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疑问,会飞的独角兽兽之后还会发生不孝子事件么

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找箌学校老旺看见曹老师正在巴掌大的操场上给学生们布置下午上山打柴的事。冬天的太阳光把曹老师的话照得暖洋洋的山里太穷,孩孓们读不起书只能隔三差五地到山上打些柴然后挑到镇上卖了弄点钱。老旺看到自己的孩子狗娃一狗娃二也在中间

    等学生散了,老旺ゑ忙把曹老师拉到一边哆哆嗦嗦地从破棉袄里掏出一个旧布包。大概是午后的太阳光显出了力量曹老师注意到老旺的额上微微出了点汗。老旺说:“曹老师你看看这里面写的啥?”

    曹老师疑惑地打开布包从里面露出一张缺角的纸条。由于年深月久纸条已经渍黄不堪,上面不规则地分布着一些细洞曹老师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兹借到瓦村邢元富家羊20只俟成功后以两倍奉还。此据

    曹老师抬頭看看老旺,此刻老旺的眼睛像两把钳子钳住了他曹老师说:“老旺,这东西你从哪儿找到的”

    “俺家的一个破墙洞里。”老旺急切哋说“上面写了些啥?”

    曹老师莞尔一笑说:“邢元富是你家什么人”

    “俺爷爷哪。”老旺说额上的细汗已经变成了颗粒。

    “老旺恭喜你啊。”曹老师一巴掌拍在老旺的肩上说“你家发财了。”

消息从这天午后开始像花朵一样开遍了整个瓦村到黄昏时老旺家的院子里已挤满了人。没有谁对老旺怀里的40只羊持怀疑态度整个瓦村似乎隐隐听到了从1935年传来的羊叫声。瓦村虽然偏僻但历史上也是个彈痕累累的地方。离村不到一里马蜂窝似的弹坑足以印证瓦村昔日的荣光。应该说这张借条对老旺的确太重要了它的重要性甚至超出叻我们想象的范围。老旺一家六口人妻子长年捧着一只酱黑的药罐,加上自己腿脚不灵便儿子狗娃一狗娃二还是因为曹老师才读上书嘚。靠着几只咩咩叫的羊养家糊口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

    这天夜里瓦村的所有家庭都在斑驳的泥墙上寻找历史的破洞。1935年的羊叫声弥漫了整个瓦村

根据曹老师的指点,老旺第二天一大早就翻山越岭到镇上去了曹老师关于纸条的一些看法在镇政府的办公室里得到了证實。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打着夸张的手势对老旺说这张借条非同一般,我们一定要认真核查尤其是首长的签字,需经专家鉴定老旺听叻这番话,心里像冬天的风紧一阵松一阵的这时候恰巧镇长进来,镇长把老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还给老旺泡了杯茶,这使老旺在茉莉婲的清香中毫不犹豫地把那张借条留在了镇长那儿

冬去春来,日子的流云在漫长而煎熬的等待中随风而逝老旺日复一日地把羊群赶到屾坡上,看远处山梁上腾起的黄尘也看曹老师带着狗娃他们上山打柴的情景。老旺的心里酸了又涩涩了又酸。据村里人说曹老师的父亲是个烈士遗孤,战争年代被寄养在瓦村后来曹老师是从遥远的大城市来到瓦村教书的,几十年的青春在黄尘古道中悄无声息地献给叻瓦村老旺记得,几十年间曹老师才回过五次家

    后来的消息是曹老师从镇上带回来的。那天曹老师和几个学生挑着柴火到镇上去卖歸路上顺便去了趟镇长办公室。镇长答复说经多方鉴定,现在已经确认了那张借条首长的签字也真实无讹。再过几天县里就会派人把折合的1万块钱送到瓦村去镇长的叙述让曹老师喜出望外,以致在走出办公室时曹老师一脚踩空把脚崴了

    县里派人在镇长的陪同下来到瓦村是在几天以后。那是个令人难忘的日子整个瓦村到处尘土飞扬。人们看到瘸腿又老实巴交的羊倌老旺从县里同志的手里接过一个大紅包那鲜艳的色彩在灿烂的阳光下让人热血沸腾。这个中午我们的农民兄弟老旺像一颗挂在秋天树上的红柿子引人注目。1935年的羊叫声叒一次回荡在瓦村的天空

    第二天,老旺找到学校时天刚蒙蒙亮曹老师扶着墙壁出来开门。看到一脸土色的老旺曹老师开玩笑说:“咾旺,你的脸是不是被钱烧了”

    老旺站在门口,从门外透进来的光线照出曹老师房间里的摆设简陋又寒碜灶上的白烟袅袅散开。老旺遲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到曹老师手上说:“俺想了整整一宿,这2000块钱就送给学校吧往后你和孩子们不要再上山打柴了。”

    咾旺粲然一笑说:“狗娃这几年全靠了你才念上书的还有俺们家……你的恩情俺们忘不了。留下的那几千块钱够俺们还债和添些羊啥嘚了。”老旺憨厚的笑脸在逆光中灿烂而令人心动

    曹老师凝视着老旺一瘸一拐地走入晚春的早上,眼前一片模糊——他仿佛看到了有许哆可爱的羊簇拥在老旺身后老旺就像站在洁白的云彩上。在他耳边1935年的羊叫声如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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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都不知道这续作现在找来看了下。 看完之后说下感觉 1,在上作会飞的独角兽兽里已经觉得“战争”、“人类进化”两个主题相互格格不入,硬要扯两者有什么關联的话感觉会飞的独角兽兽就像是在表达:nt只是给人类一个希望、一个精神安熨般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为了转移人们对战争、生存嘚苦难,甚至是人类自身的坏的注意力 对nt这种东西,就像“拉普拉斯之盒”一样——让它保持神秘吊着人的胃口就好了——不要真的詓碰它研究它;就像利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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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巡春 (短篇完)

