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交车撞骨折了,可以索赔多少钱关门的时候车门碰到我脚踝骨,没啥大事我可以不去医院直接跟公交司机要钱吗?

为了挣钱给奶奶治病,我面试了新公司。却没想到,新老板竟然是年少时欺负我的校霸。为了赚钱我只能忍气吞声,那些被霸凌的记忆渐渐复苏。只是那个曾经张狂不羁的校霸如今好像变了一副模样。「周瀛,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害怕我了?」我诧异地抬头看他,赫然对上许孟扬炽热的眼眸。1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许孟扬。时隔经年,那些惨痛的记忆在我看见他那张脸的那一刻,全数复活。我从小被他欺负,高中毕业之后觉得此生再也不会笼罩在他的阴霾之下,却没想到梦碎今日。他西装笔挺地坐在一排面试官的后面,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而我,拿着面试牌站在那里,窘迫至极。面试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在几次目光流转中对上许孟扬的视线,局促不安。他不动神色地看着我,目光深沉,却又略显陌生。我强装镇定,对答如流,殊不知心底尘封多年的胆怯正在逐渐苏醒。结束这场面试,我落荒而逃。边逃边想:他会不会不记得我了?他、最好、别记得我。事实证明,许孟扬不仅记得我,还一如多年前那般轻松地再次闯入我的世界。新公司的 offer 下来了,居然和我申请的企划经理八竿子打不着。「集团管理部——行政秘书」我不理解。打电话给 HR,说是企划经理的职位目前暂时没有空余。我想拒绝,但是日子已经过得捉襟见肘,奶奶的医药费快没钱交了。在现实面前,我只能为五斗米折腰。去新公司的那天早上,我的心情并不好。在我得知行政秘书的岗位职责之后,更是两眼一黑。说白了,就是专门伺候许孟扬的。我看着满满当当八页 A4 纸的工作流程,事无巨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给我交代工作内容的人是集团管理部副总,推了推眼镜跟我解释说:「许总讲求工作效率,动作要快,反应要快,他比较严厉,之前四个秘书都是被他赶走的。这回面试是他自己定下来的秘书人选,你好好干。」我心里绝望,欲哭无泪。眼下最大的挑战,是总裁办的内线电话响了。我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来我办公室一趟。」麻绳专挑细处断,生活只欺穷苦人。单独面对许孟扬的那一刻,我忐忑,紧张,还有点慌。他稳坐在办公室中央,暗黑色的空间设计让我感到压抑,空气里弥散的,是清冷的雪松香。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我与他四目相对,许孟扬的目光犀利得像是带着钩子,简直让我魂穿少年时代,那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眸,以及他沙哑的烟嗓,吞噬我一切的理智与从容。他起身朝我走来,人高腿长,闲庭信步,站在我面前时压迫感十足,全然不顾我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慌乱无措。「周瀛,好久不见。」许孟扬的声音,许孟扬的脸,就像一组打开记忆闸门的密钥。记忆一旦开了闸,和泄洪没什么区别。中学时代被孤立被伤害的过往,再次闪现。2在我很小的时候,家境倒还算可以,爸爸做点生意,妈妈是英语老师。后来,爸爸被人忽悠去炒期货,结果血亏,生意败光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爸爸把我们原本住的房子卖掉还债,我们不得已只能搬到奶奶家来住。妈妈不愿面对这种鸡零狗碎的生活,心生怨气,和爸爸争吵不断,后来跟我爸离婚远走高飞,毫不留恋地丢下我们去了国外,从此音信全无。家中发生变故,爷爷被气得脑梗瘫痪,奶奶照顾爷爷和我,分身乏术,也没太注意爸爸的情绪。成年男人最要命的自尊心承受不住这一连串的打击,在一个冬夜里,爸爸跳河自杀了。尸体从护城河里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惨状惊动了邻里街坊三条街,奶奶带着我站在河边,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我抬头看她,苍老的脸上被冬风吹得苍白,浑浊的眼眸欲哭无泪,暗淡无光。从此以后,左邻右舍街坊邻居都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有的唏嘘,也有的说风凉话,大院里的孩子看见我都嫌晦气,不跟我玩。那个时候,这群孩子里有一个小男孩,只要他在场,所有的孩子都听他的。他朝我扔石子,其他孩子也跟着一起扔。他指使别的孩子趁我不注意推我掉进景观池塘,大冷天我被冻得瑟瑟发抖,他自己则叼着根棒棒糖坐在假山的最高处笑嘻嘻观望。小学放学回家,走在路上我也时常被这帮小孩拦住去路,抢走书包里那点可怜的零花钱,那是奶奶省吃俭用留给我的,我哭着想要抢回来,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他还经常会躲在草丛里在我经过的时候砸过来两只死老鼠,或者丢过来一串小鞭炮,吓得我跌坐在地。而他和他的那些小跟班们就会立刻爆发出欢乐地嘲笑声,边笑边唱:「没爹没妈苦哈哈!」欢乐是他们的,嘲笑的对象是我。那个小男孩,就是许孟扬。小升初之后,我家的悲惨故事也从小学被带进了初中。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还没人关注到我,即使我每次排名都是年级前十。直到运动会上,我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却甩腿一跑就打破了 1500 米校纪录,震惊全校。我至今记得,跑到终点的时候,体育老师告诉我破了初中组校记录,我正笑得开心,结果一转身,正好看见站在一旁帮老师记分的许孟扬。他比我早一年进六中,一入校就进了校队,他比以前高了很多,六中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更加阳光帅气。可我对他的记忆依旧存在小时候被捉弄,被嘲笑的记忆,所以在看到他的瞬间我就敛了笑容,内心没来由的一阵恐慌。我害怕他会当众让我难堪,毕竟,我能跑下来 1500 米并破纪录,和他当年总带着一帮小孩欺负我,追着我满大院跑这事儿有着必然的联系。跑步是需要锻炼的,他,许孟扬,功不可没啊!出乎意料的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嘀咕了一声:「挺厉害啊。」然而,经过那次校运会破纪录之后,我悲惨的中学时代真正拉开帷幕。不知道是不是许孟扬添油加醋,整个年级差不多都知道了我家的境遇。久而久之,班里的女生渐渐开始孤立我,也有品行不端的男生会嘲笑我,盯着我发育过快的胸部上下打量。更离谱的是,别的班的男生想追我,最后却变成了我抢别人的男朋友。初二的时候我收到一封情书,写信的那个男生是隔壁班的,叫冯志,因为个子高长得帅会打篮球,喜欢他的女生不少。这帮女生里面就有林潇,我们年级有名的混世女魔头,她不怕校长、不惧老师、不忌惮任何人,除了许孟扬。不仅是因为许孟扬是六中初中部的小霸王,更是因为他们两家关系匪浅,她经常跟在许孟扬背后玩。冯志给我写情书被我拒绝,信封都没拆开我就让那个传信的同学给他原封不动带了回去。就这么简单地一来一往,不知道怎么就变成我抢了林潇的心头好,传到了林潇的耳朵里。林潇一直在追冯志没追到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结果冯志转头给我写情书还被我给拒绝了,这林潇能饶得了我吗?于是在某天下午放学的路上,我就被莫名其妙地被堵在了学校后门的巷子里。似乎每个学校附近都有一条充满了罪恶的小巷。我在那个昏暗的小巷子里,被林潇和她的小太妹们一顿毒打。3那种耻辱感,我毕生难忘。我越是反抗,她们越是下狠手。林潇的一个姐妹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撕扯着,我挣扎之余被林潇一脚踹在了肚子上,那种感觉,就像是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我整个人痛得蜷缩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在我痛得龇牙咧嘴的时候,林潇又对着我的脸来回扇了几个耳光。「没爹没妈的贱东西!还敢跟我抢男人!你他妈的还敢拒绝他!谁给你的脸啊!不识抬举!」我残喘着,冷笑着:「那我接受他?你可别后悔。」林潇被我这句话彻底激怒,双眼圆瞪,黑色的眼线衬托得她更凶恶,咬牙切齿地又对我猛扇一顿耳光,自己打了不尽兴,还指使着周围一群小太妹一起打。「都给我煽!煽烂她那张脸!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人!」如此看不惯我这张脸,是不是也说明,我长得挺漂亮?脸颊火辣辣的痛感混合着腹部强烈的坠痛,摧毁着我的意识,我已经无力反抗,靠在墙角任她们拳打脚踢。「林潇。」就在这群小太妹打我打得正尽兴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一瞬间,那些手都停止了动作。人群散开,我看见了那些站在林潇对面的人。七八个男生在不远处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站在他们前面的,是叼着烟的许孟扬。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有恐惧,也有憎恨。没爹没妈这种话,以前他没少吆喝。今天林潇能说出这种话,一准是拜许孟扬所赐,我那点可怜的身世早被他当成了笑料公之于众。此时此刻,我疼得近乎奄奄一息,和他对视了这么一眼,心里直呼大事不妙。女孩子打架,他来掺和什么?难道他也要来打两下?分神之际,我旁边的林潇二话不说蹲下来又朝我脸上来了一个大逼斗。疼痛摧毁了我所有的觉知,接着便开始意识模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听觉还停留着,许孟 「费这么大劲,就为了打她?