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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江榜推VIP完结,总书评数:14152 当前被收藏数:5984  他们相识的太早,记忆的太多,反倒显得模糊了。她只知道,她曾毫无保留地爱过他,可是他却离开了她。后来她长大后,他因为好兄弟死在战火中,辞去战地记者,回来了。有时上帝很吝啬,只会给你一厘米的微弱阳光,不管对她,对他,还是对那些渴望和平的人!
  &你是我的纪忆,也是我此生的记忆。&依旧是个简单的故事,他是她生命里最后的一厘米阳光,而她,是他唯一坚强的理由。
  那天,她正在爷爷的书房打转。早上起来就嗓子好疼,觉得头昏昏的。她已经习惯了家里常年白天没有人,尤其是寒暑假的时候,更是习惯了自力更生解决任何问题。
  可现在的问题,她觉得自己生病了,需要吃药。但是好久没生病,忘记药箱在哪里了。就在终于翻了七八个抽屉后,她终于找到了药盒。
  消炎药两片,感冒药两片,要不要牛黄解毒片也来一片?好像去年发烧的时候,妈妈给自己吃过一次,那也来一片吧。
  她一个个从锡纸板里抠出药片,倒好水,就听到门铃声。
  她把药片放到餐巾纸上,跑到大门上,垫着脚尖看猫眼。
  盛夏的阳光穿透走廊玻璃,落到楼道里,甚至每个角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阴影。而就在这刺眼阳光里,她看到了季成阳。
  后来他才告诉她,其实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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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_一厘米的阳光
…他说过的这部魔戒。
  因为季成阳说过这部小说,她后来特地买来译本,甚至还通读了一遍原本,连原作者的生平经历都认真去了解了一遍,当她发现托尔金也攻读过哲学,立刻就联想到了季成阳。
  最初的那种喜欢,和占有没有任何关系。喜欢上一个优秀的人,诱惑力是无法想象的,想读他读过的书,走他走过的路,吃他吃过的东西。
  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17、第十六章 Shape of My Heart(1)
  她还以为他说维多利亚山的时候,是真的想带自己去看,结果却在意料之外。
  第二天季成阳就离开了,去了美国。
  他应该是为自己的博士生涯做一个完美告别了吧?
  离开新西兰前,同学在买纪念品时还念叨着,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上最早看到日出的国家了,真舍不得……纪忆想起那晚在楼梯间,季成阳边抱着自己边闲聊时,说到过这个概念,还开玩笑说:“好像,很多地方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是最早看到日出。”
  飞机在晚上十点多抵达首都机场,带队老师开始清点人数,严格要求每个人必须跟着学校班车,到学校再解散:“任何都不能提前离队,知道了吗?”老师最后重申。
  “老师~我们知道了啊~”大家此起彼伏答应着。
  纪忆看到王浩然在远处,和自己招手告别,就礼貌性地摆了摆手。
  身边有香港人,在聊着什么,似乎是碰到了令人恐惧的大事情。
  她随便听了两耳朵,立刻就认真听起来,总结起来就是凤凰卫视刚转播纽约什么大厦被飞机撞了……纪忆听到纽约,忽然紧张起来,想要再认真听,那些人就走远了。
  她的心砰砰跳着,在一瞬间只想到季成阳三个字。
  “老师,我马上就回来。”她把自己的行李箱塞到同学手里,立刻就向着王浩然离开的那个出口跑去,边跑还边拼命祈祷,千万不要走啊,只有你才有季成阳在美国的联系方式,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找他。她冲出自动玻璃门,在人来人往中凭着自己的直觉,往出租车那里找,幸好,真的看到王浩然在和身边朋友站在一边,好像在等车来接。
  她冲过去,一把抓住王浩然的胳膊:“季成阳在美国的电话有吗?能帮我打吗?”
  王浩然愣了:“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我也不知道,”她声音发抖,“就是听到美国有飞机撞了大楼……”
  “飞机撞了大楼?美国?”王浩然觉得这种话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不会吧?”可是看纪忆眼睛都红了,他也知道她是真着急:“是哪里被撞了?”