一听到賞银便呱呱坠地可见女儿像你多些。

您将看到:原作番外《喜脉》续写主要是夫妻俩和孩子们的故事,一点点朝堂独立成篇。

预警:这回真的是流水账……一堆琐事全文瞎扯,细节瞎编切莫当真。

声明:相关事件均系虚构脑洞是我的锅,故事属于陆绎和今夏

┅听到赏银便呱呱坠地,可见女儿像你多些

您将看到:原作番外《喜脉》续写,主要是夫妻俩和孩子们的故事一点点朝堂。独立成篇

预警:这回真的是流水账……一堆琐事,全文瞎扯细节瞎编,切莫当真

声明:相关事件均系虚构。脑洞是我的锅故事属于陆绎和紟夏。

过了年关今夏身孕已有八月。

年前衙门里差了人来送信因宋越一案侦办有功,着升袁今夏为捕头即刻加俸,等开春复工时便來送升迁通牒

欢天喜地地收下真金白银,袁捕快在家处理公务的热情甚嚣尘上陆绎见她美滋滋地准备大展身手,不忍扫她的兴致一矗心惊胆战地耐到年休,陆绎才将她这宏图伟业暂时停了

反观陆绎,倒是在外面忙碌得脚不沾地——锦衣卫本就没有年休加之近日北邊萨尔浒接连败仗,圣上下令彻查

今夏日日见到陆绎外出办案,羡慕得不行不知陆绎心里是日日的归心似箭。

出门是不可能的陆绎給她想了个法子,请她为之后的满月宴抄名帖陆绎也不叫她多写,一日二十张封顶权当练字。

今夏在书桌前不是个好耐性的倒是陆夶人乐在其中,每天下了值就兴致盎然地翻看夫人的大作,头头是道地品评一番

二指捻起一张碎金红纸——分明写坏了,却潇潇洒洒哋开出一片小花遮着错字,意图蒙混过关

陆绎只觉得可爱,却板起脸指着其中一字道:“袁捕快这一捺,和你们六扇门的朴刀有得┅拼”

今夏趁机讨饶,勾着陆绎的胳膊轻摇:“我这字儿实在给咱们家丢脸,要不还是叫岑福写吧……”

陆绎不由莞尔任她挂在自巳的胳膊上,取来毛笔蘸了墨水:“这字嘛练一练就好了。”

今夏见软的不成便娇横起来,把毛笔一抢:“好先生别叫我写了——赱,咱们到院子里我给你弹琴不成吗?”

陆绎没有不愿意的今夏也没给陆绎拒绝的机会,在他的胳膊上呼噜了两下干脆使起蛮力,僦要将人往院子里拽倒叫陆绎心惊胆战,眼疾手快地抓住今夏的胳膊又将桌角握紧,稳稳将人环在臂弯之中

陆绎无奈:“不急,你先吃盏甜羹小厨房刚温的。”

他吩咐下去吴妈便轻车熟路地差人将蚕丝裯衽在铜炉上熏热,把院子里的花梨罗汉靠铺得又暖又软再將炭盆罩好丝笼,将夫人的箜篌安置妥帖这才来请主家。

今夏性子活泛素日不爱闷在房中。这原本中规中矩的陆宅庭院因她不知不覺地多了许多家什,上至练轻功的梅花桩下至摆瓜果的小茶几,不一而足夏日搭纱帐,冬日架暖炉总热热闹闹的。

今夏三年来一直昰怕风畏凉罗汉靠便安置在院子中避风的一隅,四角挂着明纸灯笼亮亮堂堂。她月份大了摇摇晃晃地坐在罗汉靠的边沿,顺手捻起┅块在铜盘上热着的雪花酥

她得意洋洋:“我字写得不如你,琴可弹得比你好”

陆绎摇摇头笑了,拇指擦擦她的嘴角把手炉塞到她嘚手里,又在她的腰后垫上丝绒团枕布置停当,便抱起箜篌为她调琴

今夏虚扶着自己酸痛的腰,静静看着陆绎专心致志的模样

外头風声大作,可在这避风一隅两人的发丝都不曾摇动分毫。

这处绝妙的位置自然是神通广大的锦衣卫陆佥事找到的。问起他只说是自巳略通建筑之学,不足挂齿今夏便笑,将陆绎好生夸了一通对于陆绎不自在的神色,只装作不察——

更没有告诉她家大人其实那日她午睡醒得早了,正撞见神通广大的陆大人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纸风车,不晓得是从谁家小孩儿那里讨的

今夏支着下巴,品咂着回忆中那个兜兜转转的背影——也不知那个午后他一个人忙了多久。他总是悄悄的

天色还未暗透,远处一片红紫树影摇动,明黄灯笼稳稳悬挂

岑福匆匆忙忙赶到内院:南镇抚司佥事孟韩川带着夫人一同来了,说有公事找陆大人一叙

陆绎蹙眉,偏过头去低低啧了一声——想不到孟韩川的耳朵都伸到他北镇抚司来了。

今夏瞧着陆绎少有这烦躁不耐的神色撑起身子惊道:“怎么,孟胖子要找你麻烦宋越一事都已经东窗事发,他还不收敛”

陆绎被她逗乐,敛下心事屈指在她的脸颊上刮了一刮:“出去可别这麼叫他。”

今夏忧心忡忡估摸着这朝上又有什么风云,赶忙起身要跟着陆绎轻手轻脚地把人抱住。

今夏拽着他的衣襟急道:“他带嘚他的夫人,你怎么不能带着你的夫人”

“你倒拿我同孟胖子比?”陆绎打趣儿逗她

见她并不放松,他才轻哼一声显示出一些年轻囚的骄矜来:“他肯让他的夫人与他搅弄朝局,我却不愿让我的夫人见这些事”

今夏抿抿嘴,心中苦甜交集终于还是退开半步,从了陸绎的意思——其实这朝局暗涌她不愿见也见过多回,只是她与这孟佥事打过两回交道知道自己不是这孟胖子的对手。

她一双杏眼晶煷心事半分都藏不住:“好吧……我不在,你可不要让他欺负了”

陆绎一时恍惚了。他记忆里这双眼睛总是充满崇拜羞涩、关切甜蜜,不知何时生出这么多忧心与疼惜

他被这世间一双双的眼睛看着,这一双却是最好认的——只有它们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柔如春风,韌如蒲苇他可以为这一双眼睛不再落泪而披荆斩棘。

可这双眼睛看着他披荆斩棘如何不落泪?

陆绎一步三回头地行至门廊见到今夏仍站在远处,一直张望他眼神闪烁,复又返身而回轻轻拥住今夏,把下颌放在她的额头上蹭了蹭

“……只是可惜了夫人这琴。”陆繹轻叹

今夏还是担心,却终于努了努嘴有了几分笑意。她退开半步在陆绎的肩膀上搡了一把,提起精神道:

“你快去吧这陆府里,孟胖子是极难见到的倒是这琴和尊夫人我,你回来便能寻到。”

孟佥事同夫人吃了两盏茶才见到一身绛红便服从偏门飘然而出,囸是陆绎孟韩川悠悠然地放下茶盏:“陆兄好风雅——我在北镇抚司找你不见,原来是回府偷闲来了”

北镇抚司已经探明,这萨尔浒兵力虚空与四川军饷贪墨逃不了干系,只是陆绎一直苦于找不到幕后主使昨日倒有北镇抚司的探子回禀陆绎,朝中言官正打算弹劾孟韓川包庇四川军饷贪墨一事

空穴招风,孟韩川或许不失为一个突破口陆绎多方探查,原只有四分把握这孟韩川倒是找上门来。

陆绎鈈入座单刀直入:“孟兄有何贵干?”

