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秀才闹县官不如现管好好

第十三章 秀才蒙冤 太守遭陷(1)
第十三章 秀才蒙冤 太守遭陷(1)
  淫心突起的贺豹暗暗地与陶宗商量,意欲劫掠这宗买卖,他别的财物一概不要,全给陶宗,单要李氏作个妻房,二人计议停当,又悄悄地通知了杨芳,杨芳因是雇工,不敢多言。
  一路北侠游兴甚浓,将近杭州时听人传说道:&好了!杭州太守可算换了人,我们的冤枉可该诉了。&书中晚表,众人谈话间新任太守倪继祖已为审清马强一案微服私访霸王庄。
  仔细打听,北侠却晓得此人,这才有了霸王庄北侠救太守。
  你道太守是谁?让我们慢慢叙来。只因春闱考试,皇帝命包丞相主考,待三场考完,御览考卷中没有包公侄儿,皇帝便请来包公询问:&包爱卿,你家侄儿世荣为何没有参加?&
  包公对皇上说:&我因为受您之命主持考试,当然就该让我的侄儿回避考试,因此不把他算在考生中。&
  天子听了,反而不高兴,对包公说:
  &我大宋国开科取士,是为国家选拔栋梁之才,让贤能人士治理国家。你这样做,一来国家失去选择人才机会,二来世荣孩儿不能为国尽忠,此行不对呀!&
  于是皇帝传下圣旨,单独为世荣主持考试,测其才学。世荣听了这个消息,非常高兴。到了考试那一天,果然发现包世荣聪明过人,满腹经伦,胸怀大志。龙颜大悦,钦点包世荣的传胪,用为翰林院庶士。在金銮殿上,包公叔侄磕头谢恩。
  不几天,皇帝布宴为亲选翰林院学生庆功,大家欢乐了一场。琼林宴之后,包公想起侄儿年龄已到,亟须完婚。于是给、皇上递了一本给包世荣告假还乡完婚的奏折,言明三个月后返京供职。圣上准奏,并赏赐了不少东西。
  这一天,包世荣辞别了叔父,带了邓九如,穿了黄马褂,衣锦还乡,亲族县吏,地方豪绅,纷纷前来祝贺,一为世荣中举皇上钦点,二为世荣与姑娘玉芝完婚。玉芝姑娘与世荣青梅竹马,上学以前两人随父母往来走动,天天在一起玩,直到各自入了自家府上私塾,见面才稀少起来,后来一年逢节仍得一遇,但两人感情日渐加深,每次相会都有谈不完的话。
  这种情缘让世荣父母发觉,认为与玉芝姑娘订婚没什么不好,两家仅仅是朋友往来,不是近亲。这正合了年轻人的心愿。世荣长大后去找叔叔包公,接受社会锻炼。玉芝姑娘在闺房之中绣花养性。
  今有良缘佳期,可早日完婚,了结双方相思之苦。洞房花烛夜,两人倾诉衷肠,愿相敬如宾,结百年之好,白头到老。夜深熄灯,软床之上卿卿我我,互相抚慰,性潮起伏,水火交融。
  包世荣婚期三个月,日子较长,暂且不表,却说东京开封,只因杭州太守出现缺任,皇帝钦派了新中榜眼用为编修的倪继祖。接了圣旨,倪继祖非常高兴,也感到责任重大,不敢迟延,先拜访老师包丞相,包公勉励了不少言语。倪继祖一一谨记在心,然后告假还乡祭祖,皇上同意他祭祖之后立刻赴任。
  倪继祖当此大任,他是何人,是哪个朱门大户的儿子呢?这其中有诸多故事,我们不妨先来考究一番。
  要讲倪继祖的故事,需先从他的出世讲起。
  二十多年前,扬州甘泉县有一位饱学儒流,熟读经书,文雅品端,此人名叫倪仁,自幼定了同乡李太公之女为妻。什么聘礼呢?倪家有祖传的一枝并梗玉莲花,是个无价之宝,晶莹光润无比,拆开却是两校,合起来便成一朵。
  倪仁视为珍宝,与未婚妻子各佩一枝。
  待倪仁二十五岁光景,家父与他娶妻成家。李氏生得美貌,倪仁品学兼优,人们皆夸两口郎才女貌,甚是般配。这对夫妻也知道珍惜感情,生活得和和美美,白天倪仁下地耕种,李氏在家缝补做饭,等丈夫归来。晚上倪仁秉烛夜读,妻子陪伴一旁,捶背研墨,两人感情日密一日,渐渐地李氏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吃得愈来愈多,呼吸越来越粗。又过了两个月,腹已有胎动,合家人甚是欢喜,估计离孩儿出世不远了,家中不久能又添新丁。
  这天,收到泰州亲戚来信邀请夫妇前往居住,李氏感到行动不便,打算不去,可倪仁坚持要妻子陪伴,为了讨丈夫欢心,李氏勉强同意前往,他们觉得水路平稳,免得李氏呕吐腹痛。在码头租了船只,这船户有两个主人,一名雇工,主人分别叫陶宗、贺豹,帮闲雇工名叫杨芳。天下总是好人多,但也有不法之徒以从事生意为名谋人钱财。这陶宗贺豹就是做水面上生意的,凡是乘船客人有行李辎重露在他眼里,多数遭他们暗算,很少有逃过去的。
  如今倪仁雇了他们的船,虽无沉重行李,但贺豹见李氏生的美貌,乳丰腰圆,没看出是有身孕,以为李氏是有福之人,这个光棍觉得压上去,似乎浮在海绵之上暄乎暄乎的,美梦使他不顾别人幸福,要拆散这对恩爱夫妻。
  淫心突起的贺豹暗暗地与陶宗商量,意欲劫掠这宗买卖,他别的财物一概不要,全给陶宗,单要李氏作个妻房,二人计议停当,又悄悄地通知了杨芳,杨芳因是雇工,不敢多言。
  一天,船行到了扬子江,有一幽僻之处,乘他们夫妇不备,二贼子将倪仁抛向水中,这倪仁是旱鸭子,不习水性,扬子江水深流急,不一会倪仁力气用尽,喝了几口水便沉了下去。陶宗收了行李,贺豹便来逼勒李氏。李氏哭诉道:&我怀孕已有九个多月,分娩日期已经不远,即使成亲,也得待孩子出生以后再说。&
