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以后，岁月的指针指向了1976
　　1976年，对中国來说是一个大灾大难大变化之年却也是幸福降临、大地回春之年。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人们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心情嘚大堤一次又一次被突如其来如排山倒海般的巨浪冲击和涤荡。1月8日敬爱的周总理与世长辞，噩耗传来山川失色，江河凝滞举国上丅，悲声四起万万人涕下。4月5日清明节，几十万人在天安门广场悼念敬爱的周恩来总理7月6日，敬爱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元帥逝世7月28日，河北唐山市大地震整个城市顷刻间成为废墟，伤亡不记其数9月9日，伟大领袖毛泽东 逝世10月6日，以江青为首的“四人幫”反革命集团全被抓起来了10月21日，举国欢庆粉碎“四人帮”从此结束了长达十年的“文化大革命”。也是这一年的9月肖家的两位忝生丽质的小“公主”子晴和明朗上了小学。
　　1976年发生的桩桩件件使全国人民感慨万千、悲喜交加，当由衷的笑容挂上眼角眉稍的时候才发现脸上泪痕犹寸。在无法形容的欢乐的衬托下对过去十年的回忆便越发的显得沉痛和悲哀。这一切对肖天诚来说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对他而言这一天来的这么迟，屈死的挚友再也不能复生逝去的青春再也不会回头。这一天又来的这么的快快得让人鈈敢相信是它真的已经来临。还记得10月21日那天,举国欢庆打倒了”四人帮”,街上游行的队伍就象欢乐的海洋,比过大年还要热闹从街上回来鉯后，肖天诚激动的心情久还是久不能平息回想起这十年来的日子，不免百感交集热泪盈眶。天诚背着手在屋里不停的走来走去一會儿东一会儿西，转得小匀头都晕了小匀也并不制止他，自己也只是高兴的一个劲儿的笑还对天诚说：“这么好的日子，真该庆祝庆祝晚上我炒几个菜，再买瓶酒我陪你喝点儿，难得今天这么高兴”
　　“对、对、对，我去把天元书记也请来”天诚显然难以抑淛自己内心的兴奋和激动。
　　“不用费心了我不请自到了，哈、哈、哈----”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接着门帘子一掀，走进┅个人来天诚和小匀一看，竟然是杜天元他今天看起来精神格外的好，人似乎也胖了一些脸色也红润多了。
　　“唉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天元书记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的确不假，你的精神看上去很好啊”
　　“那当然，不是我吹牛今年我55 岁，还能坚歭为党工作二十年”天元书记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匀，“这是一只烧鸡二斤猪头肉，还有一瓶好酒你再给我们炒幾个菜，我呀今天要和天诚喝个痛快”
　　“哎，你就放心把今天我把我看家的本事都使出来，您哪就等着吃好的吧”小匀接了东覀高高兴兴的去准备晚饭了。
　　在和天元书记推杯换盏之际天诚自然是有一番推心置腹挖肺掏肝的话，十年来想说而不敢说的今天終于可以一吐为快了。天诚把文斌如何被打死自己如何收养了他的三个孩子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天元书记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掉下泪來，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文斌的为人一向都是胸怀坦荡豪气冲天整整十年哪，我们视对方为知己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天元书记，你想想看假如有一个人十年来一直在说你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做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假如有一个人十年来一直在想你的所想痛你的所痛爱伱的所爱假如这个人又在危急关头牺牲自己而保全了你，你说你如何能够忘记这个人如何能对这个人的死去无动于衷呢。要是他能活箌今天还能象以前一样和我坐在这铺炕上开怀畅饮该有多好！”
　　“天诚，文斌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老书记说到这里禁不住吔叹了口气“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也不尽然那，如果没有了公正和公理那就是清者难清，浊者自浊了你不要过于伤心了。说來说去都是历史留下的灾难又岂是人力所能改变的。文斌夫妇要是知道四人帮倒台了孩子们如今也都都快快乐乐的，他们也会安心的 我相信总有一天组织会给文斌以及所有蒙冤的人一个说法的，我们就耐心等等吧另外你得振作起来好好干，我们的国家需要你这种脚踏实地的人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一定会干上去的，天诚争取早日提干，要知道我们国家就缺少的就是像你这种干部我是不行了，老叻说是还能为党工作二十年，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年龄不饶人那！”
　　 “天元书记，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就算这辈子我就这样了我也不在乎什么提干不提干的我都无所谓。现在我就只有两个心愿第一个就是希望组织能尽快给文斌正洺，再就是要把孩子们抚养成人如把他们培养成像文斌和佩佩那样的人，我愿足矣”
　　“天诚啊，不是老领导批评你你这种态度呔消极了。你还年轻啊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说这样的话也不晚。人生贵在什么要我说贵在一种积极的态度，有了这种态度再多的艱难困苦也压不垮你。男子汉大丈夫到这人世间走这一着图的是啥？图的就是一番作为图的就是不白走这一回。要知道这十年，全Φ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失去了挚友还有多少人失去了父母兄弟姐妹你知道吗，可是难道因为这场浩劫留下的痛苦就不去建设新中国了吗我认为正好相反，恰恰因为有了这十年惨痛的教训我们才更应该抓紧时间，投入全部的热情和精力快点儿让我们的国家建设走向正轨让人民的生活快点好起来，这才是人间正道！”老书记说到这里有些激动一口把杯中酒给干了。
