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特别宠爱儿子的小说,美国四大家族族类的

大家族全文阅读-王小天-大家族-星月书吧
&&&&那年秋天的某个夜晚,我正在书房读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闷响,我趴在窗台上呼喊下人小槐:“小槐,是不是响雷了?”&&&&小槐在马圈那高声回应我说:“少爷,不是雷,是有人在敲门。”我隔着窗子向着屋外的黑夜嘟囔道:“为什么这会还有人敲门?小槐,你去看看谁来了?”&&&&这一年我十岁,正在书房读四书五经,身子伏在宽大的案桌上,汽灯一闪一闪,在书房的青砖地上映出我的身影,我的影子很小很单薄,也很黯淡,像一只安静而孱弱的猫,在清冷的秋夜里瑟瑟发抖。&&&&过了一会我听到小槐从外面走了过来,我便再次隔着窗子问小槐:“家里来人了吗?快告诉我谁来了?”&&&&小槐对我说:“老爷回来了。”&&&&小槐说的老爷是我爹。那时候我爹沉迷于赌博,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有时干脆彻夜不归,好几天看不到人。同州城里有很多赌场,它们像许多野兽一样分布在城里的好几个角落,伺机等候着那些腰包里存着银元而有心存不轨的人,只待他们一出现,这些野兽就会张开它的血盆大嘴,狠命地咬住人的脖子。把赌场比作野兽,是我爷爷的原话,只是我想不明白,赌场是赌场,野兽是野兽,这两者丝毫不相关。我爷爷不理会我是否能懂,而是轻柔地拍着我的脑袋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仰起头看爷爷,我觉得我的爷爷很苍老,目光中漂浮着的尽是很飘很远的东西,像轻烟一样飘飘荡荡。&&&&紧接着小槐的回答,我听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我爹喝醉了吗?”我问小槐。&&&&“少爷,我不知道,有人背着老爷。”小槐说。&&&&我落寞地从窗台上爬下来,心里充满了某种孤寂,这时,忽然又有一声闷响从外面传来。于是我再次爬上了窗台:“小槐,是不是又有人在敲门了?”&&&&小槐从马圈出来,往大门方向跑去,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说:“是送老爷的人走了。”&&&&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两声闷响即将改变我的命运,也即将改变我们梅家。&&&&这时,我听到我爷爷屋里传来了咳嗽声,一直以来他都是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今天的晚习时间到此为止。&&&&我的爷爷是个出身贫寒、中过秀才的成功商人,不过很不幸,他已经瘫痪在床差不多十年了,他也大概有十年没有走出过我们梅堡了。想到这些我觉得我的爷爷很可怜,他曾经是同州地界上很威风的有钱人,关于他的传说曾一度弥漫在同州的每只耳朵,可是现在他却只能终日盘坐在我们梅堡的老屋里,靠讲述他那富有的人生经历聊以自慰。&&&&我的父亲是个浪荡公子,他秉承了我爷爷热衷于冒险的性格,不过有一点他和我爷爷不同,他热衷的并不是做生意,而是赌博。&&&&赌博把我父亲拉进了无法自拔的泥沼地。&&&&我爷爷的不屑儿子热爱上了赌博,不过他行事倒是雷厉风行,几年时间就输光了我们梅氏家族的二百亩田产,然而在他即将继续把房契作为赌本的时候,他却死了。&&&&我一直清晰地记得,在我爹死后,我爷爷抹着眼泪对我说:“梅家有救了。”我爹的死竟然成了我们梅家的喜事。&&&&这人生在世,有时候真是叫人捉摸不定。&&&&我姓梅,叫梅仍。这个怪癖的名字,是我爷爷花了一宿的杰作,我爷爷希望他的后人能沿着他开创的成功之路,把梅家的事业发扬光大。我爷爷怎么也没有料想到,在这个名字诞生后的第三年他就瘫痪了。&&&&说起我爷爷的瘫痪,那还真有一段曲折的故事可说,据说那年初冬我们梅堡来了名叫刘老舟的外地棉花商。我们梅堡是有名的棉花之乡,秋末时分棉花长成,站在高地上望去,看见的尽是万千洁白的蝴蝶在飞。那段时间往往是收购棉花的好季节,慕名而来的大小棉花贩子们会从四方纷纷云集而来,大一点贩子的在同州城扎场子,小一点的则到乡下去。&&&&刘老舟一来就在庄上扎了个棉花场子,挂出牌子说大量收购棉花,好货次货都要,而且有多少要多少,价格比往年贵了不少。这个消息传出去,就像一串鞭炮扔进猪圈一样,噼里啪啦炸得方圆五十里的棉农都兴奋不已。&&&&众所周知我爷爷就是做棉花生意的,我爷爷有二百亩地,有一大半都种了棉花,可是他一点也不满足,每年待秋天一过棉花入户,他就要架起场子准备做棉花生意。这一年刘老舟刚一在我们梅堡落脚,我爷爷就嗅出了气味不对,等到后来他看刘老舟出的棉花价格比自己高,当下就坐不住了。我爷爷当时还不知道,中国南方正在打仗,日本人哇啦哇啦地开着大炮坦克往中国里面打,日本人打仗拼了命地来到中国图个什么?当然图的是我们的地大物博,图的是我们的土地矿产,这棉花虽然不是土地矿产,但终究也算很重要的生活资源,老百姓穿衣睡觉要用,大兵们穿衣睡觉也要用,加上大战不息和交通不便,南方城市的棉价早就飙升起来了。&&&&我爷爷做人向来稳重,能让他坐不住的事情肯定是大事情,他大半辈子在梅堡乃至整个同州县都是个强人,这一次当然不肯让外来的刘老舟占了便宜去。&&&&那时候我爷爷手下有个伙计叫老八,长得很精干,据说以前是个孤儿,被我爷爷收留了下来,后来成了我爷爷最得力的助手。有天黄昏,吃过晚饭后老八对我爷爷说:“老爷,我看这个刘老舟来者不善。”&&&&我爷爷嘴角微微翘了翘,示意老八继续说下去。&&&&老八便接着说:“老爷,我昨晚请他的一个伙计去喝酒,灌醉了后,我查到了刘老舟的老底。”
&&&&我爷爷问:“怎么说?”&&&&“这个刘老舟是隔壁渭城人,靠贩卖芝麻大豆起家,在渭城开有一家赌场,听说最近才开始做棉花生意,老爷,刘老舟开的价可是比我们高了不少呀,棉农们碍着老爷您的面子,眼下还在观望,时间久了只怕会叫刘老舟占了便宜去。”老八伏在我爷爷耳边说。&&&&我爷爷听了老八的话,想了一会对老八说:“走,我们现在就去找镇长。”我们梅堡是个村子,同时还是梅堡镇公所的所在地,镇长不敢怠慢我爷爷,听说我爷爷来了,老远就伸出大手来,握着我爷爷的手恭维:“梅老爷来了,梅老爷请进。”&&&&我爷爷是来和镇长说刘老舟的事情的。往年棉花成熟季节,梅堡虽然也有不少棉花贩子,可那都是些小贩子,要么就是住在同州城里的大贩子派来驻点的伙计,像刘老舟这样大张旗鼓来收棉花,多年来在梅堡还是第一次。镇长当然清楚我爷爷此来的目的,一番寒暄之后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后来镇长把嘴巴凑到我爷爷耳边说:“梅老爷,这个刘老舟可是有背景的人,我一个小镇长是拿人家没办法的。”&&&&要说镇长这话说到这里就把住的话,我爷爷对刘老舟说不定还不至于太有成见,两人和解共同发财也不是没有可能,也得怪镇长说话太鲁莽,他接着上面的话说:“忍字头上一把刀,我看梅老爷忍忍也就算了。”