  那贺豹本来不依李氏,伸手把她抱住,一双大手在她身上乱摸。李氏又哭又闹,杨芳于心不忍,在一旁劝贺豹行个方便,他老老实实地言讲:&她丈夫已死,难道还怕她飞上天不成?&
  贺豹听了也觉无奈,李氏肚子便便,干什么都不方便,只能等等再说,暂时作罢。
  杨芳是个心地善良,同情别人的汉子,他见此情景,心里暗想:&他们作恶,将来必有事发的那一天,难免把我拉进去陪着蹲监。再者看这妇人哭得可怜,我何不想想办法呢?&想罢,他便沽酒买肉,庆贺他们一个得妻,一个发财。二人见他殷勤,一齐说道:&何若要叫你费心呢?你以后真要入伙,我等按三七与你股份,你说好吗?&
  杨芳听了心里暗想:&似你等这样行为,慢说三七股份,就是全给我杨芳,我也是不稀罕的。&他虽这样想,却故意答道:&如若二位肯提携于我,那当然好。&说罢便殷勤劝酒。不大一会儿,就把二人灌得酪配大醉,横卧在船头之上。杨芳见机会到了,便悄悄地告诉了李氏,让她在此上岸,一直往东走,过了树林,有个白衣庵,他姑母在这庙出家,那里可以安身。
  此时天已五鼓,李氏上岸,不顾高低,拼命往前奔逃,忽然她感觉一阵肚痛,心里暗说:&不好了!我是临月身体,若要分娩,可怎么好?&
  正思索时,肚中痛得一阵强如一阵,只得勉强奔到树林,安身于树荫下。不多时,就分娩了,喜得男儿,连忙脱下内衫,将孩儿包好,胸前别了那半枝莲花,不敢留恋,以免悲伤上来,气力全无,只得将小儿放在树木之下。她惧怕那贼人追来受辱,匆忙往东奔逃,上庙中去了。
  船工杨芳慈心大发擅自放了李氏,心里十分畅快,一歪身也就睡着了。他刚刚睡了一会儿,就觉得仿佛有人在他耳边对他说:&你还不快走,等待何时?&
  杨芳从梦中醒来,看得四下无人,但见残月西斜,疏星几点,自己暗想:&刚才明明有人呼唤,为何醒来竟无一人呢?&其实,他虽做了放人之事,但仍惧怕陶宗、贺豹二人,神经紧张到极点,自会急中生智,逢凶化吉,他再看陶、贺二人酣睡如雷,又转而想道:&不好!他二人若是醒来,不见了美人儿,难道就罢了不成?不是埋怨于我,就是四下搜寻。那时将妇人访查出来,反为不美。有了,不如我给它来个溜之乎,等到他二人醒来,必说我拐了妇人远走高飞,也免得他等搜查。&杨芳主意已定,东西一概不动,只身上岸,一直奔白衣庵而来。
  到了庵前,天已亮了,上前扣门,出来了个老尼,隔门问道:&施主是哪一位?&
  杨芳认出是自己姑母,就悄声回答:&姑母请开门,是侄儿杨芳。&
  老尼开了山门,带他来到客堂,没等双方坐下,杨芳就着急地问:&姑母,可有一个妇人投在庵中吗?&
  老尼问:&你是什么意思?&
  杨芳便将灌醉二贼,私放李氏的话,说了一遍。老尼合掌念一声&阿弥陀佛&,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惜乎你为人不能为彻。说来你也没有什么过错,只是她有一点血脉失于路上,恐将来断绝了丈夫祖上的香火。&
  杨芳追问情由,老尼便道:&那妇人已投在庵中,她言讲在树林内分娩一子,若被人捡去,尚有生路,倘若遭害,便断了丈夫香火,深为痛惜。是我劝慰再三,应许一会儿陪她找寻,她才停止了悲啼,现在后面小院内休息呢。&
  杨芳听了,对姑母言讲:&既然如此,我就替他找去。&
  老尼嘱咐道:&你要去寻找,她的孩子有个标记,胸前有枝白色玉莲花,有此物者就是她的儿子。&
  杨芳谨慎地记在心里,离开了白衣庵,到了树林,看了一番,并无踪迹;暗暗访查了三天,才得到了实际音信。
  离白衣庵五里之遥,有一个倪家庄。庄中有个倪太公,因五更起来去岭上赶集,骑着毛驴路过树林,不成想那毛驴就不走了。倪太公感到诧异,忽听小儿啼哭,连忙下驴一看,见有个小儿被用衣物裹好放在树木之下,衣服上别有一枝白色玉莲花。老汉思索明白,万物皆有灵性,新生婴儿未受人的教诲,其哭声可以与动物沟通,我那驴儿明白小儿哭声中有求救之意,就停下来让我救他。
  倪太公家道殷实,有良田几十亩,鸡鸭牛羊满院,就是膝下无儿无女,盼星星盼月亮,半生已过,还是未得一子。今天看了这位小公子,好生欢喜,连忙打衣襟将小孩儿揣好,也顾不得了赶集,连忙乘驴转头回家中。妻子梁氏想尽千方百计不能怀上孩子,怀里空着心里麻烦,见同龄的女人扶养大的孩子都该上学读书了,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梁氏见了丈夫出门不大功夫又回来,迎上去问他何事。倪太公笑哈哈地把怀中的孩儿抱出来递给梁氏,并讲了拾到小娃娃经过。梁氏打开包儿一看还是个男孩,这回倪家有后继人了,夫妻二人欢喜非常,就起名叫倪继祖。他们哪里知道这小儿的本性也姓倪呢?这也是天缘凑巧,姓倪的根芽就被姓倪的捡去。
  俗言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倪太公得了儿子,家中天天传出&哇哇哇&的哭声,四邻八家早已有人知道,贺喜的不断。又有推荐乳母的,倪太公家道殷实,不愿让干儿子受委屈,就给他请了乳母。大家今日你来,明日我往。都要给倪太公庆贺。太公难以推辞,只得备了酒席请乡党父老。这些乡党父老也备了薄礼前来作贺。