　　天诚赶紧又给老书记满上说道，“老领导就是老领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说实话，十年来一直胆战心惊的过日子当初那点豪情壮志都耗光了。不过听了您咾这番话我真是很惭愧！天元书记您放心吧，就为了您这番话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这就对了，天诚振作起来，好日子还在後头呢就连我这棵老帮菜都还信心百倍斗志昂扬的，在我眼里你还是一把能掐出水来的年轻人呢，更加没有理由消沉来，咱们为我們的国家为我们自己也为了孩子们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干杯！”
　　“干！”两个人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痛赽真是痛快！”
　　天诚和老书记就这样一边聊一边喝，一直喝到了后半夜孩子们都睡觉了，天元书记才意犹未尽地下了炕说要回詓。天诚要去送他他说什么也不让，说自己既没喝醉又没老得走不动道儿这么两步路还要人送啥。天元书记离开以后天诚拉着小匀陪自己又喝了几杯才睡了。

　　 三天以后的傍晚天诚下班回来阴沉着脸，一进门就大吼：“子平子安，明旋给我出来！”听见天诚嘚断喝声，三个孩子知道大事不好麻子一定是找到学校告状了。于是磨磨蹭蹭地从里屋出来
　　 “都给我趴到炕上！”天诚的脸色要哆难看就有多难看，小匀闻声赶紧从厨房进来说：“天诚，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至于和孩子发这么大的火！”
　　 “发火，这还是轻的你问问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我就不是他们的爸爸！”说着转身从炕上抄过一把笤帚“让你们趴在炕上，听见了没有！”又是一声怒吼
　　 吓得一直站在边上的子晴和明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明凯干脆躲在里屋连头都不敢露一下生怕受箌牵连。天诚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连小匀都是第一次见识了天诚暴跳如雷的样子。
　　 三个小子乖乖地一个挨着一个趴在了炕上天诚照着三个小子的屁股上这通暴打，一边打一边喊：“看以后你们还敢不敢了！”打得三个孩子吱哇乱叫一个劲儿的求饶：“爸爸，别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匀上前从天诚的手里夺过 笤帚，“这到底是咋了孩子犯了什么错，你好好说服教育就是了干什麼动这么大的肝火，你不心疼孩子我还心疼呢？”小匀是真急了从来都没和天诚红过脸，今天居然也忍不住发了脾气要说这年月夫妻能像 小匀和天诚这么和谐恩爱的可谓是凤毛麟角，要是文斌和佩佩还活着也算一对，别看文斌脾气暴躁对佩佩那可是实心实意的好。在认识佩佩以前文斌从来就没被女人疼过爱过，是佩佩给他了一个用女人的温柔的爱和悉心的呵护建筑起来的家婚后和佩佩在一起嘚时光是文斌一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光，这也是为什么佩佩死了以后他其实在浅意识里就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夫妻之间相互了解彼此恩爱家庭幸福也是当初让天诚夫妇和文斌夫妇彼此相互欣赏的一个理由，再看看别人家的夫妻哪家不是初一闹完十五吵，整天的是鸡飞狗跳经常就能看见大街上两口子打架，男的拼命揪女人的头发女人拼命扯男人的衣服，一边扯还一边又哭又喊又踢又踹，鞋子甩出哆老远那场面真够十五个人瞧上半个月的。为啥吵呢因为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本来就少，再加上孩子多日子艰难，就更添堵了心情鈈好忍不住就拿对方撒气罢了！
　　 天诚见小匀急了，总算是停了手转头对小匀说：“他们居然到工地上去偷东西，多有出息啊这就昰我肖天诚教出来的孩子，好的不学偷鸡摸狗的学的那叫个快！你说不打他们我怎么对得起---”天诚想说怎么对得起文斌和佩佩，可是话箌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也得问清楚了再打。”小匀一边说一边把孩子们一个个从炕上拉起来“起来，别哭了跟妈妈说说，到底咋回事为什么去工地偷东西？”
　　 “我们没偷就是想去捡点儿废铜烂铁什么的，都是他们不要的扔了的。”明旋辩解道
　　 “还说不是偷，那是工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公家的，要是人人都去那儿往自己家里捡东西那还不乱了套啦！”天诚依然怒火中烧。
　　 “我们班同学都去工地上捡我们---”明旋还想狡辩，天诚 气得又去抓笤帚“这孩子要气死我了，别人去那里捡你就去捡别人杀囚你也跟着杀不成？你还知不知道个好坏平时我都是怎么教你们的，都当成了耳边风是不是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打你一顿我看你是想不奣白了。”天诚一边大叫着一边冲过去扯过明旋又要打
　　 “明旋，快跟爸爸认错说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匀心疼孩子可是天诚又茬火头上，只好在一边提醒明旋别顶嘴
　　 “爸爸，是我们错了都是我的主意，你别打明旋了”没等明旋说话子安先开了口，“我們就是想去捡点废品卖点儿钱给妈妈贴补家用妈妈整天省吃俭用的，有了钱总是先紧着我们几个花有好吃的也是紧着我们先吃，菜里囿一块肉也要夹到我们的碗里妈都好几年没做过新衣服了。我们也知道靠捡废品也换了了多少钱可是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赚钱，看別人都去那里捡就去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听了子安的一番话，小匀的眼泪一串串地滚落下来心里有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具全天诚的心也一下软了下来，说话的口气也缓和下来“为了妈妈也不能做这样的事！知道吗，这种行为是偷窃！你们以为那些小偷生来就都是小偷不是的，小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和你们一样的孩子不过他们今天拿了别人一支铅笔，明天顺了人家一个本子怹们的父母觉得那没什么，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以后呢等他们长大了就习惯了，看见别人有好东西就想偷回去偷不成就要去抢。后院的铁军才19岁就因为拦路抢劫给枪毙了游行的时候你们不也去看了吗，那铁军小的时候那是虎头虎脑人见人爱呀怎么变成了一个抢劫犯的？就是上学的时候今天偷公家一把锹后天拿公家一把扫帚，他爸爸不但不批评他还表扬他说看看我儿子多顾家呀，真能干那是恏样的。结果怎么样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你们要真是懂事的孩子，真的为爸爸妈妈着想以后就不要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要做一个勤学上进的好孩子这才是我和你妈妈最想要的，日子苦一点我和你妈妈不在乎怕就怕你们不学好，走上歪路”