  “纽约。”她真的声音都开始抖了。
  “西西,你别急,他不在纽约,在费城。”
  王浩然开始翻季成阳在美国的电话。
  很快,拨通了递给她:“这是他住的地方的电话,接通了,你就说找Yang,我问问别人怎么回事。”王浩然转身去问身边的几个人,是不是真发生了这么离奇的事。
  纪忆拿着手机,等待着,每一秒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电话终于被接通:“Hello。”
  “Hello,”纪忆觉得说话的就是他,可是还是不敢确认,“May I…”
  “西西?”他意外。
  她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咬着嘴唇让自己恢复平静,可是声音仍旧不太正常:“是我,我听到纽约有飞机撞了大楼……怕你在飞机上,也怕,你在楼里,怕你……”
  “我在家,”他简单直接地告诉她,自己很安全,“很安全。”
  “……你不要到处乱跑,”纪忆说完前半句,忽然觉得自己的话特别傻,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下去,“尤其不要去纽约,万一还有什么事情呢。”
  “好。”他竟然答应了她这种小大人一样的叮嘱。
  他说话的时候,背景音就是现场直播,是那场911灾难的现场直播。她大概能听到几句,气氛实在凝重,就没继续凝神听。知道他是安全以后,她忽然没什么话说了。
  最后电话就还给了王浩然,王浩然知道季成阳没什么危险后,更多的是追问他那场恐怖袭击的情况。她听了会儿,看到同行的同学已经从玻璃门跑出来,似乎急着喊她回去归队,忙拍了拍王浩然的胳膊:“我走了,谢谢你。”
  “要回家了?”王浩然问她。
  电话那边的季成阳听到这句,和王浩然说了句什么,电话又交给了她。
  纪忆有些诧异,不知道他会和自己说什么,拿着手机,没吭声。
  “我过两个月就会回北京,”季成阳对她说,“大概入冬的时候。”
  “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他笑:“不太方便,我经常不在家。”
  纪忆失落起来。
  面前刚好有两辆车开过,速度有些快,还有些近。王浩然忙把她往后拉过去,她却有些心不在焉,竟然没在意……只是想,他不喜欢自己给他打电话。
  “我会给你打电话。”他的声音告诉她。
  纪忆刚才落到万丈深渊的心,马上就轻飘飘地飞上来了。
  “我平时在学校,”她说着他早知道的状况,却还是重复了一遍,唯恐他打电话找不到自己,“周末回家,白天……家里都没有人。”
  她终于把手机还给王浩然。
  回去归队,顺便被老师又气又笑地骂了两句。
  她们坐的学校的大吧,老师听纪忆这么说,也催着打开电视。
  央视竟然没有任何的新闻直播。
  纪忆打电话给暖暖,暖暖在家竟也没睡,一直在看凤凰卫视的新闻,告诉她两座大厦都先后倒塌,特别可怕。好像这个全球媒体都在说这件事,唯独央视失语了。车窗外那些还不知情的旅客们平静地在夜色中穿行来往,神色匆匆。
  纪忆靠在车窗上,看着车离开机场,看着道路旁不断掠过的树,仍旧心神不宁,觉得这个灾难如此不可思议。不止是她,车上的学生到老师都觉得这像是个传闻,谁会能想象到,载满旅客的飞机能够直接撞向纽约世贸大楼,这种只发生在灾难电影里的情节,却真实发生在了生活里。
  每次灾难,大家都会感慨一句世事无常,珍惜眼前人。
  没过多久又都开始为名利奔波,真正能体会这句话的,最终也只有那些真正因为天灾人祸失去所亲所爱的人……对于此时的纪忆来说,季成阳没有在纽约,没有任何安全威胁就足够了。那时的她想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最多想鼓起勇气让他知道自己喜欢他,连“在一起”这种念头都只敢一闪而过,又何况是“珍惜眼前人”这么深刻的问题。
  回到学校已经很晚。
  纪忆拎着行礼箱,一层层爬着宿舍楼。
  电梯有了问题,她这种住在最高层的高三生,在这种时候,绝对是最悲惨的。这个时间已经熄灯了,只有楼梯和走廊有灯光,她走着走着,身后就有人追上来,帮着她一起搬箱子。纪忆一看,是赵小颖。
  “你这么晚才回来?”纪忆是真惊讶了。
  赵小颖高三为了补课,也申请了住宿,这她倒是知道的。
  “嗯,在做卷子,”赵小颖笑,“我还帮你记笔记了。”
  纪忆啊了声。
  其实她想到的是自己早就念完了高三的课程,根本不需要什么笔记,可是转到语言上就成了:“谢谢谢谢,我明天请你吃肯德基吧。”
  赵小颖连着说不用啊,从小长大还那么客气,纪忆直接就说明天放学就去,两个人爬到最高层,终于分开来。她回到宿舍,把箱子先放到床下,简单洗漱完躺在床上,闭上眼却都是季成阳,想到的是他在英文的背影音里,说着中文的声音。
  结果第二天放学后,她和赵小颖的两人之约,成功加入暖暖,变成了三人行。
  高中之后,赵小颖很少和她们一起,所以暖暖吃饭的时候总会有点儿别扭没话说,不过好在她有手机,发发短信就足够了。
  “你真不打算学古筝了?”纪忆把薯条沾了番茄酱,塞到赵小颖嘴巴里。
  附中特别重视学生培养,只要是肯学的学生,哪怕没有基础,都会安排乐团里愿意教的人来免费教他们。纪忆也是进了附中,知道有这种免费提供乐器和训练厅的惯例,才特意在高一时每周腾出时间教赵小颖古筝。可惜,后来赵小颖没坚持下来。
  “不学了,”赵小颖特别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天赋,还浪费你一年来教我,我现在满脑子就是高考,做题,什么别的都不敢想。”
  “你压力别太大,”暖暖随口说,“小心考砸。”
  ……
  纪忆觉得这位大小姐总喜欢说实话,可也总能戳中别人的软肋。其实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无心,但是每个人都长大了,谁能做到真正听着也无心呢?
  赵小颖低头喝可乐:“我总想考很好的大学,可又觉得自己肯定不行,完全比不上你们。”
  纪忆绕开这个话题,催着赵小颖吃汉堡。
  周末回家,暖暖特地等纪忆和赵小颖一起,三个人挤在车后座,暖暖正在打电话,纪忆就拿起她的CD机听了会儿,有首英文歌特别好听,淡淡的调子,让人听着就像看到一个画面:纯灰色的世界里,绽放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她低头看了眼CD机上的歌名:Shape Of My Heart
  “好听吗?”暖暖刚好就结束电话,笑眯眯地说,“我小叔去新西兰之前,在家看了一个电影,这是主题曲。他看了两遍呢,应该挺喜欢的,我小叔喜欢的肯定没错。”
  纪忆装着不在意地问她:“挺好听的,什么电影?”
