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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赐良机前程锦,事业腾飞永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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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这几翻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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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把算盘打到它头上!”我连忙用手捂住白玉镯子,厉声拒绝。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我跟石三生的结发之物。  “那便只能牺牲我的长生了。”二殿叹了口气,将血红色的手掌印记幻灭,然后拿出那只紫金盒子,单手托住。  就在这说话的一瞬间,时铭那边的灵气已经结成了一张绿色的大网,铺天盖地而来。二殿手中的长生也化成无数荧火虫般大小的光芒,朝时铭冲去。  恢弘的灵力卷起狂风,搅动天上的云海,翻起无数巨浪,一股肃杀之气弥漫了整片原野。
  我也毫不耽搁地凝起指尖灵气,画下数道血符。那道灵力在空中勾勒出一道浑圆,抵挡住四周道袍人布下的阵法攻击。安晨仗着桃木剑,就想往前冲,准备帮二殿一把,我连忙截住他:“安晨别去,他们阴司的力量太过强大,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小猪,要是我死了,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只镯子。那可是我们安家团口的传位之物。”安晨转过头来,认真看着我,“我可不要你手上这只,我要你亲手打磨的。”说完,就奔进了那片绿光之中。  “什么安家团口?我又什么时候欠你白玉镯子了?安晨,回来啊……”  又有几记响雷临空而下,我拉他不住,就见七凤也想往前跑,我急了,就吼道:“七凤,你们过去也帮不了忙,你快站在我身后别动,我现在还能坚持一阵子。”  七凤乖乖点头:“小猪,那我能做些什么?”  “站在我身后就好。”我头也没回,依然凝起灵力,去抵抗道袍人。  道袍人浑厚的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闻兰香,跳花墙,郎君守我一百岁,我随三军过天江。  是用高低的异曲之调唱出来的,边唱边跳。红色的火焰骤然就在四周升腾而起,把周围的杂草烧得一片吱吱响,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样。
  我和七凤抵不住热浪的冲击,只好一步一步退身后退去,直到退到鬼王养尸洞的旁边,才觉得热浪像是被逐在了一个结界之外,甚至连时铭的绝杀也进不来。不知道是鬼王养尸洞的尸气太阴寒,把炙热的火焰挡在了方圆几米之外,还是其他人提前设了结界在这里,来帮助我们。  道袍人还在不停地唱着那道童谣,全是180以上的大个子,却唱出这种儿歌,听起来特别的阴森可怖。关键是这声音还直往人的耳朵里钻,捂也捂不住,直接潜入了人的内心深处,绞乱了人的五脏六腑。  我听得只觉得胸口疼得很,七凤在一旁弯腰,吐了一口血出来。我吓坏了,扶起她,想渡些灵力给她,她的身体却似乎很排斥我的灵气。要是九尾在就好了,它应该知道该怎么替人疗伤。正想着,一道清冽冽的声音在脑中响了起来:主人,你是在找我么?  我大喜,四处一看,就见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立在自己的脚边,正睁着那双圆圆的大眼睛望着我。忙道:“九尾,你什么时候来的?快给七凤看看。”
  “刚到。一殿那家伙心眼儿小,力道却重,把我摔个半死。”九尾瞧了七凤一眼,回道:“看了也没用。”一步跃上我的肩头,“她早就该死了。”  我一下把九尾从肩上推拉下去:“别以为你长得丑,说什么都没有关系。”  “什么嘛……主人,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狐妖。”九尾不满,落地又道,“她本来就不是人。干嘛那样看着我?这么长时间了,你自己心里又不是不清楚,她根本就不是从前那个七凤。”  “胡说!她不是七凤还能是谁?”  “主人,你自欺欺人的本事比我还高。其实说不是吧,也还是。她只不过是借尸还魂了而已。”九尾说着,绕了七凤一圈,又道,“嗯,大概有一两年之久了吧。”  一两年了,也就是七凤出国前夕……  我向后一趔趄。虽然一直有怀疑七凤的真实身份,但是我从没想过她是借尸还魂。  七凤此时已经被那道袍人的歌声扰乱了心神,昏昏沉沉地靠在我身旁。我道:“不管她是人是鬼,我都要救她。”
  九尾犹豫了一下,道:“那只有一个方法。”指着我身后的鬼王养尸洞,“去里面找一殿,兴许还有希望。”  我转头看了一眼时铭那边,把七凤交给九尾,“你的意思是石三生还活着?那你怕不怕里面的煞气?而且进去了不能用法术哦?不怕的话先带七凤下去,我随后就来……”我看了眼七凤和九尾的身差,揉了揉鼻子,“九尾,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狐妖,应该能幻化成人形吧?”  九尾愤愤道:“哼……我才不要化成人类这种低等动物,我最爱自己的雪白皮毛了。哎哎,主人你别踢我了,我背她下去还不行么?”  七凤跟九尾走后,我用了不到一两秒就平复了心情,然后走到鬼王洞这边的结界外,同道袍人斗法。
  二殿的长生升腾到空中,电闪雷鸣之间,自天上的黑云里落下,和时铭的转生轮撞到了一起,形成一股看不见的气流,夹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击波般地袭向周围的野草。而安晨的身上则泛起了一片银色的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里面,形成一道强大的结界。  整个天黑一片浓黑,只能看到紫色的长生在雷电和火焰之间游走,时而发出金属的碰撞之声。  我在与道袍人画符咒的时候,转头看了眼安晨,暗想安家团口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正此时,安晨被一阵灵力打中,身子直接朝我飞来,落地时手中的桃木剑被震出去两三米,安晨喷出一口血来。我将最东方的一个道袍人逼退几步,连忙跑到安晨那边去,半抱住他,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安晨,要不要紧?”  “这点小伤算什么,我可是卖古董安爷。”安晨擦掉唇边的血迹,准备再起身。  我摁住他的身子,把自己的灵力输了进去。“安晨,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是外婆朋友通灵团口的掌位人啊?”  安晨支支吾吾道:“我……我那时候水平不是很低嘛,这不想跟师傅学点本事了,再来跟你们讲的,哪知道你们都先我一步……”说到这里,他突然噤了声。再看一眼我的表情,继续道:“你知道七凤的事了?”我点头,他又道,“那时候大家都没什么用,我也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一些,来保护你们这两小姑娘嘛。嘿嘿……”说着,又喷出一口血来。  我忍不住,落了两滴泪。“安晨,我送你进鬼王养尸洞,只要石三生没死,他就有办法把你们治好,再弄出来。”  安晨咧嘴一笑,有气无力地道:“嗯,我也相信石大哥。”
  我用意识去感应九尾的方位,听九尾回我:主人,这里好像一口深井,什么?安晨也受伤啦?那我马上来带他下来。七凤,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眨眼,九尾就从洞内冒出了雪白的头。  “找到石三生没有?”我问。  “找到了,不过被里面的结界困住了,法力全失。”九尾道,“我是精怪,这个破洞可难不住我。只不过他们上来有些困难。来,我先带安晨进洞。”  我不知道洞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我还是比较相信九尾的,更何况石三生还在里面。只要鬼王的封印未解,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安晨进洞的一瞬间,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我清楚地听到二殿大喝了一声‘该死’,接着有轰鸣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引入雷电之光,一道一道地霹到大地之上,然后一道深紫色的光芒划破苍穹。
  我定睛一看,天空中有一轮巨大的紫色月亮正缓缓升起,在正空当头的时候,突然又变成了一颗很小的珠子,带着一缕缕的灵力,像流星一样飞速地钻到了我的体内。我能感觉到那股澎湃浩大的灵力在身内游走,但却并不令人觉得难受。  喀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二殿手中的长生骤然碎裂,在混沌的墨玉天中浮现出点点紫光,然后逐渐明灭,消失不见。  我突地就觉得眼前好像有一片雾,朦胧了双眼,于是伸手去拨开。喀嚓……又是一声裂响,眼前的白雾却像是一块玻璃般,碎成了千万片。我把手探到碎片中,感觉有一团小小的圆球在里面窜动,于是把它抓住,却不小心捏碎了。把手移到眼下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  左眼有些麻麻的痒,像是有什么东西长了出来。
  我看见二殿像个白白净净的女生一样,站在半空中,于是朝他张开手:“喂……我是不是吃了颗灵力很强大的东西?”  二殿苦笑着大吼:“你吃了我的长生!大嫂,你吃了我的长生!”  “哦……那要不要我再吐出来还你?”我摊手,招二殿过来,“我真的是不小心才吃进去的。”  时铭眯着桃花眼,轻笑:“很好,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众魂听令,撤……”  说着,便真的撤了阵法,自顾离去。  待时铭和道袍人都走光了,再确定周围没有狼和姑获鸟之后,我才把手心把开,里面有一颗紫色的彩虹糖一样的东西。
  “大嫂,你没有吃?”二殿大惊,上来一把抢过去,宝贝也似的护在了怀里。  我忍不住笑道:“吃一堑长一智,我还没有笨到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  二殿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来到鬼王养尸洞旁,道:“可能……是从安晨和七凤都进去的时候吧。”我深呼吸口气,“鬼域之王,哪里是一种灵力可以牵制得了的?必须集齐五属五行,才能压制或解其封印。而七凤和安晨被伤,乃至进洞,都是时铭的安排,对不对?七凤是火命,安晨是土命……我是阴木,石三生是金,那水……自然是楚臣了。龙属水生!”  “大哥的眼光果然不俗。”二殿赞了一句。  说实话,我觉得二殿说了这么多话,就这句最中听。  他把那颗长生幻成的紫色丸子递给我,轻道:“既然如此,那长生当归还于你了。”我笑着拿过,把长生握在手心,却感觉有一股灼热的疼痛。摊开手心一看,却见手掌的皮肉已经被腐蚀成了一个小洞。赶紧甩手,却见一个红色的小虫子飞走。  景虫?  那次在温州找到的景虫不是已经被我的血给融化了么?怎么二殿手中还会有?  二殿道:“大嫂你说,如果除掉时铭和大哥,还能有谁比得过我?”