&&&&老八瞪了镇长一眼,当时就歪着脑袋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镇长这话说得可有些长别人志气了。”&&&&从镇长那出来后,我爷爷让老八去了刘老舟那里,我爷爷对老八说:“大丈夫做事还是光明正大点好,既然镇长不敢出来主持公道,我看还是你去刘老板那里看看,今年的棉花财我和他一起发了,只是叫他把价格和我们扯一扯。”&&&&谁也不知道老八和刘老周是怎么谈的,大家知道的只是后来老八被人抬着从刘老舟的场子出来的,满身是血。当时梅堡还没有医院,只有一个老郎中那天还正好出诊去了。眼看着老八被人打得七窍流血,我爷爷只得叫人把他送到同州城去了。后来我爷爷不放心,也跟着人一起去了同州城。&&&&老八进的是同州城新开的第一家西式医院。&&&&医生说老八被打折了好几条肋骨,内脏也受了伤,得留下来住院。&&&&我爷爷想住院就住院吧,老八这个样子就算回去了也什么都干不了,然后连夜准备出城回梅堡。谁知事情就发生在他从同州城回梅堡的路上。&&&&那天晚上的天特别黑,一尺之外的东西都看不见,在快要到梅堡的时候,我爷爷坐的马车突然翻了,一车人都掉进了深沟。最后他们从沟里爬出来,我爷爷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有个下人搀扶他的时候,摸到了热乎乎的东西,不禁大叫:“老爷在流血。”&&&&于是马车只得转头,再次回到了同州城的西式医院。&&&&医生从我爷爷的屁股上拔下来了两根被削得尖尖的竹子,血淋淋的竹子在白炽灯光下暗红一片,其光亮闪烁不定,诉说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似的。&&&&我爷爷在医院里待了两个多月,出来时棉花差不多都被刘老舟收光了。这都不叫他伤心,叫我爷爷伤心的是,他再也没法站起来了。后来他拍着医院的床板咒骂医生:“你们这狗屁水平。”&&&&医院里的院长听过我爷爷的名字,他来病房劝慰我爷爷说:“梅老爷想开了,大天下谁人都有病有灾,不过老宗族早就说了,祸兮福所倚。”我爷爷不怕钢刀不怕长剑,可就是被院长这句话说得给愣住了,愣了整整一天一夜,然后才握进被窝大哭了一场。&&&&不就是棉花吗?不就是瘫痪吗?后来我爷爷这样安慰自己。&&&&而老八倒是比我爷爷出院出得早,他只在医院住了三天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走的时候不要说医生护士,就连我爷爷都不知道。过了好几年我们梅堡的人才知道,老八这***其实是个叛徒,他早就和刘老舟勾结好了用苦肉计来害我爷爷,目的就是想独占梅堡的棉花收购。他在刘老舟那里受的伤是假的,是做给我爷爷看的。&&&&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我爷爷瘫痪了,而老八则从梅堡彻底消失。人心隔肚皮,饭甑隔木篦。谁能想到看似忠心耿耿的老八怎么就说跑就跑了呢,老八对我爷爷的背叛正是应了这句话。&&&&梅家的倒灶和我爷爷的瘫痪有着直接的关系,人们说梅老爷一世英名,养的儿子却是混账王八蛋,吃喝嫖赌什么都干,硬是把二百亩地给输光了。人们还说,梅家的劫数那是因为梅老爷教子无方。而我爷爷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我们梅家的命运。&&&&命运是什么?命在天数,运在人为,人斗不过天的,斗到底都只能是个失败。&&&&我爷爷认为我们梅家的挫折是在所难免的,山有高低起伏,月有阴晴圆缺。在我父亲沉溺赌海的漫长十年中,我是梅家唯一的希望,我爷爷把我看成梅家再次腾飞的动力,在我还很年轻,甚至还未脱离幼稚的时候,他就曾教导过我一句话,让我至今还念念不忘。&&&&“你得长成个男子汉,”他对我说,“你要记住,你要是成不了男子汉,我们梅家就彻底地完了。”&&&&我攥着小拳头重复他的话:“男子汉。”&&&&爷爷就笑了,赏给我一粒芝麻糖。&&&&爷爷对我说的话并不多,他始终是个威严长者,不苟言笑,我明白爷爷的意思远远不止这句话,不过我不敢向他过多地提问,于是久而久之我就习惯于对所有事物都保留沉思,这个习惯使得我也变得不苟言笑。
&&&&偌大的梅家只有我那嗜赌如命的父亲保持着潇洒的外表,风流倜傥,无视权威,像个时刻开着屏的漂亮孔雀一样浪荡于同州城。&&&&在我爷爷的腿脚还好的时候,我父亲其实是个非常本分的人,白天一日三晌地带着梅家的长工上地下地,晚上则在屋里跟着我爷爷学打算盘。我爷爷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曾经跟一个高人学过算盘,两手拨拉起算盘珠子哗啦啦响,什么九九归一、狮子滚绣球、苏州码子等等,不要说去拨弄算盘子儿了,光是听这名字就觉得很拗口。可是我爹却乖得像个小学生一样从不偷懒,也从不表现出一点烦躁和厌恶的感觉,每天晚上不是我爷爷说该休息了,他是不会去睡觉的。&&&&不过我爹虽说外表看起来本分,其实骨子里却是个有狠劲的人,做起事来往往叫别人瞠目结舌。就比如说那年秋天吧,棉花开得白汪汪的,秋风一吹,满地的白蝴蝶在飞舞,弄得人眼花缭乱。然而这个时候往往也是棉花贼出没的好时候,为了防贼,各家都在棉地里搭了窝棚。只是俗话说得好,外贼好挡家贼难防,每个东家最担心的其实还是自己家的长工。&&&&摘棉花是个大活,棉花开得旺,挂在棉花枝上就得赶紧摘下来,要不只消秋风一吹,花绒就嗖嗖地落,所以那段日子里长工可是最辛苦的了。&&&&长工们帮东家摘棉花,有些手脚不好的便会同时也往自己兜里塞两把,这其实不算偷,随手往腰里搂一点棉花,主家也不在乎。东家害怕的那种狠命往衣服里装的长工,他们穿着裤腿粗大的裤子,出地时塞得腰里裤腿里满乎乎的,单裤变成了棉裤。&&&&在乡下大户,想方设法防备长工偷花是时常发生的事情,有的东家会做人,三下五除二就把问题解决掉了,而且不伤彼此的和气,而有的东家不会做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济事,到头来不仅落下不好的名声,而且受损的还是自己的棉花。&&&&当时我们梅家的长工中有个叫大希的,长得人高马大,是那帮长工中最年轻的,干活还算卖力,就是手脚不好,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两个长工看大希的样,后来也学得手脚不干净了起来。我爹看出了大希的问题,他想要治偷棉花长工的毛病,首先得拿大希开刀,正所谓杀鸡给猴看。&&&&这天中午,在快要下晌的时候,我爹突然指着田地里的盛开棉花说道:“我看摘完了这块地的棉花再回去吃饭吧,要不拖下去这棉花绒子可全要被风吹落了。”&&&&大希眯着眼睛说:“少东家,这块地可有三十多亩呢。”&&&&我爹说:“对,三十亩,不多也不少。”&&&&“少东家,你看能不能先回去吃饭,大家肚子饿得挺不住了。”大希说,“再说这天气晴着呢,不像要刮风的样子。”&&&&“老天爷说风就是风,谁说得准。”我爹说。&&&&“少东家想得周到,我们几个手上加紧就是了。”大希说。&&&&我爹高兴地说:“大希这话说得在理,要是咱们梅家的长工都像大希这个样子,那咱们家何愁不发达。”