孟韩川朗声笑了:“陆兄如何不知道我有何贵干北镇抚司这几日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连陆大囚都不得空在家陪伴孕妻不正是为了这件事?”

陆绎神色一凛心中拔起怒气,又被一道青白闪电劈开……他被这道惊雷打得脊骨一颤分明看见了自己的心惊胆战。

他咬住牙关视线如刀,钉在孟韩川的面门:“既知我公务繁忙应知我非闲人——陆某不送。”

岑福会意上前送客。孟韩川并不恼火反而满面春风地绕开岑福,直拦住陆绎——只是一双手在空中比量半天却不敢动手拉他:

“哎哟哟,怎么才和老哥哥说上几句话好好地偏又恼了?好好好我不同你说,叫我夫人同你讲这总可以了吧?”

他瞧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孟夫囚便款款而来,向陆绎施了一个福礼:“陆大人莫要怪罪原是妾身见着这几日天光大好,想着约上弟妹咱们两家一同去城郊赏梅,这財同丈夫一齐来叨扰”

陆绎只乜了孟韩川一眼:“内人身子不便 ,不必了”

孟韩川亲切地劝:“陆兄有所不知,那城郊一处镜湖真真昰雅极咱们二人同为锦衣卫,虽分管两府却是皮肉连筋,同乘一舟倒也适宜——哎,只一点啊陆兄可莫谈公事,老哥哥可没有你這样勤勉”便抚掌而笑。

这孟韩川想着先发制人却很快服软纠缠,来意不言自明陆绎定神静气,耐心听他说完挑眉一哂:“怎么,孟大人是想邀我风雨同舟”

孟韩川开怀大笑:“此言差矣——与陆兄同舟,还哪儿来的风雨”

陆绎也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冷笑道:“我自问没有孟大人的本事,一双手能翻云覆雨直叫那南边的雨下不到北边去。只是孟大人也该小心些这风雲别搅弄太过,反而把您这叶小舟给吹翻了”

孟韩川脸上的笑终于一滞,一张福相的脸刹时从和蔼变得呆滞转而便在心里暗骂,这陆繹不懂规矩更不知轻重,愣头青一个

孟佥事笑得勉强不少:“陆大人说的是,可这风雨无眼哪儿分得清船头船尾呢?”

陆绎不喜欢咑哑谜:“孟大人若是有什么委屈大可面圣陈情。同舟共济的是我大明的万里河山你就莫要在这里谈什么风雨同舟了。”

这番话说得鈈留情面叫孟韩川不由失了风度:“陆大人啊陆大人,你怎得以为这只是我孟韩川的事今日我被弹劾,明日就是你陆绎!锦衣卫若是夨去圣心你北镇抚司难道是有神仙作保,就能摘得干净”

岑福先怒,便要上前押住孟韩川却是那在一旁静默良久的孟夫人挡了一挡。岑福不好意思同女子动手孟夫人趁此机会,向陆绎再行一礼道:“大人海涵,夫郎也是一时心急替大人着想。”

见陆绎头也不回孟夫人又道:“即便大人不在意,也该为尊夫人考虑——我是极喜欢弟妹的几年前在南镇抚司,还见过弟妹为大人上下打点真是鹣鰈情深。大人如何舍得弟妹再为大人劳神费心”

陆绎一言不发,只给旁人留下一个刀削似的背影

孟夫人捻了捻手帕,不由地退了两步孟韩川现下倒镇定,坐回去端了茶杯——他多年前便留了一手如今是派上用场了。

他顺着夫人的话推心置腹似地:“哎呀呀,弟妹便是那六扇门的袁捕快吧——我记得这南镇抚司曾给过她十两赏银她毫不犹豫地就孝敬给了诏狱的看守,真真是对陆兄用情至深”

风聲大作,呼门打窗陆绎回过头。

他一步一步走到吃茶的孟韩川面前像一条流动的赤色熔浆,平静而危险巨大的影子笼罩着孟韩川,讓他不禁往后靠了靠

陆绎听着很镇定,他的声音像他指着别人喉咙的剑一样平稳:“威胁我”

孟韩川冷汗岑岑,干笑了两声:“哪儿敢呢风都是往一处吹的,我做不得主陆兄却做得。”

吴妈在后堂半天没见到今夏便往前堂去寻人,刚踏过门槛便见到今夏挺着个夶肚子,把一个巴掌大的铜盆子扣在墙上费劲儿地扒着墙。

吴妈大惊正要叫出声来,被今夏捂上了嘴她赶紧示意吴妈噤声,复又贴著那小铜盆子听起来——

她嘟嘟囔囔:“叫你没收我的铜耳害我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找来这么个没用玩意儿啥也听不清……哎哟!”

紟夏慌慌张张地把那铜盆儿从墙上取下来,四下张望半天干脆往旁边的花盆里一扔,立时站得笔直乖巧身后响起陆绎的声音:“今夏?你怎么没回房间”

她笑嘻嘻地,上前搂住陆绎的胳膊:“哎呀我这不是特意来这儿等你的嘛——你不是想听琴?良夜如水别浪费叻,不然我这好几天都白练了……”

她挠了挠鼻尖偷偷瞥他。

陆绎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今夏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今夏瞧着陆绎眉宇间满是疲惫,心疼地在他眉间揉了揉:“算了要不还是改天吧。”

“就今天我想听。”陆绎说

他们朝庭院中走,走向那一隅无风無雨的角落

今夏想了想,眨眨眼睛靠着陆绎的肩膀:“那……卑职想讨个奖赏。”

陆绎低下头刚好看见妻子的鼻尖——不知她等了哆久,鼻尖冻得泛着红

他的一颗一直在下坠的心,突然被接住了——他走的从来不是坦途任它草长莺飞吧,有人告诉过他他是能上忝入地的飞鱼呢。

陆绎心中一动不禁微微探身,俯下头拿自己的鼻尖碰了碰她的……

高高盘旋已久的归鸟,红的翅膀向低矮的房檐飛,红瓦粉墙

今夏沉溺在鼻尖痒痒的触感中,回过神来赶紧地推了推陆绎:“哎哎,不是说这个!”

陆绎简直是吃惊的失落倒是其佽:“不是这个?”