不值当。」他的话,在我晕厥之前一直回荡在我的大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再一次对上他的眼眸,像坠入无边黑暗的深渊,令我感到浑身冰冷。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家里,奶奶坐在床边上,见我醒来,老泪纵横。「瀛瀛,在学校受欺负了?明天奶给你去学校找老师说说,怎么能这样呢?一身的伤啊……」奶奶哭着控诉。「不用了,奶奶……别去。」我没什么力气说话了,拉住她布满青筋的手,骨瘦嶙峋,皮肤松弛,微微颤抖。我不想让她去,是担心她被学校那帮无法无天没皮没脸的小孩知道了她是我奶奶,又会对她大不敬,说些难听话羞辱。她们这么对我,我无所谓,早习惯了。但不能这么对我奶奶,我就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生活已经对她足够残忍,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我怎么回来的?」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许孟扬那张脸上,怎么醒来居然在家?我的脸肿了,说起话来都有点费劲。「是一个叫陆俊恒的男同学背你回来的。」奶奶一边轻轻给我擦着脸和手,一边说。陆俊恒?有点意外,他小时候是那帮大院小孩中的一员,和许孟扬一起捉弄过我,没少看我落魄的窘态,今天居然能背我送回来?4我被林潇毒打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后来我才知道,在我晕厥后那群小太妹还用手机怼着我的脸拍了照。那些鼻青脸肿嘴角龇血的照片在学生群传得满天飞,有单纯看热闹的,也有幸灾乐祸的。那一阵子我遭受了巨大的压力,那群欺负过我的小太妹仍然会时不时地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各种讽刺挖苦指桑骂槐,以至于我上个厕所都有别的班女生看见我指指点点。同班的女生也不和我说话,有时候老师发卷子和习题,发到我手里的那一份不是脏兮兮,就是缺页烂页,干净整洁的从来没给过我。而林潇,自始至终都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欺辱我的机会。年少轻狂,林潇在被冯志多次拒绝后也不再纠缠了,勾搭着校外的帅哥,和各类地痞流氓厮混在一起,放学常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接她。我撞见过许多次,却都在林潇警告的眼神中当作没看见,低头走开。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事实证明,有些事情真的是躲都躲不掉。初三下学期,校方收到实名举报信,检举林潇的种种劣迹恶行,包括拉帮结派、欺负同学、违规校纪、品行不端。电子打印的举报信,附了几张照片,其中包括林潇放学后和校外人员交往过密的照片,还有我被打后的怼脸照。最搞笑的是,那封检举信的署名也是我,周瀛。我也是直到校长全校通报的时候才知道这封信是我写的。被喊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林潇死死地盯着我。校长问我被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当时不告诉学校?怕什么,有学校给你撑腰!我只觉得腰间一紧,又想起了被林潇踹一脚的感觉。我深吸一口气,如实相告,这其中有诸多误会,首先这封检举信就不是我写的。校长和在场的所有老师都以为我是害怕林潇报复才会这么说,他们都在劝我要说出实情,勇敢面对校园欺凌。我都快哭了,我说这信真的不是我写的啊。林潇在背后凶恶地开了口:「你以为嘴上说不是你写的我就信了?除了你还能有谁会这么恨我!当初就该直接把你打残废!真搞不懂许孟扬当时为什么要拦着我!妈的!」林潇当着校长的面都如此嚣张,然而碍于她的家庭背景,校长也只敢严厉训斥她几句,叫她不要太放肆,然后通知她明天家长面谈。而我,满脑子都在想跟她同样的问题:许孟扬拦她干嘛?没等我想明白,新的麻烦又接踵而至。下午放学,我毫无悬念地被拦在校门外。这回找我麻烦的不是学校那帮小太妹了,而是几个校外的痞子混混,他们也不是小打小闹来吓唬我的,而是直接开了一辆面包车二话不说把我整个人拖了进去。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当初被那群女孩子围殴的时候我没怕过,是因为她们都是在校学生,怎么着也翻不了天,女孩子力气又不会太大,打来打去就那几招。痞子混混就不一样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要干嘛,想带我去哪儿。我吓得脸色惨白,挣扎也都是白费力气,在这帮男人手里,我和待宰的鸡鸭鹅没区别。趁着一个路口红绿灯的机会,我突然灵机一动,冲到窗口想喊救命,结果「救」字还没喊出口,就被人敲晕了。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在哪,头疼欲裂,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脱掉,只穿了内衣内裤,被丢在一个沙发上反绑着双手,嘴里发不出声音,因为被胶带封了口。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林潇这回是来真格的,估计杀我的心都有。恐惧、无助、绝望笼罩着我,想哭都哭不出来,整个人都是懵的,浑身不可控制地发抖。等我回过劲来,看清楚沙发对面坐着许孟扬,他的手里拿着相机,那一刻,我想原地自杀。人在恐惧的时候,哭不出声来,但是眼泪特别多。这间房间不大,门外有动静,像是很多人在外面吵吵嚷嚷,我听出了林潇的声音,在骂人,在咆哮着这次一定要毁了我,彻底毁掉。跟随着纷乱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要进来。许孟扬这时也起身朝我走来,我本能地想躲,可是又能躲到哪里去?他沉默地俯下身子,伸手掐在我的锁骨上。许孟扬遒劲有力的手碰到我身体的那一刻,掌心的温度炙烫,灼烧着我为数不多的理智。我闭上眼睛哭得呜呜咽咽,嘴巴封着又没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表示抗议。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抗议,另一只手拽着我的手腕将我整个人提在手里。我看着他摇头,拼命摇头,我不知道他想要干嘛,但我知道他是真的想毁了我。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有很多人混了进来,看见许孟扬俯在沙发上的姿态,他们开始起哄、叫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看见了林潇,被一个穿皮衣的男人搂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指着我大吼着:「老子今天就毁掉你!看你以后还有什么本事作妖!贱货!」许孟扬一双大掌掐着我的脖子不让我动弹,我的眼泪糊了他一手。他转头朝身后的那群人吼道:「吵死了,都给我滚出去!」几个小混混嬉皮笑脸的:「走走走,扬哥要办事。」这一刻看到众人对他的忌惮,我恍惚着,他究竟是学生,还是社会上的地痞流氓?不,他是地狱的恶魔,始终盘桓在我身边。胆战心惊之中,他突然唰地一下撕掉我嘴上的胶带,我的皮肤被扯得生疼,但我顾不得那么多,我不断地重复着,大哭着求他:「别这样……我怕……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那一刻,我太卑微了,尽管我憎恶他到了极致,但是我还是得低声下气地求他。许孟扬一直冷冷地盯着我,直到我眼前一暗。他的手掐住了我的下巴,炽热的唇瓣猛然覆在我的唇上。我被捆绑着毫无抵抗力,哭声混合着泪水,全数淹没在许孟扬突如其来的强吻里。一种快要窒息的恐慌席卷着我,整个人仿佛被他吸走了所有的元气。许孟扬吻了一下便突然停住了,随即解开捆着我的绳子,把我的衣服丢给我:「穿上,滚出来。」在他冰冷的眼神中,我战战兢兢地把校服穿好。我的书包也被他踢到了面前,那个褪了色的红书包,是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奶奶特意给我买的。想起奶奶,我哭得不能自已。许孟扬却早已不耐烦:「你特么的哭够了没有?赶紧滚!」说罢,揪着我衣服领子拖起来就往外走,我狼狈不堪的模样暴露在那群人面前,笑声格外刺耳。林潇还是不肯放过,冲过来又要打我,被许孟扬给挡住了。随即她又抢走了许孟扬手里的相机,拨弄两下大声喊道:「你什么都没拍!怎么又放她走了!为什么?!」我脚下一顿,原以为已经被他拍下了我最不堪的模样,没想到他却……许孟扬长臂一伸,挡开她张牙舞爪的手:「林潇你特么不想出国了是不是?事情闹大了你爸妈也帮不了你!」一声怒吼,林潇彻底没了声,她知道,国内留了案底是出不了国的。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门口的我,咆哮着:「还不快滚!」我会滚的,但是我还是得跟她说清楚:「那封信,真的不是我写的。」说完,我转头又看想许孟扬,恶狠狠地说道:「许孟扬,我讨厌你。」5那天晚上我从那个陌生的地方一路走回家,从城东走到城西。我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平复我的情绪,初夏的晚风吹得很舒服,吹散我的泪,却吹不进我的心里。站在大院门口,我远远地就看见奶奶站在居民楼的路口一脸焦急,大概是想出门找我,又怕我回来了家里没人。看见那一幕,我实在忍不住了,明明都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却在看见奶奶苍老的身影的那一刻,彻底破防。那天晚上,我跟奶奶扯谎说放学的时候老师突然安排补课,所以放学很晚。奶奶很仔细地看着我的脸,满是担忧:「瀛瀛你又瘦了,是不是最近睡太晚啦?中考你别有压力,奶奶相信你直升六中没问题的。」我说我想试试考别的高中,一中也是省重点,离家也近,我考去一中好不好?奶奶笑了,说哎呀我孙女成绩好,考哪里都行!奶奶也要多挣点钱,给我孙女攒学费。