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外星人吗多少人叫饶若川

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4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瑞士】赫尔曼·黑塞()
赫尔曼·黑塞,出生在德国,1919年迁居瑞士,1923年46岁入瑞士籍。194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1962年于瑞士家中去世,享年85岁。爱好音乐与绘画,是一位漂泊、孤独、隐逸的诗人。作品多以小市民生活为题材,表现对过去时代的留恋,也反映了同时期人们的一些绝望心情。主要作品有《彼得·卡门青》、《荒原狼》、《东方之行》、《玻璃球游戏》等。
百合花凋谢的时刻
(薛菲&&译)
百合花凋谢的时刻,旱金莲盛开了;黄玫瑰渐次枯萎,黑莓却泛起了她成熟的褐红。万物在周而复始地递变,消失了的又再次归来。纵使寒风在枞树中喧嚣,整座花园唯见落叶萧萧的日子里,也依旧会有一支歌儿、一段奇遇、一个故事与之结伴而至,直到一切复归沉寂,窗外飘起雪花,窗上结满撒状冰晶的时候,天使便摇着银铃越过夜空,这时,屋子内外到处弥漫着一片干果的温馨。
友谊和信任从未离开过我们这个美丽的世界。当雪花莲在黑魆魆的常春藤畔再次怒放,第一批候鸟掠过那一碧如洗的湛蓝晴空时,一切又似乎从未改变过,直到有一天,即使谁也没有料到,却如早已安排好似的,一朵蓝莹莹的小小的蓓蕾已在那纤细的鸢尾茎上翘首张望了。
《拨开美丽的假象》
(薛菲&&译)
世上每一种现象都是一个譬喻,而每个譬喻则是一扇敞开的门。只要心灵做好了准备,就能通过此门进入世界的内部。在那里,你与我、昼与夜都将融成一体。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有机会进入这个门。每个人都有可能想到:一切有形之物其实只是个譬喻,而在这个譬喻的背后才是精神,才是永恒生命之所在。但只有极少几个人能踏进此门,能拨开那美丽的假象,达到只有心灵才能感知的内在的真实。
&&&&&&&&&&&&&&&&&&&&&&&&&&&《午休时分》
(薛菲&&译)
吃完午餐,我就把外套铺在草地上,脑袋枕着它,欣赏着面前那小小的祭品把袅袅轻烟送入晴空。该来点儿音乐和节日之乐吧!我在想那些我能背得出来的以艾欣道夫的小诗所谱写的歌。能回忆起来的并不多,有些还忘了歌词。我按胡戈·沃尔夫和奥特马·舍克谱写的曲子揣摩着轻轻哼起来。最优美动人的就数《谁愿去那陌生的地方流浪》和《啊,我可爱的忠实的诗琴》这两首了。它们的旋律满含忧伤,但这忧伤只是一片夏日的云,它的后面就是阳光和信任。
《真愿自己是个巨人》
(薛菲&&译)
真愿自己是一个巨人,那样,我便可以头枕皑皑雪峰之旁到处点缀着羊群的高山牧场,脚垂山坡之下碧波盈盈的湖水之中。任凭自己静静地躺着,永不起身。看指间灌木消长,发际杜鹃摇曳。双膝形成山峦,躯体之上散落着房舍、葡萄园和小教堂。我将在这儿躺上千万年,仰望蓝天,服饰湖水。一个喷嚏化作一阵雷雨。一口气便融了积雪,叫瀑布飞泻。我死了,整个世界也便消亡。随后,我就在宇宙之中到处飘游,去摘取新的太阳。
今晚我在哪儿过夜?反正都一样!世界在干什么?创造着新的神,新的法律,新的自由?反正都一样!可是,这儿有朵樱草花在山上开了,叶瓣上缀满露珠;山下,白杨林中有温馨的风在轻轻地唱。而在我眼睛之上,蓝天之下有只金色的蜂儿在嗡嗡飞舞——这可不是一回事儿呵。它唱的是一支幸福的歌,一支永恒的歌,而它的歌便是我的世界史。
《在我的青年时代》
(薛菲&&译)
在我的青年时代,曾那样蔑视和嘲笑过神学!但如我今天所知,它却是一种充满魅力和令人着迷的学问,它和那些烦琐的诸如度量单位等概念的玩意儿无关,和那些不断发生枪杀、告密和山呼万岁等丑事的可鄙的世界历史无关,它是专门细致深入地研究内在的、可爱的、不朽的事物的,是研究慈悲和拯救,研究天使和圣礼的。
《阴云密布的天空》
(胡其鼎&&译)
岩石间盛开着小草花。我躺着,仰望晚空,若干个钟头以来,它慢慢的布满小小的、静止的、纷乱的云丝。那上面必定有风在行走,在这儿可丝毫也感觉不到。风像棉线似的编织着云丝。
我所害怕的、我生活中的黑浪,来去也有一定的规律。我不知道日期和数字,我从未不间断的记过日记。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关的数字是23还是27,或是别的。我只知道,在我的心灵中,毫无外来原因,却时时都有黑浪高涨。一个阴影笼罩了世界,像一片云的阴影。欢乐不真实了,音乐也乏味了。心中只有忧伤,死比活着好。这种忧伤时时袭来,我不知道间隔多久,它一来,就慢慢的使我的天空布满了阴云。开始时,心中不宁,预感到恐惧,多半夜里做梦。我本来喜欢的人、房屋、颜色、音响,都变得可疑了,显得虚假了。音乐使我头疼。所有的来信都使我读了之后恼怒,感到其中暗藏着讥刺。在这种时刻,如果硬要我同人谈话,那将是一种痛苦,会不可避免的同人吵架。这是怎样的时刻呢?由于它的到来,人们老惦记着枪。对一切都感到愤怒、烦恼、怨恨;对人,对动物,对天气,对上帝,对正在阅读的书本和报纸,对身上穿者的衣服的料子。但是,愤怒、烦恼、怨恨对这些不起作用,于是又由他们身上转回来针对我们自己。我是该恨的人。我是把不和与丑恶带入世界的人。
今天,我刚摆脱了这样的一日从而得以休息。我知道,现在可以指望得到片刻的安宁。我知道,世界是那么美,在这样的时刻,它对于我比对于其他任何人不知美上多少倍,颜色的音响更甜蜜,空气的流动更欢畅,光的飘浮更微妙。我知道,我必须为它付出代价,那就是经历生活中那些不堪忍受的日子。对付忧伤的的好办法是存在的:歌唱,虔诚,饮酒,奏乐,赋诗,流浪。我靠这些办法活着,一如隐士靠祈祷文活着。我有时觉得,天平的一头沉下去了,我的美好的时刻太少,不能同糟糕的时期保持平衡。有时,我的感觉又正相反,我有了进步,美好的时刻增加了,糟糕的时刻减少了。我从不希望有的,即使在最糟糕的时刻也不希望有的,就是一种介乎美好与糟糕之间的中间状况。不,我宁可要起伏大的曲线——我宁可痛苦更凶恶,这样换来的幸福的瞬间,将更增添一层光辉。
不悦渐消,离我而去,生活又复美好,天空又复绚丽,流浪又意味无穷。在这样的重返的日子里,我感觉到某些复原后的心情:疲乏而无原来的痛楚,顺从而无怨恨,感激而无自卑。生命的直线又开始缓缓上升。人们又哼唱一首谱曲的诗歌,又摘下一朵花,有摆弄起散步用的手掌。人还活着,又挺过来了。今后再遇上也会经受住的,也许还会有多次。
我简直说不清楚,这种情况莫非是这种布满阴云的、静中有动的、丝弦错综的天空反映在我心灵中的倒影,或是我由这种天空看出了我内心的图像。有时这一切便是这样完全难以断定!有些日子里,我坚信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像我那样以年老而神经质的诗人与流浪者的感官,如此细腻、如此准确、如此重视的观察某些空气和云的情绪,某些颜色的音响,某些气流和潮气的升降。但有些日子,比如今天,我就捉摸不定了。我究竟看到、听到和闻到了什么呢,还是根本就没有这种感觉?我自以为感知到的一切,莫非仅仅是显现了我内心生活的图像?
