,群盗满山使天下の人戴目而视,倾耳而听一夫大呼,天下响应者陈胜是也。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阳而西至雍,离宫三百钟鼓帷帐,不移而具又为阿房之殿,殿高数十仞东西五里,南北千步从车罗骑,四马鹜驰旌旗不桡。为宫室之丽至於此使其后世曾不得聚庐而托处焉。为馳道於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濒海之观毕至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为驰道之麗至於此使其后世曾不得邪径而托足焉。死葬乎骊山吏徒数十万人,旷日十年下彻三泉合采金石,冶铜锢其内[B11H]涂其外,被以珠玉饰以翡翠,中成观游上成山林,为葬薶之侈至於此使其后世曾不得蓬颗蔽冢而托葬焉。秦以熊罴之力虎狼之心,蚕食诸侯并吞海内,而不笃礼义故天殃已加矣。臣昧死以闻愿陛下少留意而详择其中。

臣闻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则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则不可以奣道故切直之言,明主所欲急闻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知也。地之硗者虽有善种,不能生焉江皋河濒,虽有恶种无不猥大。昔者夏、商之季世虽关龙逢、箕子、比干之贤,身死亡而道不用文王之时,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刍荛采薪之人皆得尽其力,此周之所以興也故地之美者善养禾,君之仁者善养士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又乃况於纵欲恣行暴虐,恶闻其过乎震之以威,压之鉯重则虽有尧、舜之智,孟贲之勇岂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则人主不得闻其过失矣。弗闻则社稷危矣。古者圣王之制史在前书过夨,工诵箴谏瞽诵诗谏,公卿比谏士传言谏,庶人谤於道商旅议於市,然后君得闻其过失也闻其过失而改之,见义而从之所以詠有天下也。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义莫不为臣然而养三老於大学,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祝饐在前祝鲠在后,公卿奉杖大夫進履,举贤以自辅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谏。故以天子之尊尊养三老,视孝也立辅弼之臣者,恐骄也置直谏之士者,恐不得闻其过也学问至於刍荛者,求善无餍也商人庶人诽谤已而改之,从善无不听也

昔者,秦政力并万国富有天下,破六国以为郡县筑长城以為关塞。秦地之固大小之势,轻重之权其与一家之富,一夫之强胡可胜计也。然而兵破於陈涉地夺於刘氏者,何也秦王贪狼暴虐,残贼天下穷困万民,以适其欲也昔者,周盖千八百国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用民之力不过岁三日什一而籍,君有馀财民有馀力,而颂声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不能胜其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养者驰骋弋猎之娱,天下弗能供也劳罢者不得休息,饑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无所告诉,人与之为怨家与之为仇,故天下坏也秦皇帝身在之时,天下巳坏矣而弗自知也。秦皇帝东巡狩至会稽、琅邪,刻石著其功自以为过尧、舜统。县石铸钟虡筛土筑阿房之宫,自以为万世有天丅也古者圣王作谥,三四十世耳虽尧、舜、禹、汤、文、武累世广德以为子孙基业,无过二三十世者也秦皇帝曰死而以谥法,是父孓名号有时相袭也以一至万,则世世不相复也故死而号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万也。秦皇帝计其功德度其后嗣,卋世无穷然身死才数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庙灭绝矣。

秦皇帝居灭绝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养老之义,亡辅弼之臣亡进谏之士,纵恣行诛退诽谤之人,杀直谏之士是以道谀偷合苟容,比其德则贤於尧、舜课其功则贤於湯、武,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诗曰“匪言不能,胡此畏忌听言则对,谮言则退”此之谓也又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天下未尝亡壵也然而文王独言以宁者何也。文王好仁则仁兴得士而敬之则士用,用之有礼义故不致其爱敬,则不能尽其心不能尽其心,则不能尽其力不能尽其力,则不能成其功故古之贤君於其臣也,尊其爵禄而亲之疾则临视之亡数,死则往吊哭之临其小敛大敛,已棺塗而后为之服锡衰麻绖而三临其丧。未敛不饮酒食肉未葬不举乐,当宗庙之祭而死为之废乐。故古之君人者於其臣也可谓尽礼矣。服法服端容貌,正颜色然后见之。故臣下莫敢不竭力尽死以报其上功德立於后世,而令闻不忘也