我爹弯着腰摘棉花,根本就不看几个长工的脸,长工们便也只好跟在我爹身后,宁静的初秋阳光下,回响的全是棉花叶子在风中刷刷作响的声音。谁知太阳已经到了头顶,我爹还没有下地的意思,大希最后实在挺不住了,在我爹后面说:“少东家,这再不吃饭可是要出人命的。”&&&&我爹说:“大希,刚才可是说好摘完这块地的棉花再回去吃饭的。”&&&&大希摸着脑袋看看头顶的太阳,说:“我还以为少东家只是说说而已呢,三十亩地一晌可摘不完。”&&&&“我这不也没吃饭吗?”我爹说。&&&&大希说:“少东家吃的什么,我们吃的什么,我们可不敢和少东家比肚子。”&&&&我爹咧着嘴笑了一声,没答大希的话。大希的脸色忽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然后我爹就看见大希捶着自己的腰,咬着牙走出了棉花地,朝着地边的小树林走去。&&&&“大希,你这是要去干什么?”我爹喊道。&&&&“少东家,我去拉屎。”大希说道。&&&&“你的肚子倒是有东西拉嘛。”我爹说道,这时旁边的一个长工说道:“少东家,大希这是自己给自己的嘴巴想办法去了。”说得在场的长工们一阵哈哈大笑。&&&&我爹看出了大希的心思,他当下就吩咐另外几个长工:“大希的那两行花给他留着,他回来了自己摘,我们谁干完了自己的活谁就回去吃饭。”&&&&大希在小树林里听到了这话,大声吼道:“少东家,这拉屎由不得人,你可要不能欺负咱。”&&&&我爹直起身子,笑着说:“大希你这话我就不喜欢听了,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谁欺负谁呀?”&&&&大希在树林里回话说:“当然是少东家欺负我们下死苦的长工了,要是这样的话这活真是没法干了,咱的老命要紧,不能为了几个钱老命都不要了。”&&&&“既然你这么说,大希,那你就回去吧。”我爹说,“不过我可说了,就这样回去可是没有工钱的。”我爹说这话的时候,也从棉田走了出来,朝着那片小树林走去。几个长工看不出了不对劲,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我爹走向小树林的背影,注着事情的下一步发展。这时候他们听见大希说道:“少东家可千万别生气,我们下死苦的也就是开开玩笑,咱可不敢辞工不干了,家里好几张嘴等着饭吃呢。”
&&&&大希这句话就没说完,长工们就突然听到他很痛苦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是“咚”的一声闷响。长工们这才回过神来,知道糟了,肯定是出事了。他们连忙奔进小树林。&&&&原来大希并不是去拉屎,而是揣了偷来的棉花想要掩埋在小树林里。我爹刚才偷偷进了林子,刚好看到大希在埋棉花,一脚就把他踢飞了,然后紧跟着又给了一脚,刚好大希身后有口土坑,大希一屁股就跌了进去。&&&&我爹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站在坑沿上看着大希。大希早就被吓得脸色发灰了,后来我爹用匕首指着大希说:“大希,你这可是偷,两条路给你,一个是跟我去镇公所。”大希满头冒汗,说:“少东家行行好。”大希这样子显然是想听第二条路。我爹便说:“第二条路就是,你赔我棉花,我不要你赔多少,你给我三十块银元就行。”&&&&大希当时就懵了,哀求道:“少东家,是我一时糊涂,可是就算杀了我,我也偷不了这么多棉花,咱下死苦的人,一年都挣不到三十块银元。”其实我爹这么说,也是吓吓大希,乡下一个长工,哪能有那么多钱。&&&&我爹想了想,说:“不给钱也行,那你就光着身子在梅堡走一圈。”&&&&大希哭丧着脸,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想要是真这么做了,那以后可就没脸在梅堡活下去了,想到这儿他的一张憋得又紫又青。我爹抖着手里的匕首说:“大希,你说吧,到底怎么办?”&&&&大希仰头看着那把匕首,然后又看了看我爹的脸色,知道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后来只好点了点头,然后捂着脸在坑里嚎啕大哭。&&&&大希光着身子在梅堡游街那天,天空落下毛毛秋雨,刚走了一条街他身上就变得**的,一群小孩跟在他身后大叫,大人们则指指点点。不过这次游街并没游完整个梅堡,我爷爷叫人把大希扯回了家,我爷爷生气地说:“不就是偷点棉花吗?不至于这样。”说得大希又是一阵号啕大哭,哭得气都差点没了。&&&&后来大希果然没继续在梅堡呆下来,那年冬天,大希就离开梅堡去了外地,据说是去了省城,他听人说大城市好找活干,而且挣的钱多了,就去了。只是过了几年他又回来了,回来时身份发生了大变,不过这是后话,这里先不说。&&&&梅家的转折首先出现于我父亲的猝死。据他的赌友说,我父亲在输光了最后一亩旱地后,就从桌上了滑了下去。赌场老板摸摸我父亲的鼻息,然后挥了挥手,凑着鼻子咳嗽了一声。&&&&“死了。”赌场老板小声对几个赌友说。&&&&几个和我父亲经常混赌的人惊骇地说:“什么?死了?”&&&&赌场老板点了点头。&&&&赌场的下人就把我父亲的尸体扛了回来,他们拍打着梅家的大门高喊:&&&&“少爷回来了,快点开门,梅少爷回来了。”&&&&我们家的下人仓皇开门,虔诚地把我父亲从他们的背上接过来,他们还以为我父亲是睡着了,却全然不知梅家少爷已经断气了。&&&&下人们把我父亲放进卧室,我母亲还像往常那样给他盖上了丝绸棉被,我母亲是一个粗心大意而又任劳任怨的女人,她安顿好父亲后就到外面做她的活去了。我母亲觉得自己没有遵循古训尽到相夫教子的责任,她认为我父亲的堕落和她有直接关系,所以对我们梅家充满了愧疚,这从她数年来完全不像个少奶奶似的忙里忙外中就可窥见一斑。我们梅堡的人说,好女人要是碰不到个好男人,再怎么着也是个苦命人。&&&&背对卧房,我母亲正在为她的丈夫绣一只鞋垫,她绣的是粉色荷花。多年来我父亲的鞋垫一直是我母亲自己纳出来的。&&&&我的父亲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他死后的第一个白昼,没有人敢去打扰他,因为他曾经定有规矩,睡觉时不准谁去打扰,不管什么事也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打搅人睡觉。他经常教训我母亲:“脑子里的瞌睡虫就和肚子里的屁一样,不放完怎么行?有害身体健康,你懂不懂这个道理?”我母亲偶尔会说:“睡懒觉还有理了。”我爹这时却总是已经转过身子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响。&&&&吃晚饭时有丫鬟来请父亲。我母亲对丫鬟说:&&&&“少爷还在睡觉。”&&&&丫鬟说:“老爷让我来的。”&&&&很显然这叫我母亲有些为难,我母亲出身于一个破落的书香门第,她懂得些父母之命不可违的道理,同时也知道丈夫的话不能不听,她回头看了看寂静的卧房,她看到窗纸上的光线正在逐渐变淡,一个幽暗的黑夜正在降临。&&&&我母亲不得不起身,往卧房走去。