(胡其鼎&&译)
我在这幢房屋边上告别。我将很久看不到这样的房屋了。我走近阿尔卑斯山口,北方的、德国的建筑款式,连同德国的风景和德国的语言都到此结束。
跨越这样的边界,有多美啊!从好多方面来看,流浪者是一个原始的人,一如游牧民较之农民更为原始。尽管如此,克服定居的习性,鄙视边界,会使像我这种类型的人成为指向未来的路标。如果有许多人,像我似地由心底里鄙视国界,那就不会再有战争与封锁。可憎的莫过于边界,无聊的也莫过于边界。它们同大炮,同将军们一样,只要理性、人道与和平占着优势,人们就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无视它们而微笑——但是,一旦战争爆发,疯狂发作,它们就变得重要和神圣。在战争的年代里,它们成了我们流浪人的囹圄和痛苦!让它们见鬼去吧!
我把这幢房屋画在笔记本上,目光跟德国的屋顶、德国的木骨架和山墙,跟某些亲切的、家乡的景物一一告别。我怀着格外强烈的情意再一次热爱家乡的一切,因为这是在告别。明天我将去爱另一种屋顶,另一种农舍。我不会像情书中所说的那样,把我的心留在这里。啊,不,我将带走我的心,在山那边我也每时每刻需要它。因为我是一个游牧民,不是农民。我是背离、变迁、幻想的崇敬者。我不屑于把我的爱钉死在地球的某一点上。我始终只把我们所爱的事物视作一个譬喻。如果我们的爱被勾住在什么上,并且变成了忠诚和德行,我就觉得这样的爱是可怀疑的。
再见,农民!再见,有产业的和定居的人、忠诚的和有德行的人!我可以爱他,我可以尊敬他,我可以嫉妒他。但是我为摹仿他的德行,已花费了半辈子的光阴。我本非那样的人,我却想要成为那样的人。我虽然想要成为一个诗人,但同时又想成为一个公民。我想要成为一个艺术家和幻想者,但同时又想有德行,有家乡。过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不可能两者兼备和兼得,我才知道自己是个游牧民而不是农民,是个追寻者而不是保管者。长久以来我面对众神和法规苦苦修行,可它们对于我却不过是偶像而已。这是我的错误,这是我的痛苦,这是我对世界的不幸应分担的罪责。由于我曾对自己施加暴力,由于我不敢走上解救的道路,我曾增加了罪过和世界的痛苦。解救的道路不是通向左边,也不是通向右边,它通向自己的心灵,那里只有上帝,那里只有和平。
从山上向我吹来一阵湿润的风,那边蓝色的空中岛屿俯视着下面的另一些国土。在那些天空底下,我将会常常感到幸福,也将会常常怀着乡愁。我这样的完人,无牵挂的流浪者,本来不该有什么乡愁。但我懂得乡愁,我不是完人,我也并不力求成为完人。我要像品尝我的欢乐一般,去品尝我的乡愁。
我往高处走去时迎着的这股风,散发着彼处与远方、分界线与语言疆界、群山与南方的异香。风中饱含着许诺。再见,小农舍,家乡的田野!我像少年辞别母亲似地同你告别:他知道,这是他辞别母亲而去的时候,他也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完完全全地离开她,即使他想这样做也罢。
《红房子》
(胡其鼎&&译)
红房子,从你的小花园和葡萄园里,向我送来了整个阿尔卑斯山南面的芬芳!我多少次从你身边经过,头一回经过时,我的流浪的乐趣就震颤地想起了它的对称极,我又一次奏起往昔经常弹奏的旋律:有一个家,绿色花园里的一幢小屋,周围一片寂静,远离村落;在小房间里,朝东放着我的床,我自己的床;在小房间里,朝南摆着我的桌子,那里我也会挂上一幅小小的古老的圣母像,那是我在早年的一次旅途中,在布雷西亚买到的。
正如白昼是在清晨和夜晚之间,我的人生也是在旅行的欲望和安家的愿望之间渐渐消逝的。也许有朝一日我会达到这样的境地,旅途和远方在心灵中属我所有,我心灵中有它们的图像,不必再把它们变成为现实。也许有朝一日我还会达到这样的境地,我的心灵中有家乡,那就不会再向花园和红房子以目送情了——心灵中有家乡!
如果有一个中心,所有的力从这个中心出发向两端摆动。那是,生活会是多么不同啊!