  “如今楚臣不在,莫非二殿你正是水命?你是想放出鬼王……”我觉得脑袋有些眩晕,“连你也背叛了他……”  “谈不上背叛吧。”二殿缓了口气,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经历得越多,你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大哥的事,我自然赴汤蹈火,只是,我需要这个位子。”  我苦笑,也是……那晚在车庄镇听到二殿和假的石三生对话的时候,就知道他想要阴司第二的地位。连他现在也不甘于现状了,人心永远是这世间最琢磨不透的东西。  二殿说着,将我拉离鬼王养尸洞的旁边,自顾自用长生施下封印,准备将底下的人全部禁锢在里面。  哪知……  过了几分钟,没有一丝灵力从长生里面流出来,二殿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板着脸,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总算是明白什么叫经历了。二殿,谢谢你教会了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二殿的长生早被我换了。他给我的是蚀骨毒虫,而我还给他的紫色丸子,正是地地道道的彩虹糖。
  我手里的景虫留下来的毒液还在不断侵蚀着我的血肉,疼得很。原来在车庄镇我的血能融化景虫都是假的。难怪最初在喉咙洞遇到景虫时,石三生要带着我逃命。  景虫是阴木藤间生长的毒虫,靠阴气而生,会腐蚀这世间任何一种生灵。连我,也不另外。  我顾不得其他,一纵身,跳进了鬼王养尸洞中。
  二殿在外头急得大喊:“大嫂,我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把这洞再次封印起来。大哥有能力在洞内生还,你可不一定,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知道石三生在洞内,所以才不怕。
  可我身体还没落几秒钟,就被一股大力给吸住了,直接又被甩到了洞边的草地上。这草刚才被火烧过,非常烫,一沾上,我身上的衣服立马就烧着了。可那股吸力没有放过我,直接把我拖了数十米,正好把我衣服上的火苗给弄灭了,这才停了下来。一双手掐上了我的脖子,“女人,长了点脑子啊……”  是时铭的声音,他去而复返了。  原来大家都不笨!  我刚才猜到时铭是想利用我的纯阴之体,控制住鬼王,这才引下天雷,诱惑我吞下长生?然后再……坏了,难道说……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对不起石三生,我能力有限,只能帮你这么多。但我会努力坚持善良的本心,不让自己成为你的绊脚石,成为人世间的大祸害。
  “坏事的蠢女人……”时铭不解气,又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我感觉自己的牙都有点松动了。  二殿将胸前的红掌印托到半空中,然后把右手点到太阳穴处,闭眼,口中念念有词,最后,那红掌印化成一道红光冲向空中,然后铺下一张灵网,上面点点红光若现。而后微微喘着气,对时铭道:“大嫂,我虽欲夺权位,但我真心希望你能跟大哥永结眷属。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  漫天的灵光在荒野中明灭。  时铭一把将我甩到身后几米远的地方,运起转生轮化成的河图洛书,同二殿的灵网相击。
  黑白两色的灵光自时铭手中的墨绿石盘中发出,与点点红光分庭抗礼。  夜空里雷电轰鸣,灵网中的红光自天而降,凝结成浑圆的火球,在草间炸响。  渐渐,一道细细的裂纹缓缓蔓延开来,沿着赤红色的灵网划破天际,引入我身前百米的地方。一落地,爆炸声久久不绝……  我被那道灵气震得四肢发麻,只觉喉咙一阵甜腥,转眼一口血喷了出来。二殿从空中重重落到我的身边,一股白烟自他的头顶散出。我勉强支撑着身子,去扶起他:“你傻啊,明知自己不是时铭的对手,干嘛不逃跑。”  二殿冲我笑了:“我答应过大哥要护你平安的。”  “笨蛋!你,”我望着他的笑,鼻子有些发酸,“你难道不想当阴司之主了?”
  二殿摇头:“阴司有一处禁地,名黑雾崖,崖内生长着一株阴木。阴木吸灵气千年,幻成女子。我曾经承诺过她,要攀上权位之最,然后带她上阳世,找她失去的智魂。”声音渐低,“可我还没来得及,那智魂便投胎,成了……成了安……安晨……”  我眼见二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忍住心中灵气大乱,替他渡了好些灵力。“以你的法术,带她到人间不是难事啊。况且,安晨……那智魂怎么就成了安晨了呢?安晨的前世怎么会是个女的啊?”  “黑雾崖在大哥入阳世的那年便被施了结界,以我的灵力,根本上不去,除非大哥不在了。所以,所以我想称王阴司,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得到阴兵虎符,开启结界封印……”  黑雾崖被石三生施了结界?那我怎么能上去呢?我都去过好几回了,还亲眼见过那株阴木藤呢。说也难怪二殿会对安晨这么与众不同,原来都是有前世的宿命纠葛。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白来的基情满满的爱!  不过,这些情爱的恩恩怨怨,我一时也不想去理会,只觉眼下保他的命要紧。于是一面替他渡气,一边观察时铭的动作。
  时铭在一旁静静立着,冷眼望着我。夜风吹起他的长衫,如同一位古代的文人墨客,浪漫温情。可就是这副无害的样子,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一时觉得奇怪,心道要死就死吧,早死早干脆!于是大刺刺敞开了手施法,去替二殿渡灵气。  可时铭久久没有下手,似乎二殿刚才的那番话,他听了比我更加的动容和震惊。我不由心想会不会时铭与那阴木女子也有过前生情缘?   阴木……阴木灵?  我记得时铭那时候说我是阴木灵,那我才是阴木女的转世咯?不对,应该是阴木女先投胎成了越城公主,再转世成了我?而二殿则以为安晨才是阴木女的智魂转世。  又或者还有一个结论,就是阴木女的魂魄投胎成了我,而她的智魂却成了安晨?  以前就听说过,傻子才是没有智魂的人。  可如果一开始那阴木女就失去了智魂的话,二殿又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傻子呢?阴木女的智魂又是怎么失去的?  石三生为什么也恰好在那一年上了人界?  我猛地又想起那日在转生轮中石三生说的一句话:“我今日抽你魂魄,将智魂藏于石骨,将地魂匿于阴木,若能得缘,你便可再入凡世。”   智魂代表人的智力,地魂则是人的记忆。  先不说到底是阴木女投胎成了谁,或是谁的魂魄被放到了阴木里面,且先说石三生把越城公主的智魂放进了石骨,而那石骨就是现在的我;他又将越城公主的地魂放在了阴木中,而那阴木灵,却道还是我……
  真的伤脑筋!  明明跟我不相干的一些人、一些事,为什么偏偏在我的体内凑成了一个整体?!并且正是因为这些魂魄和记忆都融合到了我的体内,阴司十殿才要找上我,时铭这送魂石也要杀我去替了那鬼王。  可是,是我渐渐变成了她们,还是她们变成了我?那我还是我么?我到底是谁啊?难道我生下来,就注定只是一个能装别人魂魄的容器而已么?
  一只手给了我一巴掌,把我从梳理事情的想象中拉回。“蠢女人,死到临头还拿自己当一回事。”时铭还做出那个甩巴掌的动作,并用嘴轻轻在自己的掌心吹气,“在我眼中,你跟一个玻璃瓶子没什么两样。你知道我们炼你这纯阴之体耗费了多少精力么?你该为自己的命运感到自傲。”  二殿已经昏了过去,而我渡给他的灵力貌似还比较管用,并没有再见他的头顶有白雾散出,总算是没有魂飞魄散的危险了。石三生到现在还没有来,以时铭现在这恶劣的态度,就算二殿能暂时保命,我也会交待在他的巴掌中。  我脑中有些昏沉,可能是元气失去过多,刚刚又挨了时铭几巴掌,他掌中的内力已经伤及了我的五脏。  这还没过一招呢,就被时铭打成这样,还妄想用自己的绝杀跟人家的绝杀相斗。我还真是自不量力。  把二殿轻轻放到地上,再把他的头枕到我的腿上,我苦笑着。——要死也死得姿势漂亮些不是?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遇到的都是前世爱她的人、或她爱的人,处处逢凶化吉,时时转败为胜,而我却为了别人的一缕魂魄和什么狗屁记忆,到处树敌,还把时铭这大魔头给得罪了?  丫的,我诸灵爻这辈子活得真是不甘心!