&&&&我记得我母亲总共在卧房出出进进了三次,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打断我父亲的睡眠,直到最后看到我奶奶走来,她才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我奶奶站在卧房的窗户前小声埋怨自己的儿子:&&&&“该吃饭了,越来越不像话。”&&&&我母亲第四次走出卧房,她的脸上带着胆怯和愧疚,小心翼翼地走到我奶奶面前,我奶奶没好气地说:&&&&“他还没起来吗?”&&&&“我喊不起来。”我母亲说。我母亲一定很胆怯,她的声音又细又小,以至于我奶奶不得不把头靠拢过去说:“起来了吗?怎么还不起来?做什么事情那么劳累。”&&&&我母亲捋了捋前额的发丝,越发局促,脸都红到了耳朵跟。&&&&我父亲活着的最后几年,除了我那瘫痪在床的爷爷,梅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都很怕他,不去赌场的时候,他手里经常拿着一支皮鞭,满院子找人和他去骑马,被选中的下人不敢违抗,只得放下手里的活,到马棚去牵马。&&&&我们梅家的老长工老槐指着马棚最里面的红色母马说:“牵它吧,他跑得稳。好好看着少爷,别让他摔着。”
&&&&我父亲不喜欢那匹红色母马,他生气地给了牵马的下人一鞭子:“你以为我是老得没牙的娘们吗?老子要那匹黑马。”他嫌弃红马老了,跑不快。&&&&其实,陪我父亲骑马的下人并没有跨上马背的资格,我父亲只让他牵马,把马牵到村外的桐树林旁,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父亲骑在奔驰如飞的快马上,快乐无比,他先是绕着田间的小路跑了一番,趾高气扬地向下人挥动着皮鞭,陪他骑马的人站在路边,逢迎般地也向他挥挥手。于是我父亲就说:“你先回去吧,我再玩一会。”看见下人不走,他不高兴地挥舞着鞭子:“叫你回去就回去,小心老子收拾你。”然后就一溜烟向南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无边的田野尽头。&&&&下人独自回到马棚,正在抽旱烟的老槐看见他,不动声色地问:“马呢?”&&&&“在少爷屁股下跑呢。”下人回答说。&&&&老槐便在马槽上敲敲烟嘴,说:“跑个屁,怕是这会已经到牲口贩子手里了。”&&&&下人叹了口气,无声无息地走了,他们都知道,那匹被父亲骑出去的黑马再也回不来了,我父亲把它卖了。&&&&我父亲是个乌龟王八蛋,他用这种方法卖掉了不少好马,卖马的钱全部输在了赌场,到后来,我们梅家马棚里的马越来越少,到父亲死去那年,已经只剩下三匹了,其中还包括那匹被父亲瞧不上眼的红色母马。&&&&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爷爷眼皮底下,我很奇怪我爷爷为什么不出来制止,虽然说他瘫痪在床,可是他耳朵是好的,下人的报告和马出大门的蹄声他是听得见的,可是他不出门,他闭着眼睛和我说话,说他那些棉花经。我真不明白他的棉花经有什么好说的,全都是些陈词滥调,我整个听了很多遍的东西。&&&&后来我才明白,我爷爷那叫无为而治,那是一个管理者的最高境界,该来的会来,该去的也一定会去,根本不必着急。那点马算什么,那也仅仅只是马而已嘛,我爷爷要的是我们整个梅氏家族的时来运转。&&&&事实证明我爷爷是对的,果然,梅家的马没有被卖完,卖马的乌龟王八蛋败家子却死了。&&&&我父亲原本是一个本分的男人,后来怎么迷上的赌博的呢?这个说起来有些话长。我只知道,我爷爷瘫痪了后,梅家上下的一切大小事情都交到了我爹那里。初冬时收棉季节,我们家的收棉场子照开不误,只是那个刘老舟第二年没有来,此后也再没来过。所以我们梅堡的棉花生意还是我家做得最大。&&&&棉花旺季里收了棉花,几乎每隔三天就要往同州城的织坊送一次,一来是因为场子放不下那么多棉花,二来是为了资金流动。&&&&织坊老板和我爷爷是老熟人,我爹去交棉花也一样,生意上丝毫没有含糊,甚至还更有照顾。我爹以前进城的次数很少,也没怎么和城里人打过交道,他第一次见织坊老板时,拘束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以至于后来过完称付了款,他还没有和人家说上一句客套话。临行前我爷爷交待过他,生意场上靠的是朋友,交朋友就得花钱请客。我爹记住了这句话,等一切忙完了后去找织坊老板,红着脸局促地对人家说,想请他去吃个饭。&&&&织坊老板穿着黑色的绸衣坐在柜台后面,抬起头说:“吃饭就免了吧。”&&&&我爹连忙说:“这可不能免。”&&&&织坊老板知道这是我爷爷吩咐的,可是他年龄比我爹大了不少,再说他手头上还忙得很呢,所以他不愿意去吃这个饭,可是为了照顾我爹的脸面,他把自己的儿子喊了出来,说:“你们去吃吧。”&&&&事情坏就坏在去请吃这场饭上,这个织坊老板的儿子是个花花公子,吃完饭拍着我爹的肩膀说:“兄弟,梅少爷,我看你来城里来得可不多,我今天带你去见识见识。”&&&&我爹说:“我看还是算了,我还得赶回去呢,这几天事情多。”&&&&织坊老板的儿子说:“,事情多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走,今晚我请客,你可得给我这个面子。”我爹听人家都这么说了,再不去的话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只好跟着他去了。&&&&他们首先去的是戏院。&&&&我爹这个乡下人可从来没见过装饰得那么豪华的地方,而且里面的人都穿着高贵,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等到后来他看到舞台上一字排开的十个仅穿胸衣短裤的姑娘时,差点从椅子上跌倒。我爹问织坊老板的儿子:“这算什么戏院嘛,不唱戏,净搞些污七八糟的东西。”&&&&我爹第二天回到梅堡对人说:“他娘的城里女人就是不要脸,穿那么点衣服就敢上台。”&&&&后来织坊老板的儿子看着我爹的样子,笑着说:“梅少爷,这个怎么样?”我爹晕乎乎地回答说:“好。”&&&&“还有更好的呢。”织坊老板的儿子说。&&&&更好的东西就是赌博。从戏院出来后,我爹说:“该睡觉了,今晚赶不回去,明早可得一大早就得回去。”织坊老板的儿子又拍了拍我爹的肩膀,说:“睡觉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玩玩。”&&&&同州城的赌场一般都开在青楼妓院里面,我爹被人家热情地扯着进了妓院,一屁股坐下去,觉得下面软乎乎的,然后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哎呀,这位少爷坐到奴家的手背上了。”我爹连忙跳了起来,却传来一声更为美妙的声音:“少爷呀,你又踩着奴家的脚了。”&&&&我爹一惊一炸的样子惹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织坊老板的儿子笑着说:“梅少爷,既然你和小红这么有缘分,今晚她就跟你了。”我爹这才知道,刚才那姑娘名叫小红。