  “中文名好像叫――”暖暖回忆,“这个杀手不太冷,他说是九几年的老片子。”
  18、第十七章 Shape of My Heart(2)
  “我看了一会儿,是讲一个小女孩和一个老男人的。你知道我喜欢年轻帅哥啊,年龄差太大了,看着没有共鸣――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小叔喜欢的肯定没错,一定是我不懂欣赏。”
  暖暖继续说着,纪忆又悄悄循环了一遍,已是心猿意马。
  是什么样的电影?回去一定要看看。
  她胡乱想了会儿,再凝神听,歌已近尾声。恰好有一句话,经过她的耳朵:
  If I told you that I loved you,you'd maybe think there's something wrong…
  如果我真的说喜欢他,
  他一定也会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纪忆低头看着CD壳上跳动的蓝色时间显示,莫名想到某个冬天他回来,对着站在雪地里发呆的自己说:“低头干什么呢?找金子呢?”然后自己回头,看到那么高大的他站在自己身后,穿着衬衫,而他身上的衣服就披在自己身上。
  那时候,她只有十一岁。
  一定是什么出了错,她从来对同龄男生没感觉,哪怕是付小宁每次的明示暗示,或者是那些乐团男生偶尔拿来的情书,打来的电话,她都一律装傻略过了。
  “西西同学,你怎么听个悲伤的英文歌,都呆呆的……”暖暖推了她一下,“想付小宁呢吧,那小子追你可真是不遗余力,就差把心掏出来了。”
  纪忆蹙眉:“我不喜欢他。”
  “啊,不喜欢啊?”暖暖奇怪,“为什么啊,喜欢他的女孩儿可多了。”
  纪忆没说话。
  “你看,一问多了,又不言语了。”
  纪忆无奈看了她一眼。
  开始她还没那么排斥这个人。
  直到有一次,她陪着暖暖去约会,几个人在电影院看电影,她吃完冰棍想拿张餐巾纸裹住,就被付小宁随手抽走了剩下的那根木棒,然后她就眼瞅着付小宁就把木棒咬到嘴里。从那时开始,纪忆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能躲则躲。
  星期五晚上。
  纪忆和暖暖要来了碟片,看完了这个电影。
  这真的是个杀手老男人和失去所有亲人的小女孩之间的……朦胧爱情。她戴着耳机,到结尾leon为小女孩报了仇,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里闭上了眼睛。她看得哭了,而且哭得都喘不过气。因为美术的启蒙老师是个喜欢色彩的人,所以她也一直有个习惯,任何书和电影到最后都会在心里留下一些色彩。
  而这部电影正如同它的主题曲一样,灰色中却有着一抹艳丽的色彩。
  刚看完时,她很难过,始终纠结在一个问题上:那个杀手到底喜欢过小女孩吗?
  第二天背单词的时候,
  她再想起这电影,却联想到了季成阳和自己……这个念头一但冒出来就控制不住,悄无声息地和电影画面和音乐贴合在一起。Shape of my heart……她想着这个名字,用钢笔在本子上画了小小的一个心,慢慢涂满。
  然后,在旁边又画了一个更小的心。
  星期六中午。
  季成阳开车返回费城。
  在9月11日的那个早晨,他在离开费城前接到了纪忆电话,答应她不能去纽约,电话挂了没多久,他就吃了烤面包和牛奶,离开了家。
  虽然这次回来是为了为学生生涯做个结束,但他有着自己的职业习惯,这个时候,一定要去离现场最近的地方。那天真的混乱,没人会想到纽约会遇袭,而且整个纽约市的紧急措施中心……就在大厦内,大厦被袭,等于全部瘫痪。
  季成阳车开到半路,同行给他打了电话,事发后的第一个记者招待会开始了。
  ……
  当晚,他到纽约。
  四天后的中午,现在,他在费城。
  季成阳打开房间的灯,想要给自己泡一杯热咖啡。
  他脑子里仍旧盘旋着那天的晚上正式的新闻发布会,竟有人暗示,阿拉伯国家的人正在载歌载舞庆祝纽约被袭。纽约市长回答的非常得体,就是偏见和仇恨造成了今日的一切。季成阳当时坐在那里听到这样一问一答,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战争要开始了,会是一场……非常大的灾难。
  他轻呼出一口气。
  阳光平静地穿过玻璃,落在厨房的地板上。
  和季成阳同住的室友走进来,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有些奇怪:“彻夜未眠?”