  时铭半蹲下身子,挑起我的下巴,嘴角有些玩味:“你在想我?”  可能阴司上来的都会读心术这招,我一时倒给忘了。“我想你个屁!”我说完,一偏头张嘴咬住时铭的手指。时铭却没有反抗,直到我嘴里有腥甜的血味儿,我才松开。  要不是刚才被他打得牙齿有些松落,我一定要咬掉他的指头。脸色阴晴不定的坏蛋!  “女人,你给我施了情蛊?”时铭眯着眼,“是不是想我现在就要了你?”说着双眼变得迷离,猛地将二殿从我身上掀开,然后伸手扯住我的衣领子一撕。  “嘶啦……”  没想到这时铭翻脸比翻书还快,说要还真的脱了我的衣服。十月的冷风一沾皮肤,冻得彻骨。我浑身冒着鸡皮疙瘩,双手却没什么力道,只能紧紧环抱着身体,不让时铭这混蛋得逞。
  时铭又想扯我剩下的衣服,我拼力踢了他一脚,吼道:“滚开……我眼瞎了才把情蛊施到你身上。”况且我也正在找给我和石三生施情蛊的人。  时铭空手捏了个莲花诀化了一阵风,把我卷到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他轻轻移步到我旁边,抬起还在流血的手指,点上我的左眼,轻笑:“原来是你在作怪。”说着,手指一路下滑,停在我的锁骨处。  我的心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时铭突然俯下身子趴在我的身上,一手在我的脸上摩挲,眼睛里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即使我再糊涂,也知道时铭是动真格的了。  我转头看了眼二殿,见他双眼闭眼睡得正香。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我还是朝他笑了笑,然后反手偷偷祭了一道血符。  现在杀时铭是不可能的了,把自己弄死的能力还是有的。
  时铭慢慢凑进我的唇,却在我的脸颊边落下一个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蠢女人,原来竟是你。你一直都在,原来一直都是你。”时铭的声音逐渐清明,稳稳朗朗,“权位、名利、成败、聚散、爱恨,都如过眼云烟,终有消散的那天。唯有你,阴木,你是我看淡冷暖的良药。”  钻到我身体里的长生像是感应到时铭的话一样,在我体内乱窜,像是要把自身的灵力全部释放给我一样。我的脑子飞速地运动进来,却没有什么记忆从长生渡到我的脑中,倒是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在我的身体里集结成团,再衍生出更多的灵气,供我吸收。
  时铭又在我的额头轻吻,然后是眉心,直到他吻上我的唇角、而我正准备自杀的时候,我的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般,那东西在那里猖獗一阵,再跑到我的左眼,疯狂地往外生长。我却也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自己像一粒种子遇到春风雨露,要发芽开花了一般。接着那小嫩芽在我的左眼里就冒了出来,迎着风,生姿摇曳。  “女人,来,拍张照,纪念一下。”时铭突然拿出一个照机来,对准我闪了一下光。我的眼睛被那光刺了一下,流了滴眼泪。左眼里的那小芽子似乎生长得更欢了,真的快要开花了。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下,却没什么力气……
  要说石三生我琢磨不透,眼前这时铭更是叫我难以掌控。他的心情变化实在太频繁了,你完全料不到他下一步想要干什么。简直是个阴晴不定的大魔头!
  时铭拿着刚才拍好的照片,再次趴到我的身上来,同我脸贴着贴。我真恨不得在他那双桃花眼上划上十几二十刀。是谁说相由心生的?时铭这个恶魔,哪里配得上这双明澈的眼睛。  “女人,别急,马上便大功告成了。”时铭的手慢慢抚上我的脖子,缓缓用力,勒紧……
  “放开她……”  一个声音陡然从时铭的身后响起。  时铭身子一颤,松开我,回过头去,惊讶道:“一殿,你还真是命大。”说着,又后退了一步。他手中的照片随着他的动作,轻飘飘落到了我的手边。我一听石三生来了,挣扎着想起来。
  “托你的福。”石三生手执长剑,若天神般向我走来。在他的身后,是九尾、七凤和安晨。“小灵第一次被引入阴司,我便觉得怪异。”说着,把我从地上扶起,也护到他的身后,用剑尖对准时铭,声音冷漠,“时铭,你以为,我当初将黑骨笛交给她,是为了什么?”  “你……你这么多年做这么多事,仅仅只是为了除去我?”   “我最不缺的便是时间。”石三生淡淡道,“我已将鬼王封印重新布结,如今你引借的鬼王之力想必已然消失。时铭,我对你很失望。”  时铭将头偏向一边,似乎在跟石三生赌气一样,沉默了半晌,又道:“那八殿呢?他也归顺于你?”说着,神色渐缓,从衣袖里飘出许多张白纸人,那纸人一落地,就化成了道袍人的模样,围着我们走了一个阵。  石三生冷着脸,一剑就破开了时铭的包围,然后转过身来,在我的左眼上摸了摸。又朝时铭道:“我自然有办法让他臣服。”
  “一殿,你改变了心思我无话可说,但她……”时铭说着把我一指,“与其费尽心思用阴木灵换鬼王重生,不若把这个女人引入鬼王道。可惜,只差一步便成功了。”  “你不妨再试试?”石三生一手执剑,另一只手向后伸出,来牵我,将自己的灵力渡到我的体内。  我的灵力本来已经靠长生恢复得差不多了,此时石三生的灵力又冲了进来,两股灵力在体内追逐,却没有一点违和之感,倒像是恋人在缠绵一般。  石三生头也不回地问我:“小灵,刚才他碰了你哪里?”  我愣了一下,刚才被时铭影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就像是小孩子在外面打架打输了,有家长来撑腰了一样。我腰板一挺,抬手向时铭一指,高声道:“左手。”  就在我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剑光自石三生的手中飞了出去,只听时铭惨叫一声,就看那柄长剑已经盯入了时铭身后的草地上。剑身没入大半。  时铭的左手血流如注,瞬间便染红了他脚下的那片草地。  我想不到石三生会对时铭出手这么狠,不过也没甚好同情时铭的,我只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像石三生这么厉害,就谁都不怕了。  七凤和安晨也在身后叫好,九尾时不时挤到我脚边来,想让我抱它,却遭到石三生的冷眼,然后又缩到七凤的怀里去。
  时铭神色阴森搁下狠话:“一殿,你我恩怨两清,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说着,抬起仅剩的一只手招呼四周围着的几个袍道人,捏了个莲花诀,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安晨拿着桃木剑,对准时铭离去的方向,做马后炮愤愤道:“区区一个小道士,也敢出来丢人现眼,滚回你的深山去。”  “切不可小觑。时铭鬼王之力虽已除,但以他的道行,卷土重来并非难事。”石三生道。牵起我,远离鬼王养尸洞,往回走去。抬头望向夜空,同我喃喃:“也许我以前是错的。小灵,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迷失了本心。”  我点头如捣蒜。  石三生摸了摸我的头发,道:“我知道你会是个好姑娘。”  二殿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我和石三生正面对面说话,便咳嗽两声,道:“大哥,大嫂,我没死啊?”  安晨扶起二殿,顺便揶揄他:“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还能死到哪里去?”  “嗯,现在加上你,我们就是两个人了……”二殿轻笑着,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红润。  七凤和九尾在一旁偷笑,安晨实在觉得没脸子,就狠狠在二殿的脸上掐了一把:“安爷我人高马大,怎么可能会是受?”  七凤调笑:“那是攻咯?”  安晨火了,用力拍了一下七凤的脑袋:“你这个腐女!安爷我喜欢女的!”  二殿立马委屈:“原来你喜欢七凤啊?那我怎么办?不行……大哥,”说着,把手往石三生的方向探,“大哥,你快把我变成女孩子。”  我把二殿的手从石三生的衣服上拍开,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就是女生呢。你长得本来就很秀气,哪里还需要再变。”  二殿急了:“那我……我长这样能怪我么?就算我长得再怎么像个女的,可我还带着把儿呢。”  石三生咳嗽一下,牵着我就往前走,再也没管二殿在身后哀嚎。我心道这也不是什么黄段子,石三生这般阅历的人怎么还会害羞呐。然后就听安晨恶狠狠地叮嘱二殿:“殿下,你别说我趁人之危,你要再这么摸我,当心我把你丢鬼王洞去。”  我不由轻笑,转头问石三生:“那鬼王养尸洞里面究竟有什么?”  “鬼王。”  我满脸黑线地看着石三生,他这个回答还真是叫我不好反驳。
  七凤跟了上来,道:“小猪,你可不知道,我一睁眼,就见石大哥正和一团黑影厮杀,那场面,别提多恐怖了。我晕晕乎乎的,就被九尾带到了一口井里。那井壁上有无数双血淋淋的手伸过来抓我,石大哥的孽镜突然发了一道白光,接着一片惨叫声,我就昏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被时铭打伤的地方一点都不痛了。你看,”七凤说着,摇了个大力水手的姿势给我看,“我现在身体倍儿棒,一口气能上十楼。”  我用眼睛瞄了一眼石三生,同七凤道:“是他帮你疗伤的?可不是说鬼王养尸洞里面不能用法术么?”