&&&&小红则羞涩地移近到我爹身边,掏出手帕在我爹额头上擦拭,一边娇声说道:“梅少爷都出汗了。”&&&&这个晚上我爹一直处在极度的兴奋和莫名的眩晕之中,他一直坐在赌博的台子前,而小红则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边,不停地对他说该怎么出牌,并且适时地在把一双小手放在他的胸脯或者大腿上。&&&&天亮时我爹听到外面有人喊他,那是跟他进城的下人老槐的声音。下人们在青楼外等了他一个晚上,看着天亮了才来叫他。&&&&我爹猛然醒了过来,从赌桌上跳起来,就要往外奔。织坊老板的儿子拉住了他,说:“梅少爷别着急嘛。”说着从桌上拿起了一叠银元,塞进他手里,说:“梅少爷手气好,这是你赢的钱。”我爹看着这叠银元,半信半疑。&&&&小红这时也说道:“梅少爷真是财运当头照。”&&&&我爹稀里糊涂地接过那叠钱,走出了妓院。在出门的那一刻,他从那叠银元中抽出了两块,转身给了小红。&&&&我爹就是从这天晚上开始迷上赌博的,此后每逢进城,他都会跟着织坊老板的儿子出来玩玩,先去戏院再去赌博。后来他渐渐地摸出了行情,有时候也会独自一个人去赌,反正他和小红已经很熟了,他去找小红,小红就一定能帮他张罗这一切。&&&&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春天一到,乡下就开始忙了起来,春耕春种都得有人,我爹倒是有一段时间忙得没进城了,棉花苗出来后,他说什么也忍不住了,火急火燎地进了趟城。回来后他给我爷爷说:“城里有人庆我去谈一笔棉花生意。”&&&&我爷爷说:“棉花这才出苗,你现在就谈棉花生意?”&&&&我爹说:“南方天灾加打仗,来了好几个南方客商来预定棉花。”&&&&我爷爷又问:“那谈得怎么样?”&&&&我爹回答说:“还得再谈几次。”&&&&我爹这个谎撒得好,不仅说清了前次进城的原因,而且还预先设好了下几次进城的理由。此后他果然多次进城,而且每次都要在城里过夜。过了一个多月我爷爷问他:“那生意谈得怎么样了?”我爹歪着脑袋回答说:“没谈成,那些南方客商没诚意,总想着压价,人家以前说南方人奸诈阴险,我现在总算相信这句话了。”&&&&常言道,赌博场上无赢家。刚开始一段时间我爹没什么感觉,赌得次数多了他才觉得输出去的钱多赢进来的钱少,好在我爷爷瘫痪了后把家事都交给了他,他手上有钱。&&&&我爹对小红说:“这样赌下去不是办法,我看我还是金盆洗手算了。”&&&&小红回答说:“梅少爷者就准备收手了?就算你要金盆洗手,那也得先赢个金盆再说呀。”&&&&我爹说:“我估计没那个命。”&&&&“梅少爷富甲一方,那是天大的富贵名呢。”小红说,“梅少爷可千万不能自己把自己给吓住了,前几年我见过一个老板,输得连一块银元都没剩下,后来还是我借给了他几十块银元,硬是翻身赚了大钱,现如今姨太太都娶了五房了。”&&&&小红这个妓女很不是东西,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把我爹往火坑里拉,她要是想要钱的话,只消把我爹留在她房里就可以了,嫖可比赌要省钱一点。&&&&我爹听了小红的话,又是脑袋迷迷糊糊得发晕,最后小红给了他一个削好的河北鸭梨,娇媚儿动情地说:“梅少爷一定能发财,最少赢它七八房姨太太也没问题,只是到那时候可别忘了小红就好。”&&&&我爹说:“我哪能呢?”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爹的脑袋一定是充满了氤氲漂浮的雾气,不由自主地跟着小红走上了赌桌。我爹一见到小红就发晕,上了赌桌则根本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全凭小红的一张嘴指挥。小红说出什么牌,我爹连眼睛眨都不眨就把它扔下去了,出完后邀功似的回头看看小红。小红便给我爹一个妩媚的眼神,声音风情万种地说道:“梅少爷,你这把赢定了。”&&&&那时候我爹不怕输,就怕小红不高兴。&&&&我爹就这样输了很多钱,不仅输光了自己的积蓄,而且输光了一年棉花生意赚下来的钱,好在我爷爷并不怎么去查帐,而只是问问账房先生。账房先生受了我爹的指示,不敢把真话说给我爷爷听,只用假话来搪塞。我爹对账房先生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做声也有输有赢,老太爷身体不好,我们就别让他担心了。”我爹这个败家子,这话说得真不要脸,好像自己是个孝子一样。&&&&后来我爹输光了手上的现金,几乎连当年做棉花生意的场子也扎不起来,他就去向小红借钱。我爹告诉小红:“我借钱不是去赌,而是去收棉花,赚了前后我就还你。”&&&&小红笑嘻嘻地说:“梅少爷,我可没那么多的钱。”&&&&我爹说:“那你帮我想想办法。”&&&&小红低垂着眼帘说:“我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我爹没办法,只好去找织坊老板的儿子,我爹像个乞丐一样地哀求道:“我这棉花场子要是不扎起来,那我爹肯定就会知道有问题了,你无论如何都得帮帮我。”&&&&织坊老板的儿子眉头绕了一个疙瘩,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手上也没多少钱呀。”&&&&我爹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那看来我只好去抢了。”我爹这话刚说完,织坊老板的儿子就说道:“梅少爷不用这么沮丧,我自己没钱,不过我有个朋友有点小钱,说不定能帮到梅少爷。”&&&&我爹着急地问:“那你快取带我见你这个朋友吧。”
&&&&织坊老板的儿子牙疼似地抽抽嘴巴,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于是我爹焦急地说:“现在救命要紧,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我爹是个聪明人,知道织坊老板的儿子说的高利贷。&&&&为了把那年的棉花场子扎起来,我爹硬是从高利贷那里弄了一笔钱来,好在那一年棉花生意还算不错,后来结账下来,做棉花生意赚下的钱还了高利贷的利息,还有点余头。&&&&我爹带着这点余头来找小红,小红看看我爹的钱,又看看我爹,说:“你今晚就在这睡一晚吧,别去赌了。”&&&&我爹说:“睡觉的事情不着急,我得先去试试自己的手气,赢了那个金盆再说。”我爹没听小红的,揣着钱就上了赌场,可是没几下就输了个精光。从赌场上下来后我爹睡在小红的床上,伤心地说:“我可算是赔光输净了。”&&&&谁知小红这时却说:“那不见得,你家里不是还有几百亩地嘛,那也是钱呀。”我爹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我爹说:“那地是我爹的,我不敢动它。”小红关切地把我爹的头揽到自己怀里,非常温柔地说:“你爹的还不就是你的?你这个傻瓜。”我爹却在小红的怀里哇哇哭了起来。&&&&我爹输光了我们梅家账面上的现金后,曾经打算戒赌,他在小红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甚至想着砍掉一根指头来警戒自己,可是小红这个婊子**,硬是抱着我爹不让他动,不仅这样,她还伏在我爹的肩膀上泪流满面,说是我爹要是剁了手指头,她就跟着我爹剁。说着竟然自己去找刀子去了。