看着奶奶慈祥的笑容,七十多岁还要出门赚钱,每天起早贪黑在菜市口的铺子里干活儿,晚上还要捡废品,我的心阵阵绞痛。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我内心的忐忑与慌乱让我久久无法入眠,我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遭遇在等着我。更耻辱的是,许孟扬硬生生地夺走了我的初吻。我在想,爸爸当年跳河的死法实在有点不体面,怎么样才能死得好看点?可是看见奶奶在我面前佝偻的身躯,我又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老无所依,让她在这残酷的世间踽踽独行。那是一段灰暗的时光,暗无天日,冰冷绝望。林潇因为检举信的事情,校方约谈了她的父母,她爸妈都是生意人,当着校长的面不咸不淡地对我说:「女儿嚣张跋扈惯了,我们也拿她没办法,医药费和补偿你开个价,多少都行。」我摇摇头,说我不要钱,被打也是去年的事了,我就希望她能放过我,别再找我麻烦。她妈妈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们是管不好这个孩子了,下个月就送她出国,看看换个她不熟悉的语种是不是能让她老实一点。校长听后,脸上的表情十分戏谑。检举信的事情告一段落,那晚被拍的照片后来也没有被散布出来,从那之后林潇也没再来学校,听说在我们参加联考的时候她已经飞去了澳洲。初三的全市联考成绩出来了,我是年级第三,全市前一百名。因为那封检举信的原因,校方可能是担心我把在学校遭遇了校园暴力的事情说出去,影响学校名誉。于是在联考成绩出来之后,校长亲自来找我说如果我愿意直升本校高中部的话,他可以给我申请高中三年的学费全免。这就意味着,奶奶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地为我攒学费了。在这样的利益诱惑面前,我再一次咬咬牙放弃了离开六中的念头。高中开学对我来说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不过是换了一栋教学楼、一批老师、一个班的同学而已。可高一一开学,就有关于我的风言风语盛传整个年级,说我是校霸许孟扬的人。阴魂不散的许孟扬,是我从小到大的梦魇。高二的他不仅仅是制霸高中部,由于在各种打架斗殴和校外争斗方面天赋异禀,六中校霸许孟扬的称号早已声名远扬。按理说,这种校霸的软肋就该是差得见底的学习成绩,但他不是,他的强项是英语和数学,属于单科王者级别,别提多邪门。恰好我的新办主任是一个非常传统的老女人,不知道从哪道听途说了一些话,高一开学对我就没有好印象。她知道我成绩好,也知道我是校方豁免了三年学费的学生,估摸着我家境困难,所以也不会有什么背景,所以她毫无顾忌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我难堪:「成绩好是一方面,德行也很重要,女孩子要是没皮没脸地不知道害臊,成绩再好也就是个有点文化的鸡。」话已至此,我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6新学期,我依旧是被孤立的那一个,没有什么能说话的朋友,其他女同学凑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也会偷偷议论我,看我的眼神满是鄙夷和嫌弃。我能做的,除了埋头苦读,就是拼命锻炼。学习的时候心无旁骛,什么都不用胡思乱想。运动的时候释放郁闷,大汗淋漓也是真的爽。我一直擅长跑步,因为人瘦腿细,后来发现跳远也还可以,所以刚上高中就进了校田径队。校队里大多都是男生,陆俊恒和许孟扬也都在校队,陆俊恒几乎每周集训都在,许孟扬却是常年缺席,仿佛只挂个名额。对我来说,我还欠陆俊恒一声「谢谢」。毕竟当年被打晕之后,是他把我送回家的。因为陆俊恒比我高一年级,所以平时几乎没说过话,加入校队之后才有机会。偶然一次训练间隙,他看见我,倒是挺主动的,率先开口跟我搭话:「你还跟小时候一样瘦。」「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啊?」我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我俩都有点尴尬。陆俊恒挠了挠头,语气很诚恳:「对不起,小时候调皮捣蛋不懂事,希望你别放心上。我那个时候其实,还挺佩服你的,被欺负成那样居然都不哭。」我笑着说怎么感觉你下一句就是「身残志坚」了。他也笑了起来,我看气氛还可以,就对他道谢:「我还要谢谢你呢,初二的时候我被同学欺负,晕倒在巷子里,我奶奶说是你把我送回去的。」陆俊恒先是一愣,完全没料到我会提这件事情,又像是没料到我还记得,支吾着挠挠头:「啊,那个……」还真是个害羞的大个子,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人都是会变的,为什么许孟扬不会呢?我脑海里突然想起这个人,吓了我一跳。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今天居然来训练了,站在远处正看着我和陆俊恒,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他的出现,打破了我内心的平静。看见他的脸,就能让我想起初三那晚被他羞辱的画面。整个训练过程我全程低着头,尽量避免看到许孟扬,也尽量避免让他看到我。跑 400 米的时候,教练一直在说我要调整呼吸节奏,合理分配体能,可是今天我确实不在状态,刚刚拉伸的时候肚子还有点疼。我努力想要克服身体没来由的一种负重感,可惜难以抵抗。我好不容易跑到终点,撑着膝盖喘着气跟教练说今天状态不行,找不到感觉。那个男教练破天荒地没说我的训练问题,只说下次身体不舒服就请个假,没事的。我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突然窜来一阵风,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飞过来盖在我头上,扑面而来一股烟味将我笼罩。接着感觉有人走到了我身后,然后听见许孟扬的声音:「周瀛,你大姨妈来了,糊了一裤子血。」其实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奈何集训的同学都站在旁边,这句话掷地有声。他说完,旁边一个男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教练气急,拿记分板扇了那男生的脑瓜子:「笑个屁!没有大姨妈哪有的你!」教练说完,所有人哄堂大笑,教练更囧了,我知道他没有取笑我的意思,但此刻的笑声无比刺耳。大型社死现场,拜许孟扬所赐,我的尊严再一次被他踩在脚下。训练结束,我准备离开时,许孟扬突然挡住了我去路,他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然后解释道:「我,我没有要你难堪,我是想帮你,你裤子上有……」我因为被大家嘲笑,心里还有气,所以再听到他的话时只觉得好笑。「帮我?许孟扬,我不是受虐狂,我的所有不幸都是你带给我的,你的帮助我要不起!」话落,我越过他准备离开,却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他冷声问道:「我怎么你了?你就这么讨厌我?」我甩开被他抓着的手,红着眼质问道:「难道不是吗?我家里的情况不是你说给大家让大家排斥我,看我笑话的吗?林潇欺负我,不是也有你的参与吗?刚才你不是故意……」「我没有!」我话还没有说完,许孟扬就打断了我,「你家的事情不是我说出去的,我也没有想要欺负你,刚才也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很肯定。四目相对,良久,他转头冷笑了声,才又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你爱信不信!」说完,他擦身从我身边走过。7高二的我选择了理科,班主任知道我数学不错,就让我报名参加了全国奥数竞赛,需要集训一个月后参加校内选拔考试,总成绩前五名参加全国赛。那一个月,过得昏天黑地。全国奥数竞赛每年都有,六中的惯例一般都是高二高三的学生参加,高一没资格。集训班安排在放学之后的晚自习时段,每周两节课,每节课两小时,巨烧脑。第一次开课的时候我没掐准时间,匆匆忙忙来不及吃晚饭就冲进了教室,进门一看只有一个空位了,在教室的倒数第二排。我站在原地迟迟没动,老师说:「愣着干啥,快进来啊,上课了。」我没动的原因是,那个空位置的后面,最后一排坐着的那个人,是许孟扬。我硬着头皮挪过去,结果坐下来的时候因为慌乱踢歪了凳子,我整个人落空,摔在地上,后背撞在桌角,隔着衣服蹭破了一大块皮。钻心的刺痛传来,我疼得抽了口气,老师皱着眉头冲我喊道:「怎么搞的?迟到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大动静?」授课老师是数学教研组组长,超级严厉地瞪了我一眼,我只能忍着痛默默听课。两小时的课程,下课的时候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后背还带着隐隐的疼。我一路低头下楼,满脑子想着出了校门买什么吃,走到二楼拐角处窜出来一道黑影,吓得我差点尖叫,嘴巴却被捂住了。当年的事情让我心有余悸,我拼命挣扎却毫无反抗之力,直到被一路拖到男生盥洗室门口,才借着微弱的感应灯光看清那只大手来自许孟扬。他居高临下地朝我伸手比划了一圈,声音低沉对我说道:「转过去。」我拔腿就想跑。又被他抓回来,一把扯掉我的书包,开始拉扯我的衣服领子。我害怕极了,当年的画面又浮现出来,我双臂护在胸前,抖着哭腔说:「你别乱来,求求你放过我行不行,我求求你了。」许孟扬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卑微地乞求他,愣了一下,嘴角抽抽的,然后把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东西亮给我看,一个碘伏消毒棒和一片创口贴。「你背后长手了?能自己弄?」我也愣了一下,他这是什么路数?没等我想明白,整个人就给他扳了过去。校服领口从后面被哗啦一下拉低,我差点给勒断气,也还是想拒绝他这种奇怪的行为,想转身,动来动去消磨了他的耐性,又被这人吼了一句:「站好别动!」