  季成阳不置可否:“是数夜未眠。”
  室友好奇追问了几句才知道他竟在这几天去了纽约。两个人就此话题开始了一场激烈讨论,从政治说到经济,再说到日后美国的民众是否会因此草木皆兵,甚至说到了下一任大选……大概说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各自一叹。
  季成阳满脑子都是可能到来的战争,还有那些爆炸,以及无辜的平民。他看着咖啡豆,已经觉得没有耐心去等待复杂制作的咖啡,于是拿了速溶的,随便冲泡了一杯。
  他喝咖啡的姿势总是很特别。
  只用两指捏着咖啡杯两侧,凑在嘴边,一口口喝着。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他这放松的片刻,慢慢出现。“我平时在学校,周末回家,白天……家里都没有人。”小姑娘的声音像是一缕阳光,将他心里的乌云密布生生撕开,然后慢慢地融入血液,缓和着他奔波数日的疲倦。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纪忆正在给自己泡咖啡,她抱着杯子跑过去,热水溅出来,烫了手指,却还不肯耽搁一秒钟,立刻就拿起了话筒:“你好。”
  “西西,是我,季成阳。”
  “嗯,”她声音根本不受控制,立刻就变成了最柔软的语气,“你睡醒了?”
  季成阳随口应对:“睡醒了。”
  “你读博士是不是特别累?周末要睡到十一点吗?”纪忆去看客厅里的立式大钟,“吃饭了吗?要是饿了先去吃饭吧?我可以等你吃完饭再打电话。”
  这一连串的问题丢过去,倒是把季成阳问得笑了起来:“应该我来问你,饿了吗?”
  “我啊,”纪忆想了想,“做题做到现在也不饿了。”
  随便聊了两句,她就开始追问他美国的情况。
  季成阳的回答比较简单,但也不是敷衍小孩子的那种:“是恐怖袭击,其实在第二座大楼被撞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不可能是个意外。”
  她嗯了声,似乎在思考。
  他问:“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高考时会不会有关于这个的题……”她老实交代。
  季成阳略微沉默。
  他为这件事已经几天没有睡觉,不想再这片刻休息的时间里,还讨论这个话题。他倒宁可关心关心纪忆的学习,或者随便听她说她身边好朋友的小是非,小困惑。
  纪忆奇怪:“断线了吗?”
  “没有,”他转换了话题,“在文科班习惯吗?”
  “挺好的,比实验班轻松多了,”她忽然想到赵小颖,“不过小颖成绩不太好,她总说因为我比她聪明,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鼓励她了。”
  “想向我求助?”季成阳反问,“爱迪生说过一段关于汗水和灵感的话,听过吗?”
  纪忆立刻猜到:“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九十九分汗水?”
  这种话早听多了,不太有感染力。
  “差不多,原文比这个要复杂,”季成阳说,“不过赵小颖说的也没错,天分的确很重要。有个美国作家解读爱迪生这句话时,就说过:如果没有那一分灵感,九十九分汗水也只是一桶水。”
  “……”
  他在帮倒忙吗?
  “可是,这个作家也有些言过其实了,”季成阳喝了口咖啡,继续说,“如果普通人真能付出九十九分汗水,虽然不能像爱迪生一样发明出直流电,也绝对可以学会直流电的原理。你们现在所学的都是基础知识,说到底,就是要熟练使用,没那么难,不够用功而已。”
  “嗯。”她在消化他说的话。
  然后,又不免好奇追问:“你很喜欢爱迪生吗?”
  “没有,谈不上,”季成阳说,“他被塑造成了一个明星,说出来,比较能说服你们这些小女孩。”她觉得他说话总是和别人不一样,被他这种言论牵引着,追问了句:“那你喜欢谁?”
  “达芬奇。”
  达芬奇。
  她觉得自己也一定会喜欢上达芬奇,而且会非常喜欢。
  她用食指在玻璃上随便划着,划着他的名字。
  没想到,电话快要挂断时,季成阳竟关心起了她的成绩。
  “现在数学怎么样?”
  纪忆心虚:“不够好。”
  “满分多少?”
  “150。”
  “能考多少?”
  “120左右。”
  “是有些低,考到130到140之间,怎么样?”
  他竟然在给她定目标……
  纪忆把心一横:“好。”
  “如果达到了这个分数,”他略微停顿,笑起来,“等我冬天回去的时候,会有奖励给你。”
  他竟然……诱惑她。
  19、第十八章 一寸寸时光(1)
  季成阳回国的这天,是星期四。
  纪忆坐在教室里,座位就挨着窗口。她把腿靠近暖气,暗暗庆幸,幸好今年7号就提前供暖了,否则赶上每年供暖前的十几天,真冷得难捱。她怕他被冻到。
  她心猿意马,整整一天都在翻着自己的数学卷子。
  把最近的几份都反复看过,甚至还反复确认真的分数都达到了约定。
  下课铃声响起,她第一个拎着书包就冲出了教室。
  一路上乐团的人看到她,都格外惊讶,还以为她是去排练厅,没想到她根本脚步未停,直接冲到了校门口。不是周末,校门外的轿车并不多,她很快就看到马路对面的车旁,站着的季成阳。
  跑过去,她没站稳,就看着他笑了。
  止不住地心跳和脸红,完了,根本控制不住。
  季成阳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送她上车,然后自己从车前绕过去上了车,关上车门,“头发长了?”他忽然问。
  “就长了一点儿,懒得去剪了。”这次见面,她都不敢直视他了。
  其实她头发一直都在耳朵下边的长度,努力一把,还是能把发梢系起来的,但是不系的话,更方便……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努力地绑一个小尾巴,主要还是因为听到同学经常说:男生喜欢长头发的女生。
  而赵小颖又说过,只有经常绑头发,头发才能长得快。
  所以她就天天习惯把头发系起来,期盼着上了大学能长发飘飘。
  她以为还要等暖暖,没想到季成阳直接将车开走了。
  这就是……特别的礼物吗?