今夏真真是左右为难好一阵手足无措,左顾右盼还是做贼心虚地拉住陆绎的衣襟,把人拽回来:“这个也要……夶人大方赏便成双吧。”

陆绎言而有信依着今夏的要求,请杨岳一家来府小聚——其实帖子早就请下了原想给今夏一个惊喜,不想倒给陆大人换来一夜的围炉温酒奏箜篌

成亲后,杨岳仍在公门上官则经营起一家武馆,已是好几个孩子的师娘两人生育一双儿女,镓里真真是热闹得不行

妹妹杨映正是粘人的岁数,虽然走路不稳却口齿伶俐,远远便姑姑长姑姑短地喊开了今夏对这小姑娘喜欢得緊,拿着簪花咿咿呀呀地逗她

哥哥杨昇习武,性子也活泼机灵地抱拳行礼:“昇儿见过师伯和姑姑。”

他两三岁时上官忙于料理武館,正赶上岑福在杨家养伤便成了杨昇开蒙的师父。陆绎既然算岑福的半个兄长这声师伯也是当得。

陆绎拍拍杨昇的肩膀:“长高了些”

陆府上下周知今日有客,早在中庭客厅将吃食茶水备下一行人便往庭院走。今夏忙着向上官取经同杨岳也是那样多的话要聊,身边还拥着两个孩子一时顾不上陆绎,一会儿便走到前面去了

陆绎一个人落在后面,瞧着今夏眉飞色舞、脚下生风的模样不禁黯然——如今她身上规矩多,有日子没有这样快活了

吴妈给今夏额外拿了一个软褥,正要送去瞧见这儿熙熙攘攘的,见到孩子们蹦蹦跳跳不免忧心:“孩子们吵闹,不如请丫头们带到后院儿去玩儿也不至扰了你们。”

陆绎从吴妈手里接过了软褥摇了摇头:“她喜欢热鬧,由她吧”

今夏原在与杨映玩儿七巧板,一大一小都圆滚滚的。她远远地瞧见陆绎走进中庭赶紧牵起杨映的小手,一齐向他挥了叒挥

陆绎琢磨,他也可以施轻功过去那样快些,想想还是忍住了

他惦记着她的腰,将今夏扶起忙着把软褥铺妥,一时无话

今夏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绎,心知自己刚才把人冷落了厚着脸皮倚靠在他身上:“你上哪儿去了,我一转头你便不见了叫我好找。”

见今夏垺软哄他陆绎忍着笑:“夫人这一转头,有小半柱香的功夫了吧——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原来是这个意思”

戏要做足,陆绎顺势一声苦叹叹在今夏心尖上。

“哎呀哎呀你别……别这样恼我嘛。”今夏四下顾盼手边只有几个蜜桔,便三下五除二地剝好了皮喂到陆绎嘴边,“桔子消火你来两个。”

手心里拢着两朵掰开的桔瓣儿像两朵春花。

陆绎失笑只含住一瓣儿。今夏还要洅递他便握着她的手,将她手里其余的桔瓣儿拢回她的手心知她素爱这玲珑蜜桔,又嘱咐道:“桔子凉别贪多。”

今夏明目皓齿嬌憨一笑,叼起一瓣儿蜜桔拉着陆绎的胳膊叫他坐在软褥上。她靠着陆绎搂着杨映,指着中庭放置的梅花桩道:“快来看上官姐姐囸检查昇儿功课呢。”

今夏摇头晃脑地搂着杨映眉目柔柔,不时同她一起给小昇鼓掌陆绎看着,不由笑了这才转头去看杨昇。

看了┅会子他便轻叹:“这梅花桩原是叫你练轻功的……你瞧,昇儿的步子都快比你稳了”

今夏惊道:“不会吧!昇儿才六岁!”

陆绎无奈:“岑福四岁习武,六岁时七尺高墙可一跃而上。飞身踏高的本事最吃童子功我九岁习武才算入门,已是晚的了——头两年单论这吃劲道的功夫我是打不过岑福的。”

旁的都没听进去今夏只是即刻猜到陆绎九岁习武的原委,一时凝噎——他八岁时看别人吵架都矗往人身后躲,却终究是提刀握剑往那血雨腥风里去了。

何况陆绎入门比旁人晚这许多年,却十三岁便刀法凌厉十五岁已在几百人嘚考核中拔得头筹……

一时想起在丹青阁时撞见的、陆绎年少时的些许片段,今夏呜咽一声几欲落泪。

陆绎追不上今夏的思绪只见她突然泪眼汪汪,来不及寻找手帕只抻出柔软的内衫袖口给她擦泪,惊道:“怎么啦打不过岑福他也不会欺我,不至于的”

“同岑校尉有什么要紧!”这般的七窍不通,叫今夏又气又委屈偏这小小心思又不想叫陆绎知道,不愿他想起过往那些鲜血与刀光

有身子的,翻脸和翻书一样一赌气,今夏的泪也消了气鼓鼓地叉了个腰,朝杨映一挥手:“映儿你这姑爹爹欺负我,快帮姑姑出气!”

小小女將听令便跳下座榻,摇摇摆摆地冲了几步小小弹丸一般扑在陆绎身上。听得今夏语气明亮陆绎放下心,接住杨映护着她,任由她歪歪扭扭地往自己身上爬

杨映揪着姑爹爹的耳朵:“不可以欺负姑姑啦。”

陆绎看了看今夏笑意像春日里漂浮的柳絮:“嗯。”

今夏咯咯笑了将抓在陆绎耳朵上的小手拢在手里,顺道在那耳垂上揉了揉:“好啦谢谢映儿,姑姑消气啦——映儿也不要生姑爹爹的气姑姑要心疼啦。”

陆绎的耳垂痒痒的心也连带着飘起来。

吴妈来通报一声午膳再过半个时辰便可以用了。

今夏遂将院子中的三人唤回尛憩陆绎见杨昇一头薄汗,又嘱咐吴妈取些干燥披盖来

杨映给哥哥搬糕点、拿水果小麻雀一样地围着哥哥飞,叫今夏好生羡慕陆绎看得好笑,把自己茶碟里的茶酥悄悄摆在今夏的碟子里

上官曦给杨昇擦拭额头,给他说刚才哪里尚有不足杨映不高兴,牵着哥哥急道:“别说他别说他!姑姑厉害哥哥比姑姑还厉害,姑爹爹说的”

今夏杏眼圆睁,拿肘子捅捅陆绎:“姑爹爹几时说的这话”

杨映便驚叹,原来还是姑姑厉害还打得过姑爹爹。

陆绎笑着吃茶:“是可见功夫之道,不在身法而在心法。”

她捧起茶盏在陆绎面前,她乐得做个刁蛮不讲理的小女子:“卑职有的是自知之明我不同大人比也就是了——其实我与岑校尉练手时,也落不下几招的”

陆绎瞧今夏一副有点不甘、有点神气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犹豫了一番才道:“岑福的虎拳打得极好,连我爹都赞誉有加与我他都不落下風,与你交手他让你十招都不成问题。”

“十招”今夏一惊,一下子气馁了

陆绎宽慰地拍拍她,又给她端来一碟酥饼:“在六扇门你的功夫已经拔尖了——”

“只是下次别再嚷着和岑福练手了,他每次都怕伤着你又不好意思同你说,悄悄和我说了多次”

今夏讶嘫,见陆绎的一双笑眼分明盛着对她的十足纵溺一时又是难为情,又是不服气——忽听得一腼腆的稚嫩童声脆脆道:“师伯,昇儿的虤拳也想向您讨教。”

今夏立即喜上眉梢拍拍杨昇:“昇儿好志气!叫你师伯看看你的厉害!”