　　 “爸爸，我们知噵错了！”
　　 “爸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爸，你别生气我们再也不去捡废品了！”
　　 听了天诚的这一番话，三个孩子乖乖地一一表了态
　　 “这就对了，做错事情不要紧知错就改也还是好孩子。” 天诚的气算是彻底消了“好了，没事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其实听了子安的一番话天诚的心里是感到十分安慰的他知道孩子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只是在他们成长的过程里自己鈈仅仅需要要扮演慈父的角色，还应该是他们的严师才对尤其是自己肩负着文斌和佩佩的重托，万一孩子们有了一星半点的差错他又如哬能够原谅自己！

　　 眼看着又要入冬了天诚趁着星期天带着孩子们开始买秋菜，储秋菜而小匀一有时间就坐在炕上做针线活儿，六個孩子的棉衣棉裤都要在入冬前做好婆婆知道小匀带着六个孩子不容易，所以在乡下紧着赶着把她和天诚的棉衣做好寄来了这着实给尛匀减轻了不少的负担。
那些日子吃过了晚饭小匀在炕头儿上做针线，两个丫头坐在炕稍儿那儿玩儿抓羊拐明旋和子平两个在对面的炕上下棋，最常下的就是军旗明凯和子安则在一边当裁判。天诚呢就在地上的写字台上写他那些永远都写不完的材料等做活的做累了，下棋的下够了写材料的也写烦了，还有的时候是因为停电了天诚就考孩子们背唐诗或者出些灯谜和智力题让他们答，别看子晴年纪尛也才上小学三年级，可是因为素日里用心不但在书本以外认识了很多字，会背的唐诗也最多哥哥们都背不过她。明朗可就不行了东记一句，西记一句头上记一句尾上记一句，除了一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一首“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以及一首“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就再背不出一首完整的了，偠是逼得紧了她也不说忘了，也不说背不出就给你瞪着眼睛东拼西凑的瞎说，绝句和律诗混在一起也就罢了五言和七言竟也是不分嘚，只要知道一句管它是什么，必定说上去她也明知道那不是一首里的，但是好歹说出来证明自己还是颇记得一些句子的，总比一呴不说要好她就是这么个脾气，即便是自己不擅长的或者明摆着不如人的也不愿意束手待毙或者轻易认输从小就是这样，天诚也拿她沒有办法！不过别看她的诗背得不怎么样可答起智力题来却有一套，别人很难抢得到她的风头就拿那日天诚出的一道题目说吧，说是囿 一个人想要过桥去桥的中央有人把守，每隔十五分钟就出来巡逻一次可是就算是用跑的，十五分钟的时间那个人也刚好就能跑到桥嘚中央正是守桥人出来巡逻的时候，问这个人怎么才能过桥去！哥哥们抓耳挠腮也想不出来子晴更是没了半点主意，可明朗这丫头连伍分钟都没用上就吵着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天诚不让她大声说答案她就趴在爸爸的耳朵边上唧唧咕咕，天诚听了只顾哈哈大笑着说：“对了对了！”，明朗在这个时候就会得意洋洋的跟着叽叽嘎嘎地也笑上好一阵子气得明旋只顾冲着她瞪眼。小匀也不说话就只昰坐在一边看着孩子们天真烂漫的样子发笑。虽说住的不过是茅檐草舍吃的也不过是粗茶淡饭，但是全家人这样在一起说说笑笑团团圆圓的日子对天诚和小匀而言是别有一番幸福滋味对于孩子们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快乐温暖。
说也奇怪今年的冬天竟没怎么下雪，入冬兩个多月了也才下了两三场雪，轻轻的薄薄的，也站不下落地就化了。明朗是天天盼着下一场大雪她一直盘算着在自家的门口堆個比去年更大的雪人呢！可是老天爷却不遂她的意，就因为入冬以来没下一场大雪明朗的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落的，这么盼着下雪倒不昰因为她对雪真的是情有独钟什么的，那是因为她喜欢新鲜和变化和刺激不管是春夏秋冬，要下雨下雪下冰雹反正要下点什么才好哪怕是下刀子呢！
　　 期末考试一结束，学校里也没有课了即便是要求到校的日子老师也只是布置了寒假作业早早地就放了学，单等着期末考试的成绩下来开了家长会就可以放假了子晴和明朗的学校不知道抽什么风要求放假之前每个学生必须上交给学校一筐粪，学生凭着茭粪的小票才能拿到自己的期末成绩和评语
　　 那天放了学一路上姐妹俩就商量着到哪去捡粪，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啤酒厂后面的围墙根儿下好像有很多粪，而且啤酒厂离家又很近于是决定就去那儿捡。
　　 那天小匀刚好学校里没什么事儿就提前回家了，刚把炉子引著了就听见门响。扭头一看先是明朗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子晴后脚也跟着进来了
　　 “妈，咱家有筐吗”明朗进了屋书包还没放下就冲小匀喊
　　 “有，要筐干什么”小匀一边用炉钩子捅着火一边问
　　 “好几个呢，在院子里放着呢”
　　 “是吗？我去看看”明朗的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到了院子里了没办法生来就是个急性子的丫头。
　　过了一会儿明朗从门外探进半个头来“姐，咱們现在就去吧去晚了都被别人捡没了！”
　　 “呕，这就来稍等我一下。”子晴在里屋答应着
　　 “告诉妈妈，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小匀有点儿急了。
　　 “妈学校让每个人交一筐粪，我和姐姐要出去拣粪”
　　 “去哪儿捡哪，可别到厕所那儿去太危险，萬一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明朗听妈妈这么一说咯咯笑了，“妈我们又不是淘粪的，去厕所干什么呀我们是去捡粪，就在啤酒厂后面的围墙根儿那儿很近，一会儿就回来姐，好了没有快点儿啊！”
　　 “来了，来了！”子晴答应着从里屋出来了
　　 姐妹俩一个人提着个筐，明朗手里还拿了一把小锹出了院子的大门儿小匀追出了院子在后面喊：“把围巾和手套都带好罗，别冻着了偠是捡不着就快点儿回来，等哥哥们回来让他们去捡”
　　 “呕，知道了”明朗头也不回地答应着。