  正在应酬之际,只见又是两个乡亲领来一人,约有三旬年纪,倪太公却不认识,问道:&这位先生是谁?&
  二乡老回答道:&此人是我们素来熟悉的,因他无处安身,闻得太公得了小相公,他情愿与太公作个仆人,就是小相公大了,他也好好照看,他为人最是朴实忠厚的。老乡亲看我二人份上将他留下吧。&
  倪太公道:&收他一人所费无几,何况又有二位老乡美意,留下就是了。&
  二乡老道:&还是老乡亲爽快。你还不过来致谢太公,太公呀您就给他起个名儿吧!&
  倪大公说:&仆人总要诚于主人,就叫他倪忠吧!&
  原来此人就是杨芳,因同她姑母商量,要照顾此子,故要投到倪宅;正好认识倪家庄上二位乡老,就托他们趁着贺喜,顺便推荐。杨芳听见倪公不但留下,而且起名倪忠,便向上面叩头:&小人倪忠与太公爷叩头道喜。&
  倪太公甚是欢喜。倪忠便殷勤张罗家务,不用吩咐,这样倪太公就省了好些心。从此倪忠就在倪太公庄上,更加小心留神。倪太公见他忠心朴实,各种事都可托付于他。并且倪忠也没有不尽心费力去做的,这样倪太公得了个好帮手。
  一天,倪忠对太公说:&现如今小官人已有七岁多了,天资聪明,何不教他读书呢?&
  太公道:&我正有此意。这里的东村有个老学究,学问颇好,你就选定日期,亲自送他去入学吧!&于是定了先生,倪继祖入学读书,每日都是由倪忠护接护送。倪忠心里边也挂念李氏,时常到庵中看望,只是每次都瞒过倪继祖。
  刚念了有二、三年光景,老学究便转荐了一个儒流秀士,是济南人士,姓程名建才。老学究对太公说:&令郎乃国家大器,非是老汉可以造就的。若是跟从我的朋友程建才读书,将来必有成就。&
  倪太公听了有些迟疑,倒是多亏倪忠撺掇,&小官人颇能读书,既承老先生一番美意,荐了这位先生,何不叫小官人跟着学学呢?&太公听了,只得应允,便将程先生请来训诲继祖。继祖聪明绝顶,过目不忘,把个先生乐得了不得。
  光阴茬再,日月如梭,转眼间继祖已经十六岁,程先生对太公说:&叫倪继祖去参加科考吧!&太公还是乡下人心理,不敢望子成龙,倒是先生着急,不理会太公,叫倪继祖报名去赴考,果然高高地中了生员。太公很高兴,用厚礼酬谢了先生。自然乡邻又是贺喜,应接不暇。
  又是一次,程先生出门访友。倪继祖也要出门闲游闲游,禀明了太公,太公叫倪忠跟随。主仆二人信步行来,路过白衣庵,倪忠对继祖说:&小官人,此庵有小人的姑母在此出家,请进去歇歇吃茶,小人顺便探望探望。&
  倪继祖道:&我长这么大从不出门,今日走了许多的路,也觉得乏了,正要歇息歇息。&
  倪忠上前叩门,老尼出来迎接,见来了小主人,就惊奇地说:&不知小官人到来,未能迎接,请多多原谅。&大伙走入庵内,老尼让人带二人到客堂喝茶。
  早在倪忠初进入太公家门的时候,曾来庵中拜访姑母已把情况告诉了姑母,老尼便告诉了李氏夫人,她也就放下心来,暗暗念佛,保佑儿子平安。待弥月之后,她便拜了老尼为师,每日在佛像前诚心忏悔,纪念丈夫与祝福儿子,无事再也不出佛院之门。
  今天倪家主仆二人来访,李氏并不知道,她上午去了大殿礼拜,刚回来,却忘记了关小院之门,恰好倪继祖歇息了片刻,便到处闲游,看见这院内甚是清雅,信步来到院中,李氏听得院内有脚步声响,连忙出来一看。她不看时则已,看了时不由得一阵心痛,贯彻骨髓,登时落下泪来。因为她看见了倪继祖的面貌举止,俨然与倪仁一般,自然触景生情,痛忆往事。谁知倪继祖见了李氏落泪,也是奇怪,他只觉得眼眶发酸,扑籁籁就泪流满面了,不能自禁,看来母子连心,曾一脉相通,心电感应。
  他二人正在拭泪,只见倪忠与他姑母到了。倪忠对继祖说:&官人,你为何啼哭?&
  倪继祖回话说:&我何尝哭来?&嘴内虽如此说,声音尚带悲哽,倪忠又见李氏在那里落泪,看了这番光景,他也不言不语,拂袖拭起泪来。只听老尼道:&善哉!善哉!此乃天性,岂是偶然。&
  倪继祖听了此言,诧异道:&此话怎讲?&
  只见倪忠跪倒谢罪说:&望乞小主人原谅老奴隐瞒之罪,小人方敢诉说。&
  小倪继祖,见他如此,已惊得目瞪口呆。又听李氏悲悲切切说:&恩公快些请起,休要折受了他,不然我也跪下了。&
  倪继祖好生纳闷,连忙将倪忠拉起,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些讲来。&
  倪忠便把怎么长、怎么短,述说了一遍。他那里说,这里李氏已然哭了个声哽气噎。倪继祖听了半晌,还过一口气来,说:&我倪继祖活了十六岁,不知生身父母有如此苦处!&连忙向李氏扑去,抱住李氏,放声大哭,老尼与倪忠劝慰多时,母子二人才止住悲声,只听李氏吩咐道:&自蒙恩公搭救之后,我在此庵中已十五载,没想到孩儿今日长大成人。今已相见,为娘如在睡梦里,自已反倒不能深信。我问吾儿,你可知当初表记是何物?&
  倪继祖听了此言,惟恐母亲生疑,连忙从自己贴身内衣之中掏出白玉莲花,用双手捧上,李氏一见莲花,&嗳哟&了一声,身体往后一仰,要昏过去,这正是自己佩带之物,又与小儿分别时作了信物表记。虽十五年未见,一见如初,她焉有不激动之理!