我爹不愿意看到少了指头的小红,到最后竟然成了他来劝小红。&&&&我爹的心因为小红的干扰没有硬下来,所以便没能彻底地戒去赌瘾,而且不仅没戒掉,反而越来越严重。小红给我爹想了个办法,她说:“我认识一个富商,他有的是钱,你要是想翻本的话,照他借点钱也不难。”我爹脑袋发晕,没看出来这是个圈套,点着头说:“再赌一次,赢回本咱就不赌了。”&&&&我爹始终没赢回他的老本,所以就一直没有罢手,反正他不用为钱的事情发愁,小红总是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把钱送到他手上来,这一送就是好几年,直到最后有一天,小红摸着我爹的胡子说:“梅少爷,我们算算帐吧。”&&&&算盘珠子响过后我爹就傻眼了,原来他欠小红的钱刚好能买二百亩地。&&&&我爹的死是当天夜里才被发现的,因为睡觉前我母亲要为他泡脚,这是个养成了多年的习惯,我那迷信的母亲不仅相信泡脚可以治百病,而且能够驱除邪气。她先是打好热水,然后犹豫不决地轻轻地推了推父亲的肩膀,可是我父亲毫无反应,直到这个时候我母亲还害怕打扰了丈夫睡觉,于是她改变了主意,打算先把我父亲的袜子脱掉,用热水给他擦擦也行。&&&&我母亲摸到了那双脚时,呼吸紧了一下,她接着再摸一下,这一次她终于可以确认,那双脚比腊月的冰还冰凉,她吓得从床上跳了下来,一骨碌坐进了洗脚盆,洗脚水被打翻了,溢得满地流淌。&&&&那个晚上天上有上玄月,在寂静得影影绰绰的梅家大院,我母亲带着眼泪跌跌撞撞,浑身湿漉漉地闯进了我爷爷的房间,可是刚一进房间还没等到张嘴说话,她就晕倒了。&&&&然后是我奶奶惊慌失措的小脚跑出去的声音,家里的下人也都被吵醒了,他们揉着眼睛跑过来,向后院跑来,却刚好看到跌倒在花坛旁的我奶奶。&&&&老槐第一个冲进我父母的卧房,他看了看我父亲的鼻子眼睛,摇着头走了出来。&&&&等我母亲醒过来后,才开始知道哭,她靠在门廊的柱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奶奶也在哭,她是坐在花坛边的青砖地上哭,老泪纵横,不少下人也都跟着哭,用手背抹眼睛。有丫鬟想去搀扶那两个分别失去丈夫和儿子的女人,都被她们推开了,于是丫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也跟着抽搭起来。&&&&整个梅家只有两个人还假装镇静地坐在房间里:我爷爷和我。我爷爷脸色乌青地坐在床上,而我则神情惶恐地坐在床前,那时候我马上就要十岁了,可我还没见过这么慌张的场面,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后来我爷爷拍拍我的头说:“你爹死了,你哭两声吧。”&&&&我的眼睛一阵干涩,却没有掉下眼泪。我说:“我不哭。”&&&&我爷爷看看我,然后说:“不哭也好,你爹是个混蛋败家子,死了是好事。”&&&&听到爷爷这样说,我的内心似乎一阵温暖和酸楚,紧接着就嘴巴一歪,掉下了眼泪。我越哭越伤心,把身边的床单哭湿了一大片。在这个过程中,我爷爷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老槐在外面敲门想进来,我爷爷才小声地对我说:“别哭了。”&&&&我止住了抽噎,可是眼泪还在忍不住地流。&&&&紧接着我爷爷说出了那句叫我终生难忘的话,他说:“梅家有救了。”声音很沧桑,当时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我的,还是说给他自己的,只是透过朦胧的眼泪,我看到爷爷也在擦眼泪。&&&&爷爷哭得鼻子都歪了,哭得无声无息。&&&&我父亲被埋进了梅家祖坟。埋他那天,棺材被合上前我爷爷被人从屋里抬出来给他儿子洗脸,梅家的长者们考虑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本来不打算让他洗这个脸的,可是我爷爷不肯。&&&&我爷爷说:“这个败家子,我要他干干净净去见梅家的列祖列宗,他别想头不梳脸不洗就跑出去,丢人。”&&&&在给我死去的父亲洗脸时,我爷爷拒绝别人的帮助,他侧卧在床上,把手伸向棺材,可是我父亲的脸在棺材深处,我爷爷够不着,于是他只得不断地把身子往里倾,倾着倾着他就从床上掉了下去,人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来,想把他使劲架回去,可是他的手就是抓着棺材沿不放,于是人们只得让他把脸洗完。我爷爷就那样两只胳膊挂在棺材沿上,下半身拖在地上,给儿子洗脸和梳头。最后他平静地说:“好了,走吧。”&&&&送葬的队伍随即朝着村西的梅家祖坟走去。
&&&&我父亲死后,冬天就来了,我记得那个冬天特别地冷,九月底就开始下霜,十月初的时候就结上了细冰,没过半个月屋檐上就挂起了冰凌。&&&&小麦播种前我爷爷把老槐喊进房间,然后从自己的褥子下掏出一包银元,对老槐说:“你去买五十亩地。”老槐惊奇地看着这包银元,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梅家已经没什么钱了,谁知道我爷爷还攒了这么大一笔现银。&&&&我爷爷对老槐说:“你以为一个败家子就能把梅家搞垮吗?”&&&&老槐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该点头。&&&&我爷爷便继续说:“一个败家子拜不了梅家,败不了的。”&&&&老槐这次点了点头。&&&&“可要是出上两个就难说了。”我爷爷接着说。&&&&这一句话又弄得老槐不知道该是点头还是摇头了。&&&&最后老槐看到我爷爷的目光黯然而忧伤,这样子真像一只受伤了的野牛,无声地滴落着滚烫的血。再后来老淮看到我爷爷的手挥了挥,他就出来了。&&&&老槐出门去,当天就从地主鹿老爷那里买了五十亩好地,那些以前被我爹辞退了的长工也重新被找回来了,老槐领着他们种小麦,忙忙碌碌,也高高兴兴。&&&&梅家以前的红火日子又回来了。这话是老槐说的,老槐说他等这种日子已经等了好几年了,他知道梅家不会倒灶,梅老爷做人规矩,对人慈悲,所以梅家不会这么容易垮掉的。&&&&我爷爷也似乎有了更多的精神,他不愿意每天都坐在房间,而是让一个年轻的下人背着他到田地里去,呼呼的北风刮得他胡子和衣服呼啦啦响。忙得热气腾腾的老槐看见老东家,连忙劝他回去:“风大,天冷。”&&&&我爷爷却说:“我来看看我的地,五十亩,要不了两年,我要它重新变成二百亩。”说完这些我爷爷气还宇轩昂地问老槐:“老槐,你相信不相信?”&&&&老槐擦擦头上的汗,坚定地回答:“我信。”&&&&我爷爷就笑了,笑得有些不自然,被什么呛住了,咳嗽不止。&&&&我背地里听到许多下人们说,老东家要东山再起了,梅家的运道还在,除了老天,谁也别想让它玩完。&&&&让人最感到不安的是我们梅家的两个女人,我奶奶因为摔了一跤,摔断了一只腿,整天只能躺在炕上,长吁短叹地念叨着自己的儿子,泪流不止。而最可怜的人就是我母亲了,她看起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眶总是黑黑的,她不怎么吃饭,也不怎么常喝水,每天只知道一言不发地跪在我父亲的灵堂前,专门等着那些香烧完,然后换上新的香。