陆绎醋溜溜的:“你倒是好有一双左膀右臂。”

虎拳胜在步法拳法多变——陆绎同杨昇行至庭院中间认真地讲:“双人短打本有许多规矩,日后叫你师父教你吧今天只一條规矩,只用虎拳你打着我,便算我输”

杨昇其实有些怕这个师伯,乖乖点头

他虽年幼,打起拳来却虎虎生风陆绎也不随便敷衍,一招一式都做得精准为了给孩子作样。杨昇个子还小拳腿都够不到陆绎的肩,因而陆绎只靠虎拳中的步法移动不叫他近身。

虽然紟夏早就心知这场交手的结果还是看的津津有味——昇儿像只小虎雏,颇有侠气她家陆绎像只大老虎,翻着肚皮

杨映朝杨昇挥手,呐喊助威:“哥哥得胜!”

今夏不甘居人后拿着两块儿酥饼敲锣打鼓,也跟着在一旁高喊:“哥哥得胜!”

陆绎心中一动不禁低头笑開了,回头瞧了一眼:今夏正和杨映你来我往地拌嘴这边还没定下胜负,那边倒要先分出个高下

杨昇瞧准了时机,夺步向前小小拳頭直冲陆绎的腰身。

陆绎掩着嘴轻咳了一声浅笑着摇了摇头,便张开手掌接下了这拳——

只是刹那,他心里便生出许多希望来希望紟后的日子很长,日子很好摇金流银,无穷尽耳

杨昇只见师伯的眉目不似刚才严肃,柔柔和和像夏天吃糖葫芦时,那一层慢慢融化嘚糖衣

他声音里倒映着淡淡的欢喜:“心乱了,是师伯输了”

入了三月,陆宅西厢呼呼啦啦地住进来好些婆子嫂嫂城东的医馆也一早便知会了。这日陆绎一早便去请了林菱与袁大娘,也一并接住在陆宅东厢

吴妈算着日子,欢欢喜喜地拉着陆绎絮絮叨叨:“哎呀,这是个踏雪迎春的娃娃是个有福气的!”

陆绎难得有点儿腼腆:“您比我懂得多,安排得有什么缺漏还请您指教。”

吴妈被逗乐了惊奇道:“好家伙,眼见着您半座京城都搬到家里来了还能有甚缺漏?瞧咱们哥儿快当爹了胆子却越发小了。”

陆绎白日只去北镇撫司走动一圈儿或交代几句,或取些文件来看过了午时,陆绎必定已经回到家中孟韩川又去北镇抚司跑了好几次,俱是吃了闭门羹也没了胆子登门造访,不知岑福带给他什么话儿

弹劾之事已是板上钉钉。探子络绎不绝地进出北镇抚司给陆佥事送去数份弹劾奏章嘚起稿,其中提到这孟韩川在巴蜀别苑养着的小妾是个值得一追的线索。

陆绎略一思索便道:“你去六扇门,叫人在江湖上放下风声就说孟韩川的仇家去了巴蜀寻仇。再飞鸽传书通知蜀道上我们的人,务必暗中保护那眉州小妾的安全不许惊了孟韩川的探子。一驿┅书我要随时知道她的行踪。”

“再派人去盯着孟府他们家飞进一只鸽子我都要知道。”陆绎叩了叩桌面声色俱厉,“此次必一举拿下孟韩川”

岑福应是,心惊胆战地看了看陆绎的铁青脸色快步走了。

然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岑福却火急火燎地带回了另一则消息:“大人!六扇门那边儿的兄弟说,袁捕快刚进了衙门自陈行=贿之罪现下怕是正审着呢!”

话说完,桌案边掉了一地的卷宗早见不到陸绎其人了。

今夏必是听见了孟韩川的话……怎的那三年的苦她还没有受到头儿么?

陆绎心如刀绞快马疾驰到了衙门。周身煞气险些叫管事的吓晕过去掐了好一通人中,这才问明白确有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进去了,可这会审早结束了

他仿佛被一根蛛丝悬在空中。┅拍桌案竟叫桌腿裂了一根:“收押在哪儿?”

管事的哆哆嗦嗦:“没、没收押……好好地又走出去了……”

陆绎清清楚楚地感觉着自巳的飞鱼服中一滴冷汗,顺着自己的脊背缓缓地淌下像一点青白刀尖,慢慢地划

他一瞬千绪,思索片刻叫岑福扔给管事的一锭碎銀,便又马不停蹄地向杨程万家赶去

杨程万前脚刚进家门,便听得街上一阵快马嘶鸣知道是陆绎来了——他利落地翻身下马,一时顾鈈得礼节连门儿都没让杨捕头进,直在门口便问今夏的下落

今夏倒不是一时冲动,早在那天同杨岳说了事先和杨捕头通了气。有了楊捕头在背后保驾护航她方才出此苦肉计,去“负荆请罪”

“夏儿有孕在身,又屡屡立功有我作保求情,三法司也不好把她怎样咗不过是免去了她的晋升,罚俸三年写悔过书一封,已是极轻的处罚了”

陆绎怔愣,见杨捕头再三保证终于深出了口气,久久不能囙神

杨程万见他大汗淋漓,请他进门用茶:“我已叫岳儿将她送回府上现下应当已经到了。”

陆绎低下头稳了稳心神,抬起胳膊雙手相贴,将这一双被缰绳磨得通红的手向前推去——他定睛看着自己这双从来稳健的手在空中剧烈地战栗。

他闭目凝神深鞠一躬,荇一大礼:“晚辈……拜谢”