但是,我的生活没有这样一个中心,而是震颤地在许多组正极和负极之间摇摆。这边是眷恋在家安居,那边是思念永远在旅途中。这边是渴望孤独和修道院,那边是思慕爱和团体!我收集过书籍和图画,但又把它们送掉。我曾摆过阔,染上过恶戏,也曾转而去禁欲与苦行。我曾经虔诚地把生命当做根本来崇敬,后来却又只能把生命看作是功能并加以爱护。
但是,把我变成另一个模样,这不是我的事情。这是神奇的事情。谁要寻找神奇,谁要把他引来,谁要帮助它,它就逃避谁。我的事情是,漂浮在许多紧张对立的矛盾之间,并且做好了精神准备,如果奇迹突然降临到我头上的话。我的事情是,不满并忍受着动荡不安。
绿色中的红房子!我对你已经有过体验,我可不想再次体验了。我曾经有过家乡,建造过一幢房屋,丈量过墙壁和屋顶,筑过花园里的小径,也曾把自己的画挂在自己的墙上。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欲望——我也想按这种欲望来生活!我的许多愿望已经在生活中实现了。我想成为诗人,也真的成了诗人。我想有一所房子,也真为自己建造了一所。我想有妻室和孩子,后来也都有了。我要同人们谈话并影响他们,我也做了。可是每当一个愿望实现了以后,很快就变成了不满足。但这是我所不能忍受的。我于是怀疑起写诗来了。我觉得房屋变狭窄了。已经达到的目的,都谈不上是目的,每条路都是一条弯路,每次休憩都产生新的渴望。
我还会走许多弯路,还将实现许多愿望,但到头来仍将使我失望。总有一天一切都将显示它的意义。
那儿,矛盾消失的地方,是涅槃境界。可是,可爱的眷念的群星还向我放射出明亮的光。
1923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爱尔兰】威廉·勃特勒·叶芝()
威廉·巴特勒·叶芝(William&Butler&Yeats)(),爱尔兰诗人、剧作家,著名的神秘主义者,是“爱尔兰文艺复兴运动”的领袖,也是艾比剧院(Abbey&Theatre)的创建者之一,被诗人艾略特誉为“当代最伟大的诗人”。叶芝对戏剧也有浓厚的兴趣,先后写过26部剧本。
魔幻(节选)
&&&&&&&&&&&&&&&&&&&&&&&&&&&&(田智&译)
我们那些最精致的思想、最精致的意图和最精致的情感,常常并不真正属于我们,它们仿佛猛然从地狱浮现出来,或从天国飘然降临。
历史学家应该谨记天使的魔鬼,就像他谨记国王和士兵、阴谋家和思想家一样,难道他不应该记住吗?就像一些古代的作家所深信的那样,假如天使或魔鬼一开始就隐身于有形的幽灵,浮现在人的幻想中,那将怎样呢?就像布莱克所深信的那样,“如果上帝只有存在的生命或人类身上活动或存在”,那将怎样呢?
虽然这样,我们不得不承认。那些无影无踪的生命、那些在遥远的地方徘徊的感应、那些从旷野的逸士那里漂来的幽灵,在会议室、书斋和战场的上空沉思。
我们从来不相信:女人踩葡萄榨汁的时候,没有开始微妙地改变男人的思想,没有开始那种曾被许多德国人描述的思想和幻想的强劲活动;我们从来不应相信:因为许多国家都迷恋武力,激情就没有在某个牧羊男孩的灵魂里开始活动,激情就没有在飘然远逝之前,刹那间照亮他的眼睛。
献辞(节选)
&&&&&&&&&&&&&&&&&&&&&&&&&&&&&&&&&&&&&&&&&&&&——献给献给维斯蒂基亚
&&&&&&&&&&&&&&&&&&&&&&&&&&&&&&&&&&&&&&&&&&&&&&&&&&&&&&&&&&&&(西蒙&译)
……有一位英格兰北部的黄铜铸工,常来拜访我们,他相信每年都有某一瞬间会带来“至善”、“智者的石头”。因为很显然,必须有一种交流的工具盒象征,所有也有人认为信使会自己让人认出来。比如说在一列火车里,或是让人寻找之后再某个遥远的地方找到。
我认为那时我们充满了代代相传的幻想,而现在是一种阐释,一种乡村的民间传说。那种幻想并没有为我非常现代的智慧解释这个世界,但它唤醒某种已被遗忘的冥想方法,主要是如何中止意志,使思想成为自动的,成为一种可能的与幽灵交流的工具。
它将我们带向变幻的道,我们学会了这样称呼它。
有人在寻找精神幸福,或是某种未知力量的形式,但我有个实际的想法。
我渴望一种思想系统。可以解放我的想象力,让它想创造什么就创造什么,并使它创造出来和将创造出来的成为历史的一部分,灵魂的一部分。希腊人肯定有过这样一种系统,但丁也有过——虽然薄伽丘认为他是个痛苦的党徒,是现代抽象的人——从他以后我想再没有人有过这样的系统。
我有时会狂喜,就像我写《众魂之夜》那次,但有时也会记起自己对哲学的无知,我怀疑自己是否能让别人分享自己的激动。我最怕让那些读者失望,他们出于对我的诗的喜爱才来读此书……
思想而无行动,思想就什么也不是,但如果我们愿意掌握书中最抽象的部分,并使之成为他们幻想的基础,那么幕布也许会提起来,而上演的正是一部新剧。
……想忘掉东方智慧,只记住它的渊博与浪漫。
但当我漫步于奥古斯都和台比留斯曾漫步过的峭壁。我明白了这种似乎进入了一切可见与有形事物的强烈的情感,并非来自智慧的反作用,而正是智慧本身。
我昨天在海边看见凋零的葡萄园,我把褐色的藤条从峭壁边沿薄薄的泥土中挪开,在路口看见果实累累的橘林和柠檬林,还有绛红的仙人球花,我感觉到从蓝色间落下的温暖的阳光,默默低语,像我无数次低语过那样:“我永远是它的一部分,也许无法摆脱,忘记生命,不断轮回,就像草根里的一只昆虫。”