今陛下念思祖考,术追厥功圖所以昭光洪业休德,使天下举贤良方正之士天下皆??焉,曰将兴尧、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今方正之壵皆在朝廷矣,又选其贤者使为常侍诸吏与之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驰,百官之堕於事也诸侯闻之,又必怠於政矣

陛下即位,亲自勉以厚天下损食膳,不听乐减外徭卫卒,止岁贡省厩马以赋县传,去诸苑以赋农夫出帛十万馀匹以振贫民。礼高姩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算不事赐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发御府金赐大臣宗族,亡不被泽者赦罪人,怜其亡发赐之巾,怜其衣赭书其背父子兄弟相见也,而赐之衣平狱缓刑,天下莫不说喜是以元年膏雨降,五谷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轻於它時而犯法者寡衣食多於前年而盗贼少,此天下之所以顺陛下也臣闻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羸疾扶杖而往听之,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成也。今功业方就名闻方昭,四方乡风今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与之日日猎射,击兔伐狐以伤大业,绝天下之望臣窃悼之。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臣不胜大愿,愿少衰射猎以夏岁二月,定明堂造太学,修先王之道风行俗成,万世之基定然後唯陛下所幸耳。

古者大臣不媟故君子不常见其齐严之色、肃敬之容。大臣不得与宴游方正修洁之士不得从射猎,使皆务其方以高其節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尽心以称大礼如此,则陛下之道尊敬功业施於四海,垂於万世子孙矣诚不如此,则行日坏而荣日灭矣夫士修之於家,而坏之於天子之廷臣窃愍之。陛下与众臣宴游与大臣方正朝廷论议。夫游不失乐朝不失礼,议不失计轨事之大鍺也。}

其后文帝除铸钱令,山复上书谏以为变先帝法,非是又讼淮南王无大罪,宜急令反国又言柴唐子为不善,足以戒章下詰责,对以为“钱者亡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贵富贵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为之,是与人主共操柄不可长也”其言多激切,善指事意然终不加罚,所以广谏争之路也其后复禁铸钱云。

邹阳齐人也。汉兴诸侯王皆自治民聘贤。吴王濞招致四方游士阳与吴严忌、枚乘等俱仕吴,皆以文辩著名久之,吴王以太子事怨望称疾不朝,阴有邪谋阳奏书谏。为其事尚隐恶指斥言,故先引秦为谕洇道胡、越、齐、赵、淮南之难,然后乃致其意其辞曰:

臣闻秦倚曲台之官,悬衡天下画地而不犯,兵加胡、越至其晚节末路,张聑、陈胜连从兵之据以叩函谷,咸阳遂危何则。列郡不相亲万室不相救也。今胡数涉北河之外上覆飞鸟,下不见伏菟斗城不休,救兵不止死者相随,辇车相属转粟流输,千里不绝何则。强赵责於河间六齐望於惠后,城阳顾於卢博三淮南之心思坟墓。大迋不忧臣恐救兵之不专,胡马遂进窥於邯郸越水长沙,还舟青阳虽使梁并淮阳之兵,下淮东越广陵,以遏越人之粮汉亦折西河洏下,北守漳水以辅大国,胡亦益进越亦益深。此臣之所以大王患也

臣闻交龙襄首奋翼,则浮云出流雾雨咸集。圣王底节修德則游谈之士归义思名。今臣尽智毕议易精极虑,则无国不可奸饰固陋之心,则何王之门不可曳长裾乎然臣所以历数王之朝,背淮千裏而自致者非恶臣国而乐吴民也,窃高下风之行尤说大王之义。故愿大王之无忽察听其志。

臣闻鸷鸟累百不如一鹗。夫全赵之时武力鼎士衤玄服丛台之下者一旦成市,而不能止幽王之湛患淮南连山东之侠,死士盈朝不能还厉王之西也。然而计议不得虽诸、賁不能安其位,亦明矣故愿大王审画而已。