我在面对许孟扬的时候早已有了心理阴影,所有的理智全数下线。我站在那里任由他蛮横地用碘伏棒胡乱在我肩胛骨上擦来擦去,然后感觉到创口贴贴上皮肤的时候,他的指尖碰到我皮肤的触感,粗糙,炽热。盥洗室的灯光昏暗,许孟扬处理伤口时低下头俯身靠近,他的呼吸在我耳畔,均匀又深重,我能感觉得到他离我很近。紧张,莫名的紧张,心跳加速,一分钟一百下那种。「还疼么?」他突然开口问我,声音格外温柔,吓了我一跳。「不疼了。」我小声回答。他动作迅速,很快处理好。我也迅速整理好衣领,拎起书包别扭地说了句,「就算你帮了我,我也不会感谢你的。」转身就走出去,走得飞快。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和他那么近距离地接触,虽然不怎么美好,却没想到存在我的记忆里,如此清晰。出了校门,时间不早了,只有马路对面的兰州牛肉面还在营业,我已经饿得腿脚发软,进门就点了一碗毛细清汤面。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一抬头,才发现这桌斜对面坐着的是陆俊恒,他背对着门口,埋头吃面。「这么巧你晚上也没吃饭啊?」他笑着跟我打招呼。晚上上奥数课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他坐在第四排,回答了好几个高难题的解题方法。于是我俩就这样边吃边聊,陆俊恒还主动跟我交换了 QQ,我说我不怎么登 QQ,他说没关系,有机会上线就聊聊。正聊着,店里走进来一个人。我下意识抬头一看,是许孟扬。顿时,嘴里的面都不香了。许孟扬站在离我们这桌的不远处,盯着我和陆俊恒的后脑勺,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他走过来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了陆俊恒旁边,我的对面。陆俊恒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啊?吓死我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就发现这许孟扬这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陆俊恒也被他这句话噎得不明所以,叼着面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孟扬。这时候老板端来了一碗滚烫的兰州牛肉面放在许孟扬面前,碗里放了很多辣子,许孟扬伸手拿过桌上的醋瓶,哗啦一下往碗里倒了很多醋,又抽出筷子,挑起一大坨面,碗里的红汤被他搅得翻滚。我和陆俊恒都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这波操作,陆俊恒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气呼呼的?还倒这么多醋?」许孟扬没说话,拉着脸死死盯着我,恨不得把那碗面扣我头上。8好不容易忍到许孟扬上了高三,我暗自庆幸至少等我上高三的时候一切就会好了,却没想到他临近高考前一周,他因为打篮球被人撞倒,膝盖损伤,没法参加高考,要留级。这意味着我的整个中学时代没有一年是好过的。高三开学那天,看见许孟扬走进我们班的时候,我脑子里简直嗡嗡作响。这是什么样的神仙运气,在高三最重要最关键的这一年,跟这个大阎王成为了同班同学。在即将高考的氛围笼罩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备考上,分身乏术,所以这一年大概也是我整个中学时代最平静的一年。直到高考前两个月。那段时间莫名其妙总有些社会上的人在我们学校那里徘徊,开始的时候没太在意,后来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像是在等谁。有一天放学,离晚自习还有半个多小时,我想先去马路对面吃点东西,随便挑了一家走进去,就看见许孟扬和几个社会男青年面对面坐着。看上去气氛很诡异,不太像是朋友。那几个男青年原本背对着我,直到许孟扬的眼神凝聚在我身上。依旧是冰冷的,阴鸷的,停留了几秒钟,很快挪开。但是那几个男人还是觉察到了,转过头来看我。坐在他们中间的一个男人吸了口烟,目光在我和许孟扬之间来回流转,似笑非笑地缓缓吐出一股浓重的烟雾,沙哑的嗓音开口说:「你们六中的妹子,确实好看。」放学的时间点,这里竟然没有吃东西的学生。老板看见我进来,神色紧张地朝我挥挥手说:「换家店吧,这里现在不营业。」我扭头就推门出去,一路小跑去了旁边的兰州牛肉面。这个场面我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偶然撞见了,还好我闪得快。又隔了一个多星期,离最后一次全市模考没几天了,那天晚自习,许孟扬没来。中途班主任来巡视,发现他不在,问了一嘴:「许孟扬人呢?」班里一个男孩子,平时跟他走得挺近,说许孟扬晚上有事,先走了。班主任摇摇头:「假都不请,没规矩!」没一会儿就放了学,我路过学校后门那条阴暗的小巷子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了动静。是一群人在打架。小巷子不深,差不多两三百米,隔开了学校和医院。那群人在离巷子口不远的地方打得轰轰烈烈,我瞥了一眼,看上去不像是有我们学校的学生。等一下。那个高个子的怎么有点眼熟?我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是他,许孟扬。这一次看清楚了,除了他,没有在校学生。全是社会上的流氓混混,这算是围殴吗?我嗓子眼儿莫名发紧,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晚自习放学大家都抓紧回家,很多学生家里都有车接送,没几个像我这样走路回家的。这该怎么办呢?当没看见吗?我刚想走,但迈出去步子又停住了,看他们打人的架势,比学生猛多了,保不齐还带着棍棒器械之类的,会不会出人命?正纠结着,看见学校的保安大叔打着哈欠出来抽烟,看见我笑笑说怎么还没回去啊?我小跑到他面前说:「叔,那个巷子里有人打架,围殴的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抖。保安大叔挺有正义感的,「啊?!」了一声,烟也不抽了,跟着我到巷子口一看,确实,打得挺狠的。保安大叔嚎了一嗓子想要制止他们,顺手摸腰间,发现平日里挂腰上的警戒棒不在。「哎哟坏了,家伙什儿没带。」他懊恼地嘀咕了一句,也不太敢上前去制止。看看我说:「丫头,是非之地,你赶紧走,我回去拿警棍,顺便报个警。」说完呲溜一下就往校传达室跑去。速度之快让我应接不暇。再看巷子里,那帮社会人骂骂咧咧地从另一头跑走了。墙根下靠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我有点害怕,想赶紧回家,可是走了两步,又担心如果他真的死了怎么办?哎,真是造孽啊!硬着头皮跑进巷子里,地上的人真是许孟扬。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孟扬。满脸是血,身上也都是,白色的 T 恤混合着尘土和血渍,人已经闭上眼了。仔细一看,他手捂着身体侧面的位置,突突地往外冒血。他被人扎了一刀,鲜血直流。我吓得不行,赶紧打了 120,接线员说马上派车,让我先用干净的东西给他压住伤口。电话挂断,眼前的人仍旧是一动不动,我沉重的书包里什么干净的布料都没有,除了……一片卫生巾。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把卫生巾拆开给他压在伤口上,鲜血沾到了我的手上,黏黏的。心里慌乱至极,我看向靠近学校那一边的巷子口,那个保安大叔怎么还没来啊。突然一只冰冷的手覆在我的手上,许孟扬缓缓睁开了眼睛。我更紧张了,我看到他的眼睛,就会觉得害怕。他没说话,直直地盯着我,用劲掐着我的手。我猜他大概是疼的。「你忍忍,我打了 120 了。」他说话的声音特别低沉、厚重:「快走。」我蹲在那里,内心挣扎。我是想走,但是也不太忍心把他丢在那里。许孟扬率先松手,闭上眼睛,头靠在墙上说:「快点走,别在这儿。」「可你……」我是有点担心他撑不到救护车赶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怔怔地看着我,像是知道我想说的话,虚声开口:「没事,死不了,你快走……还有,以后别、别走路回家,坐公交。」我不再犹豫,背着书包就朝着巷子口跑去,刚巧撞见了学校的保安大叔折返回来,「我已经报了警了,谢谢你啊同学,赶紧回去吧。」我看了一眼巷子里的许孟扬,快步离开,刚巧一辆公交车驶来,我听了他的话。一路到家心里都是慌的,莫名其妙地紧张,不知道是因为撞见了打架斗殴,还是因为撞见了许孟扬受伤。第二天去学校,一切如常,仿佛昨晚的事情只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第三天班主任找到我,「前天晚上许孟扬出事,听说是你找保安大叔帮忙的?」我点点头,「放学回家路过那里,听见动静了。」班主任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这个许孟扬,太狂傲了,招惹了外面那些地痞混混也不带怕的,以为自己能摆得平,这下可好,在学校后门出了事,他们家指不定要怎么赖学校呢。」班主任看着我说:「这次真要谢谢你,保安大叔一直在跟校长和保卫科领导说,如果不是你,还不知道他会被打成什么鬼样子,120 也是你叫的?」「嗯,他好像被捅了一刀,万一死了怎么办?」班主任冷哼一声:「他那个身体素质,死不了,再说了,家里也不可能让他有什么事的,毕竟……」后面的话,老师没再多说,只是告诉我这事情别跟其他同学讲,安心复习备考,别影响情绪。「周瀛,老师相信你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9从那之后,许孟扬再也没有来过学校。他的父母倒是来过,但而且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并没有听说要求校方给个说法或者赔偿什么的,只是单纯来了解情况。警方也来了,毕竟是在学校附近出的事情,调取校方监控需要有合法手续。我设想过很多次,如果当时丢下他不管,无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会良心不安。