低语时没有恐惧,甚至却是狂喜。
&&&&&&&&&&&& 1933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苏联】伊凡·亚历克塞维奇·蒲宁()
  &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蒲宁(日-日)俄国作家。193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出身于沃罗涅日市没落的贵族家庭,童年在宁静的乡村生活度过。1881年蒲宁在叶列茨县贵族男中读书,但中途辍学。由于家庭的经济状况每况愈下,蒲宁很早就开始在外工作,他当过校对员、统计员、图书管理员、记者。他曾受教于列夫·托尔斯泰、契诃夫、高尔基等作家,并为高尔基的“知识出版社”撰过稿。1887年开始发表文学著作。1892年出版第一个诗集,1897年出版第一部短篇小说,1901年发表诗集《落叶》,以祖国及其贫穷的村庄和辽阔的森林为题材,获普希金奖。1920年十月革命后流亡法国。写有近200篇短篇小说。主要作品有诗集《落叶》,短篇小说《三个卢布》、《中暑》、《安东诺夫的苹果》、《松树》、《乌鸦》、《新路》、《巴黎》,中篇小说《乡村》等。1933年获诺贝尔文学,获奖原因:“由于他严谨的艺术才能,使俄罗斯古典传统在散文中得以继承”。
  &耶利哥蔷薇
  (熊寿彭译)
  &为了表示对永恒的生命、对死者复活的一种信念。在古代的东方,人们把耶利哥蔷薇放进灵柩,放进坟墓。
  &奇怪的是人们把这种同我们的风滚草相似的一团干枯的带刺细枝,这种只有在死海海拔以下的沙石中和无人居住的西奈半岛的山前地带才能遇到的荒漠硬枝称作蔷薇,而且是耶利哥蔷薇。但是有一种传说:是圣萨瓦亲自这样称呼的,他为自己的修道院选择了可怕的火焰谷,犹太沙漠中的光秃秃的死谷。他以野蓟属植物作为复活的象征,用他所知道的世界上最甜蜜的比喻加以修饰。
  &因为它,这种蓟属植物,的确非常奇妙。它被流浪汉摘下,带到离生长地几千俄里外的地方,仍然能够长年保持干枯、灰色、似死的一般。但是,只要放入水中,它便立即散开,萌发出稚叶和玫瑰色彩。贫乏的人心会感到喜悦和安慰:世上没有死亡,那曾有过并曾以其为生的东西是决不会灭亡的!没有离别,没有损失,我的灵魂、我的爱情、我的记忆将会永恒!
  &我就是这样自我安慰的,重新回忆起我曾涉足过的那些幸福的日子,回忆起我充满精力和希望、手携手地同上帝注定其要成为我终身伴侣的人完成首次远方的游历、蜜月旅行,同时朝拜我主耶稣的圣地的那些幸福的日子。在长期默默无闻和被人淡忘的寂静之中,在我们面前的诗那偏僻的地方:加利利山谷、犹太丘陵、皮亚季格拉基的食盐和松香。然而春天时,在我们的路上,那些鹅掌草和罂粟,如同在拉希利附近一样,欢快而安然地开着花朵,盛开的还是那些野地里的百合花,歌唱的还是那些天上的飞鸟,福音箴言教会它们乐天无忧……
  &耶利哥蔷薇。我把我那往事的根和茎浸泡在心灵的活水之中,浸泡在爱情、忧愁、温柔的净水之中:我那秘藏心底的禾草一次又一次地重新蓬勃地发芽生长。水分干涸,心儿衰竭枯萎的不可避免的时刻、遗忘的尘埃将我那耶利哥蔷薇埋没的时刻永远不会到来。
  阿尔卑斯山中
  (徐振亚译)
  &潮湿、温暖、漆黑的深秋之夜。时间已晚。上阿尔卑斯山中一座村庄寂静无声,家家户户早已沉入梦乡。
  &汽车加快速度,车灯的两道白色光柱呈水平状射向前方。车灯照耀下,公路两旁闪过一堆堆碎石,云杉的灰白色枯枝,破败的石屋,挂在小方场上的一盏孤灯,匆忙逃向路边的在夜间活动的猫的一双晶莹的眼睛,一位穿着笨重的粗布鞋、迈着大步、晃动着长袍下摆的年轻牧师的黑色身影……这牧师身材高大,背微驼,头低垂,在这荒凉偏僻的山沟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睡觉,而且他注定要在这山沟里度过一辈子。深更半夜,他要上哪儿去?去干什么?
  &方场,喷水池,一盏凄凉的、仿佛世界上唯一的、不知为何在漫长的秋夜里通宵不灭的路灯。石头教堂的门面,喷水池边一棵光秃秃的老树,堆在树下的潮湿发黑的败叶……过了广场,又是一片黑暗。路边有座荒凉的墓地,墓地上的十字架仿佛伸出双手在捕捉车灯的两道飞速前进的光柱。
  &&&神话
  (徐振亚译)
  &听着琴声和歌声——在风琴伴奏下大家都在吟唱一首温柔而悲伤、诉说“主啊,和你在一起我们感到无比欢乐”的圣歌——听着琴声和歌声,我突然栩栩如生地看到并感觉到了她——我虚构的人物。
  &她出现得很突然,出乎意料,莫名其妙。现在我整天想着她,感受着她的生命,她的时代。她生活在遥远的、被称为古代的年代,但是她所看到的也是我现在看到的那个太阳,我挚爱的这片土地,这座古老的城市,这座白云缭绕的大教堂,她所听到的也是我刚才听到的那些赞歌。她年轻,她吃喝,她谈笑,她和邻居聊天,她干活,她唱歌,她从姑娘变成未婚妻、妻子、母亲……她像那些漂亮快活的女人一样薄命,她的葬礼就是在这座教堂里举行的。
  &她从世界上已经消失了几百年,而这期间世界上又有过多少新的战争、新的教皇、国王、士兵、商人、修士、骑士,然而她那把一碰即碎的骸骨,她那小巧的头盖骨始终埋在地下……地底下有多少个的骸骨和头盖骨!所有人类的往事,整个人类的历史——就是一堆堆白骨,不计其数的尸体!