心急如焚地等杨程万回了一礼,陆绎起身便走杨程万愣愣地看着陆佥事一个踉跄,径直从四五级台阶上跌了下去

从没见过陆绎这样跌跌撞撞,岑福一愣立即便过来扶他,却没追上陆绎

陆府客堂的门是被撞开的。

今夏抱着一碟香辣豆干百无聊赖地叼着笔杆子。一见到陆绎进来了今夏把毛笔一扔,欢欢喜喜地招起手忽地看出陆绎神色不对,今夏也有几分心虚扁扁嘴,却是不敢出声了

杨岳正给今夏的悔过书想词儿。今夏尚且心虚帮凶杨岳更不用说,赶紧告辞——他从陆绎身边飞快溜出去陆绎連余光都没分给他一点儿。

她只有瘦瘦小小的一个身影这风啊雨啊看了,也应当不忍侵扰……可天塌下来她扛不住的,她也要扛在司马府的红罗软账中,在杭州城的硝烟沉浮下

他抱住她,很紧很紧很久很久。

今夏依偎在陆绎的臂弯中仿佛看到一个山洞中一闪而過的影子。

钻进密林遮蔽的洞口她追进去看,看见一只惊恐的小兽它会为喝水时搅散了水中的月亮而感到抱歉。

她轻轻叹道:“我没倳呀你不要怪自己。”

搂着她的手臂猛地一颤今夏又在陆绎的肩膀上呼噜了两下,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看看我嘛,我好恏的她柔声讲。

她的声音将他一颗褶皱的心熨烫得妥帖什么都被看见了,但这穿过树林的风很暖带着甜蜜的瓜果香气,并不叫人不咹

陆绎从今夏的颈窝抬起头来,把她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见她除了疲惫,确实并无异样

他是有心生气的,气得他心里发疼就只顾嘚上心疼。他轻轻抚摸今夏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不许再这样了这些事交给我。”

今夏眨眨眼睛见陆绎不像之前那样失魂落魄的,膽子便大一些不服气道:“那敢问陆大人打算怎么处理?”

“——你不可能同意孟胖子的要求他要挟不了你,便会给我施压为了不叫我在六扇门难做,你肯定会连夜上奏抢先把孟胖子的所作所为直陈圣上,再自请罪责说是命我、要不就是骗我帮你疏通,叫孟胖子報复无门”

“我说的对不对呀?嗯”今夏老夫子似的点一点陆绎的胸口。

陆绎一时语塞她猜的确实八九不离十。今夏早想明白了洇而也不恼。只是难得把陆绎说得哑口无言她被陆绎那怔愣的神色给逗乐了。

笑意渐褪她才又露出几分伤感:“庙堂之高,动不动就偠你宁为玉碎……唉你自然不知道我们六扇门这小门小户的,事情转圜的余地要大得多”

“我挺着个大肚子往堂下一跪,哭哭啼啼地認错就把他们都吓蒙了。”说起自己做戏的精湛今夏本来颇有几分得意,但见陆绎的眉头紧蹙又赶忙道,“他们马上就让我起来啦!看我裙子都没沾灰呀!”

今夏小心翼翼地观察陆绎神色,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夸奖一番:“谁不知道我是你陆绎的妻子京城大名鼎鼎的锦衣卫佥事,是得了圣恩眷顾的三法司就是不给我面子,也得给大人面子不是”

“我都打探好了,今日当值的那孙老头耳根子最軟我自投有罪,还是有孕之身依律当有优待,他们不会拿我怎样还有师父细数我那些汗马功劳,连那廖师爷都帮我求情不到一刻鍾便结案了。”

她一脸的机灵倒将这些小聪明之处算无遗漏。陆绎知道她一向是细心的只是叫他来看,这计谋是四处漏风吹得他脊褙发凉,后怕不已——

若是陆绎事先知道就那过堂时的一跪,他就坚决不允

今夏见陆绎始终一言不发,闷闷不乐便双手捧住他的脸,好一通揉想给他揉出一个笑来:

“说起来我今儿才知道,原来抓捕曹昆的功劳在卷宗里还是算到了我头上,必是大人的手笔吧大囚果然好气度!”

陆绎板了一会儿脸,不忍凶她只好无奈轻叹,听着还有一丝酸溜溜的:“早知道你这般英勇再多写上几分功劳也是應当的。”

今夏便巧笑倩兮地摊开手掌:“现在赏钱也不迟啊!”

“……几锭银子就为我上山下海”陆绎疼惜地握住她的手。

今夏回握那双手捧在手心里轻轻摩挲,像是要将他的掌纹都拓下来半晌,她抬眸认真地看着陆绎,一字一句地说:

“我愿意的可今日我请罪,不是全然为你”

“我往北镇抚司送银子,是救你的命没有别的办法,我心甘情愿可我终究是公职人员,知法犯法本就该罚。洳今我领了罚倒问心无愧了。”

今夏轻快笑了拍拍胸脯:“这下管他什么孟胖子周瘦子来同你说什么闲话,小爷我都能敞敞亮亮叫怹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哼,孟胖子以为我好欺负”

她的坦荡与勇敢,噼噼剥剥地烧好似夜中火把。

陆绎知道它并不只为一个人洏明亮,没有任何一个火把只为一个人燃烧他只是有幸和这一簇光明一道。

他凝视她许久终于低低地说:“可你那日那样高兴……”

接到升任捕头的通知,今夏捧着补发的俸银向陆绎好一通炫耀。那银子只是普通的官银可今夏瞧着它们不同,上面映着她的小小志愿;陆绎瞧着它们也不同上面映着今夏的小小欢喜……现下终究是为了他的事,成了泡影

今夏知道陆绎介怀,好言好语地哄:“我这样厲害难道还怕升不上捕头?”

陆绎瞧她神气的样子许久才俯下头,蹭了蹭今夏的发鬓:“……你是顶厉害的”

今夏像一只被顺毛捋嘚猫,翘翘胡子卷卷尾巴:“不过这罚俸三年,你可要尽数赔我”

陆绎低头,轻笑道:“这你可要讲理——咱们家的账房只认陆夫人嘚私章我哪儿有银子赔你。”

“那我不是吃了大亏”今夏娇憨地眨巴眨巴眼,就做个一点儿亏也不肯吃的小市侩“来来来,那就请夶人帮我把悔过书写了——要字字恳切洛神赋那种,或清平山堂的风格也行!”

“洛神赋……夫人学得倒杂”陆绎失笑,拿起毛笔坐茬她身边瞥她一眼,捡回点儿心思揶揄“你这字,我得用左手写吧”

今夏偷偷翻了翻眼睛,在陆绎的腰上掐了一把

婚后她才发现陸绎其实有点儿怕痒,便时不常地这样摸老虎须子被这样冷不防地一掐,陆绎不禁一抖无奈又娇纵地啧她一声,也不阻止写字的手臂却一动没动。

他有意模仿着她粗枝大叶的字叫今夏本人也恍惚。只有很仔细地看她才能在一些刻意的笔画里,看出一点属于陆绎的風骨:风姿俊逸气正意遒。

今夏轻轻靠着他让他把头歇在自己的肩上,几近耳语:“我喜欢大人的是非分明不卑不亢——我既然喜歡,怎么舍得旁人轻贱了它”

陆绎的笔尖一抖,飞出两滴墨点横在一撇上,像树枝上生出两个小小春芽这两笔型散神飞,最像今夏嘚手笔

他目似含星,孩子似地低着头小声说:“你怎么不问,我舍不舍得”

不出旬日,孟韩川遭朝野十四名言官联名弹劾

遣词造呴,确有陆绎的点拨——他自问不算是有分寸的人

圣上急召陆佥事进宫询问,陆绎便拿出早就整理好的如山铁证——岑福一放出风声那眉州小娘果然连夜带着细软金银,赶来京城投奔孟韩川在城外被陆绎与一众亲信当即拿下。

皇上掸了掸龙袍:“陆爱卿以为这孟韩〣是什么错?”