  李氏见了莲花,睹物伤情。想当初自己与倪仁相公恋爱之时,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白头偕老。没成想,丈夫未睹孩儿出世,就含冤而去。她自己又未能亲手抚养儿子,愧对丈夫一片爱心,又有伤风雅,李氏越想哭得越痛。
  倪继祖与倪忠商议,把李氏接往庄里居住。李氏听了连忙止住悲声,说道:&吾儿体要妄想,为娘的再也不染红尘了。原想着你爹爹的冤仇,今生再世也不能报了。不料倪氏门中有你根芽,只要吾儿好好读书,得了一官半职,能够与你爹爹报仇雪恨,为娘的平生之愿也就足矣。&
  倪继祖见母亲不肯上庄,便哭着跪下说:&孩儿不知亲娘,也就罢了;如今既已知道,也容孩儿略尽些孝心。就是孩儿的收养父母不同意,自有孩儿恳求哀告,何况我那父母也是好善之家,如何不能容留孩儿亲娘呢?&
  李氏闻听,摇头叹息道:&言虽如此,但我自知罪孽深重,一生忏悔不来。倘若再堕俗缘,惟恐不能消受,反要生出灾难,那时吾儿岂不后悔?&
  倪继祖听了母亲的话,意志更加坚定,心坚如盘石,毫无回转之意,便放声大哭说:&母亲既然如此,孩儿也不想回去了,就在此侍奉母亲。&
  李氏严肃起来,整了整衣服说:&你既然知道,读书要明理,俗言'顺者为孝',为娘的虽未抚养于你,难道你不念生育之恩,竟敢违背母愿吗?话再说回来,你那父母抚养你十五年,好容易养得你长大成人,你未能报答万分之一,又怎能做那负心之人呢?&
  一席肺腑之言说得倪继祖一言不发,只有低头哭泣。
  李氏心下为难,猛然生出一计来,须如此如此,这小冤家方能回去。她想好了,对儿子说:&孩儿不要啼哭。我有三件事,你要依从,逐件办妥,为娘的必随你去,如何?&
  倪继祖连忙问道:&是哪三件事呢?请母亲明说。&
  李氏不慌不忙对儿子说:&第一件,你从今后须要好好攻读书卷,务必要得了一官半职;第二件,你须将仇家拿获,报你爹爹雪恨;第三件,这玉莲花乃倪家祖传遗留,原是两个合成一枝,如今你将此枝仍然带去,须把那一枝找寻回来。三件事齐备,为娘必随儿去。三事之中,倘缺其一,为娘的总也不会随你去的。&说罢,又嘱咐倪忠说:&恩公一生追求忠义,我也不用饶舌。如果思公能始终如一相扶持,这便是我倪氏门中不幸中之大幸了。你们速速回去吧!省得你那父母在家盼望。&李氏将话语说完,一摔手回后边房中去了。
  这里倪继祖还是不肯回转,还是倪忠连搀带劝,真是一步一回头,好容易搀出院子门来。老尼在后面相送,把倪继祖又谆谆教导了一番,主仆二人才离了白衣庵,直奔倪家庄而来。二人在路途之中,一个是长吁短叹,一个是婉言相劝。倪继祖边走边说:&刚才听母亲吩咐了我三件事,仔细想来,做官不难,报仇也容易,只是哪白玉莲花该往何处找寻呢?&
  倪忠非常迷信神灵,又处世经验丰富,对继祖说:&据老奴看来,物之隐现自有定数,却倒不难;还是做官较难。所以官人以后要好好读书,这才是最要紧的呀!&
  倪继祖感情用事地说:&我有像海洋一样深的仇,焉有自己不上进呢?老人家体要忧虑。&
  倪忠说:&官人如何这等呼唤?不怕折了老奴的草料。&倪继祖说:&你甘屈人下,全是为我着想。你对我倪家恩重如山,我如何以仆从相待!&
  倪忠道:&言虽如此,官人若当着外人,还要照常,不可露了形迹。&
  倪继祖今年十六岁,心智也是不少,只听他对倪忠说:&逢场作戏,我是晓得的。还有一宗,今日之事,你我回去千万莫要泄露,待功名成就之后,大家再为言明,是不是这更好呢?&
  倪忠听了,十分满意,对继祖说:&这不用官人嘱咐,老奴十五年光景皆未泄漏,难道此时倒隐瞒不住了?&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来到自家庄前。倪继祖拜见太公和梁氏,还像往常一样,亲亲热热。由于倪继祖一心思想着报仇,奋志攻书。又过了两年,这一年春天又是大考的时节,倪继祖又与程先生商议,打点行装,准备由程先生陪着一同赴京考场,并把这事同倪太公讲了。太公一一应允。谁知到了临期,程先生病倒,竟自&呜呼哀哉&了。因此倪继祖只得带了倪忠,悄悄到了白衣庵,别了亲娘,又给老尼留下银两,使二人生活不断改善。然后主仆一同进京,这才有会仙楼遇见了欧阳春,丁兆兰一回事。
  自接济了张老儿之后,在路上又走了半个月,这天东京就在眼前。这年春天京城繁华无比,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十分热闹,南北口音交相混杂,大家皆为一定目的到这里办事。主仆二人可算开了眼了,天下竟有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的人口,这么宏伟的建筑群。