  &有朝一日我也将加入死者的行列,也将以自己的骷髅和棺材令活人不寒而栗,就像那支浩浩荡荡的,在末日审判来临的那一天就淹没整个大地的队伍一样,但是一批批新的活人依然会向往我们这些死人,向往我们古老的生活,向往我们古老的时代,他们以为这一切都是美好而幸福的——因为这是神话。
 & 秋(节选)
  (戴骢译)
  &大海在峭壁下隆隆轰鸣,压倒了这个骚动不安、睡意朦胧的夜的一切喧声。寥廓的、茫无涯际的大海卧在峭壁下面很深的地方,透过夜暗,可以看到远远有一线白乎乎的浪花朝陆地涌来。围墙后边的花园像一个阴森森的孤岛,鹄立在陡峭的海岸上,满园的老杨树纷扰地喧闹着,令人毛骨悚然。显而易见,暮秋的深夜此刻正主宰着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无论是古老的大花园,无论是过冬时门窗钉死的别墅,还是围墙四角无门无窗的凉亭,都给人以触目惊心的荒芜之感。唯独大海以坚无不催的胜利者的气派,从容不迫地隆隆轰鸣着,使人觉得它蕴藏着无穷的创造力,因此显得越庄严、雄伟。
  &我俩久久地佇立在峭壁上,湿润的风吹拂着我们的脚,我们尽情地呼吸着随风拂来的清新的空气,怎么也不知餍足。后来,我们顺着又潮又滑的泥径和残存的木梯,走下悬岩,朝闪烁着浪花的海边走去。刚走到砾石地上,一个浪头就朝岩石打来,水珠四散迸溅,我们赶紧躲在一边。
  &黑压压的白杨高高地挺立着,呼呼地喧嚣着,而在他们脚下,大海贪婪、疯狂地拍打着海岸,仿佛在和白杨呼应,高高的海浪朝我们扑来,响得犹如开炮一样地倾泻到岸上。水流旋转着,形成一道道亮闪闪的瀑布,迸溅出像雪一般洁白的水花,同时冲击着沙子和岩石,然后退回海里,卷走绞成一团团的水草、淤泥与砾石;随波而去的砾石一路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凉丝丝的细小水珠,周遭的一切散发出大海那种不受羁绊的清新的气息。黑沉沉的空中吐出了鱼肚白,渐渐地已能看清远方的海面。
  &静(节选)
  (戴骢译)
  &我们是在夜里到达日内瓦的,正下着雨。拂晓前,雨停了。雨后初霁,空气变得分外清新。我们推开阳台门,秋晨的凉意扑面而来,使人陶然欲醉。由湖上升起的乳白色的雾霭,弥漫在大街小巷上。旭日虽然还是朦朦胧胧的,却已经朝气勃勃地在雾中放着光。湿润的晨飓轻轻地拂弄着盘绕在阳台柱子上的野葡萄血红的叶子。我们盥漱过后,匆匆穿好衣服,走出旅社,由于昨晚沉沉地睡了一觉,精神抖擞,准备去作尽情的畅游,而且怀着一种年轻人的预感,认为今天必有什么美好的事在等待着我们。
  &初阳已透过雾霭,照暖了阒无一人的堤岸,眼前的一切无不光莹四射,然而山谷、日内瓦湖和远处的萨瓦山脉依然在吐出料峭的寒气。我们走到湖堤上,不由得惊喜交集地站住了脚,每当人们突然看到无涯无际的海洋、湖泊,或者从高山之巅俯视山谷时,都会情不自禁地产生这种又惊又喜的感觉。萨瓦山消融在亮晃晃的晨岚之中,在阳光下难以辨清,只有定睛望去,方能看到山脊好似一条细细的金线,迤逦于半空之中,这时你才会感觉到那边绵亘着重峦叠嶂。近处,在宽广的山谷内,在凉飕飕的、润湿而又清新的雾气中,横着蔚蓝、清澈、深邃的日内瓦湖。湖还在沉睡,簇拥在港口的斜帆小艇也还在沉睡。它们就像张开了灰色羽翼的巨鸟,但是在清晨的寂静中还无力拍翅高飞。两三只海鸥紧贴着湖水悠闲地翱翔着,冷不丁其中的一只,忽地从我们身旁掠过,朝街上飞去。我们立即转过身去望着它,只见它猛地又转过身子飞了回来,想必是被它所不习惯的街景吓坏了……朝暾初上之际有海鸥飞进城来,住在这个城市里的居民该有多幸福呀?
  &我们急欲进入群山的怀抱,泛舟湖上,航向远处的什么地方……然而雾还没有散,我们只得信步往市区走去,在酒店里买了酒和干酪,欣赏着纤尘不染的亲切的街道和静悄悄的金黄色的花园中美丽如画的杨树和法国梧桐。在花园上方,天空已被廓清,晶莹得好似绿松石一般。
  &码头旁,游艇和船夫都在阳光下打着瞌睡。在蓝盈盈的清澈的湖水中,可以看到湖底的沙砾、木桩和船骸。这完全像是个夏日的早晨,只有主宰着透明的空气的那种静谧,告诉人们现在已是晚秋。雾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顺着山谷,极目朝湖面望去,可以看得异乎寻常地远,我们迫不及待地脱掉上衣,卷起袖子,拿起了桨。码头落在船后了,离我们越来越远·离我们越来越远的还有在阳光下光华熠熠的市区、湖滨和公园……前面波光粼粼,耀得我们眼睛都花了,船側的湖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沉,也越来越透明。把桨插入水中,感觉水的弹性,望着从桨下飞溅出来的水珠,真是一大乐事。我回过头去,看到了我旅伴那升起红晕的脸庞,看到了无拘无束地、宁静地荡漾在坡度缓坦的群山中间浩瀚的碧波,看到了漫山遍野正在转黄的树林和葡萄园,以及掩映其间的一幢幢别墅。有一刻间,我们停住了桨,周遭顿时静了下来,静得那么深邃。我们闭上眼睛,久久地谛听着,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船划破水面时,湖水流过船侧发出的一成不变的汩汩声。甚至单凭这汩汩的水声也可猜出湖水多么洁净,多么清澈。
  &我们久久地遥望着重重叠叠的山峦和笼罩着山峦的洁净、柔和的碧空,空中充溢着秋季的无望的忧悒。我们想像着我们远远地进入了深山的腹地,人类的足迹还从未踏到过那里……太阳照射着四周都被山岭锁住的深谷,有只兀鹰翱翔在山岭与蓝天之间的广阔的空中……山里只有我们两人,我们越来越远地向深山中走去,就像那些为了寻找火绒草而死于深山老林中的人一样……
  &我们不慌不忙地划着桨,谛听着正在消失的钟声,谈论着我们去萨瓦省的旅行,商量我们在哪些地方可以逗留多少时间,可我们的心却不由自主地离开话题,时时刻刻地向往着幸福。我们以前所从未见到过的自然景色的美,以及艺术的美和宗教的美,不论是哪里的,都激起我们朝气蓬勃的渴求,渴求我们的生活也能升华到这种美的高度,用出自内心的欢乐来充实这种美,并同人们一起分享我们的欢乐。我们在旅途中,无论到哪里,凡是我们所注視的女性无不渴求着爱情,那是一种高尚的、罗曼蒂克的、极其敏感的爱情,而这种爱情几乎使那些在我们眼前一晃而过的完美的女性形象神化了……然而这种幸福会不会是空中楼阁呢?否则为什么随着我们一步步去追求它,它却一步步地往郁郁苍苍的树林和山岭中退去,离我们越来越远?