虽然从小到大都是被他欺负的,但是人命关天,也顾不上那么多。再后来,学校里疯传有关许孟扬的各种传言,听说他爸爸出面,警方三天之内就抓了当时那帮围殴他的人;说他身上那一刀直接捅在了肋骨上,所幸没伤及器官;说他再一次缺席高考,直接申请了帝国理工的 offer 出国留学。最后一个月,我的中学时代在经历了数年波折与动荡之后,终于趋于平静。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老师们都希望我大胆冲一下清北,班主任说我完全有希望能够考上,但是我不舍得丢下奶奶一个人。拍毕业照那天,许孟扬竟然来了。他和之前没有明显变化,只是发型稍稍改变,原本帅气的造型剃成了圆寸,感觉痞气更甚,但不可否认,寸头真的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我们班拍照的时候,我站在女生最后一排的最左边,许孟扬站在我的身后。迎着夕阳的红光,我们笑得灿烂,六中的校园里永远有我们的痕迹,而中学时代的经历我不想再去回忆。本科四年,我把奖学金拿了个遍,周围的同学也都很友善。大四时我顺利保研,毕业之后导师推荐了一家央企入职,虽然上升空间有限,还经常加班,但好歹也稳定下来了。我和奶奶相依为命,一路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我有了工作有了收入,我觉得我们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结果安宁的日子没过两年,奶奶就得了癌症。胃癌晚期。医生告诉我检查结果的时候,我脑子一片空白。我说我奶奶身体一直挺好的,没听她说过有哪里不舒服,就是前两天在家晕倒了才来的医院,怎么会是胃癌晚期呢?医生推了推眼镜,给了我四个字:积劳成疾。「你奶奶的身体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她不舒服但可能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她一直营养不良,所以抵抗力很差,疾病来袭的时候本体抵抗不了,癌细胞扩散得太快,你心里要有个数。」言下之意,奶奶没多少时间了。儿时父亲跳河、爷爷病逝的时候,我残存的记忆里好像也没有多悲痛,可是一想到奶奶有一天将离我远去,再也不能相见,我内心无法自抑地悲恸,泪水难收。为了多陪伴奶奶,我决然辞掉了国企的工作。上大学之后一直在打工兼职,加上国企入职那两年积攒的存款,我以为可以坚持一段时日,却没想到在医院不过数月,就已经入不敷出,捉襟见肘。没办法,这才面试了新公司,我还特意找了一家离医院近一点的。这才见到了八年后的许孟扬。他那句「好久不见」,也确实真的很久没见了。至少,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他。时过境迁,他已褪去了当年桀骜不驯的姿态,但眉目之间仍是冷酷的。一米九的身高自带气场,沉寂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做他的秘书,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脑海里快速翻转,想起副总说的那些工作职责,是不是还要跟着老板出差各地跑?「在想什么?」许孟扬看我站在那里低头皱眉,开口问我。「行政秘书……需要出差吗?」我一抬头,恰好撞上他的眼眸,四目相对的瞬间,许孟扬开口问我:「有困难?」我点点头。他扬了扬下巴:「说说看。」「我奶奶在医院,家里就我一个人,得照顾她。」我如实相告。「生病了?」「嗯,胃癌晚期。」「哪家医院?」我指了指窗外不远处巨大的协和医院招牌:「就是那儿。」男人沉默了。我也沉默了。办公室里安静得让我觉得无地自容。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我总是局促不安。「好。」许孟扬只说了一个字,出乎我意料的一个字。我有些惊讶,看向他,他仍旧是那副清冷的表情淡淡地看着我又补充了一句:「出差超过两天的,你不用跟。」算是说得很清楚了,这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谢谢。」「去准备一下下午的远程会议,有不懂的就找你们主管。」就这样,许孟扬成了我老板。10最开始的时候,公司里很多人都不看好我。行政主管是个年纪挺大的大姐,看见我来集团管理部报到,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欢迎。上班第一天还算顺利,怎么说也都是成年人了,那个过往记忆里痞气十足的许孟扬和眼前这个西装革履工作认真的许孟扬判若两人。三个月实习期顺利度过,沈姐看我的眼神比我刚来的时候柔和了许多。一晃就快要过年了,距离我入职已经过去了 10 个月,我还是许孟扬的行政秘书。在这期间跟他出过几次差,短途的那种,要么当天来回,要么最多在外地停留一晚,第二天就返程,基本没耽误我照顾奶奶。他也遵守约定,每次有超过两天的商务行程,就会直接安排管理部的业展助理随行。张副总有点纳闷,还嘀咕过,以前好像都是行政秘书跟老板出差,怎么现在还有分工的?沈姐瞥了他一眼:「谁让你上回找了个心机婊啊,工作不好好做,歪门邪道一大堆。」沈姐说的是我的前手。前任秘书听说长得不错,张副总就给招进来了,但是没安好心,总想点子勾引许孟扬,结果被这位大阎王直接辞退,连赔偿金都不给。出手稳准狠且不带一点人情味,搞得公司上下都在猜他的性取向,是不是看女人不顺眼。综合过往他对我的态度,这倒是一个新思路。说到以前,我们似乎很默契地对往事绝口不提,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上下级关系,我努力完成那些从未涉及过的秘书工作,许孟扬稳稳掌控着一个集团的经营决策。时隔多年,许孟扬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曾经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消失不见,仿佛已从那具狂妄不羁的躯壳里脱离了出来。现在的他,是一个杀伐决断且情绪稳定的成年男人。更出乎意料的是,我发现他对我的态度渐渐地发生了改变。第一次觉察到变化是在一次商务应酬上,一位内蒙来的老板几次三番想灌我酒,都被许孟扬挡了回去,那位老板碍于情面,只好把矛头转向他。酒局结束,许孟扬强撑着醉意送走那位老板,转身就进了洗手间。听见里面的动静,司机小赵都唏嘘不已:「许总已经够能喝的了,被灌成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在外面听着,也很过意不去。从酒店出来一路扶他上车,许孟扬连路都走不稳,一米九的身高整个人压在我身上,还在我耳边小声嘀咕着:「真他妈的能喝……幸亏没让你喝……」送他回去的路上,看他难受的那股劲儿,我只好掏出包里随身带着的白色小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许孟扬:「里面的水应该不烫了,要不要喝点儿?」他没说话,默默地接过了我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又伸手把盖子拿了去,说:「这杯子……挺好的,送我了。」我说这是我用过的,你要是喜欢,我买一个新的送给你。许孟扬摇摇头,晃晃手里的保温杯,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我就要这个,你用过的。」那个瞬间,我有点紧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懂?是我想的那样吗?再看看他,一脸绯红,笑得神志不清,我松了口气,确实是喝多了,说胡话了都。11年底最忙的时候,我见到了他的董事长妈妈,孟女士。那天下午要开董事局例会,我午饭没来得及吃,在准备会议材料。中午一点多的时候,办公区的同事基本都在休息,我猫在我的小隔间里整理文档和会议要用的东西,突然有位打扮精致珠光宝气的女士站在我的小隔间门口,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并不知道是他母亲,还以为是哪个客户来了,便问她您是不是约了许总?她笑着问道:「你是许总秘书?」我点点头,自我介绍了一下:「对,我叫周瀛,是许总秘书。」孟女士也自我介绍了一下:「你好,我叫孟菲,是许总母亲。」妈呀,这气质跟她儿子差别也忒大了。这么温柔和善的母亲咋就养了个凶神恶煞的儿子呢?可表面上依旧礼貌道:「实在抱歉,我入职到现在都没见过您,不知道您的身份。许总中午应该在休息,您先进来歇一歇吧。」我说完赶紧替她打开总裁办的门。她笑着说:「没事,这是下午要开董事会,我才会来公司,不然也没时间过来。」我笑着给她沏了杯红茶,替她倒上。孟女士看着红润的茶汤,「这是什么茶?」「金骏眉。天冷的时候适合喝红茶,活血暖胃。」孟女士笑了,没再说茶的事,而是话锋一转:「听公司的人跟我说,你是在任时间最长的秘书,你们许总脾气确实不好,你很有耐力啊。」我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话,这时休息室的门开了。我和孟女士同时看向休息室,许孟扬走出来,眼神先是落在我身上,接着就发现了沙发上的母亲大人。「孟老板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是啊,你有意见?」「没意见,您继续。」这母子俩相处方式也是头一回见。我低着头忍住笑意,孟女士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对许孟扬说:「我怎么觉得周瀛,我像是在哪儿见过她?」许孟扬一边扣着袖扣一边说:「哟,您这记性不错。九年前,你在六中的监控里见过她。」我意外地看了许孟扬一眼,也恰好撞进他凝视我的眼眸里。记忆瞬间被拉回了他受伤的那个晚上,昏暗的小巷子,靠在墙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和黏在我手上的他的血。孟女士惊讶地看着我,没说话。我不便再待下去,躬身跟孟女士打个招呼便转身出去,听见她小声跟许孟扬说:「这小姑娘……你怎么就让她做个秘书啊?」许孟扬反问道:「那你想让她做啥?」12入职满一年的时候,沈姐已经对我刮目相看,张副总也开玩笑说我算是挽回了整个集团管理部的颜面。