  他们俩租了一家僻静之所,等待考试到来,考期就在明天,二人早早安歇,养足精神。第二天,倪继祖上得考试,看了题目,挥笔作答。半个月后。二人又一同来翰林院外看榜,倪忠一眼看见倪继祖中了第九名进士,这下可把主仆二人高兴坏了,午饭时刻他们进了一家饭庄,继祖请倪忠大吃大喝一场,并赶快修书一封,让落榜回乡的兄弟捎回去,请家里只管放心,儿子已中榜,待殿试完毕就可以衣锦还乡了。殿试那天,满朝文武都来旁听,皇上要亲自出题复考,轮着继祖了,只见他出口成章,言之成文,胸怀宽广,志在四方。皇帝龙颜大悦,钦点了榜眼,派任翰林院作编修,等官场有了空缺可以补缺做官。
  倪继祖在金銮殿上谢了皇上恩情,回头到翰林院报到,他一丝不苟的工作,换得主管在皇帝面前的美言。
  可巧杭州太守出缺,皇帝与翰林主管一商量,决定让他到地方任职,这正合继祖之意。主仆二人,好生欢喜,又拜别包公。包公又嘱咐了好些话,讲了为官之道。继祖心里明白,如不是包公主考,像自己这样的穷书生,是不能中榜的。因此衣锦还乡时,先谢了包公,然后回家拜别父母,他们二人觉得时机一到,就向太公、太母禀明了认母之事。太公梁氏本是好善之家,听了非常高兴,大伙一同来到白衣庵,打算把李氏接到庄中同住。
  李氏没有答应,一来因孩儿即刻赴任,来家中住着反倒不便,二来自己心愿未全部实现,所以决定暂不前往,仍在白衣庵中与老尼同住,现在两人已形影不离,朝夕相伴,无话不谈了。
  倪继祖没有法子,只得安置妥当,先去上任;等接过官职,并把另外两愿圆了。再来迎接母亲,那时母亲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简短地在此接前文提上一句,他们刚一接任,就收了无数的冤状,细细看来,全是告霸王庄马强的。
  你猜这马强是谁?原来就是一个地方泼皮,财大气粗,是太岁庄马刚的同族宗弟,马刚这个人在前文已经提到,这里不表。马强与马刚一样倚仗朝中总管马朝贤是他叔父,便无所不为。他霸田占产,抢掠妇女,家中盖了个招贤馆,接纳各处&英雄豪杰&,但所来之人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地方无赖光棍奔他家的可算最多。其中也有一、二个豪杰,是因为无处可去,暂且栖身,看马强的动静。这些贤士在江湖上略有名气的人有:黑妖狐智化,小诸葛沈仲元,神手大圣邓车,病大岁张华,赛方朔方貂,其余的无名小辈不计其数。这些人每日里舞剑弄枪,比刀对棒,吵吵嚷嚷闹个不得了。马强这样发展,一来二去,声气大了,连襄阳王赵舜都与他交往起来。
  其余的小字辈中,独独有一个小英雄,心志高傲,气度不俗,年纪在个十四五岁,姓文名虎。已在招贤馆内做了个馆童。他见众人之中,只有智化是个豪杰,而且本领高出常人之上,便时刻小心,诸事留神,敬奉智化为师,还真让黑妖狐喜欢上了,便把他暗暗的收作徒弟,悄悄传他武艺。
  这个艾虎,心机活变,一教便会,一点就醒,不用一年光景,学了一身武艺。他却时常悄悄地对智化说道:&您老人家以后不要劝我们马强员外了,这样做不但白费唇舌,反倒招来某些人背地里抱怨。何况马强根本不听,说你老人家忒胆小了。他认为,'附近百姓都是鱼肉,我不吃白不吃,自家老婆身上那东西不好使了,弄进去像轧在棉花团里,不够刺激,这一带是出美女的地方,我身为庄主抢几个姑娘有什么要紧!如果都像智化小子害怕起来,将来还能干什么大事呢?'你老人家自己想想,跟这些亡命之徒能争出什么理来呢!&
  智化听了不以为然,口里说道:&你莫多言,我自有道理,天下男女是一对一生的,如他马强多占了去,别的男人要终生作光棍的,想来是何等痛苦呀!&
  他师徒二人只顾背地里闲谈,不知招贤馆这帮人又生出事端来了。
  原来马强的恶奴马勇奉命去村外讨债,回来后对马强献功讨好说:&主子,欠我们众多债务的翟九成家道艰难,可以说分文皆无,是不是就算了呢?&这小子边说边用眼扫着马强的脸色。
  只见马强听了将眼一瞪,对马勇下令:&没有就罢了?不成!急速将他小老儿送县衙处理。&
  马勇笑哈哈走到员外身边,将嘴巴凑近马强耳边根悄悄说道:&员外不必生气,其中却有个极好的事情,刚才小人去到他家讨债,他让小人进得屋去,对小人苦苦哀求。我不愿看他,眼神往炕上一瞧,没想到炕上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那样的好看,粉里透白的脸蛋,丰满的大美胸,细长的美腿,眼珠儿黑溜溜像个水汪汪的大葡萄。我不敢多看,只看了一眼便不看了,问老头这女人是何人。翟九成说是他外孙女,名叫锦娘,我看应该叫金娘,千金难买呀,我又问他,既是你外孙女儿,为何留在你家与你一个孤老头子相依为命,会不会是你的小老婆。他故作沉稳地对俺说,可别这样乱说,只因女儿、女婿早年亡故,留下外孙女无依无靠,自小由他扶养,今年已交十七岁。这翟九成全仗看她作些针线,将就度日。&
  &我还记得员外曾吩咐过小人,叫俺细细打听,如有美貌女子,立刻回禀。据小人看,这个妙龄女子,真算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了。&
  这一席话,只说得马强心痒难搔,恨不得立时得到她,发泄身上的火气。既有了新的目标,登时乐得两眼连个缝儿也没有了,立刻派恶奴八名,跟随马勇,到翟九成家将锦娘抢来,抵销欠帐。