  他单独奖励她一个夜晚。
  季成阳带她吃了饭,车开向北展,他才告诉她,今晚要看一场芭蕾舞。
  半路上,季成阳忽然看到路边有家小店,店门口的玻璃柜里是刚才做好的糖葫芦。他笑:“还记得你小时候,我送你的豆沙馅糖葫芦吗?”纪忆点头:“记得啊,我还把好多豆沙都给你吃了呢。”而且是我自己咬过的半个……她默默补充。
  “去帮我买一串。”他停车,把自己钱包拿出来,直接递给她。
  “你不去吗?”她算着,自己要走
  “我在车上等你,”他笑,“多大了,买糖葫芦还要人陪。”
  纪忆只是随口问,被他这么一回就不好意思了,立刻开门下车。可真买回来了,他又不吃了,全让她一个人吃了个干净。虽然吃到最后两个,她略微想过要不要给他剩下一个半个的……可再没有小时候那么坦然,脸一热,自己索性都吃完了。
  今天的北展剧院很不同,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同。她不太经常来这里,只有两次交响乐团的人拿了赠票,她跟来看了两场。她学得一直是民乐,连国画书法和舞蹈也都是偏民族的,对这些不是太熟悉。
  她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坐在今晚属于她的大红座位上,听到身后人说着并不熟悉的名字,费林、戈拉乔娃,说着莫斯科大剧院芭蕾团,说着今晚的《天鹅湖》。
  “这部剧在三十多年前开始排练,去年才在俄罗斯首演,”季成阳示意她脱下外衣,免得一会儿会觉得太热。
  “为什么?”
  “因为那个年代,社会主义苏联不允许有悲剧,”季成阳笑,“懂了吗?”
  “苏联解体就可以演了吗?”纪忆反射性想苏联解体的时间,“不是91年就解体了吗?为什么不是91年演出?”
  “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
  她嗯了声,回忆:“天鹅湖的结尾是悲剧吗?我记得是大团圆结局啊。”
  他了然:“你是说童话?”
  “……我只看过童话。”而且还看过动画片。
  当时觉得特别感人,历经误会磨难,最后终于王子和白天鹅走到一起。
  “天鹅湖有很多版本,喜剧、悲剧都有,”季成阳笑,“今晚演出的版本是悲剧。”
  季成阳身后坐着的两个男人,显然也是芭蕾的真正爱好者,听季成阳如此说,就趁着还在入场的时候,低声聊起来。那两个人细数着各个版本天鹅湖的优略势,也对今晚的悲剧结尾很期待,期待这这个号称来自莫斯科舞团的最正宗的全新版本。
  讨论的热情,感染了纪忆身边的一位老人家,甚至开始回忆起,1959年的时候这个芭蕾团来华的情景,当时闻名于世的全明星阵容,是如何让人难忘。季成阳微笑听着,时不时回应老人两句,像是在和熟悉已久的长辈闲聊。
  他在自己身边,自然就吸引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说着感兴趣的话题。
  这就是灵魂的吸引力。
  而她就这样陪着他,看这个……
  为什么会是悲剧呢?算了,悲剧就悲剧,反正只是一场芭蕾舞。
  今晚是首演,演出开始前自然有大人物接见了艺术家,同时也留下,一同观看今晚的演出。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季成阳在今天回国,是不是就是为了看这场来自俄罗斯的新版天鹅湖?为了……带自己来看?
  她这么想着,就看到舞台中央缓慢地垂下了巨幅黑白天鹅的绘画。
  她侧头,去看他。
  舞台灯光变幻着,在他的脸上蒙了一层光,忽明忽灭。
  这次你回来,会在北京呆多久呢?
  希望可以超过两个月,或者,一个月也好。
  演出结束,季成阳去洗手间,她背着书包在一个不会妨碍人的角落里等着,没想到先出现的是王浩然。他和往外走出的行人逆行着走进来,看到纪忆就赶紧过来,拍拍她的肩:“季成阳呢?”她看着王浩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他在洗手间。”
  正说着,季成阳已经走过来。
  他一边走着,一边戴上自己的眼镜,然后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王浩然:“麻烦你了。”
  “还说这个干什么啊,”王浩然乐了,“不过你这眼睛真要去看看了,怎么总出问题。”
  “看过,没查出什么问题。”
  季成阳习惯性摸摸纪忆的脑后,示意她一起离开。
  纪忆却听得忧心,刚才看交响芭蕾的心情都没了。
  王浩然笑:“那也不能拖着,去做个彻底检查吧,最近也别开车了,”他说着,又忍不住嘲了句,“你也够逗的,刚才回国就来看天鹅湖,你侄女呢?怎么就小西西一个人?”
  “她说今天补课。”季成阳说得这句,纪忆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们两个不是一个学校,一届的吗?”