「许总对你的态度可比前几任秘书好多了!」沈姐跟了一句。我哭笑不得,我说我还是挺畏惧他的。话音刚落,沈姐和张副总都不说话了,瞪大眼睛看着我,我以为他们觉得我在开玩笑,我说是真的,我见到许总就有点害怕。「周瀛。」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让我害怕的声音。「你过来。」我懊恼得想拍大腿,人还真的是不能得意忘形乱说话。我跟着许孟扬一路朝着他办公室走去,脑海里在想他肯定是听见我刚才的话了,该怎么解释呢?低着头想事情,没注意走在前面的许孟扬突然转身,我就这样扎扎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胸口。他本能地伸手来扶我,可是在他一抬手的瞬间,我也本能地闭着眼睛闪躲了一下。就像,初三那次被他伸手按在沙发上。就像,高二那晚在盥洗室他扯我衣服领子。我的反应被他全数看在眼里,等我抬头看他的时候,许孟扬眼神里的光有点不一样。男人宽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来你是真的很怕我。」我也没回避:「嗯,从小就怕。」「那你还敢来给我当秘书?」「没办法,得工作赚钱,要给奶奶治病。」许孟扬沉默了。我赶紧把话题往正经事上扯,我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晚上有个应酬,你跟我去一下。」平日里的应酬大多要喝酒,他都是带客户经理或者公司老总去推杯换盏的。自从上回那个内蒙老板把他灌醉之后,他就再也没让我上酒局了。见我没说话,他解释道:「这次是私人应酬,海归联谊会,需要你配合一下,帮我挡一挡烂桃花。」我有点想笑,但只能假装正经地问他要怎么配合?「当我女朋友。」……这可比当他的秘书难度系数高多了。尤其是身临其境这场海归联谊会的时候,那个奔放的场面令我面红耳赤。那些海归女同学们一个比一个穿得少,看见男同学来了上来就是拥抱,看见许孟扬的时候两眼放光。「哟!帝国理工的大帅比来了!」一个女生惊呼,随即一群女生都围了过来。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看见他,很熟络地打了招呼,看见我站在他旁边,挑了挑眉问道:「这位是?」「女朋友。」「哟!!扬哥终于肯近女色了!」「你别说,扬哥要么不动凡心,要么一出手就是天花板级的大美女啊!」众人围着我们有说有笑,上下打量着我,突然有个女生窜到我身边来,伸手就揽着我肩膀想拉我说话,许孟扬眼疾手快地牵住我的手把我拉回他身旁。那一瞬间,我心跳读秒。他的手很热,掌纹厚重,握着我手的力道不轻不重,半开玩笑地跟他们说:「别乱来,你们再闹,下回聚会我不来了。」跟他关系不错的那个男生恍然:「看不出来,平时万年冰山脸的许孟扬居然是个护妻狂魔!」众人笑着闹着纷纷入座,许孟扬牵着我的手没有松开。从被他牵手那一刻开始到我落座,我心跳一直很快,脸也很烫,真是莫名其妙地紧张又慌乱,想喝点水缓一缓,结果端起杯子,手居然在抖。许孟扬看了看我的手,没说话。说是联谊会,其实不过就是一帮海外留学生在一起吃顿饭聚一聚,聊聊当时的留学经历,再分享一下自己现在的境遇。宴席过半,众人凑在一起没了正形,许孟扬在和旁边的男生聊着天,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医院的号码。我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许孟扬见我表情不对,问我怎么了,我说:「是医院打来的电话,我去外面接一下。」说完匆匆忙忙拿着手机出去了。医生在电话里很着急地跟我说:「你奶奶傍晚的时候不太舒服,现在昏迷正在抢救,你赶快到医院来吧。」挂了电话,我又急又慌,转身就看见许孟扬拿着我的包和外套走了出来。「怎么了?」许孟扬递给我外套,沉声问道。「医生说奶奶昏迷了,在……在抢救。」紧张的时候,说话都不利索。「走,送你去医院。」「那你……」我听见门内欢声笑语,和我现在紧张焦灼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吃个饭而已,不重要,快走。」许孟扬开车速度很快,我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满脑子想的都是奶奶。一路上他好像在打电话,声音很低,窗外景象忽闪而过,车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楼下了。我来不及跟他打招呼,开了门就冲进医院直奔抢救室。和医生说话的时候才觉得有点冷,想起来外套和包还在许孟扬车上。医生递给我一张单子:「刚下的病危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我抖着手签下我的名字,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我问医生奶奶这次能不能脱离危险?医生向来不会说太乐观的话,因为他们的话对病人家属来说是一份希望,给得多了,只怕失望越大。「我们会尽力的。你先去把手术费用交一下吧,账户余额不够。」一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缴费处,值夜班的小会计打着盹儿,我敲了敲窗口,正想着掏手机来缴费,却发现手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因为经常来缴费,小会计都认得我,她笑着说:「刚才不是缴过了吗?手术费用足够了。」「我没来交啊?刚才医生还跟我说账户里没钱了。」小会计说:「不是你,是你男朋友,又高又帅的那个。」13窗口的小电子屏上,奶奶的医院账户余额里多了好多个零。我还在盯着看,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肩膀突然沉了一下,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许孟扬刚从外面走进来,身上带着夜里微凉的气息:「天冷,外套穿上。」曾经那么惧怕的声音,在这一刻竟然有了安定的作用。「你……那个钱……」「不用还。」「不行,我不能……」「周瀛,是我欠你的。」许孟扬站在我面前,伸手替我拢了拢外套,他的手扶在我的肩上,高大的身躯向我靠近,但很快停住。这个时候,他没有贸然做任何动作。我心里情绪复杂,忐忑不安夹杂着捉摸不定,说起话来也糊里糊涂的,「许总今晚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许孟扬深吸了一口气:「又不在公司,喊什么许总。」他看了看门外,缴费处在一楼大厅,穿堂风凛冽得很,他说他要出去一趟,让我赶紧上楼去。我心系抢救室,匆匆和他说了再见就上楼,在冰冷的长椅上默默守夜。殷红的手术灯一直亮着,夜深人静的医院走廊里没人,我坐在拐角,靠着墙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早上四点五十,我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羊毛大衣,是许孟扬的。抬头一看手术室的灯也灭了,我急忙起身,四处找人,夜班的小护士说抢救刚结束,奶奶已经送回了病房。站在病房门口,我看见主任医师的背影,那个在医院宣传栏上只见过照片的名医,正在我奶奶的病房里,和许孟扬小声交谈着。「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主要是老人家年纪大化疗太遭罪,也没多大意义,现在只能是保守治疗,身体状况一直不稳定,这样的昏迷已经有几次了。」「是,只希望她老人家在这段时间尽可能地少点痛苦,郝主任,今晚辛苦您了,谢谢。」「许总哪里的话,医者仁心,我们应该做的,感谢你们做家属的对我们如此信任。」我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夜里抢救奶奶的医生是郝主任?!我靠在墙边,蓦然回想奶奶这一生,千难万苦了一辈子,没享几天福,终老时还要在医院忍受病痛的折磨,我的眼泪比任何时候都要苦涩。郝主任走出来看见我流泪,安慰了几句便很快离开,我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许孟扬轻手轻脚地替奶奶掖被角。那一瞬间的感觉很微妙,我感受到一股暖意,可更多的是辛酸。长久以来,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在今天,突然多了这样一个人,做了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如同我在被生活拷打之后突然捡到了一颗糖,既害怕它有毒,又害怕它的味道太美好,转瞬即逝后又是难以下咽的苦。许孟扬看见我捂着脸哭得抽抽,朝我走来。我抽着气说:「你……你怎么没回去?」「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我沾着泪的眼睛看向他,我把我的担忧直白地说了出来,「许孟扬,你突然这样对我,我不太习惯,我有点害怕。」「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害怕我了?」许孟扬朝我走得更近,低头问我。宁谧的早晨,我们彼此沉默地相对而立,他目光深沉,我心跳如鼓。许久,他再一次向我靠近,这一次,他张开了双臂将我搂在怀里。悲伤的情绪影响了我的反应,直到他轻声说道:「周瀛,我希望你可以……试着依靠我,而不是害怕我。」14人生的境遇不过如此,总有一些阴差阳错,如若误解酿成,无缘真相大白,那便是抱憾终生。经过那次突发的抢救,奶奶的身体比之前更加孱弱,甚至出现了间歇性的神志不清。那段时间我总陷入一种没来由的恐慌,一听见手机电话铃声就特别紧张。许孟扬看得出我的心神不宁,有几次我把待签批的文件忘了给他审阅,沈姐都替我捏了把汗,照着以前那几位秘书的经历,出现这种错误能被他骂得狗血喷头,可是许孟扬并没有那般暴怒地对我,他什么都没说,默默接过那些文件签了字。一个月后,奶奶还是走了。无力回天之时,医院安排了临终关怀,我一直握着奶奶的手,许孟扬竟然也来了。奶奶看见他有些意外,恍惚着问我:「是男朋友吗?」我还想解释,许孟扬没犹豫:「是的奶奶,我是周瀛的男朋友。」之前替他解围,假扮他女朋友,如今由他来假扮我男朋友,算是扯平了。奶奶笑了:「瀛瀛有人照顾,我就放心了。小伙子,你是不是……姓陆啊?