  马勇领命去办,马强老东西在招贤馆立等,恶贼便向众人夸耀道:&今日我有大喜了,你等只说前次那女子生得美貌,哪里知道还有比她更貌美的呢!待会儿人来了,叫你们开开眼。&
  众人听了,便有几个奉承起主子来:&这都是员外福气造化,我们如何敢比!这喜酒是吃定了。&
  其中也有人嘲弄马强,用话打趣他:&美女来了好虽好,只怕叫后面娘子知道了,那又不好了。&
  马强闻听此言哈哈大笑道:&你们吃酒时,作个雅趣,不要吵嚷了。&
  说话间,马勇回来禀报:&锦娘已到。&
  马强吩咐:&快快带上来。&
  果然不一会儿有一个袅袅婷婷女子,身穿朴素衣服,头上也无珠翠,哭哭啼啼来到厅前。马强见她虽然啼哭,那一番娇柔艳媚的体态,真令人见了心跳,两只丰乳随着抽泣声,欢蹦乱跳,真是好玩,吸人魂魄。马强见了这番情景,不由笑逐眼开,口中说道:&这女子不要啼哭,你要好好依从于我,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高贵。你只管向前些,不要害羞。&
  马强污语安慰,心里早想,待会儿让婆子丫环带她去浴室冲洗沐浴,再用红绸绫裹了,送到我的卧室,自然会有回味无穷的享受。
  他正在做迷梦,忽听锦娘厉声道:&你这恶贼,无故的抢掠良家女子,是何道理?奴今到此,唯有一死而已,还讲什么荣华富贵!我就向前些,让你看个明白。&
  谁知锦娘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一扬,一把利剪直奔恶贼飞来。马强见势不好,把身子往旁边一闪,唰的一声,剪刀走空扎在椅背上。马强大吃一惊,不想这等柔弱女子还有些刚强之风,他&嗳哟&一声,由喜转怒,大叫:&好个有眼不识泰山的贱人!&
  吩咐恶奴将锦娘拖往地牢关押。恶贼马强当着众英雄丢丑,面子上无光,也就罢了,如在一人独处时他反要冲上去,把锦娘抱住,揉她个不能自己,玉户洞开,遂了自己心愿。此时只能是把一团高兴扫净。马强摇头晃脑,唉声叹气与众人饮酒销闷。
  锦娘的外公因庇护外孙女,被恶奴拳打脚踢,乱打一顿,虽然也尽力挣扎,还是因寡不敌众,让马勇这伙人把锦娘抢去。老汉只急得跺脚捶胸,嚎啕不止。众乡邻叫来地保,地保惧怕马强势力,不敢出面,抛出一句:&新来太守清明,你可前去诉冤。&就不管了。
  哭够多时,翟九成检点了一下,独独不见了剪子,暗地里说道:&不用说,是我外孙女带去了,到了那里好以死相拼。&
  老汉赶忙出门来追去,一路探望左右,不见锦娘半点影子,估计到了霸王庄,自己又不敢进去,进去后一哭二闹,反让锦娘为自己吃更多苦头,锦娘聪明伶俐,她会想个法子,护了自己玉体,不受凌辱,他日出来还可以清白做人吗!
  想到这里,老汉垂头丧气回来,见路旁有棵垂柳,他又无了气力,就席地而坐,一边叹息又是一边思想:&自我女儿女婿亡故,留下这条孽根,我原来打算将她抚养长大,聘嫁出去,了却一生心愿,我老头不能动时,也有个人伺候。谁知平地生波,竟有这无法无天之事。再者,锦娘一去,不是将恶贼一剪扎死,她也会自杀其生。难道马强就饶了老汉不成,说不准还会再来逼债。
  &锦娘呀,我的儿,你死了,不消说了,我这抚养之勤劳俱要付于东流。我命苦的女儿呀,你们在哪里,快显显灵气吧!&
  翟九成越想越急,越急越怕,忽然他把心一横,心中暗道:&嗳!眼不见,心不烦,莫若死了干净。&
  老汉站起身来,找了棵柳树,解下丝绦,就要自缢而死。
  忽听有人说道:&老丈休要如此,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一说的呢?&
  翟九成回头一看,见一个大汉,碧眼紫须,像个侠客仙人正是北侠欧阳春,老汉如同见了救星,连忙上前哭诉情由,口口声声说自己无路可活,难以对得住去世的女儿女婿。
  北使欧阳春听了老汉的话,说道:&他如此恶霸,你为何不告他去?&
  翟九成知道侠客从外地来,不知深浅,就连忙解释说:&我的爷!告他谈何容易!他有钱有势,而且声名在外,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纵有呈子,县里也是不准的。&
  北侠知道地方县官惧怕豪绅,不能秉公执法,为民作主,就对老汉言说:&不是在这里告他,是叫你上东京开封府去告他。&
  翟九成听了忙说:&哎呀呀!更不容易了。我这里到开封府,路途遥远,如何有许多的盘费呢?&
  北侠道:&这倒不难,我这里有白银十两,相送如何?&
  翟九成老汉感激涕零,致谢说:&萍水相逢,如何敢受许多银两。&
  北侠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毫不客气地对老汉说:&这有什么要紧呢!只要你拿定主意,排除艰难,找到开封府,包管此恨必消。&
  说罢,从皮兜内摸出两个银锞,递与翟九成。翟九成便拜倒在地,给北侠磕头,北侠连忙把他搀起,恁能让如此朴实的老汉给自己磕头呢!