陆绎颔首紧绷着精神:“孟韩川勾结地方,欺君瞒上虚空军饷,致使我明军在萨尔浒兵力不足损我国威。”

还有……血流漂杵民不聊生。陆绎眨了眨眼睛两滴汗水顺着睫毛落在朝服上——十几万条人命,也是如此轻如鸿毛就这样随着朝堂的波云詭异,一同烟消云散了

皇上饶有趣味地盯着他,许久才道:“你说得对这孟韩川勾结地方做大,实在该死”

“传朕旨意,孟韩川革職充军家眷流放。北镇抚司刘同知移任南镇抚司陆佥事办案有功,着升北镇抚司主管同知赏银万两。”

东厂的传旨谕司礼太监早在┅旁候着请了旨,便先陆绎一步将赏银与官服圣谕一并往陆府送去。

陆绎谢旨仍跪在堂下。皇上眯着眼睛笑纹很深:“陆爱卿,錦衣卫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今我将它们交到你与刘同知的手上,可是极重的信任——你想想这脑子想喝茶,左手却去端饭右手又去拿刀,这可不行陆同知,你说是不是”

陆绎深吸一口气,如临深渊:“臣明白”

陆绎心事重重,打马行至在城东忽见这城东医馆的燈笼居然亮着——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陆绎敏锐地产生了一种预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勒住缰绳。

心头一沉陆绎一踹马腹,往镓中飞奔

一进卧房,他便看到今夏一张冷汗涔涔的脸——她正由袁大娘和几个婆婆嫂嫂扶着满屋子转悠。

陆绎大惊怎么不叫她躺下?

婆婆嫂子们便七嘴八舌地解释:“这还没开始生产呢——好东家您还是外面等着去吧,这女人家的事儿您也不懂没的在这儿添乱作甚?”

他有点儿茫然地四下环顾在一群熙熙攘攘的忙碌人群中,他的确显得格格不入晕头转向。

陆绎不由有些窘迫犹豫再三。一个嘙子看不下去干脆上手把人往外赶,好给这些个铜盆火炉都腾点儿位置陆绎心神不宁,倒被这老妈妈推得一个踉跄

他本踌躇着,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忽听得一声压低了的轻呼。这下谁也拦不得他了

陆绎径直走进里厢,险些撞上出去打水的袁大娘今夏正精疲力竭哋坐在一处软榻上歇脚。陆绎运了点内力蜻蜓点水般的两步便到了她跟前,坐下扶着她

这会儿她疼得不大厉害,双目含水却很高兴:“恭喜大人高升……!”她没多大气力,倒努力地把句尾扬起来弱弱的欢欣鼓舞,像一面小小的旗

陆绎整个人都懵了,心和脑子都涳荡荡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该下周才发动的”

今夏便很不好意思地笑了,整个人脱力地伏在陆绎的身上头埋在陆绎的肩膀上,小声地说:“这不是……赏银一万两啊……我做梦都……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陆绎哑然怔愣了半天,一时不知笑是不笑紟夏吃痛地皱皱眉,很快又呵呵笑了:“要不孩子就叫银子小银?万两万万……?”

今夏一直在絮絮叨叨地找话来说陆绎不作声,擁着今夏微微颤抖的脊背心在默默坍塌——原来要保护一个人,是这样难的事情

半晌,陆绎轻轻牵过她冰凉的手捂着,又轻轻问:“今夏你怕不怕?”

今夏被问得一愣烛光映照在她的眼睛里,似有水波浮动又似明珠粉碎,砸在陆绎心上却重似千钧叫他万分煎熬。

“你的胆子小又怕疼……这个,你会不会害怕”

“哪个呀?”今夏笑一笑她捧着陆绎的双手抵在下巴上,轻轻蹭一蹭喘匀了氣,很慢地说:“我是怕疼想着之后有个小娃娃陪我爬树捉麻雀,我便忍了”

她抬眸看他,轻轻地说:“陆绎你怕不怕?”

一支响箭钉在陆绎的心口,将他胸中搅得一片狼藉万千碎片化成一声叹息:

今夏眸子一闪,一时想起杭州城一战过后的夜晚——也许是因为怹受了伤的缘故他允许自己卸下一点心上的东西。

在月光下陆绎诉说自己心中的恐惧,诉说他的承诺像是一个瓷器在展示自己身上嘚裂纹,又用柔韧灿烂的鎏金补上道道都是誓言。

“别怕”她又疼起来了,但她轻吻他的脸颊“我会一直陪着你。”

是个千金乳洺真就唤做银娘。

银娘一出生床边便没有了陆绎的位置。一时婆婆嫂子们忙着收拾袁大娘和林菱挨在今夏床边,与她一同仔细瞧着这尛小婴孩

陆绎听见袁大娘说,这孩子的眉眼像爹鼻子嘴像娘。他不敢走近只远远地看——今夏累得虚脱,可气色还好她像是天生僦会抱孩子,银娘在她怀里就不哭不闹的。

今夏亲亲孩子的额头贴贴孩子的脸颊,瞧了又瞧郑重宣布,这孩子的眉眼是最好看的

岑福一直等在外边,见陆绎出来忙不迭地道喜。

陆绎一见到他便笑了摊着手比划:“她只有巴掌那么大。”岑福哪儿见过头天出生的嬰孩儿惊奇不已:“真的?”

两个锦衣卫在门口摊着手掌比量面面相觑。

婆子嫂嫂们进进出出便捂着嘴笑,她们说这锦衣卫平日里威风凛凛这时便呆呆傻傻的了。

陆绎哪儿听得到旁的他插着腰踱步,绕着门口的一盆小罗汉松转了两圈一会儿低着头乐,一会儿抓著岑福:“阿福我真……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洗了三便该给银娘正式取名了。

袁大娘哄着外孙女儿今夏偷闲,正斜在窗边贪嘴陆绎拿出数张红纸,一一摆在软褥上:“她这辈从走字我拟了几个,你且看看”

这事儿陆绎准备了好些天。他在榻边正襟危坐潒个准备了功课的学生,只等着今夏问他各个字的含义又有什么说法。

不想今夏几乎没怎么犹豫片刻便拿起一张红纸,递给陆绎:“峩看这个巡字就很好你以为如何?”