  白白辛苦……  
  七凤刚要说话,石三生道:“鬼王被享灵人压制在洞内,历时千年,已然创下一片虚无空间。而眼下我们又将石骨恶灵与之融合,阴阳五属同道,相生又相克。她是火属,自然能吸其精华,为已所用。”  “原来我是火命啊。”七凤不由感叹一声,“以后要是生病,连医院都不用去,直接到这鬼王养尸洞睡上一觉好了,哈哈……”  我轻轻敲一下七凤的额头:“笨啊你!没听他说相生相克么?你能把人家的元灵吸收促进自己的伤口愈合,人家自然也可以吸你身上的元气。你想想,现在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七凤想了一下,回:“好像没有。”  “那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早些告诉我们啊。”  “我真的觉得自己现在精神特好,真的,不信你捏捏,捏捏。”七凤说着把胳膊伸到我的面前。  我白了她一眼,“我才不捏。我又不是二殿。”   二殿被安晨扶着走过来,问道:“大嫂,你是在叫我捏么?”看着安晨道,“除了安晨,我谁都不感兴趣。”  我听了他这话,不由全身一麻。  说实话,我不腐,也不反对腐,但活生生的例子在我身边,体内的血液还是小小奔腾了一下。又一想,不对啊,这二殿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人,只是因为他以为安晨是他前世的恋人转世,所以他才会这么对安晨。哪怕安晨和他一样,也是个男儿身。  真不知道二殿是怎么确定安晨就是阴木灵的智魂的。  我想把真相告诉他,说我就是那阴木灵的智魂地魂,所有的魂都在我体内。想了想,还是打住。除了石三生,我也不想再跟任何男人有一丝瓜葛。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似乎已经能告一段落了。  石骨恶灵和鬼王一同被封印在洞中,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来作乱,至少在我有生之年,也看不到他们行凶作恶了。而时铭,他被石三生所伤,没那么快可以好全。至于他们阴司要称王、怎样为祸人间,也轮不到我出手。一来能力不够,二来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他们不主动找上我,一切就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不过,如果是石三生想要权位的话,我还是会尽全力帮助的。不管石三生需要什么,或者有什么阴谋,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有责任将它走完。
  我望了眼夜空,没有月亮,只有一片漆黑。不知道楚臣是不是真的被邓禹送回上海了?楚臣出来这么久,肯定遭了很多罪,都怪我这个当妈的能力不够强大,保护不了他。明天就启程回家吧,以后就待在上海,哪儿也不去,就守着我的宝贝楚臣,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不要名、不要利、也不嫁人、也不旅行,只愿换得楚臣一生平安喜乐。  楚臣乖儿子,妈妈好想你。  我这样想着,不自觉就松开了石三生的手,脚步放慢了些,落在了他们的后头。
  石三生的身子突然摇摇欲坠,声音有些虚弱地道:“你们先走……”说完,单膝跪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七凤忙上去扶住石三生,连声唤道:“石大哥,石大哥,你怎么了?”说着就来喊我,“小猪,你傻了么?石大哥都吐血了。”  我狠狠地自己的腰上掐了一把,疼痛能让我清醒。  我走过去,看见一团黑雾包围着石三生,黑雾里头嘶叫声不断,像是一群鬼在打架。  “怎么回事?”我问。  二殿探了探石三生的脉搏:“不好,是鬼王的煞气。”说着就摇晃了石三生一下,“大哥,你好糊涂!你怎么能把所有的怨气都引到自己身上呢?就算你的意志力再坚韧,也会有被吞噬干净的那天啊。”  我心里一颤,问道:“石骨恶灵根本就没有从我的身体里跑出来,一开始就是被石三生渡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是不是?”难怪他那时候为我治邪之后,留信一封要走……  “大哥不让我告诉你,他说你只是个普通人,本来不应该掺和进来的。他帮你引渡恶灵,是想让你日后过平凡的生活。”二殿道,“本来大哥是可以控制得住的,可谁知鬼王洞煞气太重,我们的法力根本使不出来,导致煞气入侵,怕是……怕是……”  石三生一把将我推开:“快走……”
  我划开指尖,询问石三生:“还能坚持多久?”我终于知道石三生以前不沾我的血,并不是怕我的血将他的魂魄驱散,而是我的血对他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纯阴命之人的血是阴司鬼差最好的补品。  指尖血能增加石三生的灵力,但是他从来没有那么做过。千年前的一段情缘,真的可以让人无怨无悔到这种地步么?我只不过是恰好成了越城公主的转世,如果不是这样,他还会不会这样对我?在我的心中,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石三生冷峻的脸上逐渐染上白霜,声音愈加低沉:“半刻钟。”  二殿急唤:“大哥,你明明能把恶灵逼出体外的,你为何不这样做?就算恶灵散布到全国各地那又怎么样?我们本来就是要统治这个世界的,多一些杀戮又有何不同?你何必非要自损元神……”
  我让七凤把石三生扶正,然后盘腿坐到他的面前,把指尖血点到他的眉心,将自己的灵力一点一点输到他的体内。  石三生受了煞气还强行为我出头,用全部的灵力将时铭唬走,导致现在灵力虚弱,让所有的怨灵都集结在了一起,想撕破石三生的身体,逃出来。而我所能为他做的,仅仅也只是把他体内的恶灵渡一些到我自己的身体里面来,暂时控制住眼前的局面。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不断增强,甚至我想是不是已经达到了时铭所说的鬼王道。  神仙道,鬼王道,道法为天,心智为地。其实,说白了,灵力的高低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取决于人心。  人心正,得神仙道;人心恶,则入鬼王道。
  我想透这些事情,二殿也刚好解释了一遍个中的因果关系。完事七凤就哭着嚷嚷:“小猪,石大哥,你们都要好好的啊。”  “七凤,别哭哭啼啼的,悠着点儿。你还是我心目中那个洒脱的女王陛下么?”我慢吞吞地斜睨了七凤一眼,“放心,我和石三生都不会入鬼王道的。”  过了约半小时,我仍然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任何不妥,反而精力充沛。石三生也慢慢恢复了体力,还是那个让我有无比安全感的男子。只是脸色更加平静无波了,真是应了他的姓。  我在想是不是我俩的心都不坏,所以平分下来的怨气,就被我们压了下去。而我之前会被石骨恶灵控制住思想,是因为我当时运用自身的灵力远不如现在这么自如。
  月黑风高,我们几人寻着来时的方向,见到东荆河边的那艘铁渡船还在。四处望了望,并没有水猴子的迹象,可能是时铭走了,它们便没有了戾气,不敢再出来害人了吧。  上了船,我和石三生坐在甲板上,二殿也跟七凤靠在一边休息,九尾则不敢离我太近,只躲在七凤怀里睡觉。我几次欲拉九尾话话家常,都被它以瑟瑟发抖告终。  我转头看石三生,见他根本没有在看九尾,只是闭着眼很安静地坐着。我在心里道:“九尾,你个胆小狐狸,他又没怎么滴你,干嘛这么害怕他?”  九尾的意识传来:“他把我摔地上过。”  我道:“这么记仇啊?那大不了你把我摔地上一次啊,我们扯平。”  九尾像狼一样啊呜一声,立即隐入了七凤的怀抱,再也没有出声过。  安晨则去拉那渡河的钢丝。才拉了几十秒,就叫苦连连。“怎么这么重啊?累死安爷我了。”  七凤把九尾往二殿怀里一塞,就笑安晨:“你还‘爷’呢,连艘水里的船都拉不动。我来帮你……”说着就要安晨把她拉到了船篷上,有模有样地脱了件外套,包住了那钢丝,同安晨一起用力。  船慢悠悠地往河对岸驶去。
  来时就我跟石三生两人,才用了几分钟,而回去时却足足用了大半个小时才靠岸。这时东方已泛鱼肚白,依稀还能听到远处村里的鸡鸣声。  七凤轻车熟路地来到我家祖屋前,掏出把钥匙找开门钻了进去。我拉住她:“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的祖屋?还有钥匙?”  “你以为我办事会跟你一样莽撞么?我们早踩过点了啦。”七凤屁颠屁颠地到最靠后的一个小房间,把自己的包翻了出来,拿出一条毛巾在我面前甩着,“不然你以为这么破旧的老房子还能住人?收拾得我腰酸背疼的。不要感谢我,请叫我雷锋!”  “……”
  我们诸家老屋虽旧,但索性房间挺多,一人分了一间,还给九尾也单独弄了一间。我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却总是能听到流水的声音,所以尽管这一觉我睡到了下午的六点多钟,却仍然哈欠连天。  起床的时候,见七凤正黑着双眼睛打着哈欠坐在门槛上看夕阳。我走过去,同她并排坐着。  七凤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低声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既然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我拍了拍七凤的脑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她其实已经不在了。  七凤转过头嘻笑:“小猪,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大家不知道,其实有许多魂魄的思想都是处于混沌状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还会跟从前一样生活在我们中间,正常地进行吃饭睡觉。电视上那些恶鬼来寻仇的有是有,但没那么多,也没那么夸张。魂魄一般没什么思想,只会单一的几个动作或将死前的步骤反复多次演绎给人看,以表达内心的不甘和怨气。  而我现在认真想想,这段日子,除开我们几个通灵的人以外,还真没见七凤和别的人相处过。——其中尤以她跟邓禹接触的时间最长。  眼下让我接受这个事实都比较困难,更何况七凤。  一想到七凤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人了,我心里就堵得慌,不自觉鼻子一酸,泪涌得更凶了。