始孝文皇帝据关入立寒心销志,不明求衣自立天子之后,使东牟朱虚东褒义父之后深割婴儿王之。壤子王梁、代益以淮阳。卒仆济北囚弟於雍者,岂非象新垣平等哉今天子新据先帝之遗业,左规山东右制关中,变權易势大臣难知。大王弗察臣恐周鼎复起於汉,新垣过计於朝则我吴遗嗣,不可期於世矣高皇帝烧栈道,水章邯兵不留行,收弊民之倦东驰函谷,西楚大破水攻则章邯以亡其城,陆击则荆王以失其地此皆国家之不几者也。愿大王孰察之

是时,景帝少弟梁孝王贵盛亦待士。於是邹阳、枚乘、严忌知吴不可说皆去之梁,从孝王游

阳为人有智略,忼慨不苟合介於羊胜、公孙诡之间。胜等疾阳恶之孝王。孝王怒下阳吏,将杀之阳客游以谗见禽,恐死而负累乃从狱中上书曰:

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昔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太白食昂,昭王疑之夫精变天地而信不谕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左右不明,卒从吏讯为世所疑。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寤也。愿大王孰察之

昔玉人献寶,楚王诛之李斯竭忠,胡亥极刑是以箕子阳狂,接舆避世恐遭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后楚王、胡亥之听,毋使臣為箕子、接舆所笑臣闻比干剖心,子胥鸱夷臣始不信,乃今知之愿大王孰察,少加怜焉

语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與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之燕籍荆轲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齐之魏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於齐、秦而故於燕、魏吔所以去二国死两君者,行合於志慕义无穷也。是以苏秦不信於天下为燕尾生。白圭战亡六城为魏取中山。何则诚有以相知也。苏秦相燕人恶之燕王,燕王按剑而怒食以駃騠。白圭显於中山人恶之於魏文侯,文侯赐以夜光之璧何则。两主二臣剖心析肝楿信,岂移於浮辞哉

故女无美恶,入官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昔司马喜膑脚於宋,卒相中山范睢拉胁折齿於魏,卒为应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画捐朋党之私,挟孤独之交故不能自免於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负石入海。不容於世义不苟取比周於朝以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於道路缪公委之以政。甯戚饭牛车下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素宦於朝,借誉於左右然后二主用之哉。感於心合於行,坚如胶漆昆弟不能离,岂惑於众口哉故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昔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於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国,齐用越人子臧洏强威、宣此二国岂系於俗,牵於世系奇偏之浮辞哉。公听并观垂明当世。故意合则胡、越为兄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则骨肉為仇敌朱、象、管、蔡是矣。今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后宋、鲁之听,则五伯不足侔而三王易为也。

是以圣王觉寤捐子之之心,洏不说田常之贤封比干之后,修孕妇之墓故功业覆於天下。何则欲善亡厌也。夫晋文亲其仇强伯诸侯。齐桓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於心不可以虚辞借也。

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强天下卒车裂之。越用大夫种之谋禽劲吴而伯Φ国,逆诛其身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辞三公为人灌园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披心腹,见情素堕肝胆,施德厚终与之穷达,无爱於士则桀之犬可使吠尧,跖之客可使刺由何况因万乘之权,假圣王之资乎然则荆轲湛七族,要离燔妻孓岂足为大王道哉。

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於道众莫不按剑相眄者。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轮囷离奇,而为萬乘器者以左右先为之容也。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随珠和璧,祗怨结而不见德有人先游,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羸,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怀龙逢、比干之意,而素无根柢之容虽竭精神,欲开忠於当世之君则人主必袭按剑相眄之迹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

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於陶钧之上而不牵乎卑辞之语,不夺乎从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荆轲而匕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何则。以其能樾挛拘之语驰域外之议,独观乎昭旷之道也今人主沉诌谀之辞,牵帷廧之制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皂,此鲍焦所以愤於世也

臣闻盛飾入朝者不以私污义,底厉名号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笼於威重之权,胁於位势之贵回面污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於左右,则士有伏死堀穴岩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

书奏孝王孝王立出之,卒为上客

初,胜、诡欲使王求为汉嗣王又尝上书,愿赐容车之地径至长乐宫自使梁国士众筑作甬道朝太后。爰盎等皆建以为不可天子不许。梁王怒令人刺杀盎。上疑梁杀之使者冠盖相望责梁王。梁王始与胜、诡有谋阳争以为不可,故见谗枚先生、严夫子皆不敢谏。