  两人正在谈话,只见那边过来一人,手提马鞭,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对老汉说:&你何必舍近求远呢?新任太守极其清廉,你何不到他们那里去告呢?&
  北侠细看此人,有些面善,但一时想不起来。又听这人说:&你如要告时,我家主人与街中相熟,颇为可托。你不信,请看那边林下坐的便是他。&
  北侠先挺身往那边一望,见一儒士坐在那里,旁边有马一匹,不看则可,看了时倒抽了口气,暗暗说:&这不好!他如何这般情景?霸王庄能人极多,倘然识破,连性命也保不住了。我又不好劝阻,只能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想罢对翟九成说:&既是新任太守清廉,你就托他主人便了。&
  说罢,回身往东去了。
  你道那儒士与老仆是谁?
  原来就是倪继祖主仆,北侠因看了倪继祖,方想起老仆倪忠来,认明无疑,他便躲开。倪忠带了翟九成,来见倪继祖,太守细细的问了一番,并给他写了一张呈子,翟九成本想欢天喜地回家,打算次日五更天就要起身赴府地告状。
  谁知冤家路窄,马强因锦娘不从,好好一块肥肉吃不到嘴内,把她下在地牢,饮酒之后,心情不爽,更不愿去后院见自己婆子,便又带了恶奴,骑着高头大马出来,不曾想迎头碰见了翟九成。
  翟九成一见马强及其背后恶奴,想起抢亲一幕,胆子都吓破了,转身就跑。马强一叠连声叫&拿&。恶贼抖起威风,追将下去。
  翟九成是上了年纪之人,没跑多久,就已被恶奴揪住,连拉带扯,带到马强的面前。马强问道:&我骂你这老狗!你叫你外孙女用剪子刺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老子头上动手,要得吗?她没刺着我,已被我关在地牢内。她的玉户早被我打开,让她陪我到死,生儿育女,你老若是能劝她回心转意,保你除却债务,分得田地,养老送终。&
  &我正要差人找你,你见了我,不知请罪,反倒要跑,你说有多可恶!&
  恶贼原打算拿话语吓唬吓唬翟九成,要他陪罪,好叫他们说服锦娘依从自己。不想老汉耿直,对马强恨之入骨,气愤填膺,气喘吁吁道:&你这恶贼,硬抢良家妇女,还要我向你请罪!我恨不能立时请来青天,除你恶贼,了却冤恨,方遂我心头之愿。&
  马强听了,圆瞪怪眼,一声呵叱:&嗳呀,好老狗!你既要青天,必有上告之心,想来必有冤状。&只听说了一声&搜&,恶奴等上前扯开衣襟,便露出一张纸来,连忙呈与马强。恶贼看了一遍,一言不发,暗想:&好利害状子!这是何人与他写的?倒要留神访查。&
  吩咐恶奴二名得将翟九成送到县里,立刻严追欠债。他正要调转回庄,只见那边过来一个素装骑马之人,后面跟定老仆。
  恶贼一见,心内一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马强心情不悦,遇见翟九成,将怒气迁就于他,二言两语,两人吵翻,下令将老汉送往县衙,正要搜查对写状之人,只见那边来了一个骑马的相公,后面跟定老仆。马强将坐骑的丝缰一抖,迎了上去,双手一拱道:&尊兄请了,可是上天竺进香的吗?&
  原来乘坐的就是倪继祖,他顺着恶贼的口气答道:&正是,请问足下何人?如何知道学生进香呢?&恶贼道:&小弟姓马,在前面庄中居住,小弟有个心愿,但凡有进香的,必要请到庄中待茶,也是一片乐施好善之心。&
  说着话,目视恶奴众家人会意,不管倪继祖依与不依,便上前牵住继祖所乘马匹的嚼环,拉着就走。倪忠见此光景,知道有些不妥,只得在后面跟随。
  不多时,来至庄前,过了护庄桥,便到了庄门前,马强下了马,也不谦让,回头吩咐道:&把他们二人带进来。&
  恶奴答应一声,把主仆蜂拥而入。倪继祖心里暗想:&我正要探访,不想就遇见他。看他这般权势,唯恐不怀好意,且进去看个端详。&
  马强先行几步,此时已坐在招贤绾,两旁罗列坐着许多豪杰光棍,马强见周围一片安静便说:&兄弟们,我刚才出门散心,路遇翟九成,搜出一张呈子,写的甚是厉害,我立刻派人把老头子送县追债。我正要搜查写状之人,可巧来了个斯文秀才,相公模样的人,我猜想此状必是他写的,因此把他诓来。&
  说罢,将状子拿出,递与沈仲元,沈仲元看了说:&果然写得好,但不知是这秀才不是?&
  马强说:&管他是不是,把他吊起来拷打就完了。&
  沈仲元说:&员外不可如此。他既是读书之人,须要以礼相待。用言语套他,如若不应,再行拷打不迟,此所谓先礼后兵也。&
  马强说:&贤弟所论甚是。&
  吩咐请秀才,此时恶奴等俱在外面候信儿,听见说请秀才,连忙对倪继祖说:&我们员外请你呢?你见了要小心些。&
  倪继祖来到厅房,见中间门廊下悬一匾额,写着&招贤馆&三字,暗暗道:&他是何等人,竟敢设立招贤馆,可见是个不法之徒。&
  及到了厅房,见马强坐在上位,傲慢无礼,两旁坐着许多人物,看上去俱非善类。却有两个人站起,执手让道:&请坐。&
  倪继祖也只得执手回答:&谢坐。&便在下手坐了。
  众人把倪继祖留神细看,见他面庞丰满,气度安详,身上衣服虽不华美,却也整齐,背后站定一个年老仆人。只听东边一人问道:&请问尊姓大名?&
  继祖答道:&姓李名世清。&