  “她学理,我学文,”纪忆忙补了句,“平时比我忙多了。”
  王浩然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一句又一句问着季成阳回国之后的安排,当然也很关心他忽然眼睛出现的问题。纪忆在他们的对话中才知道,原来这场表演刚开始,季成阳就觉得开始看不太清楚,这种情况在美国时也出现过,检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所以他认为是自己累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通知王浩然来帮忙开车,送纪忆回去。
  纪忆坐在副驾驶位上,从窗口往外看季成阳,她特别不想先走,可是宿舍楼马上就要锁门了,她不得不接受季成阳的安排,先回去。
  路上她就惦记着季成阳,王浩然频频和她找话说,她都没仔细听。
  “西西?”王浩然真是无奈了,“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
  “没有……”纪忆觉得他是季成阳的好朋友,当然也爱屋及乌很喜欢他这个人,“我在想明天早自习的考试。”一个晚上,已经说了第二次谎话了。
  王浩然笑了声。
  他打开车窗:“季成阳也真是的,你一个小姑娘坐在车上,怎么还抽这么多烟,真够没辙的。我开车窗散散味儿,你把衣服穿好,”他说着,看纪忆,“对,把小棉服的拉链也拉上。”
  其实她挺习惯这味道的。
  纪忆把衣服拉好,思绪又溜到了季成阳那里去。
  他是不是已经打到车了?今晚睡得着吗?是不是要倒好几天的时差呢?
  结果到了学校,宿舍楼还是关门了。
  纪忆厚着脸皮敲开宿舍楼老师的窗,幸好老师习惯了她经常出去演出,以为又是一次学校活动,边给她开门,还边说:“你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吧?怎么乐团还不放你呢?”纪忆心虚地嗯了两声,三步并做两步跑上楼。到高二和高三楼层的拐角处,拿了手机,去拨季成阳的电话。
  想了没几声,他接起来。
  “我到学校了,”纪忆小声告诉他,“你现在还难受吗?眼睛还看得清楚吗?”
  “没什么事了,”季成阳笑,“快去睡吧,有早自习的孩子都需要早睡。”
  她放了些心,忽然想起来一件大事:“坏了,我忘了给你看我数学卷子了……”
  他笑:“我看到了,也给了你奖励,在你书包里。快回去睡吧,晚安。”
  奖励?
  难道不是那场悲剧结尾的天鹅湖?
  纪忆听到查宿的老师走上楼梯,忙说了晚安,就挂断电话。她跑回进宿舍,把书包放到床上,很急切地翻着,果然里边多了一样东西。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好神奇。
  她仔细回忆,好像今晚唯一离开自己书包的时候,就是他让自己去买糖葫芦的时候……难怪……难怪他不肯陪自己下车去买。
  她低头看。
  这是一本装订非常精致的书,可又不像是真的书。
  纪忆借着手机小小屏幕的光,翻着,发现每一页都是空白的,唯独扉页有他手签了“季成阳”三个字,后缀“”。每一页右下角,有他手写标注的页码。
  余下都是空白,这是他亲手装订的空白的笔记本?
  纪忆抱着笔记本,猛地躺到床上,忍不住抱着本子滚了两下。上铺的殷晴晴终于忍不住了,探头下来,悄声埋怨:“祖宗,您睡不睡了啊?您是去文科班做领袖了,我可还在实验班火坑里呢啊,明儿还要早起,早起!”
  “我错了我错了。”纪忆在月色里,作揖。
  等到上铺终于安静了,她才搂着自己的笔记本,躺在床上,继续无声傻笑……
  20、第十九章 一寸寸时光(2)
  不知道为什么,季成阳这次回来特别忙。
  忙到从那次看过天鹅湖,已经十几天没有和她联系了。她甚至开始有些心慌,是不是自己表现的太黏着他了,让他察觉了,就想要疏远自己?
  眼前,是纸醉金迷,穷奢极欲。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可乐杯,如此坐在纷乱复杂的迪厅里已经有四个多小时了。如果不是暖暖借着生日的借口,把她骗到这里,她怎么可能在此时此地坐在这个地方?
  面前一只有凌乱的酒杯和酒瓶,各种酒。
  身边没人,全去了舞池。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种地方,暖暖的交友圈实在太复杂,自从上了高中,离开了那个大院,她像是突然从玻璃房进入真实的世界。眼花缭乱,只想要尝试任何没经历过的东西,尤其像肖俊如此挥手就是兄弟,动不动就在海淀几个附中或者重点中学前,将某个学生打到半死的人,简直被她当做了古惑仔里陈浩南一样的存在……
  纪忆觉得嘴唇很难过,不像是在台上表演,专注的是演出,就自然会忘了这种东西带来的不适。她越坐越难过,从书包里拿出餐巾纸,擦着自己的嘴巴。
  凌晨五点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困得有些晕了。
  她起身,想去舞池找到暖暖,和她说还是走吧,大不了回宿舍去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也好过在这里。这才刚起身,就被拉着坐下来。
  付小宁偏了偏头,笑着在桌上放了几粒药片一样的东西:“看看这是什么?只能看,不能吃哦,我的乖西西。”纪忆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也不可吭声,就拿了自己的可乐喝。
  付小宁两指捏着,放在她眼前。
  她想不看都不行了,绿色的小药粒,上边还粗糙地刻了一只动物。
  她透过药片,看到付小宁的眼睛。后者用下巴指了指远处几个抓着栏杆不停疯狂摇头跳舞的人:“这叫摇头丸,吃了就和他们一样。记住,以后出去玩,不要喝任何人给的东西。”
  他忽然就把那东西扔了进她的杯子。
  溶解的泡沫忽然喷涌上来。纪忆吓得把杯子放到桌上。