  “我……”我一看七凤的笑脸,喉咙更紧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七凤替我擦了眼泪,喃喃:“傻猪!哭什么呢,楚臣现在不是已经安全回家了么?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我正犹豫的时候,九尾突然从后面钻了出来,一下奔进我的怀里:“主人,我是只听话的乖狐狸。”
  “嗯。”我顺着九尾身上的白毛。  七凤不满地拉九尾到自己的身上,九尾这厢却死活不肯过去,拼命用爪子扒住我的衣服。  “小猪,你看九尾,石大哥不在,它就猖狂了。”七凤又拉了几下没拉动,一放手,哼道,“不跟你们玩儿了。”  七凤站了起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了好长。  我蓦地一愣,低头去打九尾:“你个死狐狸!敢戏弄我!”  七凤立即恬过脸来,道:“小猪,九尾是不是调戏你了?我就跟安晨打赌说九尾是条公狐狸吧?要不然石大哥也不会动怒。哈哈……我又赢了一千块,啦啦……”  我回道:“你有听过被动物调戏的人么?九尾它之前在鬼王养尸洞旁说你,说你已经……哎呀,我还真是蠢!”  七凤见我着急辩解,以为是心虚,笑得更欢了。九尾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我怀里逃了出去,我就跑去追它。七凤那丫头居然还在我身后为我加油呐喊。  我同九尾东跑西窜,就是抓不到它,突然一下撞到一个人的身上,抬头一看,正见石三生冷着张脸。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把一个东西往我手里一塞,就回了屋。我一看,是一张晚上十一点半的返程车票。
  我把车票往兜里一放,接着往树上跳,伸出手去钩九尾的脑袋。九尾躲在树枝上,缩成一团颤抖着。  “小狐狸,现在知道怕了吧?还不给我下来。”我道,“不然我要爬上来咯。”说着就抬腿往上试。  眼前的树大腿粗细,要爬上去也不是很困难。  九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下不下,一殿回来了,下去更惨,还不如让你上树打一顿。”  我道:“那你还敢骗我说七凤死了。”  九尾朝我吐了舌头:“当时气氛如此紧张,不说些话来缓和一下怎么行?”  “那你就不能说些别的啊?”  “我觉得只有这些话,才能增加你的战斗力啊。”  “……”
  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九尾是一只无赖狐狸。好在它在有石三生在场的时候,都表现比老实,甚至很怯场,我这才饶过了它。毕竟我也没有虐待小动物的习惯。  吃了饭,我也没有心思到村里去晃荡,一来这里的人都搬离了,二来我也怕再遇到什么麻烦鬼,惹祸上身。  当杨婆婆拄着拐杖慢吞吞踮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突然记起一个人——畅伢子。  在鬼王养尸洞我们自身都难保了,也就没去管敌方的人是不是还有生还的。当时是安晨解决了他,所以一看到杨婆婆,我立刻就去叫了安晨出来。  安晨正跟二殿在聊天,已经侃侃而谈到前世今生这个话题上了。估计二殿是想要让安晨记起些前世的记忆,我不免有些好笑。跟不对的人,说再多也于事无补。
  我把杨婆婆请到屋里来,没出五分钟,她就犯了病,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我赶紧到厨房去找猪肉,却只有七凤带来的几包泡面和咸菜。“杨婆婆,您要不幻想一下猪肉的味道,然后再就点儿咸菜?”我把咸菜包递到杨婆婆面前,她抽得更凶了。一见这方法不行,我马不停蹄又去请石三生过来。
  石三生在堂屋的高椅上坐下,冷眼望着杨婆婆在屋子中央翻滚着‘擦地’,最后我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喂,对付鬼我知道画符,可这人的病该怎么治啊?畅伢子现在生死未卜,我们手上又没有生猪肉。去买来得及么?我看杨婆脸都紫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石三生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然后自顾自喝了口茶。  我知道石三生说不帮,他一定不会再插手的。我也琢磨不透,这母猪疯加癫痫的病,怎么还能是心病?  终是不忍心,我到屋里把自己几件棉麻衣服撕成了几块长布条,站在杨婆的身边,心里回想着畅伢子昨天是怎么把布缠到杨婆脖子上的。还要用力勒,不知道我的力气够不够大,不行的话还要找七凤来帮忙。但看到杨婆像鸡子走瘟一样在地上横扫,我愣是没下得去手。安晨自动请缨到镇上去买猪肉。
  我正干着急的时候,杨婆发了十来分钟的疯,突然就不动了,过了好半晌,我听到她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再过一会儿,杨婆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手砸地,花白的头发上沾满了土。  我家祖屋有些历史了,当年建屋的时候没有用水泥,只铺了一层青砖。杨婆的手捶在砖角上,鲜血直流。  “杨婆。”我蹲下身用力捏住杨婆的手,阻止她继续砸地,可她的手劲很大,一下就把我甩到了一米开外的地方。  石三生将茶盏往桌上一搁,那声音有点儿响,跟惊堂木似的。杨婆一听,吓得不动了。也不敢继续哭喊,只能把哽咽声遮在喉咙里。  我爬起来,站到石三生的身边。
  过了一会儿,安晨提着两袋猪肉出现在了大门口。他的办事效率向来很高,可我想这猪肉怕是用不上了。  杨婆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什么话也不说。安晨出现的时候,她正好把脸转过去看安晨。  “啊……”安晨吓了一跳,手中的猪肉袋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们几人各自沉默着,屋里渐渐安静下来,气氛也变得异常的诡异。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小溪流水的哗哗声响起,叫周围的空气更加阴森起来。  安晨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了石三生的旁边,结巴道:“石大哥,她……她的脖子……”杨婆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脖子处有许多针脚,上面还连着线,就像是一个布偶断了,再用蹩脚的针法将之缝起来似的。
  以前常看电视或书上写的怎样离奇的传说,我大都一笑而过,可这世间太多的事,都并非只是一个传说。只是我没有接触过,便不敢妄加判断。  如今看到杨婆的模样,我才晓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这个浩瀚的宇宙里,有许许多多未知的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对于苗疆的蛊毒我并不懂,享灵人一族也不会算命和看风水,但道家万法同出一宗,多少都有些关联。  杨婆并没有做出伤害我们的事,只是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十五年前,也就是97年年底,岭村初中(现在被改成了小学)的校长开除了一个学生。当时被学校开除,无疑等于给了一道判决书。  那学生也并不是因为打架或是别的什么恶性事件,被校长开除的,只是偶然间发现了校长每逢初九,就会到沔阳的杉树林里去挖别人家的坟。  上初中的孩子正值青春期,好奇心强,行动力也强。也许当时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没想到后来反被校长发现,找了个理由给开除了学籍。后来那学生因自己蒙羞,连累家人一同被村里人瞧不起,没几天就自杀死了。那个校长也调到了镇上去当教导主任。  也许在校长的心目中,根本没有这个学生的一席之地,开除一个人,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可他的这种做法,直接导致了一个家庭的灭亡。  这个学生就是杨婆的孙子,那个校长,正是李京——二中跳楼死亡的李林飞的父亲。  杨婆孙子死后,他们一家人悲痛欲绝,恰好又快过年了,眼见别人家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自家门上却只能贴上两副黄对联。
  如此过了三个来月,杨婆大儿子同自家兄弟姐妹一商量,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李京刚满三岁的儿子——李林飞,给偷了回来。准备弄死他,一命还一命,以出心头这口恶气。哪知李林飞聪明得很,嘴也甜,一声叔叔伯伯叫得杨家的人谁也下不了手。  都是当父母的人,对于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们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得到。所以当晚又将李林飞悄悄送回了李家。  可李家人有钱有势力,并没有将此事了结。  李京做了一件恐怖得令人发指的事。
  每年六月份的时候, 洪湖这一带都会发大水,沿大堤的每家都要安排人出去防汛。谁知道九八年六月,水来得特别凶猛。直接把沔阳那边地势较低的地方全给淹了,牌舟湾也在几天后倒口,淹死了不少人。上头开下来几十辆军用车,里面全是蛇皮袋装的泥沙。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平民老百姓,只要见到活人了,就抓上车,然后用车拉到大堤裂口处,搬沙袋,堵住裂口。可是后来沙袋不够用,就用绳子把人连起来,当成竹排挡住水流。  那年直升飞机也是整日满天乱飞,说是有领导来寻查发大水的工作。(我记得那时候我家是三层小楼,还以为那飞机是UFO呢,只要一听到轰轰声就跑到楼顶去看,兴奋得不行。)
  总之98年淹死的人还是蛮多的,只是后来电视报导的时候,只歌颂了某某军的英勇,以及有一个牌舟湾的孩子徒手攀在树上七天七夜,最后获救。
  杨家除了杨婆以外,其他人都死在那场大水中。这其中必然少不了李京的张罗。而杨婆侥幸没死,是因为她的命格。——杨婆是岭村的神婆子。  李京不知哪里学来的,将杨婆剥皮挖骨(跟制作木乃伊有异曲同工之法),抽魂魄,将脑袋去除,然后塞进符文和稻草,再以针线连之。泡在尸油里七七四十九日,做成了一具活人尸。
  杨婆虽是神婆子,道行却不高,如此着了李京的道,醒来的时候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活人尸,只一直陷在失去亲人的痛苦当中。李京在这个空当,时不时拿一些香油和酒水来看杨婆,表示对当年开除她孙子那件事的歉意,以及代表某领导来下乡慰问因大水死去的亲人们。杨婆也觉得罪不在李京,只能怪自家大孙子心胸不够宽阔。至于发大水,更是怪不到李京头上来。天灾灭顶,谁能躲?