  西边一人问道:&到此何事?&
  继祖答:&奉母命前往天竺进香。&
  马强听了,哈哈大笑了:&俺要不提进香,你如何肯说进香呢?我且问你,既要进香,所有香袋钱粮,为何不带呢?&
  继祖答道:&已先派人挑往天竺去了,故此单带个老仆,赏玩途中风景。&
  马强听了,觉得似乎有理,忽听沈仲元在东边问道:&赏玩风景原是读书人所为,至于拟词告状,岂是读书人干得吗?&
  倪继祖道:&此话从何说起?学生几时与人拟词告状来?&
  又听智化在西边问道:&翟九成,足下可认得吗?&
  倪继祖回答:&学生并不认得姓翟的。&
  智化又道:&既不认得,且请到书房少坐。&便有恶奴带领主仆出厅房,要上书房。&
  刚刚下了大厅,只见迎头走来一人,头戴沿毡大帽,身穿青布箭袖,腰束皮带,足登薄底靴子,手提着马鞭,满脸灰尘,他将倪继祖略略地瞧了一瞧,却将倪忠狠狠的瞅了又瞅,谁知倪忠见了他,登时面目变色,暗说:&不好!这是对头来了。&
  你道此人是谁?他姓姚名成,这是今天姓名,原来不是叫姚成,却是陶宗。只因与贺豹醉后醒来,不见了杨芳和李氏,以为杨芳拐了李氏去了。过些时,方知杨芳在倪家庄作仆人,改名倪忠,却打听不出李氏的下落。后来他二人又劫掠一伙客商,被人告到甘泉县衙,追捕甚急。他二人便收拾了一下,连夜逃到杭州,准备过花天酒地生活,花费那些不义之财,这两个家伙没有经济头脑,不知买些产业经营,而是大吃大喝,赌博嫖娼,挥钱如施粪土,不多几个月便花了个精光。于是待风声下去后,二人又干了起旧营生来,劫了些资财,贺豹性欲旺盛,且盼子心切,花钱娶了个老婆度日,陶宗那玩意儿不好使,不愿成家,却因认得病太岁张华,托他在马强跟前说了些好话,改名姚成,前来投奔,这小子趋炎附势,没男子汉气概,却讨得马强欢心,不过几年,把个马强哄得心花怒放,托他当作心腹之人,作了主管。
  马强素来信息灵通,耳目众多,前些日子阅得朝中官方公文,见有奉旨钦差派往杭州作太守,并且此人正是殿试中了榜眼,用为编修的倪继祖,又是当朝丞相包公的门生。马强心里不踏实,特意派姚成扮作行路之人,前往省城细细打听明白,好作准备。因此姚成行人模样归来,偏偏刚进门,迎头撞见倪忠。
  那姚成诡计多端,他当下不敢作声,悄悄到了厅上,参拜了马强,又与众人见礼。马强便问他:&要你打听的事办得怎样?&
  姚成回话道:&小人到了省城,细细打听,果是钦派榜眼倪继祖作了太守。自到任后,接了许多状子,皆与员外有关。&
  马强听了愈加心慌,且心里纳闷:&既有许多状子,为何这些日子没有传我到案呢?&
  姚成道:&因太守一路风霜,感冒风寒,现今病了,连各官禀见全部不会,小人原要等个水落石出,谁知再也没有消息,因此小人就回来了。&
  马强觉得似乎有许多收获,又似乎一无所获,便对姚成不感兴趣了,对他说:&我明白了。我说呢,本来一天就可以打两个来回的路程,你如何去了四、五天呢。敢则是你要等个水落石出,那如何等得呢?你且歇歇去吧!&
  姚成谢了主子,又对马强说:&方才那两位斯文的主仆是谁?&
  马强回答:&那是我在庄外遇见诓来的。&然后像发泄闷气似的,便把翟九成之事说了一遍,&我原来怀疑是他写的呈子,谁知我们大伙儿盘问了半天,并不是他。&
  姚成诡秘地对马强说:&虽不是他,却先别放他们。&
  马强向来宠信姚成,便问:&你有什么主意?&
  姚成说:&员外不知,那个仆人我是认得的,他本名叫杨芳,只因投在倪家庄作了仆人,改名叫做倪忠。&
  沈仲元在旁听了,便问:&他投在倪家庄有多少年了?&
  姚成回答:&算来也二十多年了。&
  沈仲元道:&不好了!员外你把太守诓了来了。&
  马强听罢此言,只吓得双眼直瞪,阔口一张,呵呵了半晌,方问道:&贤……贤……贤弟,你如何知……知……知道?&
  只听小诸葛解释道:&姚主管既认明老仆是倪忠,他主人焉有不是倪继祖的?再者,问他姓名,说姓李名世清,这明明白白是说自己办理事情要清正廉洁,这还有什么难解的?&
  马强听了,如梦方觉,毛骨悚然,恳求大伙道:&这可怎么是好,各位贤弟,你们想出个好主意来呀!&
  沈仲元镇定地说;&此事须要员外拿个主意,既已把人诓来,便难放出,暂把他等锁在空房之内;等到夜静更深,把他请到厅上,大家以礼相求,就说,明知是府尊太守,故意的请府尊大人过庄,为分析案中情节。他若应了人情,不得已员外破些家私,将他买通,将他荣荣耀耀送到衙署。外人闻知,只道府尊结交员外,不但无人再敢告状,只怕以后还有照应呢?他若不应时,说不得只好将他处死,暗暗地串通襄阳王爷举旗反叛就是了。&
  智化在旁听了,连忙夸道:&妙计!妙计!&
  马强听了只好如此,便吩咐将他们主仆锁在空房。虽然锁了,他却忐忑不安,坐立不宁,出了大厅,来到卧室,见了郭氏妇人,唉声叹气。原来他的娘子,就是郭槐的侄女,见丈夫愁眉不展,便问:&员外,又有什么事了?这等烦恼,要不要老娘脱衣安慰于你,可是好几日不同床了。&
□ 作者:伍心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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