有时候我也陪着我母亲跪,我想着父亲死了,我和母亲这下变成了孤儿寡母,忍不住掉下眼泪,而我母亲却全然不在乎身边的我,她连我看都不看一眼。&&&&那时候我很希望母亲能转过身摸摸我的脸,和我说句什么,可是她没有,她显得很麻木,无神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灵堂上父亲的画像。&&&&深夜时,我奉爷爷的话去劝母亲休息:“娘,该歇息了。”我爷爷和奶奶都不能下地,梅家只有十岁的我能陪陪母亲。&&&&我母亲的脑袋微微动了动,然后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她看起来就像个患了痴呆症的傻子。&&&&母亲不动,我也不走,我陪着她跪,可是我总是坚持不了多久,我在灵堂前打着瞌睡,不一会儿就栽倒在母亲背上,直到一觉醒来,我才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我母亲就那样傻乎乎地跪了七天,谁劝也不听,直到最后她连走路都直不起腰了,她的脚踝和小腿都肿得鼓鼓的,像是骤然间被充满了空气,透明得能看见里面的青筋。&&&&第八天我母亲说话了,她弯着腰向我走来,那时候我刚刚脱掉白色孝服,不安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发呆。我母亲不进我的书房,她只站在门边,对我说:“儿子,你过来。”&&&&于是我朝她走去,可是她却走开了,她要带我去她和我父亲的卧房。在那里,她从黑色木箱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棉布包袱,她把包袱放在了我面前。&&&&我母亲说:“今天,这个我交给你。”&&&&我疑惑不解地看看她,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接过那包袱。&&&&“你爹死了,我现在必须把它交给你了。”我母亲说,她的表情很漠然,使得我有些害怕。后来我母亲就上床了,连外面的孝服都没脱就上了床,身子朝里面侧着。我当时想,我母亲跪了七天,肯定很累了,所以她要睡觉休息,于是我就悄悄地从房间走了出来,出门时,我还轻轻地为她闭上了房门。&&&&北风吹来,到处都是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寒气,吵得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有一天我从屋檐下走过,抬起头看到屋檐上的燕子窝变空了,我问母亲:“这些燕子呢?”&&&&母亲槐说:“燕子都飞走了,飞到南方去了。”&&&&“南方?”&&&&“是的,南方。”&&&&怪不得很久都听不到房檐上唧唧喳喳的声音了,以前它们总是在闹,就像要分家在打架似的,吱吱的叫,现在没有了,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原来他们飞到南方去了。&&&&“南方比我们这暖和,燕子们怕冷。”母亲说。&&&&“南方就没有冷的时候吗?”我问。&&&&“南方一直都是温暖的,就像现在我们屋里一样温暖,他们一年四季都不用穿棉衣。”&&&&我再次抬头望着屋檐上的燕子窝,燕子窝冷冷清清的,我想燕子们飞走了,可它们的家还在这里,或许燕子们在南方还有一个家。&&&&那燕子们什么时候回来呢?”我问母亲。
&&&&“春天就回来了,那时候就不冷了。”母亲回答说。&&&&我盯着那个燕子窝。燕子窝是泥巴做的,人们说过那些泥巴是燕子用自己的唾液和的,这真不可思议,燕子们那么小,会有那么多的唾液吗?如果自己家的房子也要用唾液和泥的话,那还不把它们给累死。&&&&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是我和母亲见的最后一面。我至今都记得母亲说给我得最后一句话是“春天就回来了,那时候就不冷了。”&&&&因为我母亲当天夜里就死了。她是上吊死的,等被人发现时,她的身体早就变硬了,脸色乌青乌青的,披头散发着,后来我走进房间,看到母亲的头发全是白的,先前戴着孝帽看不出来,现在卸下帽子披散开来,白得吓人。&&&&只不过断断的七天,我母亲的头发就全部从黑变白了。&&&&我母亲就那样死了,为他的浪荡丈夫殉节了,死得很安静,当时大家正在忙着播种小麦,她的丧事也就举办得很简单,尸体仅仅在家里停了一天便发了丧。以前人们觉得我母亲年轻,还能活很长时间,所以并没有给我父亲做双洞墓,所以她只能葬在我父亲新起的坟墓旁边。两个坟虽然挨得很紧,却并不像别的夫妻那样葬在一个墓穴里。&&&&只隔了短短几天时间,我再次穿上孝服,送走了母亲。&&&&事后有人说,我哭我母亲比哭父亲伤心得多,他们说梅家小少爷这次算是哭够了,把一辈子该哭的都哭完了。&&&&半个月天不到,我就变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这下,我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孤儿。失去了父母的家显得空荡荡的,我已经习惯了父亲下午起床时在花坛前漱口,以及母亲在庭院纳鞋底的情景,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坐在书房里,无数次向外张望,可是除了偶尔能看到老槐忙碌的身影,我什么人也看不到。&&&&我母亲留下的那个包袱里面全部是鞋和鞋垫,足足有十多双,另外还有一身衣服,是婴儿穿的小衣服,上面用金丝线绣着许多花样。&&&&母亲留下的这包袱东西被我奶奶收了起来,她哭哭泣泣地对我说:“你娘是个好女人。”我知道我娘是个好女人,可是她死了,想着她就那样走了,我又一阵咧嘴大哭。等我哭完后,我奶奶说:“这个东西先放在我这里,等你长大了我就交给你。”&&&&我说:“我不要这些东西,那都是我娘给我爹做的。”&&&&我奶奶说:“你爹用不着了,你长大穿。”&&&&“我不穿。”我执拗地说,然后就跑了出去。&&&&我当时没想明白那件婴儿衣服是干什么用的,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懂得那是我母亲做给我儿子穿的,她虽然要走,却想着我会结婚生子,为梅家传宗接代,她是尽不了做***责任了,留下那件衣服也算是个挂念。只是我母亲怎么也预料不到,我后来生的是个双胞胎,那一件衣服不知道到底该首先穿给谁。&&&&我爹十六岁那年结的婚,娶的是隔壁镇子上一个皮货老板的女儿,也就是我娘。我娘没怎么读过书,不爱说话,性格也很软,事事都听我爹的,在我爹的阴影下活了大半辈子。长大后我一直在想,我娘这个人活得最辛苦,活着时受我爹欺负,就连死也得让我心里憋屈,到阴间去做了个吊死鬼。我们那里的人都说,吊死鬼因为死的时候脖子上带着根上吊的绳子,所以入不了轮回。入不了轮回的鬼就会成为孤魂野鬼,只能在阴阳两界孤独地飘荡着。&&&&要不是我爹这个混蛋,我娘断然是不会成为一个吊死鬼的。&&&&所以我恨我爹,同时又可怜我娘。&&&&我娘死后我时常看到窗户上有人影在动,我睁大眼睛看着那晃动的黑影子,心里一点儿也不害怕,第二天我告诉我奶奶:“昨晚我看到我娘了。”