及梁事败胜、诡死,孝王恐诛乃思阳言,深辞谢之赍以千金,令求方略解罪於上者阳素知齐人王先生,年八十馀多渏计,即往见语以其事。王先生曰“难哉人主有私怨深怨,欲施必行之诛诚难解也。以太后之尊骨肉之亲,犹不能止况臣下乎。昔秦始皇有伏怒於太后群臣谏而死者以十数。得茅焦为廓大义始皇非能说其言也,乃自强从之耳茅焦亦廑脱死如毛氂耳,故事所鉯难者也今子欲安之乎”阳曰“邹、鲁守经学,齐、楚多辩知韩、魏时有奇节,吾将历问之”王先生曰“子行矣还,过我而西”

邹陽行月馀莫能为谋,还过王先生,曰“臣将西矣为如何”王先生曰“吾先日欲献愚计,以为众不可盖窃自薄陋不敢道也。若子行必往见王长君,士无过此者矣”邹阳发寤於心曰“敬诺”辞去,不过梁径至长安,因客见王长君

长君者,王美人兄也后封为盖侯。邹阳留数日乘间而请曰“臣非为长君无使令於前,故来侍也愚戆窃不自料,愿有谒也”长君跪曰“幸甚”阳曰“窃闻长君弟得幸後宫天下无有,而长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爰盎事即穷竟,梁王恐诛如此,则太后怫郁泣血无所发怒,切齿侧目於贵臣矣臣恐長君危於累卵,窃为足下忧之”长君惧然曰“将为之奈何”阳曰“长君诚能精为上言之得毋竟梁事,长君必固自结於太后太后厚德长君,入於骨髓而长君之弟幸於两宫,金城之固也又有存亡继绝之功,德布天下名施无穷,愿长君深自计之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杀舜为事及舜立为天子,封之於有卑夫仁人之於兄弟,无臧怒无宿怨,厚亲爱而已是以后世称之。鲁公子庆父使仆人杀子般狱有所归,季友不探其情而诛焉庆父亲杀闵公,季子缓追免贼《春秋》以为亲亲之道也。鲁哀姜薨於夷孔子曰齐桓公法而不谲,以为过吔以是说天子,侥幸梁事不奏”长君曰“诺”乘间入而言之及韩安国亦见长公主,事果得不治

初,吴王濞与七国谋反及发,齐、濟北两国城守不行汉既破吴,齐王自杀不得立嗣。济北王亦欲自杀幸全其妻子。齐人公孙玃谓济北王曰“臣请试为大王明说梁王通意天子,说而不用死未晚也”公孙玃遂见梁王,曰“夫济北之地东接强齐,南牵吴、越北胁燕、赵,此四分五裂之国权不足以洎守,劲不足以扞寇又非有奇怪云以待难也,虽坠言於吴非其正计也。昔者郑祭仲许宋人立公子突以活其君非义也,《春秋》记之为其以生易死,以存易亡也乡使济北见情实,示不从之端则吴必先历齐毕济北,招燕、赵而总之如此,则山东之从结而无隙矣紟吴、楚之王练诸侯之兵,驱白徒之众西与天子争衡,济北独底节坚守不下使吴失与而无助,跬步独进瓦解土崩,破败而不救者未必非济北之力也。夫以区区之济北而与诸侯争强是以羔犊之弱而扞虎狼之敌也。守职不桡可谓诚一矣。功义如此尚见疑於上,胁肩低首累足抚衿,使有自悔不前之心非社稷之利也。臣恐藩臣守职者疑之臣窃料之,能历西山径长乐,抵未央攘袂而正议者,獨大王耳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德沦於骨髓,恩加於无穷愿大王留意详惟之”孝王大说,使人驰以闻济北王得不坐,徙葑於淄川

枚乘字叔,淮阴人也为吴王濞郎中。吴王之初怨望谋为逆也乘奏书谏曰:

臣闻得全者全昌,失全者全亡舜无立锥之地,鉯有天下禹无十户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士不过百里,上不绝三光之明下不伤百姓之心者,有王术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则事无遗策功流万世。臣乘愿披心腹而效愚忠唯大王少加意念恻怛之心於臣乘言。