  &静(节选)
  (戴骢译)
  &今天是我们航海的第二天。拂晓时,我们遇到了大雾,雾湮没了地平线,似烟笼一般遮蔽了桅杆,徐徐地在我们四围弥漫开去,同灰蒙蒙的海和灰蒙蒙的天融成了一体。虽说还是冬季,可连日来天气一直暖和得出奇。高加索山脉上的积雪已开始融化,海洋也已吐出开春时节的大量水气。在混沌初开的破晓时分,轮机突然停了,旅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停车,被警笛声和甲板上杂沓的脚步声惊醒了过来,一个个睡眼惺松、冻得瑟瑟发抖、惊惶不安地聚集到舱面室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著。一缕缕的雾,活象一绺绺灰白的头发,晃晃悠悠地贴着轮船飘忽而过。
  我记得,起初这引起了极大的惊恐。艏楼上几乎一刻不停地敲着信号钟。烟囱喘着粗气,迸发出令人胆寒的吼声;大家都呆若木鸡地望着越来越浓重的雾。雾忽而扩散,忽而收缩,象滚滚的浓烟似地飘来浮去。有时,迷雾把轮船团团裹住,以致我们相互都觉得对方好似在昏天黑地之中移动的幽灵。这种阴森森的景象,使人觉得仿佛置身在秋日萧瑟的黄昏,阴湿的寒气冻得你直打哆嗦,自己也感到脸都发青了。后来,雾略略开了些,浓淡也均匀了些,也就是说,不再那么杀机四伏了。轮船又开动了,然而行驶得非常胆怯,连轮机转动引起的颤抖也几乎是无声的,船不停地敲响着信号钟,离海岸越来越远,径直朝着南方驶去。那边,真正的夜色,那象阴郁的黑页岩一般重浊的颜色,已泼满浓雾弥漫的天际。使人觉得,在那边,两步之外就是世界的尽头了,再过去便是叫人颤栗的广袤的荒漠。打横桁上、门檐上、缆索上落下一滴滴水珠。从烟囱里飞出来的湿漉漉的煤粒,象黑雨一般下到烟囱的四周。真想看看清楚在那阴森森的远方有些什么东西,哪怕看到一件东西也好,然而雾包围着我,它就象梦,使听觉和视觉都迟钝了。轮船好似一艘飞艇,眼前是灰蒙蒙的混沌世界,睫毛上挂着冰冷的如蛛丝一般的水气,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个水手一边抽烟,一边咬着又湿又咸的小胡髭,我有时觉得他仿佛是梦中的人……到傍晚六点钟的时候,我们又都走出舱房。
  &桅杆上那盏电灯突然透过迷雾射出了亮光,远远望去,活象是人的一只眼睛。从又粗又短的烟囱里庄严地喷出一团团黑烟,低低地悬在空中。艏楼上,毫无必要地单调地敲响着信号钟,不知在哪里,“强音雾笛”正在阴森森地、凄厉地鸣叫……也许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强音雾笛,这只是由于紧张过度而造成的听觉上的错觉。在漫无涯际的神秘的雾海之中,耳朵往往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鸣响……晦暗溟朦的雾越来越阻郁了。在高处它同苍茫的天空融合在一起。在低处则在轮船的四周踟蹰,几乎都要贴到在船的两侧轻微拍溅着的海水。冬日漫漫的长夜降临了。忧悒的白昼害得大家无时无刻不在等待海难,人人都因此而精疲力竭了。为了补偿白天所受的惊吓,乘客们和水手一起挤在饭厅里。轮船外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可是轮船内,我们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却明亮、热闹、人头挤挤。人们打扑克,饮茶,喝酒,侍者川流不息地在酒柜和饭桌间来来去去,乒乒乓乓地打开着瓶塞。我躺在下边的卧舱里,听着头顶上杂沓的脚步声。不知是谁弹起了钢琴,奏出了一支旋律忧伤得有点做作的流行的华尔兹舞曲,于是我也想跟大伙儿一起去热闹热闹,便穿好衣服,走出了卧舱。
  啊,这是个多么奇异的夜晚呀!时光已经很晚,大概不消多久便要拂晓。就在我们刚才唱歌、喝酒、嘻嘻哈哈地讲着废话的当儿,在这里。在这个我们所不理解的,由太空、迷雾和海洋汇成的世界中,那温柔、孤单、始终郁郁寡欢的月亮冉冉地升了起来,让幽深的子夜笼罩万汇……就跟五千年前,一万年前一模一样……雾紧紧地箍住我们,叫人看看也毛骨悚然。在迷雾中央,就象某个神秘的魅影那样,残夜的一轮黄澄澄的月亮一面向南方坠落,一面呆定地停滞在苍白的夜幕上,好似人的眼睛,从光晕构成的向四周远远扩散开去的巨大的眼眶中俯视着人间,为轮船照出一个圆圆的深邃的孔道。这圆形孔道中具有着某种《启示录》式的东西……同时,某种不属人间的、永远沉默的奥秘存在于这坟墓般的岑寂中,――存在于今天的整个长夜中,存在于轮船中,存在于月亮中,此刻月亮正近得惊人地紧挨着海面,以惆怅而又冷漠的表情直视着我的脸庞。
  &我慢慢地走完梯子最上边的几级,倚身在栏杆上。整条轮船都在我脚下了。戳出在船体外的木头舷桥上和甲板上。东一滩西一滩长长的水迹。闪烁出昏暗的光,――这是浓雾的残痕。栏杆、缆索和长凳投下象蛛丝一般轻盈的烟色的阴影。轮船、烟囱和轮机都显示出它们的中央是极其沉重的,是十分稳固的,而一根根栏杆则高耸入云,在那里晃动。但是整条轮船却仍然给人以轻盈感。活象一个化作轮船的匀称有致的幽灵,驻足在苍白的月光掀开一线雾幕而露出的孔道上。海水低低地卧在右舷外,平坦得几无一丝波纹。它,那海水,神秘地、悄无声息摇晃着,流入浴满月光的似轻烟一般的迷雾之中,闪烁出粼粼的波光,活象是无数忽隐忽现的金蛇。可是这闪光在离我二十步外就渐渐消失,再远些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变得就象失去了光泽的死人的眼睛。我举目仰望,重又觉得这轮月亮是某个神秘的魅影所变幻成的苍白的形象,而这无边的寂静则是一种奥秘,这种奥秘有一部分是我们永无可能认识,永无可能索解的……