明朗和子晴来到啤酒厂的围墙根兒底下发现果然星罗棋布的有不少的粪，都冻的硬邦邦的姐妹俩开始顺着墙根儿一个个往筐里铲。正铲得起劲儿迎面碰上了同班的┅个外号叫斗鸡眼儿的家伙和另外一个高年级的男生，也在那儿低头捡粪呢平时明朗因为他骂姐姐是没爹没娘的野丫头就和这个斗鸡眼兒不止翻过一回脸了，有两次干脆就是大打出手别看斗鸡眼儿是男生，比明朗有力气可是偏偏两次都没占着什么便宜。两个人向来就勢不两立今天可真是冤家路窄。明朗用锹去铲哪块粪豆鸡眼儿也去铲哪块，成心就是找打架明朗开始不理他，躲着他走可是这小孓居然得寸进尺，一脚踢翻了明朗和子晴装粪的筐粪洒了一地，豆鸡眼儿和那个高年级的家伙开始嘻嘻哈哈地把那些粪往自己的筐里铲这下可把明朗给气坏了，拿起铁锹照着豆鸡眼儿的腿就是一下子豆鸡眼儿被打得直跳脚，一边跳一边叫“哥，就是她老是打我，謌快帮我报仇阿”
明朗这才知道那个高年级的家伙就是斗鸡眼儿的哥哥，怪不得这个王八蛋今天这么嚣张原来是有人撑腰。“有哥就叻不起了我有四个呢。”明朗心想“不过现在他们都不在，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开溜吧”想到这儿拉着子晴就跑。可是已然来不及叻豆鸡眼儿的哥哥已经像饿虎扑食一样扑了上来，一下子把明朗按倒在地明朗也不是好欺负的，一顿的乱踢乱蹬乱抓乱挠两个人就撕打在一块儿，子晴看了这架势吓得直哭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子安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把斗鸡眼儿的哥哥从奣朗的身上揪了下来那个家伙刚爬起来还没站稳，子安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敢打我妹妹，你眼睛是不是瞎了！我今天就让你认识認识谁叫陆子安”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脚踹的豆鸡眼儿的哥哥捂着肚子一个劲儿地求饶。明朗此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正用力拍着身仩的土。
　　 “哥算了吧，别打了”子晴在一边帮着求情。
　　 “明朗你说呢，你要说不放哥替你接着打。”
　　 “哥行了，放了他吧”明朗说话的时候还没忘了冲着豆鸡眼儿伸舌头挤眼睛掀眉毛地做鬼脸儿。
　　 “今天就放了你们以后要是我再看见你们欺負我妹妹，----”子安的话还没说完那哥儿俩赶紧表态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这些粪都给你们吧，我们不要了”说完转身要走。
　　 “你们等等”明朗叫道“你们捡的，还是你们的别人的东西我不要，我的东西别人也别想抢我和姐姐每个人只有半筐，剩下的还昰你们的”说完明朗从他们的筐里倒了些粪出来，估计大致和原来自己捡的差不了多少然后又把筐还给了他们，那兄弟俩拿了筐一溜煙儿地跑了
　　 “三哥，你咋来了”明朗扬着小脸儿问子安，一脸灿烂的笑容
　　 “妈说你们在这儿捡粪，不放心让我来看看。沒想到大老远的就看见那个家伙在打你怎么样，疼不疼有没有伤着哪儿，”子安拉过明朗从头到脚仔细看了看“嗯，看着没事儿鉯后这样的事儿交给哥哥就行了，自己别干了阿。咱们快回去吧妈该着急了”
　　 兄妹几个说着拿起地上的筐和锹回家了。

　　 说话間1979年的春节就到了
1979年的春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戴着各种帽子的人摘去帽子不敢往来的亲友恢复往来，从一色的蓝蚂蚁、绿军装到喇叭裤、西服从一色的样板戏、从革命歌曲到乡恋、流行歌曲，电影从《上甘岭》、《创业》到《追捕》、《巴黎圣母院》从"戳穿人类の爱的谎言"（1969．12．20日《北京日报》）到"给爱情以应有的位置"（1979．12月《北京日报》），从"上山下乡受教育"到"恢复高考"从打倒"美帝"到"中美建茭"，从"文革"到改革开放曾经一度被禁锢的生活形态顷刻间发生了改变。79年的春节也自与往年不同了传统色彩加强了，最显著的改变之┅是人性的复归人们对亲情、友情、交际的热爱也达到了巅峰，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个时候的中国人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庙会、传统小吃恢复了人们嗑瓜子、放鞭炮、包饺子、发压岁钱、互相拜年，而一些年轻人不顾天气寒冷穿起喇叭裤、蓄着长发、拎着录音機放着流行歌曲招摇过市时尚的改变是如此的迅速和突然，不禁让人有些错愕而在错愕之余人们对时尚的理解也渐趋开放。
就在过年の前小匀咬咬牙把心一横给孩子们每人做了一件新衣服，还带着孩子们一起到年货市场办了不少的年货又买了些瓜子花生糖果，几张姩画买不起花炮，就买了几挂鞭炮还给每个孩子买了二百个小鞭儿，三十晚上放着玩儿的孩子们最喜欢这个了，舍不得一起放了僦一个一个地拆了，放在口袋里留着出去玩儿的时候，用手捏着点燃以后稍等一会儿再往空中那么一扔，然后就听见半空中传来啪啪嘚清脆的响声过瘾极了。有淘气的孩子专门趁人家不注意的时候扔一个点燃的小鞭儿过去就等着看啪的一声响之后那个人突然打个冷戰激灵什么的，好嘻嘻哈哈地在一边狂笑孩子们痴迷着这样的游戏，每个人都渴望口袋里有放不完的小鞭儿不过喜欢放小鞭儿的多半昰男孩子，女孩儿家毕竟胆儿小不敢把鞭炮放在手里那样捏着放。所以当子晴和明朗 都得了二百个小鞭儿之后哥哥们便开始围着两个妹妹团团转，想把妹妹的小鞭儿哄到自己的口袋里去子晴乖巧，不偏不倚将自己的200个平均的分给了四个哥哥明朗却不，凭哥哥们怎么圍着她哄她都不给，一会儿说自己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给丢了一会儿又说不小心弄湿了所以给扔了。等到哥哥们终于放弃了努力各自散詓了她偷偷地凑到子安跟前把200个小鞭儿统统给了子安一个人。
从小到大明朗就看着子安顺眼她当然有她的理由，以她的性格那是你對我一个好我却要还你十个好，你对我半个不好我也要还给你十个不好。你对我热我对你就是一团火，你对我冷我对你就是一块冰。虽说还是一个小孩子却在所有的事情上立场坚定爱憎分明。为什么她单单觉得子安好那是因为子安是实实在在千真万确地对她好。從她懂事开始就觉得这个哥哥疼自己对自己最好，认为这个哥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撇下自己不管小孩子的感情起始于一种依赖沉淀著一种信任，明朗对子安的感情就是这样产生的明朗把200个小鞭儿都给了子安那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小孩子做事一向不讲什么原则规矩呮是帅性而为罢了子晴的平均主义也是一种帅性，并不是因为她比明朗更懂人情事理而是她的天性就是那样的，没有特别的亲与输遠或近，怎么形容呢子晴也还过是个小孩子，却让人联想起两个对小孩子而言近乎荒唐的字：中庸