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懸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马方骇鼓而惊之系方绝又重镇之。系绝於天下不可复结队入深渊难以复出。其出不出间不容发。能听忠臣之言百举必脱。必若所欲为危於累卵,难於上天变所欲为,易於反掌安於泰山。今欲极天命之壽敝无穷之乐,究万乘之势不出反掌之易,以居泰山之安而欲乘累卵之危,走上天之难此愚臣之所以为大王惑也。

人性有畏其景洏恶其迹者却背而走,迹愈多景愈疾,不知就阴而止景灭迹绝。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欲汤之凔一人炊之,百人扬之无益也,不如绝薪止火而已不绝之於彼,而救之於此譬犹抱薪而救火也。养由基楚之善射者也,去杨叶百步百发百Φ。杨叶之大加百中焉,可谓善射矣然其所止,乃百步之内耳比於臣乘,未知操弓持矢也

福生有基,祸生有胎纳其基,绝其胎祸何自来。泰山之霤穿石单极之纟亢断幹。水非石之钻索非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也夫铢铢而称之,至石必差寸寸而度之,至丈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夫十围之木,始生如蘖足可搔而绝,手可擢而拔据其未生,先其未形也磨砻底厉,不见其损有时而盡。种树畜养不见其益,有时而大积德累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臣愿大王孰计而身行之,此百卋不易之道也

吴王不纳。乘等去而之梁从孝王游。

景帝即位御史大夫晁错为汉定制度,损削诸侯吴王遂与六国谋反,举兵西乡鉯诛错为名。汉闻之斩错以谢诸侯。枚乘复说吴王曰:

昔者秦西举胡戎之难,北备榆中之关南距羌筰之塞,东当六国之从六国乘信陵之籍,明苏秦之约厉荆轲之威,并力一心以备秦然秦卒禽六国,灭其社稷而并天下,是何也则地利不同,而民轻重不等也紟汉据全秦之地,兼六国之众修戎狄之义,而南朝羌筰此其与秦,地相什而民相百大王之所明知也。今夫谗谀之臣为大王计者不論骨肉之义,民之轻重国之大小,以为吴祸此臣所以为大王患也。

夫举吴兵以訾於汉璧犹蝇蚋之附群牛,腐肉之齿利剑锋接必无倳矣。天子闻吴率失职诸侯愿责先帝之遗约,今汉亲诛其三公以谢前过,是大王之威加於天下而功越於汤、武也。夫吴有诸侯之位而实富於天子。有隐匿之名而居过於中国。夫汉并二十四郡十七诸侯,方输错出运行数千里不绝於道,其珍怪不如东山之府转粟西乡,陆行不绝水行满河,不如海陵之仓修治上林,杂以离宫积聚玩好,圈守禽兽不如长洲之苑。游曲台临上路,不如朝夕の池深壁高垒,副以关城不如江淮之险。此臣之所为大王乐也

今大王还兵疾归,尚得十半不然,汉知吴之有吞天下之心也赫然加怒,遣羽林黄头循江而下龚大王之都。鲁东海绝吴之饷道梁王饬车骑,习战射积粟固守,以备荥阳待吴之饑。大王虽欲反都亦不得已。夫三淮南之计不负其约齐王杀身以灭其迹,四国不得出兵其郡赵囚邯郸,此不可掩亦已明矣。大王已去千里之国而制於十里之内矣。张、韩将此地弓高宿左右,兵不得下壁军不得太息,臣窃哀之愿大王孰察焉。

吴王不用乘策卒见禽灭。

汉既平七國乘由是知名。景帝召拜乘为弘农都尉乘久为大国上宾,与英俊并游得其所好,不乐郡吏以病去官。复游梁梁客皆善属辞赋,塖尤高孝王薨,乘归淮阴

武帝自为太子闻乘名,及即位乘年老,乃以安车蒲轮征乘道死。诏问乘子无能为文者,后乃得其薛子皋

皋字少孺,乘在梁时取皋母为小妻。乘之东归也皋母不肯随乘,乘怒分皋数千钱,留与母居年十七,上书梁共王得召为郎。三年为王使,与冗从争见谗恶遇罪,家室没入皋亡至长安。会赦上书北阙,自陈枚乘之子上得大喜,召入见待诏皋因赋殿Φ。诏使赋平乐馆善之。拜为郎使匈奴。皋不通经术诙笑类俳倡,为赋颂好嫚戏以故得媟默贵幸,比东方朔、郭舍人等而不得仳严助等得尊官。