  &蓦地里,艄楼上响起了信号钟。钟声悲凉地一阵紧接着一阵,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就在同时,从前方传来了忙乱的喧声和话语声。刹时间,我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危险,便睁大眼睛,紧盯着昏暗的雾,突然,一盏血红的信号灯好似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在迷雾中越升越高,迅速地向我们移近。在信号灯下,一排灯火通明的舷窗象是一长串晦暗的金色斑点,一面在水气中漫漶开去,一面向我们飘近来,而明轮转动的喧声,起初象是越来越近的瀑布倾泻而下的哗哗声,后来已可以听出叶片飞速转动的声音,可以分辨出海水卷入叶片和洒落下来的声音。我们船上值更的水手,象所有从梦中突然惊醒过来的人那样,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机械地、不按章法地敲着信号钟,烟囱随即沉重地喘了口粗气,竭尽全力呜响了阴郁的汽笛,震撼了轮船的整个骨架。从雾中传来了回答,很象是火车头拉响的汽笛声,但这声响亮的汽笛很快就消失在迷雾中了,此后,连明轮的喧声和红色的信号灯也慢慢地消融在雾中了。刚才与我们交会的那艘轮船的喧声和汽笛声中,有着某种气势汹汹的寻衅的味道,――大概那艘轮船的船长是个刚愎自用、目空一切的年轻人――然而面对这样的长夜,凡间的勇敢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种永远摆脱不了的巨大的忧伤反使我的心绪变得难以言说的宁静,这种宁静主宰了我。我思索着常常吸引着我的那些事:思索着地球上的一切生物,思索着古代的人类,这轮月亮曾看到过他们所有的人,但是在月亮眼里,他们大概都是渺小的,彼此长得一模一样,以致月亮都没有发觉他们在地球上消失。但是此刻我觉得他们与我也格格不入,因为我没有产生经常产生的那种强烈的渴望:渴望去经受他们的种种经历,渴望同亿万斯年之前生活过、恋爱过、痛苦过、欢乐过,然后匆匆逝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地消失在时光和世纪的黑暗之中的人融成一体。然而有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这便是存在着某种比遥远的古代更崇高的东西……也许,这东西就是今夜默默地蕴藏着的那种奥秘吧。我第一次想到,也许正是人们通常称之为死亡的那件伟大的事,在今夜凝视着我的脸,我第一次如此宁静地迎候它,并且象人们应当理解它那样地理解了它。早晨,当我睁开眼睛时,我感到轮船正在全速行驶,感到从好几扇打开的舷窗内拂来海滨的微风。我从铺位上跳了下来,周身重又充满一种下意识的对生活的乐观感。我迅速地漱洗完毕,穿好衣服。轮船的走廊里响起了响亮的铃声,召唤大家去用早餐,于是我打开卧舱的大门,兴冲冲地把擦得乌黑镫亮的皮靴,橐橐地踩着梯子,向上登去。后来我笑盈盈地坐在甲板上,为我们必定会经历的一切,向上苍表示一种孩童式的真挚的感激。我觉得所以要有黑夜,所以要有迷雾,是为了让我更爱、更珍惜早晨。而早晨是柔和的,阳光明媚的,——如绿松石一般春光曼丽的大空高悬在轮船上边,海水则轻盈地拍溅着船舷,奔流而去。
4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智利】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
米斯特拉尔()智利女诗人。生于科金博省维古尼亚镇。父亲早故,靠自学获得文化知识。少年时代即酷爱文学艺术。14岁开始发表诗作,以《死的十四行诗》一举成名。1922年第一部诗集《绝望》出版,从此跻身诗坛。此后陆续问世的诗集和散文集有《柔情》(1924)、《白云朵朵》(1934)、《智利掠影》(1934、《母亲的诗》(1934)、《有刺的树》(1938)、《葡萄压榨机》(1955)等。1922年赴墨西哥考察并参加教育改革工作。1934年起进入外交界,先后担任智利驻西班牙等国领事,晚年出任驻联合国特使。194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成为拉丁美洲获得该项奖金的第一位作家。
(王永年&译)
祝福我的灯!它那传情的眼神多么温柔,多么甜美。
它在我屋子中间燃着。淡淡的光线不足以使我胸前的泪珠闪烁……
我随着心中的幻想改变火苗的光亮。我祷告时,觉得它放出蓝光,我的房间便成了幽深的峡谷,我不必在谷底高声祈求。我悲哀的时候,它散发紫光,让周围的事物同我一起忧伤。
它比我偎依过的胸口更了解我的生活。多少夜晚,它勾起了我的愁思,我内心的创伤,现在不再烧灼,只有一丝持续的隐痛……
夜幕降临,两目茫然的死者也许要来到灯火中寻找光明。那个不声不响、深情地望着我的死者又是何人?
如果它通人情,会为我的伤心感到烦恼,或者出于热烈的关怀,会一直陪伴着我,即使慈悲的睡衣已经来到。它是完美的。
外面看不清屋里,路过的敌人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我要给所有的物品,小至这盏灯,一种难以觉察的光明,不让剥夺幸福的人侵占。
它的一圈光晕绰绰有余,足以照亮我母亲的脸和打开的书。我只要求这盏灯照亮的东西,其余的都可以拿去!