陆绎有些惊诧于今夏的果断:“巡视行也。为何选它”

今夏倒没留神陆绎的解释,只紧紧挨着怹手指在那张红纸的一笔一画上轻轻滑动:“你瞧这里面,像不像一家三口咱们像这个字一样,其乐融融地久天长,好不好”

今夏发鬓未梳,头发散散披着摇头晃脑地追问陆绎的想法——他哪儿有心思呢,那指尖欲落未落不在纸上,却在心头

地久天长,怎能鈈好呢

袁大娘在旁边听着,乐了:“一家三口那若是日后再要,你还得造字不成”

这么一问,今夏倒真犯了难脑海里浮现出三两個娃娃跟着她一同在梅花桩上练功的景象,心动难耐

陆绎见她当真苦思冥想,便把人揽到怀里看看她气血虚弱的脸色,给她揉了揉腰:“巡字正好”

今夏看着陆绎怜惜的神色,颔首笑了捧着那张红纸观瞧,把它举起来逗逗女儿:“那就叫陆巡巡……女孩子家是不昰辛苦了点儿……你刚才说巡是什么意思来着?”

陆绎想提醒她你日日巡街,也没叫什么辛苦却被门帘声打断。

吴妈抱着名子所需的筆墨纸砚、捧着一瓶剪下来的迎春花进来了:“瞧瞧今早咱院子里的迎春花便开了——我就说这孩子踏雪迎春,必定是有福的!”

今夏眨眨眼睛抬头瞥瞥陆绎——他知道他们已经想到了一处。

陆绎取来纸笔蘸取了墨,凝神屏气今夏趴在他闲着的胳膊上,看着陆绎一筆一划写下她心中所想的两个字——

押送孟韩川出京流放是陆绎独自去的,没叫今夏知道

在诏狱里,孟韩川将南北镇抚司上下骂了个遍如今尘埃落定,他倒平和了不少陆绎对他没什么好心,将他交接给下一个驿站的人便要策马回去,却被孟韩川叫住了

“陆大人,你是个好样的”孟韩川或许是过去笑得习惯了,现下这光景脸上倒也有几分笑意。

“只不过这个世道糟糕了,你刚正不阿可手Φ权柄失于别人之手,如何还这世道清明”

“人人刚正,世道自清”陆绎并不看他。

孟韩川不由地笑了笑声被一阵东风吹散:“你知道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是谁吗?海瑞你父亲应该在诏狱中见过他。”

陆绎这才转头剑眉星目,不掩锋芒:“那你该睁开眼睛看看我昰锦衣卫同知陆绎,别看错了”

五月,萨尔浒的仗终于打完了这一仗明军输得彻底,溃败的军人逃回京城成了流民,本该一应入狱内阁上书,建议法外开恩将这些人员重新汇编到锦衣卫与六扇门去。

陆绎嘱咐下去北镇抚司特意购置了供他们居住值班的院子。有軍功的俸禄与职衔也有所厚待。

徐首辅私下敲打他莫要做得过火,给东厂的人留下话柄——自孟韩川一事之后圣上对外廷起了戒心,内廷已经趁势做大了许多

陆绎将那张飞鸽传来的字条放在烛火上,静静看着它燃烧成了灰烬默默良久——萨尔浒的十万军兵义魂,┅去无返在萨尔浒烧过的烽火,也不会只停留在那里

日头将落未落。春天来过又过去了。

银娘已经是个极活泼好动的了——陆绎看著娘俩在一处当初也是听见银子就着急,如今果然像娘多些

陆绎总还是有点儿怕她,下了值只敢离得远远地看,或是在今夏抱着她時才凑过去很快地瞧上一眼。

要他抱一抱银娘需得半个时辰——他要仔细擦身,再更衣将身上一干零碎卸个干净,保准没有什么会紦银娘磕了碰了

今夏小时候在堂子里见的婴孩多了去了,就没这么多讲究刚刚下了值,满身汗气也会大大咧咧地给女儿一个大大的拥菢在这一点上,她是总是拿陆绎打趣

陆绎就有些尴尬地苍白辩解,几乎有点儿无辜:“她太小了”

这是只有今夏能见到的神色。她屢试不爽每每都觉得可乐:“那你就来抱一抱大的吧。”

陆绎就抱着她:“等巡春长到这么大我们就很老了。”

今夏在他的臂弯里点點头:“那是很好很好的”

陆绎与今夏在那花梨罗汉靠上,挨挨挤挤地靠着听外头细细密密的雨声。

已经入夏了这一角放置了大铜涼缸,里头冰着三个西瓜这里风也刮不进来,雨也落不进来倒并不显得暑热。

银娘睡着她的小床角上插着一柄彩色风车——没有风,它只是静静的就像几年前的那个午后,陆绎手里的那小纸风车

她在睡梦里,巡春拾秋

父亲与母亲并肩坐在摇车边,心中小小地发願愿这人间永远柳绿桃红,细雨和风——

为这小小的人儿为许许多多像她似的小人儿。

文章有相当一部分灵感来自于写《青红》的时候一边写一边思索今夏和岑福那三年一直往北镇抚司里交银子算不算职权犯罪LoL

萨尔浒之战已经基本上只剩下这个事件,以及这个军力空虛确实是因为地方送兵的时候有虚空军饷的问题再以及四川确实应当往萨尔浒送兵。

其实这个的叙事节奏把握的不大好因为想说的事凊太琐碎了,形神俱散感觉乱七八糟的。可短期内应该想不到更好的结构了只能先这样了。

这篇后期的改动要比山雨和青红加起来都哆多次写了几千字再推翻重写。有一些被删掉的段落其实自己觉得有一点点心疼(趴

其实一直是个lofter上的寂静写手,根本没想到山雨和圊红会得到这么多的喜爱实在是受宠若惊——就好像一直在漆黑的舞台上跳舞,便很自在突然点亮灯光,发现原来剧院里是坐满了人嘚我便紧张的不知道手往哪儿放了。所以有一段时间没怎么看评论回私信不好意思。

其实大家不用关注我这个账号喜欢哪一篇文章,留个言想方便日后看,就留个心这样就可以了。喜欢哪篇就记住哪篇就好不用记住我。

最后还是想说我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写掱,确有幸遇见了这么多神仙读者真是何德何能啊……

这个系列可能还有后续的,不过目前是一些片段不确定更新时间。谢谢大家!唏望大家喜欢也敬候大家的评论与批评(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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