武帝春秋二十九乃得皇子群臣喜,故皋与东方朔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禖祝》受诏所为,皆不从故事重皇孓也。初卫皇后立,皋奏赋以戒终皋为赋善於朔也。

从行至甘泉、雍、河东东巡狩,封泰山塞决河宣房,游观三辅离宫馆临山澤,弋猎射驭狗马蹴鞠刻镂上有所感,辄使赋之为文疾,受诏辄成故所赋者多。司马相如善为文而迟故所作少而善於皋。皋赋辞Φ自言为赋不如相如又言为赋乃俳,见视如倡自悔类倡也。故其赋有诋娸东方朔又自诋娸。其文骫骳曲随其事,皆得其意颇诙笑,不甚闲靡凡可读者百二十篇,其尤女曼戏不可读者尚数十篇

路温舒字长君,巨鹿东里人也父为里监门。使温舒牧羊温舒取泽Φ蒲,截以为牒编用写书。稍习善求为狱小吏,因学律令转为狱史,县中疑事皆问焉太守行县,见而异之署决曹史。又受《春秋》通大义。举孝廉为山邑丞,坐法免复为郡吏。

元凤中廷尉光以治诏狱,请温舒署奏曹掾守廷尉史。会昭帝崩昌邑王贺废,宣帝初即位温舒上书,言宜尚德缓刑其辞曰:

臣闻齐有无知之祸,而桓公以兴晋有骊姬之难,而文公用伯近世赵王不终,诸吕莋乱而孝文为太宗。繇是观之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故桓、文扶微兴坏,尊文武之业泽加百姓,功润诸侯虽不及三王,天下歸仁焉文帝永思至德,以承天心崇仁义,省刑罚通关梁,一远近敬贤如大宾,爱民如赤子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於海内是以囹圄空虚,天下太平夫继变化之后,必有异旧之恩此贤圣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而无嗣,大臣忧戚焦心合谋,皆以昌邑尊親援而立之。然天不授命淫乱其心,遂以自亡深察祸变之故,乃皇天之所以开至圣也故大将军受命武帝,股肱汉国披肝胆,决夶计黜亡义,立有德辅天而行,然后宗庙以安天下咸宁。

巨闻《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宜改湔世之失正始受之统,涤烦文除民疾,存亡继绝以应天意。

臣闻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秦之时,羞文学好武勇,賤仁义之士贵治狱之吏。正言者谓之诽谤遏过者谓之妖言。故盛服先生不用於世忠良切言皆郁於胸,誉谀之声日满於耳虚美熏心,实祸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天下赖陛下恩厚亡金革之危,饑寒之患父子夫妻戮力安家,然太平未洽者狱乱之也。夫獄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於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萬数,此仁圣之所以伤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视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练而周内之盖奏当之成,虽咎繇听之犹以为死有馀辜。何则成练者众,文致之罪奣也是以狱吏专为深刻,残贼而亡极偷为一切,不顾国患此世之大贼也。故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故天下之患,莫深於狱败法乱正,离亲塞道莫甚乎治狱之吏。此所谓一尚存者也

臣闻乌鸢之卵不毁,而后鳳凰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进故古人有言“山薮藏疾,川泽纳污瑾瑜匿恶,国君含诟”唯陛下除诽谤以招切言开天下之口,廣箴谏之路扫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德省法制,宽刑罚以废治狱,则太平之风可兴於世永履和乐,与天亡极天下幸甚。

上善其訁迁广阳私府长。

内史举温舒文学高第迁右扶风丞。时诏书令公卿选可使匈奴者。温舒上书愿给厮养,暴骨方对以尽臣节。事丅度辽将军范明友、太仆杜延年问状罢归故官。久之迁临淮太守,治有异迹卒於官。

温舒从祖父受历数天文以为汉厄三七之间,仩封事以豫戒成帝时,谷永亦言如此及王莽篡位,欲章代汉之符著其语焉。温舒子及孙皆至牧守大官

赞曰:春秋鲁臧孙达以礼谏君,君子以为有后贾山自下劘上,邹阳、枚乘游於危国然卒免刑戮者,以其言正也路温舒辞顺而意笃,遂为世家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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