  一次,她去村里替人看病。那家老爷子是个屠夫,在杨婆进门的时候,正在宰一头猪。杨婆见那猪可怜,不由发了回善心,把猪给救了下来。她无儿无女,也没有老伴,就跟那猪相依为命。  从那时起,李京就再没有出现过。  现在我们才知道,是因为沔阳那片坟里被水淹了,李京一时半会儿无法下手,不能从坟里提尸体炼油,就没有再继续跟杨婆来往。可没想到杨婆离了李京,身体反而出现了病症。  被杨婆救下的那头猪正是猪属,他化成畅伢子的模样,出现在了杨婆身边,并将自己的元灵幻成猪肉,供杨婆吃食,以治她的活人尸毒。  直到我们来岭村的前一个月,李京才又出现,胁迫畅伢子带他去养尸地,说是又发明了一种新的续命方法。李京望着杨婆微笑,说自己的实验很成功,只可惜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新的人来做继续新的这项实验。杨婆的活人尸制作得很成功,只是他当时忽略掉了一点,导致杨婆的魂魄跟她的身体合在了一起,分不开。而李京能下手的人,他都已经试过了,就连他的妻子也不另外。  可想而知,李京对道法的运用,已经超出了常人的预料。并且已经痴狂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
  畅伢子只有一半的身体在阳世,元神本身就受了损伤,更况且长久以来治杨婆的病,所以他的法力也不是很强大,便答应了李京的要求。  这个新的实验说起来还是很诱人的。就是能把人的魂魄,置入到任何你想要成为的那个生物的体内,变成新的生命体,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都说虎毒不食子,李京却把自己的儿子也弄死,变成了水猴子。  从跟时铭斗法到现在,我们都没有见过这个李京,不知道是道袍人其中的一个,还是知道有石三生在,便躲了起来。  杨婆说到这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啊呀……’的尖叫,然后把头向后扭,直扭到180度了,还在动。  从我这个方向去看她,特别的恐怖。我对鬼物的感觉有些敏锐,当下忍不住去拉石三生的衣角。我想我家祖屋外肯定有一个灵力很强大的人在,他在消灭杨婆的最后一点人识。  会不会是李京?他要杀人灭口了。
  杨婆猛地又瘫软到了地上,才一秒,又把身子坐得笔直,双眼望向我,张开嘴巴。慢慢的,缓缓地,把嘴巴张到极限,却还在张……她的嘴巴撕裂了,血流到了地上,喉咙里还发出‘啊呀……’的尖叫,听起来异常凄厉。  好歹也是一方水土的神婆子,下场却这么惨。难道是天机窥探得太多,遭了报应么?还是天命应当如此?  杨婆脸上的肌肉完全扭曲,狰狞着面孔,继续把嘴巴张大。
  “能不能帮帮她?”我晃了晃石三生的衣服。  石三生看了我一眼,眼色平静地道:“人各有命,此事我不便插手。”我准备用簪子划开自己的指尖,想去杨婆身上试试我这指尖血管用不管用。石三生却拉住我:“小灵,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有好的结果。这是她的劫数,任何人都帮不了。”  我道:“尽人事,听天命。既然有所谓的天命,我便要尽自己的本份。别的闲事我不会多管,但近在眼前的事,该帮人一把的我还是会帮的。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石三生沉默少顷,眼里的光渐渐柔和:“可你这样做,我会心疼。”他静静抚摸着我的指尖,那里因取血太过频繁,已经交错着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些已经成了一道白印子,有些却才刚刚结痂。  “如果我不是她,你还会这样心疼啊?”我浅笑了一下,调侃石三生。对于我现在一个孩子妈的身份来说,对待感情是不能有太多的波动的。因为一开始我就失去了做为一个黄花闺女的资格。  有了孩子的女人,大多考虑的都是孩子的感受。石三生是楚臣的爸爸,他会是个好父亲,哪怕他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是城越公主的转世。而我对他,再怎么掏心掏肺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想过要他以同样的情感来回报。  杨婆还在继续尖叫,我想要靠近,却有一股无形的气场,将我挡在离她一米之外。  屋外传来了一个唱戏般的声音:“一殿,久别重逢,当庆否?”  石三生站起身,将我护到身后,绕过杨婆迎了出去。淡淡唤道:“九殿。”  九殿?这个狠辣的阴司殿主终于肯现身了。
  杨婆在这个时候冲出了屋外,朝着来人恶狠狠地扑了过去。嘴巴由于已经撑到无限大,已经说不出任何语言,只是张牙舞爪地跑到来人身边,却近不了身。下一瞬,用双手在地上乱刨。她的皮肤很软,正在慢慢地脱落,眉骨附近的皮肤已经撕裂了一道小口子,并在慢慢扩大着。  我见石三生跟九殿对视着,却始终瞧不清楚九殿的样貌,似乎是用法术施了障眼法。正此机会,我连忙低头去救杨婆,却见杨婆用满手的鲜血,画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李京。  以杨婆的年岁来说,能识字在少数,况且是在农村。  杨婆双手抓住我,力气很大。她指指地面,又指指九殿,再张着大嘴冲我‘啊呀啊呀……’  “你是说他就是李京?”我反应过来。  杨婆点头。她眉心裂开的皮肤扩张得更大了,直接自动从眉骨一直撕到了耳朵下面。那面皮下面的人体组织白的红,血淋淋一片。  我忍住内心的恐惧,仍然把杨婆扶着。而她那块面皮却没有停下撕扯,仍然一路向下。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我把指尖血染上去,却无事于补,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原来以为自己驱鬼的能力已经够强了,没想到一遇到人为的因素,还是弱小得像只蚂蚁。
  杨婆的喉咙里继续发出凄厉的叫声,有一团团稻草从她破损的肌肤里冒出了头儿。鼻孔和眼睛里也有稻草的梗。  我赶紧把那稻草向外扯,却越扯越多,杨婆的口腔里也被稻草塞满,我想起来杨婆本来就是一具稻草人,现在她是要彻底自毁了。我松开杨婆,不料那稻草像是有生命一样,顺着我的手臂向我脸上滑来。  稻草一出杨婆的身体,就攀到我的身上来,像蛇一样。  那杯茶……我昨天在杨婆家喝的那杯茶有问题,成为了稻草的尸引。稻草想要我的身体做居身之所。
  我向石三生求救,却见他和九殿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头顶有一团稻草落了下来,我抬头一看,见树上有两大坨稻草,草里隐约露出张人脸。正是七凤和安晨。我拍打着身上的稻草,边向树上爬:“七凤,七凤,二殿和九尾呢?”  七凤说她的神智还是很清楚的,只是被稻草捆住了,有些难受。而二殿和九尾一早就遇上了九殿,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九殿能出现在这里,可想而知,二殿和九尾现在肯定被他打伤了。石三生身上还有伤,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九殿。  安晨在这个时候提醒我:“小猪,快看杨婆,杨婆,好多稻草……小心呐……”  我正爬树爬到一半,回看一看,杨婆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被稻草给撑开了,此时遍地的稻草,个个像蛇头一样,朝着我的方向。
  假期结束  
  报到  
  “快上来。”安晨伸手来拉我。我又一回头,见他和七凤身上的稻草都已经纷纷松开了,也跟地上的稻草一样,向我探来。  我朝左挥动了一下手臂,见那些稻草齐刷刷地向左靠过去。我明白了。“安晨,快放开我。”  安晨骂我:“你丫说什么胡话。我是那种人么?”  估计他也看出端倪来了。可拉着我的手的力道更紧了。  不行不行,有些稻草已经感知到了我的方位,向树上爬来了。而树上的那些稻草也彻底放开了七凤和安晨,涌向我。  “有火机么?”我问安晨。  安晨递给我一个防风打火机,我在心里默赞了一下他,这打火机每次都这么给力。  我把打火机打燃,把火焰靠近离我最近的稻草,一下就烧着了。可那火也把我烫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知道稻草怕火,我索性拿着火机把自己身上的几根先烧成了灰,我的皮肤同时也被烧成了猪肝色。我去抓周围的稻草,一抓抓了一把,那稻草在我手中像长虫一样扭来扭去。我毫不犹豫地点火,听到这把稻草发出了一声很尖锐的叫声,像是老鼠临死时的尖叫。  这稻草还真是活的啊?
  石三生在这个时候来了,手里拧着一个人。他把那人往地上一甩,那人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叹息,然后我就见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二殿和九尾出现在石三生的身后,九尾一见瘦小男人的狼狈样,立马奔上去,一口咬往了他的脖子。那瘦小男人一甩头,将九尾甩出去老远。  七凤下树,跑过去抱起九尾,数落它:“没事别逞能,你就好好当我的财神爷不好么?我每天给鸡你吃。”  安晨一落地,二殿凑了过去,嘤嘤嘤地假装哭了两声。“安晨,人家差点就被九殿害死了呢,好怕的说。”  “滚!”安晨不耐烦地把二殿一推,“爷最讨厌你这副娘儿们样了。”  二殿委屈:“你不是说你喜欢女的么?那我现在柔柔弱弱的你怎么不喜欢了?”
  石三生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道:“小灵,你进步了。”  我听了,心里喜滋滋的。说实话,爱不爱的倒无所谓,能听到石三生夸赞,才是最令人开心的一件事。  我打量着瘦小男人,却见他是个残腿,正凶神恶煞地看着我。没想到他就是九殿,跟石三生、二殿、时铭真是相差太远了。  九殿面色铁青,一拐一拐地走了两步,死死盯着我看。“一千多年前,一殿抽我元神,把我打入轮回,是因为你;一千多年后,他断我一条腿,也是因为你。”说着,伸出手来把我一指,“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话音一落,只见一束稻草人外面套了件衣服,倒在了地上。哪里还有九殿的身影?  七凤道:“九殿是个稻草人?”  二殿打趣:“他在阴司的灵力虽被大哥剥离,但他最擅长的,便是幻形术。”  安晨道:“是隔空移物。”  二殿纠正:“幻形。”说着打了安晨一个暴栗,“以前在阴司九殿跟大哥走得比较近,他时常易容成大哥的模样,出去骗人。这是幻形术,懂么?”  安晨吼道:“我是个大老爷们儿,别老打我的头行么?行么?”