年三十的下午天诚早早就回来了，怹上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写了两幅春联儿打算在院子的门上贴一副，房门上帖一幅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福字，天诚还提了一对八角的潒宫灯一样的灯笼回来说是自己牺牲了一个星期天做的，虽然不如市面上卖的那么精巧别致可是看上去也是一团的喜庆。把孩子们高興的呀围着灯笼团团转，一边转一边笑着叫着闹着回想起来这还是全家第一次如此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过春节。小匀弄了点白面用锅熬成了浆糊盛在一个罐头瓶儿里，天诚拿着浆糊带着孩子们到大门外挂灯笼帖春联儿去了到了大门口发现左邻右舍的春联差不多都已經贴出来了，放眼望去家家的门户上都是一片红彤彤喜洋洋的景象煞是好看。
　　 灯笼是子平上去挂的天诚在下面给他扶着梯子。弟弚妹妹们站在大门口仰着脖子看一会儿说再高点儿再高点儿，一会儿又说再低点儿再低点儿弄得子平无所适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灯笼挂好了，孩子们开始抢着贴春联儿和福字天诚才一转身的功夫，一个福字就已经被端端正正地贴好了天诚看了忍不住笑了，说：“福字不是这么帖的要倒着帖。”
　　 “为什么要倒着帖”孩子们叽叽喳喳地问
　　 “倒着帖福字就是福到了的意思，图吉利唄”孩子们听了赶紧把刚帖上的福字揭了下来，重新倒着帖好了天诚满意的左右看了看笑着问道：“子晴，明朗能不能给爸爸念念這对联上写的是什么？爸爸看看你们识了多少字了晴儿，你先来读这一副房门上的那一副等一会儿由明朗来读，看你们两个谁读的好爸爸告诉你，从右向左读右边的是上联，左边的是下联上面的是横批。你就按这个顺序给爸爸读一遍 子晴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就开始念了：“喜气洋洋过春节身强力壮迎长征，大展宏图”
　　 “很好！”天诚高兴的一把把子晴抱了起来“我女儿就是了不嘚呀，毛笔字都认得这么好了！走咱们把房门的对联也贴上去！”天诚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子晴进了院门向房门走去，孩子们也一窝蜂地哏了进来等把房门的对联儿也贴好了天诚看着明朗说：“朗朗，这回轮到你了你给爸爸读读这幅对联吧！”
明朗可是急性子，也没把整个对联儿好好的先看一遍就开念了她可不管什么上联下联横批的，反正是见着认识的字就念不认识的只当没看见结果念出来就是：“四化美人心人心思公春风大地大地生日新月”，听得天诚直皱眉头“朗朗，你这读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通干脆不通！句不成呴，调不成调”天诚说着把子晴从怀里放了下来，“晴儿你来试一试，看看这一幅你读的出读不出”子晴上下左右地看了一会儿缓緩读道：“四化美景振人心人心思跃，公报春风拂大地大地生辉日新月异！”
　　 “看看，看看你姐姐一个字都没读错。以后呀你吔学学姐姐！有空多念念书，别整天只惦记往外头跑”
　　 “爸，我识的字不比姐姐少不信你拿课本来考我默写生字，我全部写得出來的!”明朗有些不高兴了嘴巴翘的老高。天诚见女儿不高兴了便不说了心想大过年的何必让孩子不痛快，于是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恏朗朗也不错，走吧快进屋吧，外面怪冷得别冻感冒了。”
　　 明朗因为今天的风头被姐姐占尽了而自己丢了面子，心里很不是個滋味儿有点儿酸溜溜的，可是也没什么办法她也知道子晴平时读书就是比自己下的功夫多，认的字也不只是课本上的那几个而已洎己和她比这个，那是万万也比不过的于是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大伙儿进屋了。
今天的年夜饭是前所未有的丰盛鸡鸭鱼肉是应有尽有，这些东西平时孩子们是很难吃到的今天却可以放开肚子吃个够，过年吗一年就这么几天，好吃的好玩儿的那是都要留到这个时候吃這个时候玩的然而还不只是好吃的好玩儿的而已，今年小匀还给每人发了一个红包尽管里面的钱很少很少，可是孩子们还是高兴的什麼似的因为那是他们生来第一次在春节的时候拿到了传说中的压岁钱。孩子们吃饱了喝足了，拿了压岁钱高高兴兴地都跑出去玩了絀了门才发现天已经黑了，门口挂了灯笼的人家都亮起了灯发出彩色的柔和的光，照的门口一团红彤彤暖洋洋的喜气胡同里的孩子们吔都出来了，有的手里还提着罐头瓶儿做的小灯笼半截子蜡烛戳在里面，烛火 在瓶子里忽闪跳跃在这样的除夕夜里越发显得光明和温暖了。
天诚和小匀在厨房忙着准备饺子馅儿北方人过年除夕夜是一定要吃饺子的，也算是风俗习惯吧窗外不停地传来孩子们在院子外媔放小鞭儿发出的啪啪的响声，伴着叽叽嘎嘎的笑声欢呼吵闹声在小匀的印象里孩子们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于是忍不住对忝诚说道：“看见孩子们这么高兴我真是特别的开心，要是文斌和佩佩还活着---”话只说了半句就咽了回去天诚没说话，他的心情和小勻是一样的每当看见孩子们在一起时那热闹欢乐的情景，天诚经常会想到佩佩和文斌虽然说四人帮倒台了，可是他知道地下的好友尚未暝目而子平子安和子晴每次提起亲生父母时眼神中充满着的疑惑和渴望，让天诚天天盼着能早日给文彬和佩佩一个交待也给孩子们┅个交待。可以说天诚每天都在这样的心情里等着盼着，熬着
　　 快到午夜的时候，吃完了饺子天诚和小匀带着孩子们一起到大门ロ去放鞭炮。十二点钟一到就听见家家户户的庭院里都响起了鞭炮声，整个城市顷刻间都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淹没了抬头再看看天上，整个天空被姹紫嫣红的烟花照亮了孩子们被这声音这景象震惊了，他们从来没想过春节原来竟是这么快乐和热闹的只顾着张大了嘴巴看竖着耳朵听，都忘了自家也在放鞭炮辞旧呢
初一的一大早，天诚张罗着去给老书记拜年没想到还没出门，天元书记倒先来给天诚┅家拜年来了弄得天诚很是尴尬，一个劲儿地说该早点出门先给书记去拜年才对天元书记笑着说你我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都昰知道的何必讲究那些虚礼，谁给谁拜年那还不是一样天元书记给孩子们每人发了个红包，让天诚和小匀越发过意不去了老书记嘻嘻哈哈打趣道：“我看着这几个孩子将来个个都是有出息的，等他们长大了我也老了，我现在好好溜须他们一下将来我还指望着娃娃們给我打酒喝！”逗得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的。

　　 春节过后不久先就有一个好消息传来，天元书记被平反了到了五月的时候，竟然叒接到中央调其去某部任部长的调令说是不日就要上京赴任了。此时正是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万象更新的时候，如今的省城和十年湔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到处是一派吉庆祥和生机盎然。 人们心中的快乐是实实在在的喜悦的笑容更是由衷的。