  她第一次对毒品这种东西有认识,是在97年看了周迅演的《红处方》。那时候周迅还是演电视剧的演员,少女最美的年华败在了毒品之下。她记忆犹新,也铭记于心,对这种东西形成了生理上的恐惧。
  而今天,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它。
  在激烈颓废的节奏中,有女人紧抓着栏杆,形象地表演着吃下这种东西的后果。这比见到报道还要让人心底发冷。“我去年工读退学,去了一个小地方,想从做警察开始,可不是警校毕业,只能先跟着那些人混,”付小宁看她,“后来天天陪着他们喝白酒,喝到吐血,我妈才终于心软,让我回来了。”
  纪忆不知道说什么。
  她觉得真得呆不下去了,拿出手机要给暖暖电话,把她从舞池里叫出来回学校。
  付小宁按住她的手:“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暖暖的电话忽然就打进来了。
  付小宁放开手。
  她拿起电话,觉得他的一双眼睛就盯着自己,盯得她想立刻离开,多一秒都不想留。
  “坏了,西西,快拿上我的包,我在大门口等你。”
  “我马上来。”她如被大赦,拎起两个人的书包就往出走,付小宁忽然想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她跟见到毒蛇一样退后了两步,险些坐在桌子上。付小宁忽然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无奈笑了:“去吧,下次别来这种地方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外边特别黑,黑得都没有星星。
  她拿着书包跑出来,暖暖就在大门外,在五六级大风里哆嗦的脸都白了。她看到纪忆就抱住她的胳膊,用一种求饶的语气说:“我和你说,这次出大事了,一直追我小叔的那个女的看到我了,我小叔马上就过来,让我就在大门口等着他,哪里都不许去。我告诉你纪忆,你可要给我说情啊,要不这次我一定被我妈揍死。”
  季成阳?
  纪忆也慌了,拼命去抹嘴唇上的口红。
  十二月的北京,凌晨五点,Banana门外,她们两个就如此站着,真是不敢再进去,也不敢离开,哪儿也不敢去,就这么僵立着。到最后王浩然和季成阳开车过来,两人冻得都已经有些没知觉了。
  两个人上了车,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季成阳也不敢说话。
  “我说,你们才多大就泡这种地方,不安全,”王浩然从后视镜里看纪忆,替她们打着圆场,“下次我带你们去三里屯,全程陪同,绝对安全。”
  暖暖不敢搭腔,也不敢和季成阳说话。
  季成阳就真的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后来车开到他家楼下,王浩然停了车。主动下车去“看日出”,给他留下空间教训自家孩子。王浩然本来想让纪忆也下车,可纪忆也怕他生气怕到要哭了,就这么杵在车里,不敢动。
  车里只有安静。
  季成阳坐在车前座,一句话也不说,开始翻找CD,音响开始慢慢放出来很行云流水的钢琴伴奏。他的手指停下来,不再翻找,然后把前座的靠背往后仰了一些,闭上眼睛开始听歌。很快,车厢的每个角落都被这首歌占满了。
  不太熟悉的旋律,又感觉是听过的。
  歌者平缓沙哑的嗓音,慢慢绽放出的伤感旋律……
  车内的气压直线下降。
  季成阳的冷暴力,最让人忐忑。
  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暖暖觉得怕,用口型对纪忆求饶:我肚子疼,我要上楼去上厕所。纪忆快哭了,显然她就是要把烂摊子丢给自己,握住她的手腕:不行啊,不能留我一个人。
  暖暖作揖,连连作揖:今天我生日,你就救我一回。
  纪忆第一次坚持:求你了,别留我一个人。
  她怕极了季成阳会失望,真的怕极了。她一直想要特别完美,特别好地出现在他面前,可是现在简直是最糟糕的。暖暖看她真的怕,索性一横心,一副要死就一起死的模样。
  “觉得饿了吗?”忽然,季成阳闭着眼睛问她们。
  “饿,饿死了,”暖暖立刻软的像是绵羊,“小叔你想怎么骂都可以,先让我吃点儿东西吧?要不我们先上楼?”她完全是缓兵之计。
  季成阳淡淡地回应:“那就先饿着吧。”
  ……
  他不再说话。
  一会儿,外边的王浩然都绷不住了,打开车门:“我说,这都六点了,我开车去新街口那个永和买早点,你带着她们先上去,多大的事啊,别欺负小姑娘了。”
  幸好有这个打圆场的,还有暖暖一个劲儿地撒娇,季成阳终于把她们带回家。
  暖暖特聪明,进了房间就说自己困了,钻进季成阳的卧室往床上一躺:“我不行了,一会儿早饭来了别叫我啊,我困死了,要睡下午。”
  纪忆知道她完全是用睡觉来逃避。
  季成阳也没和她说话,走进厨房倒了两杯热水,她跟着走进去,他就把水递给她。他捏着玻璃杯,示意她握着杯口,免得被烫到。
  纪忆明明看到他的示意了,可是脑子里乱乱的,仍旧傻傻地去攥杯子。
  立刻就被烫了,猛地收回了手。
  “烫到了?”季成阳拉住她的手,打开水龙头去冲,冬天的水格外冰,瞬间就镇了痛。
  可是她还是特别想哭。
  等季成阳低头去仔细看她的手,发现她眼眶红得都不行了,可就是一副屏着眼泪,不让自己哭的样子,憋得耳边的皮肤也都红了。
  显得特别委屈。
  纪忆生生把眼泪都逼退回去。
  她不敢抬头看他,就盯着他的衬衫扣子。
  这么冷的天,他穿着衬衫,套了件羽绒服就出去了,连羊绒衫都没穿,一定是因为太生气了……纪忆特别心疼,想到是自己没有拦住暖暖,还被她威逼利诱去玩,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从来没有这么罪大恶极过。
  “还疼吗?”他问。
  “不疼了,”她低声说,“一点儿都不疼了。”
  “以后还去吗?”