  九殿走后,地上剩下的稻草再也没有像蛇一样向我发起进攻。我想了想,还是把稻草拢成一堆,用火烧了。然后拥了七凤,对着石三生傻笑。二殿继续跟安晨争辩,九尾则在七凤怀里睁着大眼睛,偷偷打量我。我伸手摸了摸九尾的头,九尾便假装闭眼睡觉。石三生便又来摸摸我的头。  那堆稻草灰被风一卷,扬得老高,洒落向四处。就跟人一样,虽然身体死了,但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又会在地球的哪个角落重生,周而复始。
  我们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立马动身回上海。屋外一个老爷爷的声音在喊:“诸家姑娘,诸家姑娘,你还在屋里么?”  我走出来,见是昨天挑扁担的爷爷,便道:“您怎么知道我姓诸?您有什么事啊?”  爷爷道:“这里是诸家老屋,不是诸家后人,回这里来搞嘛呀(洪湖话:干嘛)?”说着对着门前的一堆稻草灰一指,“我老远就看见你们在烧东西,你实话告诉爷爷,你们是不是懂那些东西?”  我装傻道:“哪些东西?”  “就是驱邪治鬼呀。”爷爷凑到我的耳边,轻轻说道,“那边屋里的杨婆是个鬼婆子,天天让我帮她做事,我想请你们帮我除掉她咧。”  我朝爷爷的手看过去,那里正是杨婆的家。爷爷要除的人早成了一堆黑灰,哪里还需要我们动手。再说,就算杨婆是鬼,她没害过人,我也不会主动去灭她的。  我安慰爷爷:“杨婆婆不是鬼,她只是年纪大了,亲人又死得早,一个人太孤单了,才会整天神叨叨的说有鬼。其实她只是想让你们多关注她一点儿。”
  爷爷一听我这么说,脸色马上就变了,期期艾艾了半天,终于坦白交待。  杨婆当年是知青下乡,在岭村中学任教,这爷爷一早就相中了杨婆,只是杨婆早与人有了婚约,爷爷便一直独身至今。后来杨家出了大变故,但杨婆很固执,坚决不接受爷爷的提议,改嫁或是搬离岭村。爷爷只好也留了下来,陪着杨婆。杨婆多年积郁,思想渐渐有些极端,幸好后来畅伢子出现,杨婆这才没有彻底疯掉。爷爷没办法,就到处说杨婆家闹鬼。农村好事的人很多,没事总结伴去看热闹,为杨婆家添了些人气。  我现在总算明白爷爷说世上有鬼,让我们去治邪,也仅仅只是为了让我们去陪伴一下杨婆。可杨婆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便撒了个小谎。告诉爷爷杨婆的娘家人来把她接走了,事情很匆忙,就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不,就刚刚才走的。”我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告诉爷爷杨婆的娘家人还是开小汽车来的。  爷爷眼睛放着光,笑了:“好哇,好哇,这样我就放心了。”说着,就挑着扁担准备走。我叫住他:“爷爷,您跟杨婆这么多年交情,您不妨到她的屋里看看,她有没有留字纸或地址给你啊?”  爷爷回头,笑得更开心了,连说好好,然后就走了。  我进屋请石三生写了封信:‘陌上花开,我已归矣,望君安好。’  短短数十个字,我就看出在我家里压箱底的那封‘姻缘信’,真的是出自石三生之手。一定是七凤趁我不在时偷看了,又假装用铅笔印子加了那第一句话。而后来我又磨出来的第二句话,明显正是石三生亲笔写成。  ——若你盼我归来,焚女儿香以为佩。
  石三生许过楚臣二年之期,说楚臣过了两岁,就会永远脱离阴司,也许并不是为了让我安心,而是他也曾经打过楚臣的主意。  他不是圣人,虽然身为阴司一殿,但他也是普通人机缘巧遇修炼而来。自古最永恒不变的,就是人的欲望。他欲谋权位,乃人之常情。我也相当支持他。一个男人,要是没有上进心,没有很深的城府,没有湿润的性子,没有大度的心胸,我是不会对他有所好感、并且由衷欣赏他的。  那次在车庄镇二殿一语道破两年之期并不属实,而是三年。我想石三生应该是在跟我们相处的过程中,又改变了计划,这才没有对我们下手,而是暗中保护我们。  虽然楚臣骨折后,我梦见石三生将楚臣抓到黑雾峰血祭,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如不出我所料,这个梦的片断将会在两年之内成真。  石三生帮我这么多回,我自然对他一点怀疑也没有,只是我现在更怕九殿,会不会是他幻化成石三生的模样,伤害了楚臣?  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  我让九尾从窗户跳到杨婆的家里,把信放到杨婆的枕头下面。我想爷爷看到这信,应该能心安了吧。
  从岭村到武汉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到镇上包了辆车,直接到火车站。可这车沿着省道走,恰好会经过峰口。  我们请司机师傅稍微停了一下,到李林飞家里看看。他家的酒店挤满了人,李母正在招呼客人,笑得合不拢嘴,好像才过一夜,就彻底从失去儿子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并脱胎换骨,容光焕发。  李母在众多客人中来回周旋着,不时把自家酿的好酒拿出来,让众人免费品尝。  我看着她手中的竹筒酒吊,里面的酒水清澈醇香,不由一阵恶心,想上前拆穿这一家的谎言,想想还是作罢。九殿被石三生治得够惨,要是他以后不再打扰我家,我也不会拆散他的家庭。  上了车,一路绝尘而去。
  次日凌晨,我们到了上海。  一回家,我就看见楚臣正跟一个小女孩在玩耍。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几个人,仍然牵着小手,咯咯直笑。那个女孩是灵蛇,那楚臣,那是真的楚臣。我儿子平安回来了!  都说近乡情怯,这么多天过去,我见到自己的儿子,也是这么个心情。  七凤在身后推我一把:“想哭就哭呗,我们又不会笑你。”  安晨感叹道:“总算没有产生坏的结果。”  “要死啊你!”七凤踢了安晨一脚,“人家一家团圆,你说些吉利话好不好。”说着又抬脚去踢。安晨连忙躲到二殿身后去,道:“快快,施个法把这疯丫头给治住,最好变成男人。”  二殿立刻高兴:“我正有此意。七凤,我们性别对换吧?”  “滚你们俩!”
  我看了石三生一眼,见他眼带笑意,也回了一笑,就轻声去喊楚臣过来。  楚臣本来就已经被七凤他们的声音给吸引了,正抬头打量着。一见是我,快速奔跑了过来,张开小声,猛地扑到了我的怀里。眼里蓄满泪水,又狠狠抱住我的脖子磨蹭:“妈妈……妈妈,你终于回来了,你和爸爸到哪里去了?臣臣好想你们。”  “乖臣宝,妈妈也想你。”我在楚臣脸上亲了亲,然后想替他纠正一下对石三生下的这个爸爸的定义。  石三生却摇头示意我不要说,然后靠近我们,修长的手指扶上我的肩膀,把我和楚臣一起搂在了怀里。  如暖阳般温润的声音轻道:“楚臣,爸爸也想你。”  ——第三卷《双生阴木》完
  灵蛇在我们回家的当天便离开了,说是已经完成了石三生的嘱托,从此与我们再无任何瓜葛,带着一腔哀怨回了千儿殿。  其实我早看出来灵蛇对石三生的感情不同,但这种事自古就勉强不得,更何况石三生现在是我儿子的爸爸。别人不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去害人,但灵蛇若想要跟我抢石三生,我必定会力争到底。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谁都不是好欺负的主儿。
  七凤他们自觉得很,都各自找了理由结伴旅游去了。我跟石三生也没闲着,或是带楚臣去公园赏菊,或去儿童乐园做游戏,或去参加亲子活动,还得了好多奖。我们把这些奖品都摆放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跟所有正常的三口之家一样,幸福快乐着。
  如此过了十多天,得了空,我回到手工店里,一看,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邓禹仍然是那副害羞的模样,却愣是把隔壁卖玉器的老板娘的店都给挤跨了,然后把我这当初快要破产的小手工店扩大了四五倍有余。并且装修得更加古色古香,还挂上了许多汉服襦裙,以及COS们最爱的动漫周边。簪子的档次也划分成了好几种,从最便宜的20元一支的木兰簪,到几千元的宝石簪,甚至还有沉香木簪。
  我把玩手中的紫檀木簪,檀木的清香味入鼻,令人心旷神怡。再放眼一看专柜中的沉香木簪,价格更是无法估计。  邓禹正在专心打磨一块香木,见我进来,便腼腆地笑笑。站起身来,挠挠头:“老板,你回来了。”  我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邓禹,除了石三生,你是第二个让我打心里感激的人。”  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能碰到邓禹这样的人,真是难为他肯一直屈居于我的小店。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他才好。论经商方面,他明显精明得多,只是欠缺了些机运,于是我把店内的收入跟他四六分成。他六,我四。  邓禹听后,却不赞同我的处理方式。“老板,你没必要觉得良心不安,要不是当初你收留我,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利用自己的一点点天份,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况且,我只是你员工,员工捞回再多的利润,你也享之无愧。因为这个店本来就是你的。”  我摇头:“话不能这么说。要是以我的本事,这店最多也只是勉强维持生计,哪能发展得这么好。”我走到外面看了看地形走势,又回来道,“你是不是打算把这里并吞,发展成为汉风一条街?”邓禹点头,我道,“你既然有那个能力,就有权得到回报。“我拍了拍邓禹的肩膀,“还有,我从来都不认为你只是个员工,你跟小施一样,都是我诸灵爻的弟弟。”  邓禹听了我的话,抿嘴半天没有再开口。
  诸灵爻啊诸灵爻,就你会煽情是吧?我抽死你!我在心里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光子。刚才说得那么矫情做什么,都吓到人家小孩子了。  最后,我跟邓禹再重新商量,把股权五五开,平分铺子。
  我掌勺做了顿饭,摆上些小酒,同邓禹天南地北地瞎侃。席间石三生却来了,自顾自加了双碗筷,在一边也不说话,就低头一杯接一杯地喝闷洒。  邓禹有些拘束,夹菜的时候一直用余光扫石三生的脸。  我倒是习惯了石三生那副石头脸。笑的时候能暖人心窝,令阳光都黯然失色。可不笑的时候吧,又安静得如一尊石雕,周身散发出威严之气,时时压迫着你。表情却是淡淡地,好像看尽了世事浮沉一般,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我正想将邓禹和石三生之间的感觉润滑一下,手机响了,拿出来看,却是我弟打来的。按了接听键,我弟就在那边咆哮开了:“姐啊,你是不是已经继承老妈的衣钵?你这次一定要帮帮弟弟我啊,要不然咱们诸家的血脉到这一代就断了呀……姐啊……”  “等等等等,”我打断他,“你这是,失恋了?”  “你老弟我长这么帅,只要我愿意,哪个姑娘不是手到擒来?”  “呸!你节操掉啦?!正经些说,到底什么事?”  “姐……我被鬼压床了,你快带着老妈的金钵和袈裟、踏着七色云彩来救我。”  我一听,惊道:“你以前不是跟我一样不相信鬼神么?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脑子搞糊涂了?”