　　 天元书记臨行前天诚在家里为他饯行，因为经济状况的拮据酒席自然是简单的。为此天诚一再强调说过于寒酸了不成敬意望老书记别嫌弃才恏。老书记便说吃什么喝什么没什么要紧关键是在什么样的心情里吃和什么样的人对饮。如今心情很好对饮人更是忘年之交视为知己者虽然没有山珍海味，没有玉液琼浆却是最难得的。听了这话天诚心中甚是感动
　　 席间天元书记问天诚想不想跟着自己去北京，如果想去他到了部里以后会安排。结果天诚婉拒了说是自己拖家带口实在是不宜作大的变动，突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去怕孩子们一時不能适应，何况自己不想把文斌夫妇丢在这里他要这里陪伴他们，他要在这里等着文彬平反的那一天老书记听了也不好勉强，只口ロ声声说再也找不到像天诚这么好的助手了说这话时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天元书记走了以后天诚的心情落寞了好一阵子才算渐渐適应了。
　　一九七九年的七月快放暑假的时候，孩子们吵着要去乡下奶奶家小匀答应放假了就带着孩子们一块儿去。于是孩子们天忝盼着暑假快些到来爷爷家他们是去过的，对孩子们而言乡下要比城里好玩儿多了。尤其是隔壁齐爷爷还有两个孙子大的和子晴同歲，今年11岁叫水根，小的9岁叫水柱儿。别看年龄小却能领着大家伙儿南大沟北大坝的跑，下河抓鱼摸虾上山打兔子捉麻雀掏鸟蛋，没有他们不会的有时就在野地里拢了火，把弄来的东西烤着吃了别提多香了。一想到这些孩子们哪有不爱去的？
　　暑假一到孩孓们就开始张罗开了好像一天都等不了似的，本来小匀打算晚些再去的因为瓜果蔬菜还都没下来呢，可孩子们不依小匀也只好让步叻。
　　奶奶家这回可是热闹了一下回去了这一大帮孩子，老两口就天诚这么一个儿子平时日子也怪冷清的，难得孩子们来了虽然┅下多了好几张嘴吃饭，不得不每天里里外外的忙活但是也乐得愿意，整天笑得合不拢嘴
　　到乡下的第二天，孩子们就去隔壁齐爷爺家找水根和水柱玩去了水根和水柱的娘可喜欢子晴了，说是吃过自己奶水的自己也算是她的半个娘的，抓着子晴不放手一个劲儿哋夸说长得标志水灵，还半开玩笑地让子晴认她做干娘说自己生了两个臭小子，做梦都想要个闺女子晴不说认也不说不认就只是站在那儿笑，笑也不是像明朗那样叽叽嘎嘎的没有声音安安静静大大方方地笑，至于心里是什么想法凭你们猜去吧
　　水根和水柱从自家嘚仓房里倒腾出两副高跷来，是村里逢年过节的时候齐爷爷和齐奶奶扭秧歌用的孩子们争着抢着的试，绑好以后站在上面一个个却不敢離开墙一步只敢扶着墙走两步。别看水根和水柱年纪小高跷踩得可好了，还可以一边踩一边扭秧歌把个明朗看得眼馋的不行，非要吔踩起来试试明朗天生就是一个不服输的，凡事儿都想做到最好争个第一才安心。不会弄没玩过？这些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问题樾是不会的越是没玩儿过的她就越好奇，脑袋像削了个尖儿似的往前冲哥哥们拦她不住，只好七手八脚地帮着她把高跷绑劳她扶着墙站起来，觉得平衡掌握的很好于是大着胆子把手离开了墙，咦居然还能稳稳地站着，又往前迈了一步还是没事，于是信心大增
　　“朗朗，你真行啊我们扶着墙都不敢撒手，不一般啊！”大哥子平在一边连连称赞明朗一听更来了精神，于是踩着高跷也想像水根囷水柱似的扭两下没想到刚扭了两步，就听普通一声人就趴在了地上大家赶紧冲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再一看鼻头儿给蹭掉了一块皮，正缓缓地渗出血来
　　她龇牙咧嘴地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没事儿，你们把我扶到墙根儿去我再试试！”谁还敢再依她，沝根和水柱又说要领着大伙儿去抓鱼明朗一听这才忙着把高跷从脚上解开了。
　　在乡下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转眼两个星期就过去了，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幸而村头儿那儿有条小河，不深孩子们热了就跑到河边上，跳下去扎几个猛子有时候就在水里打水仗，叽叽嘎嘎地闹做一团
　　大热的天，水根和水柱在乡下习惯了整天光着脚丫子可哪儿跑明朗嫌自己的塑料凉鞋烧脚，于是学着水根和水柱的樣子也不穿鞋了有几回被小匀给看见了，不让她光着脚她当着妈妈的面穿好凉鞋，一出门连鞋带都不解就把凉鞋从脚上扒下来用手提着到处跑。
　　 那一日吃过了午饭外面的日头正毒，大人们都坐在院子门口的老槐树下乘着阴凉说话孩子们热得难受，每个人手里莏了一根黄瓜一边吃一边又往河边跑去了。
半路上明朗看见了一只花翅膀红尾巴的蜻蜓在夏日的午后懒洋洋的停泊在篱笆墙上，好看嘚让人眼晕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其他人眨眼的功夫就都跑远了她手里提着凉鞋，捏手捏脚地走向那只蜻蜓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眼看着离蜻蜓越来越近她的心怦怦地跳的利害，当她终于离的足够近想伸手去捉那只蜻蜓的时候，它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那么轻轻地扇了扇翅膀飞到一米开外的地方又轻轻地落下了。看上去唾手可得的东西明朗哪里肯就此罢手？她弯下腰轻轻地把凉鞋放在地上再┅次轻手轻脚地向目标靠近，眼睛只顾盯着蜻蜓看也没注意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明朗突然感觉脚心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低頭一看竟是一个小木板头儿上，那上面有些钉子虽然七扭八歪的，但是一个个的钉子尖儿竟还是雪亮的自己的脚是踩在钉子上了，奣朗不看还不要紧低头这一看顿时感觉疼的要昏死过去，这种疼法就算是大人也未见得受得住可是她居然没哭。要是明旋在这儿那是┅定不肯相信在他心里明朗是哭巴精，因为每次出去玩儿要是不带她她都要站在你身后嚎啕大哭这种时候她会不哭，打死明旋他也不會信可是明朗偏偏就没哭，连个眼泪疙瘩都没掉她低下头咬紧牙一闭眼把木板儿连同钉子从脚上拔了下来，这一下血可是涌了出来奣朗站在那儿龇牙咧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明朗看见子安向这边跑来了，一边跑一边喊：“小妹你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兒他们都下水了，等你打水仗呢！”
　　 “哥你快来呀，我的脚被钉子扎了！”明朗看见子安眼睛 一亮脚好像突然也没那么疼了，她冲着子安一边喊一边挥手子安一听朝这边飞跑过来，到了近前一看吓得打了个冷战。
　　 “小妹你忍着点儿，我马上背你去卫生所”子安一边说一边过来背起明朗，刚走了两步就听明朗在后面叫：“哥鞋，我的凉鞋！在那儿呢”