  “不去了。”她鼻子瞬间又酸了。
  其实她特别委屈,她真不是故意的。
  季成阳也是有脾气的,就在今天,在这一秒,在这个厨房间里,她真正体会到了。
  季成阳拿了另外一个杯子,把热水倒掉一半,然后用两个玻璃杯轮流倒着这半杯开水,他像是在用这种简单动作让自己淡化那些脾气。
  那些在接近凌晨五点被电话吵醒,被电话内容激起的怒气都一点点平息下来。他也不过才二十六岁,如果按照正常的成长轨迹,应该刚才开始读博,还没有走出校园。即便他比普通人的人生进程快了太多,也才二十六岁,还不够成熟稳重到可以做一个合格的看护人……
  他不停告诉自己:
  季成阳,你见过很多不堪和绝望。见过那些北非女人拖着大床垫,在马路边丛林里卖|淫,见过烧焦的尸体,爆炸后的恐慌和死亡,甚至见过最繁华的都市陷入末日恐慌。
  今晚的她刚才看了一眼真实的世界,不用这么紧张。
  只是在中国,在北京,在这一个晚上,去了很正轨的舞厅……
  “我知道你不会主动去,”他的声音尽量温柔下来,尽管还有些寒意,“这个社会太复杂,即使你不是主动去那里,也已经去了,如果有什么危险,受伤害的只是你自己。”
  水不再烫手了,他放下空杯子,想把那半杯温水递给她。
  却发现她一直低头站着。
  纪忆察觉他转身面向自己,低声说:“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她觉得委屈极了,却又不敢辩解。她想像以前一样在最委屈无助,最害怕的时候抱住他,却没勇气再近一步。
  季成阳握着玻璃杯,停顿半秒,终于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21、第二十章 一寸寸时光(3)
  他手就放在她头上。
  纪忆偏过头,竟然第一次听到他的心跳,因为贴着胸口,一下下特别重、可是,她很明显感觉自己心跳的速度比他快了很多。季成阳就举着杯子,感觉她一双手绕过自己的腰,然后搂住,整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就像在惠灵顿的时候一样。
  季成阳想说什么,终究没说,索性把杯子里的水给自己喝了,这才没喝两口,门铃就响了。他轻拍拍她的手臂:“你去叫暖暖起床吃早饭。”
  纪忆像被惊醒,忙就收了手,转身出了厨房。
  没想到这次王浩然进屋,倒是和那个苏颜一起回来的。
  暖暖是真玩累了,觉得又没什么大事,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纪忆叫了两声无果,走出房间,看到王浩然把买来的豆浆油条,还有两个豆包和三角糖包放在盘子里。王浩然听见她走出来就抬头看了眼:“快来吃吧,”他边说着,边自己拿了一个豆包掰开吃着,说,“季成阳,我今天还有事儿呢,不给你当司机了,吃完饭就颠了啊。”
  季成阳这才从厨房走出来,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纪忆拉了凳子坐下来,王浩然立刻就把三角糖包掰开来,里边的红糖还烫着,冒着小小的热气,就这么被放在了她面前:“小姑娘吃红糖好,我从永和出来特地拐个弯买的,你把这个糖包吃了,油条就给季成阳吃吧。”完全一副大厨分配上菜的架势。
  王浩然说着,就坐在了纪忆身边。
  季成阳坐在她对面,身边坐着苏颜。
  本来两个大男人都不提今天凌晨的事儿了,倒是苏颜很认真地看着纪忆,说教起来:“我看和你们一起的男孩可不是什么好人,纪忆你小时候看着挺乖的,怎么长大就――”
  “诶?说什么呢,”王浩然倒是先不乐意了,“西西明显是被人带过去的。”
  苏颜一副我懒得再说的表情。
  两个人是一个团的,自然很多时间安排相同,王浩然有意引导着话题,从舞厅事件说到了去俄罗斯的演出。
  纪忆唯恐季成阳听到如此对话又会生气,她握着半个糖包,吃着,用眼睛去瞄他。
  季成阳没吃东西,面前仍旧放着那杯温水,她看他的时候,他正摸着自己的裤子口袋。就这么一个细微动作,苏颜就已经察觉了,蹙眉:“你怎么就离不了烟了?以前的三好学生,无比清高的天才学生去哪儿了?”
  他没回答,站起身,走到沙发那里,拿起自己的羽绒服,从口袋里拿出烟。
  然后就走到阳台上,关上门,自己抽烟去了。
  “我就不懂了,烟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苏颜喝着豆浆,抱怨了句。
  “这你当然懂不了,你从小时候就是从这个排练厅到那个排练厅,长大了就是从这个表演厅到另外一个剧场,”王浩然笑了,看了眼阳台上的季成阳,“我觉得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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