我祈求上帝,让悲伤的人今晚都有一盏柔和的灯,缓和他们泪水的闪光。&
(王永年&译)
现在同我谈谈上帝,我会理解你的意思。
上帝是你久久地瞅着我眼睛时的恬静,是没有言语干扰的心领神会。上帝是这种热烈而纯洁的委身,是这种难以言宣的信任。
他跟我们一样,爱黎明、中午和夜晚,在他自己,正如在我们两人看来,他刚开始懂得爱……
除了爱之外,他不需要别的歌曲,他从叹息唱到抽噎。接着又回到叹息……
他是盛开的玫瑰的完美,一片花瓣也没掉落。
他是一种圣洁的信念。认为死亡只是难以置信的谎言。
啊,我现在对上帝有所了解。&
(段若川&译)
一位妇女在山谷唱歌,掠过的阴影将她遮挡,但那歌声使她挺立在田野上。
她的心破碎了,就像今天傍晚她在小溪的卵石上摔碎的水罐一样,然而她还在唱,从那隐秘的创口透出的一缕歌声,变得更纤细,更强劲。在悠扬的曲调中,那歌声被鲜血沾湿了。
为着每天都有人死去,田野里其他声音都已沉寂。刚才,连那只落在最后的小鸟的啼啭也听不到了。她那不会死去的心,那为痛苦而活着的心,汇拢了一切已经沉寂的声音,现在她的歌声虽已变得高亢,但始终是甜美的。
她是在为丈夫歌唱?暮色中丈夫正默默地望着她。或者,她唱歌是为了孩子?孩子是那么迷人,使她减轻痛苦;或者,她只是为自己的心歌唱?她的心比黄昏时分孤独的孩子更加无依无靠。
这歌声使正在降临的夜晚变得慈爱,群星带着人间的甜蜜在闪烁,布满星星的天空变得通晓人情,理解大地的痛苦。
田野纯净得像月光下的水面,平原抹去那不高尚的白天的浊气,白日里人们互相憎恨。那妇人仍然在歌唱,歌声从咽喉中飞出,越过变得高尚的白天,朝着群星飞升!
四瓣的花朵
(雷怡&译)
我的灵魂是一棵果实累累的大树。那时候,人们看了红艳艳的果实就有丰饶的感觉;听到千百只鸟在我的树叶下歌唱就心醉神迷。后来它成了一株灌木,枝条稀疏弯曲,但仍能分泌出芬芳的叶液。
如今只有一朵小花,一朵四瓣的小花。一片花瓣叫美,另一片叫爱,它们相距不远;第三片叫痛苦,最后一片叫慈悲,它们先后舒展,再没有别的花瓣。
每片花瓣底端都有一滴血,因为对我来说,美是痛苦,我的爱全是折磨,我的慈悲来自创伤。
早在我是大树时,你就知道我,可是你这么晚,到黄昏才来找我,也许没有认出我就打我身边走过。我在泥土里悄悄的瞅着你,从你的脸色就能看出一朵泪珠般简单的小花不会使你满足。如果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希望,我就不阻拦你,让你朝如今是大树的别人走去。
因为今天我只能同意那样一个人和我在尘土里待在一起,他应该谦卑,满足于微弱的光辉,别无他想,把面颊永远贴在我的泥土上,嘴唇碰着我,把整个世界忘却。
系列散文诗《母亲的诗》
(雷怡&&译)
我被吻之后成了另一个人:由于同我脉搏合拍的脉搏,以及从我气息里察觉的气息,我成了另一个人。如今我的腹部像我的心一般崇高……
我甚至发现我的呼吸中有一丝花香:这都是因为那个象草叶上的露珠一样轻柔地躺在我身体里的小东西的缘故!
他会是什么模样?
他会是什么模样?我久久地凝视玫瑰的花瓣,欢愉地抚摸它们:我希望它的小脸蛋像花瓣一般娇艳。我在盘缠交错的黑莓丛中玩耍,因为我希望他的头发也长得这么乌黑卷曲。不过,假如他的皮肤象陶工喜欢的黏土那般黑红,假如他的头发象我的生活那般平直,我也不在乎。
我远眺山谷,雾气笼罩那里的时候,我把雾想象成女孩的侧影,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因为也可能是女孩。
但是最要紧的是,我希望他看人的眼神跟那个人一样甜美,声音跟那个人对我说话一样微微颤抖,因为我希望在他身上寄托我对那个吻我的人的爱情。&
我怀着的孩子在熟睡,我脚步悄悄。我怀了这个神秘的东西以来,整个心情是虔诚的。
我的声音轻柔,仿佛加上了爱的弱音器,因为我怕惊醒他。
如今我的眼光在人们的脸上寻找内心的痛苦,以便别人看到并了解我脸色苍白的原因。
我小心翼翼的拨动安巢的草丛。我轻手轻脚地走在田野上。我相信树木也有熟睡的孩子,所以低着头在守护着他们。
永恒的痛苦
如果他在我身体里受罪,我会苍白失色;我为他隐秘的压迫感到痛苦,我看不到的人稍一活动可能要我的命。
可是你们别以为我只在怀着他的时候,才跟他有千丝万缕联系。当他下地自由行走的时候,即使离我很远,抽打在他身上的风会撕袭我的皮肉,他的呼号会通过我的嗓子喊出。我的哭泣和我的微笑都以你的脸色为转移,我的孩子。
大地的形象
以前我没有见过大地真正的形象。大地的模样像是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女人(生物偎依在她宽阔的怀抱)。
我逐渐明白了事物的母性。俯视着我是山岭也是母亲,黄昏时分,薄雾像孩子似的在她肩头和膝盖玩耍。
现在我想起了溪谷。溪底的流水给荆棘遮住,还看不见,只听得它潺潺歌唱。我也象溪谷;我觉得细流在我深处歌唱,被我身体的荆棘遮住,还没有见到光亮。
我折腾了一宿,为了奉献礼物,整整一宿我浑身哆嗦。我额头上全是死亡的汗水;不,不是死亡,是生命!
上帝,为了让他顺顺当当出生,我现在管你叫做无限甜蜜。
出生了吧,我痛苦的呼吸升向黎明,和鸟鸣汇合!
神圣的规律
人们说,经过生育,生命在我身体里受到了削弱,我的血像葡萄汁从压榨机流出;可我只觉得象是吐了一口大气,心头舒畅!
我自问道:”我是谁,膝头能有一个孩子?”
我自己回答说:
“一个怀着爱的人,在被吻时,她的爱情要求天长地久。”
大地瞧着我怀抱着孩子,为我祝福,因为我像棕榈一样丰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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