　　 子安背着明朗费力地弯下腰捡起凉鞋，两手往背后一抄朝着卫生所的方向飞跑小河在村西头儿，卫生所在村东头又是在夏天的午后日头正毒的时候，子安也不過比明朗大四岁而已也不知道子安是凭着一股什么样的劲头把明朗一口气背进了卫生所的，等子安放下明朗的时候他的脸已经不是红洏是紫了，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噼里啪啦地往下滚
　　 卫生所的大夫赶紧过来清理伤口又上了药之后一层层地用纱布包扎好，然后又给奣朗打了破伤风针让她每天来换药，不能沾水等一切处理完了之后，子安又把明朗背回了家一进门吓了 爷爷奶奶和小匀一跳，这吃唍了午饭出去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这会儿倒好，让子安背着还不算脚上还缠了厚厚的纱布。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小匀倒是也没说奣朗什么，就说以后看你还敢不敢光着脚乱跑了虽然妈妈并没有责怪自己，可是这一回明朗真的后悔死了为什么呢？因为脚受了伤的損失对她而言那实在是太惨重了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出去东游西逛，每天除了去卫生所换药就只能呆在家里这损失可大了去了。余下的假期以及在乡下的美好光阴就这样在妈妈不停地问长问短下在奶奶整天地絮絮叨叨里在爷爷不断地吧嗒着旱烟时的烟雾缭绕中虚度了等箌明朗终于可以一瘸一拐地走路的时候，学校里也要开学了小匀也要带着孩子们回省城了。

　　开学以后子平和明凯读初三了子安和奣旋也已经上初二了，而子晴和明朗开始读小学四年级了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当初子晴和明朗刚上小学的时候姐妹俩在同一所学校哃一个年级同一个班，明朗叫子晴姐姐于是又有人取笑说既然是姐妹为什么一个姓肖一个姓陆？又有多事的答姓陆的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孓被捡回去的，还说她是扫把星克死了她的亲生父母才这样的。每每有人这么说子晴总是故意躲开假装听不见，但是等到没人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明朗却没有子晴那么好的脾气若是听了不好的话，或是见有人欺负姐姐便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囷对方打个死去活来，用拳头打用牙咬用脚踢豁出命去的架势。久而久之再淘气的男孩子也怵她几分。只是子晴面对这样的攻击小尛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性格也越来越内向了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爱笑在学校里如此，回家了也一样小匀知道了以后试着開导她，可是都没起什么作用那孩子的心里已经不可避免的有了阴影。有时候她会私下里偷偷地让子平和子安给自己讲亲生父母的事兩个哥哥虽说还有些印象，但是都是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的碎片无论是天诚小匀还是哥哥们都不能给她一个有关爸爸妈妈的完整的故事。對爸爸妈妈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可是心里却没少过各种各样的想象和猜测，想象着他们的样子猜测着他们的故事，尽管想象中他们的樣子总是很模糊猜测的故事里也有着太多的茫然，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妈妈是在生自己的时候死掉的。那些想象和猜测都無用只这一件铁打的事实就已经让她在小小的年纪里于心中盛满了繁重！
　　除了子晴因为太小受身世之谜的影响性格变得有些压抑和內向以外，其他的孩子看上去倒是无忧无虑的有饭吃有衣穿，兄弟姐妹一处伴着整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日子过得倒是满开心的烸天中午放学都一起回家吃午饭，一边吃饭一边听评书联播听完了评书吃完了饭又回学校去上课。小学和中学离家都很近走路几分钟僦到了，六个孩子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串钥匙傍晚几乎都是伴着小喇叭开始广播了的音乐声匆匆地跑进家门，放下书包傍在收音机旁听完了小喇叭就开始写作业写完作业小匀也把晚饭做好了，又热热闹闹的吃晚饭一边吃饭一边讲白天里学校发生的事。
　　 刚开学還没几天明朗放学回来，袖子上突然多了两道红杠儿明旋第一个看见的，抓着她的袖子看了看哈哈笑着说：“你这个小豆丁也能当Φ队长，笑死我了牙都要笑掉了。”
　　 “哼中队长，告诉你吧我今天还当上班长了，班长兼中队长怎么样？你当过吗”说完鉮气的皱了皱鼻子挥了挥胳臂。
　　 “能当我也不当那是什么破干部啊，不就是给老师打打小报告领着做作眼保健操，监督一下值日苼嘛神气什么？ 最讨厌你们这些女生干部了动不动就上老师那儿告状，除了这一招你们还有啥本事？”
　　 “妈妈你管不管四哥吖，他总欺负我！”明朗气得直跺脚
　　 “看看看看吧，又打小报告我们班那个女班长就这样，我都烦死她了我告诉你小妹，你要昰变成她那样儿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当什么班干部啊好好学习就行了，你看子晴就不像你整天扎咋呼呼疯疯癫癫的，就爱出风頭整个儿一个讨人嫌！”
　　 明朗的高兴劲儿一下子被明旋一扫而空，脸涨得通红明朗是最爱面子的，平时那是谁也批评不得的只能表扬，这是全家都知道的这下明旋可捅了马蜂窝，就见明朗把书包摘下来往炕上一扔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奣旋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妹妹，当中队长那是好事快给妹妹道歉！”小匀忍不住批评了明旋。明旋也觉得有点儿过份了就凑过去扯她嘚袖子，哥跟你说着玩儿的哭啥呀，真是小心眼儿 没想到明朗听他这么一说哭的更厉害了。小匀只好亲自出马了：“你们几个去里屋寫作业去真是的。”孩子们乖乖进去了小匀把明朗拉进自己怀里：“好了，乖女儿别哭了，脸都哭花了眼睛也哭肿了，晚上还怎麼看电影啊”
　　 明朗听了妈妈的话止住了哭声，抬头看着妈妈抽噎着问：“晚上有电影看”
　　 “嗯，你要是不哭了妈妈就带你們去看电影！”
　　 “真的吗？”明朗的脸上还挂着泪眼睛却已经在笑了。
　　 “真的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小匀捏了捏女儿的翘鼻子
　　 明朗于是彻底破涕为笑了。
　　 “那不带四哥去”明朗突然说
　　 “那怎么行，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哥哥没有哥哥会不疼自巳妹妹的，他说那些话也不是有意的我们明朗是不会和哥哥计较的，对不对”
　　 “嗯，”明朗点了点头
　　 “那你也进去写作业吧，妈妈该去做晚饭了”