&&&&我奶奶惊奇地看看我,眼泪簌簌地往下流。&&&&我说:“奶奶,你别哭,我真地看到我娘了,她在窗户上。”&&&&我奶奶背过身去去擦眼泪,然后说:“你去给你娘上柱香吧,你娘这是放心不下你。”&&&&我按照***吩咐去给我娘的灵位上香,我娘的灵位和我爹的摆在一起,我不愿意把香上给我爹,于是便把香炉努挪到我娘的灵位前,而把我爹的灵位移到了旁边,幽兰的烟雾袅袅升起,我娘的脸便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冬天越来越深,天气冷得出奇,却没有落下雪来。夜里我睡不着觉,竖起耳朵倾听着屋外的声音,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窗户纸。风刮得窗户纸呼啦啦响,像是千军万马在攻城似的。一段时间以后,我变得比以前更瘦了,两只手伸出来就像鸡爪子,骨节嶙峋。&&&&我奶奶吩咐厨房:“菜里多加些肉。”&&&&可是我对那些肉提不起兴趣,不光是肉,我对所有饭菜都不喜欢,往往是吃了两筷子就放下了。我奶奶看我这样,还以为是饭菜不合我的口味,没过几天就换了个新厨子。和以前我见过的胖厨子不同,这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很高很瘦,光光头的头皮。&&&&厨子对我说:“小少爷,你叫我老朱就行了。”&&&&我问他:“老朱,你是厨子,为什么长得这么瘦?”&&&&老朱说:“小少爷,这是因为从来不偷吃主人家的肉。”&&&&我又问他:“你怎么没有头发?”&&&&老朱说:“小少爷,我们厨子做菜,害怕头发掉进菜里,所以从来不留头发。”
&&&&我说:“我们家上一个厨子就有头发。”&&&&老朱嘿嘿地笑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过了一会儿,老朱问我:“小少爷,你喜欢吃什么?我来做给你吃。”我仰起头,看到铅蓝的天空一片黯然,也需要下雪了。在天空之下,梅家的大屋显得寂静而沉重,上翘的屋檐上停着两只麻雀,正在蹦蹦跳跳。&&&&“老朱,我想吃燕子。”我忽然说道。&&&&老朱吃惊地吸了口气,然后才说:“小少爷这可把我难住了,冬天里我们这没有燕子。”&&&&我斜瞥了一眼老朱,没说话,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老朱肯定把这话说给了我奶奶,晚饭时我奶奶摸着我的额头,慈爱地说:“老朱真是个好厨子,给你做了个燕子汤。”说着把一碗汤推到了我面前。我看到在那飘满了生姜、茴香以及葱花的浓汤里,荡一只小鸡模样的东西。我尝了一口那汤,随即放下了勺子,我说:“这不是燕子,这是麻雀。”&&&&老朱做不出燕子汤,用麻雀来充数。&&&&我变得更加没有吃饭的**了。&&&&我奶奶叹着气说:“真是作孽,大冬天里到哪里去找燕子呢。”&&&&我从饭桌旁站起来,像只患病的鸡一样走出饭厅,脸上毫无血色,嘴巴里泛出全是麻雀的味道。老朱劝我说:“小少爷,春天燕子就会回来,到那时我一定给你做燕子吃。”&&&&我说:“我等着。”&&&&我和老朱都盼着冬天赶快过去,好不容易春天来了,我每天都站在屋檐下,守着那个燕子窝。&&&&不久后,我就看到燕子们回来了。&&&&五六只燕子绕着葛家的房子不停的飞翔,它们唧唧喳喳叫着,从一个屋檐飞到另一个屋檐,它们找不到自己的窝了,因为它们的窝,已经被我用棍子捅掉了。&&&&我站在春光里对老朱说:“算了,我不想吃燕子了。”&&&&后来的好几年时间里,我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很少搭理别人,也很少出门,几乎所有的时间我都在书房里读书。我爷爷给我请了个先生,是镇上的姚先生,传说他以前在省城里做过大官的幕僚,年老了回来养老。可是我不相信这个,我觉得他既然在大官手下做过事,那就一定很有钱。有钱人才不会靠给别人教书挣钱。&&&&姚先生时常穿着黑色的纯棉长袍,外套灰色的马褂,他每天早早就来了,他清脆地咳嗽着,立马有人给他上茶和水烟,他也不客气,坐在花坛前一阵享受,然后才精神百倍地走进书房,底气十足地问我:“昨天的文章背过了?”&&&&我点点头。然后姚先生就摊开书,闭上眼睛,他这个样子是告诉我,现在背给他听。于是我就站在桌前,把文章背了一遍,我背得很熟练,姚先生摇头晃脑非常满意,最后他睁开眼睛,说:“可惜你生错了时间,要早上三十年,你还能过过秀才的瘾。”&&&&我说:“我才不稀罕当什么秀才。”&&&&姚先生吃了一惊,笑着说:“对,狗屁秀才有什么好当的,要做就做要做省长,做督军。”&&&&和以前的先生不同,姚先生喜欢讲城里的事情,他除了给我讲《三字经》和《论语》,还喜欢把书上的每句话和他在城里看到的事联系起来,说到激动处他总是唾沫横飞,把桌子拍得哗哗响,而且时不时还会冒出脏话:“这世道,他娘的乱到头了。”&&&&“不过乱世出英雄哩。”他接着说。&&&&我说:“先生,我看你就是英雄。”&&&&姚先生摆摆手笑了,然后说:“我算个什么英雄。”&&&&“那谁算英雄?”&&&&“孙先生算英雄,蔡松坡算英雄。”&&&&后来我才知道,姚先生嘴里说的孙先生就是孙中山,蔡松坡则是蔡锷大将军。&&&&我感到上姚先生的课比以前许多先生的课都有意思,所以我不由改变了对他的最初怀疑,甚至有些喜欢上了他,以至于每天都盼望着能早点读书上课。&&&&有一次,姚先生让我背诵韩愈的《原道》,我立马张口就来:“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为义,由是而之焉之为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德……”我只背了个开头,姚先生就打断了我,他问我:“这句话什么意思呢?”我便照他教我的那样回答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要仁义首先得博爱,做事要讲究义气,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道,只有有了这些品质,才算一个好人。”&&&&“那你说我算一个好人吗?”姚先生问我。&&&&我惊异地抬头看了看姚先生,不敢回答说是,也不敢回答说不是。姚先生就笑了,他说:“我知道你不敢回答,以后读书要多想想书里说的话,要只读不想的话,那读那些狗屁书还有什么意思?”&&&&然而这种快乐的读书时光却很快结束了,有一天早上我没等到他的咳嗽声,却等来了一个年轻人,他去见我爷爷,说:“姚先生去省城了,以后不能为你们梅家上课了。”&&&&后来人们都说,姚先生是被省城的刘将军邀请走了的,刘将军就要挥师东进了,派人请了姚先生很多次,姚先生拗不过,才不得不再次出山。&&&&姚先生走后,我爷爷还为我请过几个教书先生,可是往复几次都没请到我满意的先生来。于是最后就没再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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