我怎么觉得……你很眼熟?」奶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突然有了光。「奶奶,您记性真好。」「哦,那次背瀛瀛回来的……是你吧?」奶奶和许孟扬说话的状态,更像是回光返照。许孟扬说:「是我。」我难以置信,看向他。我知道奶奶说的是我被打晕的那天晚上,那不是陆俊恒送我回来的吗?「哎呀,我对你印象可深了,瀛瀛以前……老是被欺负,苦了她了……」奶奶说着又哭了起来,我一边安慰她,一边竭力强忍着没哭出声,肩膀抖得厉害。忽而一只大手覆上我的肩膀,许孟扬站到我的身边,将我扶靠在他身上。「奶奶,瀛瀛以后,再也不会被欺负了,您放心。」弥留之际的奶奶老泪纵横,而我彻底泣不成声。就这样,奶奶时而会说很多话,时而昏昏沉沉,反复几次,终究还是久久地睡了过去,再也不会醒来。我的悲痛,无以复加。奶奶安葬那天,是清明前夕,我在洁白的墓碑前哭得泪眼模糊,春风拂面,有些清冷。许孟扬在我身旁,脱下风衣替我披上。想起临终前他和奶奶的对话,我忍不住问他:「那天晚上送我回家的,到底是谁?我奶奶当时跟我说的是姓陆的小伙子?」「是我,我说我叫陆俊恒。」我看向他,他也在看我,在奶奶的墓碑前我们四目相对。「为什么用他的名字?」「那个时候,你奶奶问我叫什么,我本能地不想让你知道是我送你回来的,可能觉得那样你一定会反感,但其实想想又后悔,也许你知道是我,对我的印象会好点。」这大概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春风又吹过,扬起我的碎发,吹干了我的眼泪。许孟扬伸手替我把碎}
大学毕业前,我爸带我去酒吧见世面。酒过三巡,他昏倒在桌上。调酒师慢条斯理地转着酒瓶,语气轻蔑:「你带的男人怎么一个不如一个?」1.「小夏啊,你马上要进入社会了,得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今儿咱走一个,不醉不归!」我看着舌头开始打结的亲爹,无语凝噎。这老头不知道看了什么鸡汤文学,突然父爱泛滥,非要拉着我来测试酒量。我拗不过他,被揪到了这家新开的网红酒吧。招呼我们的调酒师个子很高,五官锐利,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都能看出是个帅哥苗子。哟,还是个熟人。他先是挑眉笑笑,目光移至我挽着我爹的胳膊上后,面色难看了起来。屁股还没碰到椅子,酒已经上了桌。我面前是一杯饮料似的莫吉托,而我爹面前摆了一杯闻着都胃疼的长岛冰茶。不知内情的老爹还疑惑地问:「我们没点啊?」调酒师小哥用冰锥一下下凿着冰球,语气没什么波澜:「进店情侣免费赠送。」我爹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揉了揉我的脑袋,「宝宝,有你真好。」我也起了捉弄人的心思,顺势依偎在我爹肩头,「感恩有…」话还没说完,就被调酒师「哐哐哐」砸冰的声音打断。他冰冷的视线在我身上不断扫视。那一瞬间,我感觉他砸的不是冰球,而是我的脑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回头,我爹半杯酒已经下肚,还冲我举起杯子,「咱俩喝一个!」我端起酒杯跟他狠狠一磕,「人生难有几回醉,要喝一定喝到位!」我爹被我这气震山河的祝酒词镇住了,一口闷下。调酒师瞬间又端了一杯上来。「一条大河波浪宽,端起这杯咱就干!」「有缘千里来相会,能喝不喝很不对!」「…」「看您一直不说话,喝酒肯定不害怕!」「人生得意须尽欢,这杯美酒咱得干!」一句词,一杯酒。等我把肚子里的存货都蹦出去,我爹已经晕倒在桌上。而我面前的杯子满满当当,一滴未动。专业酒托,六亲不认。调酒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过了冰块,开始在我面前开始转起了瓶子。抛起、接住、转身、摇晃。本来长得就不错,这么一嘚瑟,酒吧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几乎将我震聋。「骚包。」我在心底默默评价了一句。他似乎听见了我的心声,「Duang」的一声把一罐红彤彤,贼喜庆的旺仔牛奶放在了我面前。他半倚在吧台上,逐渐向我靠近。漂亮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顾念夏,你带的男人怎么一个不如一个?」我在心里笑得开怀,面上却装得波澜不惊,甚至微微皱起眉头,「谢尘,这是我最重要的人。」「还请你放尊重一点。」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一瞬,将脑门上的发带解开,「顾念夏,你说话得算数!」谢尘白净的额头上有一道嫩粉色的新疤。我的杰作。2.前阵子舍友丽丽过生日,整个宿舍来酒吧玩,结果遇上了变态。对方几人嘴又脏又臭,还伸手乱摸。我没忍住,飞过去一个酒瓶子。没砸到变态,反而砸到挺身而出的谢尘脑袋上。他扭着对方手臂,用膝盖狠狠将人按在地上,脑门上血哗哗直流。一时间无人敢上前。就我这个罪魁祸首胆子大,顺手从吧台扯了块布,按在了谢尘脑袋上。他抽了口冷气,咬着后槽牙蹦出一个字:「妈…」我可能是喝多了酒。一时间母爱泛滥又向前走了半步,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头发,柔声安慰:「妈妈在,不疼不疼!」「一会儿妈妈带你去医院。」丽丽轻扯着我的衣摆,在我耳边小声问:「有没有可能,他在骂人?」我看了看男人又黑又亮的狗狗眼,以及眼角下一颗小小的红痣。心想:怎么可能?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骂人。他似乎也被我的动作唬住,过了一会儿才把脑袋移开,叹了口气:「我想说,这是抹布,别往我脑袋上摁。」我触电般,倏地松开了手。血又一次涌出,我反手再次摁上去,「凑合凑合吧!」3.我晕晕乎乎地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交钱时才发现,手机、银行卡都放在丽丽包里,而她此刻正在派出所做笔录。所以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我舔着脸求谢尘去交个钱。一千一百八,让他六张收支平衡的信用卡全面开花。看着他手机界面上蹦出的一个又一个催缴短信。我有点懵,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明天加倍还你!」谢尘低着头,拨弄着头上的纱布,许久才说:「不用了。」「我还没穷到靠这个挣钱。」我焦急地反驳:「那咋能不用呢?」「我把你弄成这样,肯定得负责啊!」看着整个人都颓废起来的谢尘,我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等反应过来时,谢尘已经跳下病床往外面走去。他腿太长了,一步顶我两步。我小跑着追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却依旧离他越来越远。看着前方绕远的行人出入口还有近在咫尺的车辆出入口。我脑子一热就决定从出车口跨过去。结果刚迈过去一条腿,抬杆自动升了起来。我被挂在了上面。喝酒真误事啊!「谢尘!谢尘!」「你救救我谢尘!」「我给你介绍客户,介绍一百个!」「不然你提个要求,我肯定满足你。」谢尘最终还是回来救我了。具体怎么下来就不说了,反正代价是我裤子上一大块布料。谢尘脱了外套围在我腰上,「真是欠你的!」我揉着他洗得发白的衬衣,送去迟来的道歉:「对不起。」「刚才的话肯定做数。」谢尘摆摆手走进漆黑的小路,我却从他直挺的背影里看出些落寞。4.「顾念夏,你之前说的还没做到呢!」低哑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拉扯出来。我这才注意到,谢尘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扣在了我肩膀上。力气很大,我挣扎了一下没躲开,于是顺着他的力道往吧台上一趴,「答应你的顾客,我可是做到了。」「前阵子我把偏瘫两年的七舅姥爷都请出山,就为了凑一百个人。」「现在应该不欠你什么了吧?」谢尘的手继续用力,似乎在隐忍克制着什么。他的眉心皱起,眼角的红痣似乎都比以往明艳两分。我盯着他看了许久,可他依旧不说话。索性转头准备把昏睡的老爹拖走。我的手还没碰到亲爹的衣角,就被谢尘攥在了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里。粗糙、冰凉、有力、颤抖。「你说过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的。」我挑了挑眉,勾起嘴角笑着问:「什么要求?」谢尘的手突然抽走,垂在身体两侧,攥紧、松开,再攥紧、再松开。许久之后,他从嘴里挤出来一句:「你能不能再坚持坚持?」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只能顺势问:「坚持什么?」谢尘又不说话了。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低着头,腼腆得跟个孩子似的男人,刚刚却像花孔雀一样在酒柜前游刃有余。「你是牙膏吗?非得一点点挤,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好吗?」我冲他喊了一句,然后架起亲爹就往外面走。「你应该拥有更好的。」没走两步,我听见了谢尘的声音。音量很小,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没有回头,继续往外走。马上就要走出酒吧大门时,我听见了谢尘撕心裂肺的呐喊:「念夏,你能不能等等我?」脚下有个不易察觉的门槛,我被谢尘一吓,带着亲爹在门口踉跄了一下,相互搀扶下才稳住身体。再回头看,谢尘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杯说不出名字的酒立在那儿。或许就这么错过了...5.我把亲爹塞进后排,倚着车门用手机叫了个代驾。冷风吹得脸冰凉,我呆呆地看着天上细细窄窄的弯月,心里说不出的疲惫。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追谢尘,除了他自己。送水、送鞋、送衣服,只要用钱买来的,他一概不收。但我并没有退缩。我开始带着同学去捧场,拿大冒险当幌子去给他出各种各样的难题。