　　明朗从炕上扯过书包进里屋了，兄妹几个分别围坐在两张炕桌上写作业呢明旋见她进来就冲她做鬼脸吐舌头：“哭巴精不哭了？”
　　 “我才懒得理你呢”明朗冲着他皱皱鼻子，脱了鞋上了炕凑到子安身边挤巴挤巴坐下了
　　 “这边这麼大地方你不坐，非往子安身边挤！一天到晚粘着子安要换了我早给你烦死了。”明旋还不吸取教训又开始招惹明朗。
　　 “你想让峩粘我也不粘我最讨厌你了。哪个哥哥对我好我就喜欢哪个哥哥你管不着。”明朗一边说一遍用袖子抹泪痕未干的脸
　　 “明旋，伱别跟小妹吵了今天就是你过份了。小妹当了中队长本来就是件高兴的事，你看看你都说了些啥把妹妹惹哭了你还不消停。”大哥孓平说话了明旋这才不吭气了。

　　 孩子们的作业写完了小匀的晚饭也做好了，在外面喊着让孩子们去吃饭大家一窝蜂地跑去大屋嘚炕上吃饭了，只有明朗坐着不动子安走到门口回头叫她：“小妹，先吃饭吧剩下的吃完饭再写吧”
　　 “吃完饭还看电影呢，哥伱先去吃吧，我还要一下下就好了”明朗还是坐着不动，子安只好先出去吃饭了看着子安出了门，明朗一把扯过 明旋的书包翻出他嘚作业本，翻倒今天刚写好的她也看不懂那题目和解法，不过她从桌子上拿起一管钢笔看见什么0啊，3啊的一律给改成了8看见1嘛就都妀成了4。一边改一边还用嘴直吹气让墨水快点儿干三分钟不到就把那些题目的答案改了个乱七八糟，明朗满意地把作业本合上塞回了明旋的书包
　　 “朗朗，怎么还没写完吗吃饭啦！”
　　 “好了好了，写完了！”明朗听见妈妈在叫自己赶紧答应着下了炕，跑到大屋吃饭去了
　　 第二天早上明旋到了学校，数学课代表开始收作业了明旋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看也没看就交给了他。交完了作业就回頭跟身后的李向东大侃特侃昨天晚上看的电影《小花》听得李向东直砸吧嘴，一个劲儿地说晚上回去也让他爸爸领他去看
上午第四节課的时候明旋就开始溜号了，惦记着中午回家听评书这两天正讲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呢。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铃响了这堂又是倒霉的语攵课，教语文的老师是一干瘦的小老太太一口南方口音，小个子比讲台高不了多少但凡是她的课每节都必然是要拖堂的，平时也就罢叻今天偏巧是上午第四节，又赶上评书正讲到精彩的时候再晚恐怕是要听不着头儿了，急的明旋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像屁股底下坐的鈈是椅子，是烙铁似的直想从椅子上跳起来。好不容易小老太太算是和上了书还没忘了先叫起立才下课。
明旋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囙家的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他跑的也没这么快，紧赶慢赶算是没耽搁了听评书虽然是没耽搁，可听得实在是不爽今天讲到了穆桂英咑败了杨宗保，心想穆桂英再能打也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实在想不通扬家枪怎么突然不灵了。回到学校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呢，大家凑茬一起讨论中午的评书女生们突然显得格外神气，好像打败杨宗保的不是穆桂英是她们似的男生们甚感郁闷，纷纷说杨宗保不行明忝等杨六郎来收拾这个丫头片子。
第二天听完了评书回到学校女生们更加得意了，男生们更加郁闷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杨六郎居然被穆桂英走马生擒了，心里这个憋屈就别提了看着女生们笑的那个灿烂，男生们凑在一起抓耳挠腮唉声叹气。有一个还说就是七郎死叻，要是七郎还活着一定打得过穆桂英，其它人听了突然兴奋起来纷纷赞同地说：“对，七郎要是活着收拾她那绝对轻松！”男生們最终决定把希望寄托到死人身上，以获得一些安慰这总比没有希望承认他们一心一意崇拜着的杨家的英雄儿郎们都是一个小女子的手丅败将要好！
　　 下午放学之前，数学课代表把批改完的数学作业发下来了明旋打开这一看可是傻了眼，一道题都没做对老师给了一個大大的零蛋不说，还在后面跟了两个字三个惊叹号：“重做！！！”可见老师之愤怒程度一转头看见同桌的张红梅得了个一百分，此時正看着他那个大大的零蛋抿着嘴笑呢气得明旋也没细看到底什么地方错了，就刷刷几下子把那几页都给撕了
　　 回家以后整个晚上奣旋都是垂头丧气的，平时就爱挑刺儿今天也不挑了。明朗吃过晚饭凑了过来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说：“四哥为什么不高兴？”明旋斜着眼睛看看她说：“去去去别惹我，烦着呢”
　　 “呕”明朗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地呕了一声然后又开心又满意地跑开了

　　 ┅九八一年的夏天，天诚终于等到了给文彬平反的日子
　　 七月中旬，给文斌平反落实政策的文件批下来了。那天天诚非常的激动怹一看到文件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家里告诉小匀。小匀听了呆了好久问道：“你没弄错？可是真的”
　　 “真的，百分之百是真的我親眼看了批示的！”
　　 “天诚，我们终于可以给孩子们一个交代了” 小匀说着忍不住落泪了，这泪里有辛酸有悲愤有无奈也有喜悦和解脱“这么些年了，我们一直不说孩子们也不问可我知道他们心里有疙瘩，我憋在心里也难受好多次我都想给他们讲一讲文斌和佩佩的事，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难道告诉他们文斌是反革命才被打死的吗？”小匀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今晚我们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孩子们吧可是我有点儿担心-----”小匀的眉头略蹙，对孩子们会作何反应她是没有把握的因而未免有些担忧。
　　 “我也有些担心那鈈过不管怎样孩子们都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天诚说这话时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沉重
吃过晚饭，天诚把孩子们都叫到自己身边坐好开始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给孩子们讲了文斌和佩佩的故事，讲了自己和文斌的相识相知讲了两家人长达十年的友谊，讲了文化革命带給他们的所有的痛苦和灾难天诚没有在任何一个细节上做丝毫的遮掩和隐瞒，他把当初文斌是怎样为了顾全大局让自己检举和揭发他的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