  弟弟道:“姐你别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我每天睡觉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个东西从我的脚尖,一直爬到我的胸口,像老鼠一样,然后我就不能动了啦。我叫都叫不出声,也不能动,眼睛也睁不开。过好半天我醒来的时候,却感觉有个东西从我的脚尖,一直点到我的胸口,然后我又不能动了,又叫不出声,又不能睁眼。再次醒来还是个梦……就这样周而复始,一晚上要连续好几场梦中梦……”说到这里顿了顿,语调放轻缓了些问我,“姐,以你这智商,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你再这么奚落我,我不管了啊。我可告诉你,那不定是个女色鬼,她要吸你的阳气借命呢,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你就……”我吓唬他,故意乱编一气。  “姐,你心好狠!我可是你亲弟弟!”弟弟果然被吓到了,“我算算,再过九天就是你说的四十九天了,我会不会真的死掉?”  我吼了一句:“诸灵施,你个苕(笨蛋的意思)!你被鬼压了四十天才想起来找家里人?你脑子是有多迟钝!”  弟弟在那边嘟囔了几句,把事情前因后果再交代一番,这才挂了电话。
  我仰头灌了一口酒,脑中却清明得很。也亏得从小我老爸就用筷子沾酒给我喝,现在酒量还是有一点儿的。  诸灵施说他十月一号放七天长假的时候,带了一帮同学回老家玩儿过,还在岭村祖屋住了三天。找人弄了一条船,划到湖心,说是采什么莲子,体验生活。都十月份了,莲子早采光了,剩下的也由村里的小孩子摘光了,哪论得到他们去捡。  我把这事告诉石三生,然后略分析了一下,应该不是什么水鬼,要是水鬼早把他们拉下水了。可能是路过的小鬼,没什么恶意,只是爱捉弄人罢了。  这种鬼我们享灵人团口称之为梦鬼,能把人的精气神魇住。  石三生教了我一句口诀,让我把那话告诉我弟,要是晚上再遇到这种情况,就反复念几遍那话,应该就不会被梦魇到了。
  第二天我刚起床,我弟就来了电话,大夸:“姐,我姐夫真牛,昨晚我没有被那女鬼压到耶,哈哈。”完了又道,“你快去问下姐夫还有没有更厉害些的咒语?我们都想把那女鬼捉住,看长得像不像聊斋里那么惊艳。姐你想啊,能相中我的女鬼,多少得有点儿自知之明,不然哪配得上我的才貌双全啊。”  我边刷牙,边骂他:“诸灵施,你能靠谱点儿么?是不是得了神经病,整个人精神多了?要不要我再放些小鬼去给你看?我这里有无头鬼、饿死鬼、盲鬼、婴灵,你要哪种?”  “姐,不是我说你,以前你也是个有幽默感的人,怎么现在变这么死板了。我这不是专门来感谢我姐夫的么?咦?我姐夫在家吧?那我不跟你说了,我找他去……”  “你不用上课啊?喂?喂?”  我把手擦干,拿起电话一看,那家伙早挂了。  过了一会儿,我在床上给楚臣穿衣服,我弟电话又来了:“姐,我终于明白你现在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了,哎……多好的一二货啊……”  “诸灵施,一大早哪那么多事,去上课去!”  “姐,你先别急着说我。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拜拜~”  “……”
  吃了早饭,七凤来找我,说现在风浪都暂时平静了,能不能帮忙找找她哥哥。我当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本来也是早就同意过的事,只是这么久都没有去处理,倒觉得有些对不起七凤。  我们来到石三生的房间,见他正翻着一本很厚的书。我们说明来意,石三生就去焚了五柱香,用一根红绳在香尾绕了几圈,再把红绳另一头牵在自己的食指上。  这样的方法是道家的引魂术,配合一些口诀,可以把已故的亲人的魂魄招上来。如果大家想找我帮忙,我很抱歉不会用引魂术,不过我可以把你们已故亲人的魂魄直接附到我自己身上来。可以进行短时间的对话。  半晌,石三生才道七凤哥哥现在已经入了九殿门下,想要用喊魂的方式召唤上来,怕是有些难度。然后朝我道:“小灵,你那日从千儿殿出来,路上碰到的正是他。”  我问:“半步间途中那个魂魄,真的是高一龙?”  七凤见石三生点头,颔首,半天没有说话,之后又有低低的抽泣声传出。  我傻眼了。当时完全以为是假鬼在骗我,没想到还真是七凤的哥哥在跟我说话。要是那时候我把高一龙给带了回来,七凤现在就不会这么难过了。都怪我,我怎么这么糊涂!
  七凤哭了一会儿,擦了泪,道:“小猪你别自责,这事儿不能怨你。”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反过来安慰我,又同石三生道,“我只想知道,我哥哥的死,是不是跟九殿有关?”  石三生合上书,我见那书的封面上用篆体写着‘命簿’两个字。凝眉,陈述道:“多年前,九殿欲集齐人间五属去开启鬼王封印,你们兄妹俩刚好都是火属命。”说着,抚了抚我的头发,“当年只差阴木,他便可功成。”  我道:“我想起来了,零八年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了。是不是九殿搞的鬼?”  “九殿取人间五属,只需截其精魂即可。所以并不需要你们亲自去鬼王洞。精魂即人的本源命脉,只失其一不会令人死亡。不过,可产生许多怪异之事,病症也包括在内。”  我抢答:“是不是经常会不自觉地撞到墙上,然后看到的东西跟别人眼中的也不一样?还有还有,路,物体的方位,颜色,甚至是人的脸?”  七凤也问:“石大哥,那安晨是不是也被九殿施了什么结界?跟他相交的女孩子老是莫名其妙就死掉。”  石三生摇头:“九殿不过想排除五属身边的异类,并让五属通过一种奇异的方式相聚在一起,缀时间以产生互引,产生一种五灵能量。”  我算是听明白了,难怪安晨只能跟我和七凤愉快地玩耍,因为我们都是人间五属。我是阴木,七凤为火,安晨乃土。想了想,便问:“那你可知道享灵团口的创始人究竟是谁?”  石三生抿嘴,目光深邃若鹰,回答我的,却是我弟的声音:“亲爱的老姐……我回来了……”  我出门一看,我弟正站在院子中央笑得灿若朝阳,身后还跟着他一男同学。
  我费了老半天神,才劝阻了我妈因我弟请假回上海而殴打他的事。这小家伙也真是,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本身就在车上,却小不正经地找石三生索要抓鬼的方法。  在沔阳鬼王养尸洞时,因阴司几位殿主斗法,导致阴关出现了一丝缺口,国内一时出现了许多灵异事件。好在当地都有阴阳先生或道家学者压制,那些残魂倒也安置得比较稳妥。过后,石三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再插手阳世之事。所以这次我弟的事,得由我自己来处理。  说实话,我很头疼。我这人很懒,不愿多管闲事,也并不想成为一个人称的神婆子。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守着楚臣安安静静地过小日子。  可命不由己。
  我认真看了看我弟的脸,黑眼圈有些重,再就是翻下眼皮的时候有黄白点。石三生说是被小鬼缠住了的迹象。我弟就抱怨开了,说什么身为享灵人的后裔,居然也有被鬼缠的那天。话里贬义很明显。我妈作势又要去揍他,他就嘻笑着跳开,并说些享灵人浪得虚名的话。我便觉得不对劲。  先前就说了我弟这人虽然冷幽默,但孝顺得很,怎么才上了一年的大学,心境就变了许多,跟换了个人似的。而且他这取笑享灵人的意思并不是单纯的好玩,而更像是鄙视、瞧不起。  我一直没有告诉妈妈石三生的真实身份,也没有把楚臣的事讲给妈妈听,我怕她担心。所以她只知道石三生很厉害,但具体厉害到什么程度,也是不晓得的。石三生现在不管小施的事,妈妈便没有去求她。  妈妈把掌位人的权位传给了我,她自己本身也没什么灵力,所以现在一筹莫展。看我也是个半吊子享灵人,便只说要不要打电话给外婆,或是把外婆接过来看看。因为小施是她儿子,她就算不用鬼神的眼光去看,也知道小施现在的性格不一样了。  我到房间请教了石三生几个问题,大致的情况便了解了。小施应该是被另一方团口的神灵下了鬼咒。
  这种鬼咒很奇怪,它并不会害人性命,或是让一个魂魄附身到人的身上去,而是将人的七情六欲强化到极致,以至于让人做出以往敢想不敢做的事,并将之放大无数倍。不管是绝望、悲伤、愤怒还是哀怨,甚至是犯罪或是自杀的念头,只有你有一丁点这样的想法,鬼咒都会将之实现。这种鬼咒跟石三生用的‘读心术’差不多。
  在此奉劝大家一句,心胸要开阔,凡事往好的方面想,还有一点,尽量不要与人逞口舌之快。  小施就是在学校里夸了享灵人能如何如何驱鬼,我外婆本事如何之大的话,这才遭了别家神灵团口的嫉妒,被神婆子下了鬼咒。现在鬼咒发作,便请假回上海,存心想来闹事,以证明他们团口更厉害些。
  这咒在小施体内的潜伏期不算短了,加之前段时间他又回了诸家祖屋,招惹了一位‘姑奶奶’回来,这才又引发了鬼咒。要不是他平常心境还算豁达,估计已经辍学或犯罪了。  所以说神灵并不都是善良的,神灵附属的神婆子能替人看病,也能害人性命。因为这种神灵团口既不属于佛家,相信佛祖的存在;也不是道家,修习长生之道。总之就是这么个与普通人很不相同、又能通阴阳的存在。  享灵人也是这样的。  而我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区别,就是我有石三生。
  石三生虽没有亲自做这场法事,但教会了我怎样处理。方法不便多说。  我写这部小说,本来是想把这些东西全部记录下来,公诸于世的,可我开WORD打字的时候,不小心被我弟看见了,我弟又告诉了外婆,外婆现在在湖北老家大病了一场。说让我不要再把法事的过程写出来了,也不要把享灵人团口的神灵的名姓道出,会引起神灵反噬。其他倒是不要紧。
  帮小施解了鬼咒之后,跟他一起来的那位男同学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结巴了半天,才道出了原因。“爻姐,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也是男生。我……我想请享灵人帮我……”  我听后简直是晴天霹雳。  要说安晨和二殿的事我不多说什么,对小施同学爱上男同学也不会戴有色眼镜去看,但终归这事多了,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就好像现在像我这样的异性恋,才是另类。  我愁巴巴地看了石三生好久,他不出意料地没有告诉我如何让心爱的人爱上自己的法术。我原本是想照网上抄抄,比如到庙里去求姻缘红绳,到树上挂姻缘袋,或配戴粉水晶之类的方式,但想了想,尽管让享灵人丢脸,也不应该欺骗小朋友,就如实跟小施的同学说了。  那位同学姓姚。他听了我的话,却以为是我嫌他的报酬少了,说家里开货架厂的不差钱,要多少都可以,只要让那男生死心塌地地爱上他。  我拍拍他的肩膀,酸溜溜地道:“小姚同学,佛曰‘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命运道,一切强求不得。”  小姚思索良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懂了我说的话的意思(反正我自己都没弄懂,哈哈),随跟小施一起返回学校。——其实小姚这次本是打算离家出走的,但听小施说享灵人会法术,就一同跟了过来,想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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