后来,最好的朋友、亲人,轮番上场给我创造机会。期末时,我拿着书本在吧台上赶实验报告,舔着脸让谢尘给我举手电筒。每一次,他都冲我笑。笑得越来越灿烂,笑得跟他特意藏在酒柜下的旺仔牛奶一样——热烈、开朗。可当我想要越过朋友这道屏障时,他就会立刻冷下来,变得疏离淡漠。坚持?我也是人,再滚烫的心也会变凉。6.代驾师傅来了。我用屁股把亲爹往里拱了拱,跟他一起坐在后排。车刚启动,他突然开口:「喜欢调酒那小伙子?」我吓了一跳,一脸震惊地转头看他。亲爹搓了搓自己的脸,直了直身子端正坐好,「你爹我那么多酒局,咋可能被你个小丫头片子忽悠了。」「一进门就看出你俩有事,这不是给你们创造机会吗?」「你爹我眼还是很尖…」看着他越说越上头,我忍不住手动帮他闭了麦,「爸,你闺女的初恋可能要无疾而终了。」车里沉默得令人窒息,我摇下车窗,任冷风又一次把脸吹得毫无知觉。我爹看不下去了,柔声安慰着:「小夏,喜欢就去追。」「不要像我跟你妈一样,错过就是一辈子。」我爹从不避讳跟我说起已经去世的妈妈。母亲生我那天,他在外面跟客户喝酒,赶到医院时大人没了,只剩下一个我。那是他一辈子的遗憾。遗憾没接通母亲的最后一通电话;遗憾早上没给母亲买爱吃的小笼包;遗憾前几天两人为了孩子的名字大吵一架。「小夏,如果今天是人生的最后一天,你后悔吗?」我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每次的答案都是肯定。代驾师傅突然出声:「我要是不说出来肯定后悔。」「二位能把车窗关上吗?吹得我后脑勺哇凉。」7.我把装醉的亲爹扔马路边了。代驾师傅掉头把我送回酒吧。人散得差不多,谢尘正低着头擦玻璃杯。我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最后一次试探:「谢尘,我不想等你了!」他猛地抬头看向我,手上的杯子微微颤抖,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我一步一步向谢尘靠近,语气坚定:「但或许,我们可以试着一起走下去。」他手上的杯子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老板娘慌慌张张地从休息室跑出来,发现是我俩后迅速刹车。她连拖带拽地把谢尘从吧台后面揪出来,用力推到我面前。露出一个我什么都懂的微笑,「我收拾,你们俩小孩儿玩去吧!」我跟谢尘肩并肩走着,两只手时不时碰上,但却始终没有牵在一起。这一路很长很长,谢尘带着我七拐八拐,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一片老楼区。我们无言地坐在褪了色的长椅上,他脱下外套替我披好,这才开口,「念夏,我知道你对我有童年滤镜,但生活只靠这些远远不够。」我诧异地看向他,这一晚上心像是坐了过山车般七上八下。周围这几个人总能出其不意地令我那些掩藏着的小心思暴露无遗。谢尘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指了指我的手机屏保。上面有一句花体字:不要害怕阴影,这恰恰说明走出去就有阳光。「这句话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小时候我曾说给过一个被人欺负到哭鼻子的小女生听。」「是你吧?」我被人戳穿了心思,低头绞着衣角,回忆着那天下午跟谢尘的初遇。我出生后,母亲去世,父亲整个人状态极差,只能将我送回乡下爷爷奶奶家。他们看我没爹疼没娘爱可怜巴巴,于是换着花样给我喂饭,一来二去,我变得又圆又胖。小学嘛,总有几个嘴欠又讨人厌的男孩儿,他们嘲弄我、挖苦我,把我惹哭后还大喊着:「快看,肥猪哭咯!」我躲在角落的阴影里缩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有个男孩儿递过来一张纸巾。阳光下,他眼角那颗小小的红痣和闪闪发光的名牌永远刻在了我的心里。小男孩儿老成地对我说出了那句话,可当时我隐约听成:「不要害怕、揍出去」于是我流着鼻涕举着拳头,靠着更胜一筹的体重把那几个倒霉孩子痛揍了一顿。果然,阳光立马明媚了起来。老师叫了家长,外出打工的亲爹姗姗来迟,把我接到身边开启了又当爹又当妈的日子。如今这句话是我见到谢尘后凭着褪色的记忆拼凑出来的,没想到还真对了。我对他确实有童年滤镜,但不止于此。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早已越陷越深。我扭头看向谢尘紧绷的下颚,大胆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我确定,我对你不是一时上头,而是喜...」话没说完,嘴却被捂住,他的眼里映出我有些泛红的脸和天上的点点星光。他说:「请你听完这个故事,如果你依旧坚定,那就换我先来。」我没再说话,只是往谢尘身边靠了靠。等着他来讲述这未曾见面的十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故事可能会有点啰嗦。」8.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生下来就被爷爷奶奶养大。父母只会在过年过节时回家,但他依旧觉得他拥有最好的家庭。几年之后,他有了一个弟弟。他以为弟弟会跟他一样在乡下长大,一年只能见父母几次,但并非如此。他的父母把弟弟带在了身边,跟他说:「弟弟还小,等爸爸妈妈挣了钱就把你也接回来。」小男孩儿信了,乖乖地在村里等着,把父母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奉为圣旨。但他没有等到父母来接,即使爷爷奶奶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你爸妈挣了大钱,在大城市买上房子、车子和铺面了。」依旧没人来接他。再见到父母是十二岁那年的春节,男孩儿想到大城市去看看,去学习去生活,想要跟父母住在一起,但又一次被义正辞严地拒绝了。那是他第一次哭闹,缠着父母不要离开。最后挨了一顿打,还是没能挽留住。也是因为为他,父母带着弟弟回城时,天黑了,车子从山上翻了下去。父亲当场去世、母亲中度烧伤、弟弟下肢瘫痪。爷爷奶奶受不了刺激相继离世,偌大的一个家就只剩下了他。这次他如愿以偿地离开了乡下,去到了城里。母亲指着鼻子骂他,说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弟弟不爱说话,咕噜噜的轮椅声无时无刻不在鞭笞他的良心。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说他是个扫把星,就连他自己也时常这么认为。他想过离开这个世界,但他知道不可以。病了的母亲和残疾的弟弟需要他,于是他把赎罪作为这一生唯一的目标。后来,有个光芒万丈的小姑娘闯进了他的生活。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只会拖累别人,于是选择冷眼相待,但不知不觉间心里早已裂开了层层叠叠的缝隙。「念夏,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谋求同情。」「你很好,所以我不希望你在未来受更重的伤害,所以提前把这些告诉你。」「我希望你想清楚了,再给我答案好不好?」谢尘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那双透亮的眸子泛起水雾。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像是期待也像是祈求。少女未经波折,最不缺敢闯敢拼的雄心。我揉着泛酸的眼睛,将眼泪憋回到眼底,只一个劲儿地点头。谢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是我从未见过的璀璨。他不知所措地站起身,突然双膝跪地,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换成了单膝。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问我:「顾念夏,我喜欢你,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吗?」我把手从温暖的兜里掏出来,却恶作剧般地高举不放。我问他,「你以后有事还瞒着我吗?你会不会突然变卦?」他猛烈地摇头,像是一只疯了的哈士奇。「不不不。」「从今往后,只要你不松手,我就一直在。」我笑着将手放在谢尘有些凉的手心中,与他在漆黑的夜里紧紧相拥。9.我心满意足地回了家。刚进家门就被坐在客厅的老爹吓了一跳,他捏着嗓子重重咳了一声,「从实招来!」我有些心虚地顺着墙边想溜,结果亲爹一拍沙发,「去哪儿啊?」下一秒,我已经没骨气地坐在了他面前的小马扎上。亲爹挑了挑眉问:「成了?」我羞红了脸,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语气带了些骄傲:「成了!」「这人你应该听说过,之前跟我一个小学,姓谢。」村里跟城市不同,这些线索已经足够让我爹推理出谢尘的真实身份。他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本就有细纹的脸上如今更显沧桑,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声音也没了刚才的好奇与探究,「你想好了?你要知道跟他在一起会经历什么。」「我不会干扰你谈恋爱,但在此期间我也不会给你经济上的帮扶。」「撑不下去就回来,你爹给你找更好的。」我点点头,表白成功的热情与雀跃被迎面泼来的一盆冷水浇灭。默不作声地回到房间,手机界面弹出谢尘发来的消息:「念夏,如果后悔了就告诉我。」「你值得更好的。」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涌上心头。我总觉得这两句话看似是将主动权交给了我,但其实谢尘从始至终都给自己留了余地。一个随时抽身的余地。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明天还要去学校交材料,我给谢尘回了句:「有事儿明天再说吧!」「晚安。」转头倒在了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明眼睛酸得要死,脑袋也转不动了,可精神却亢奋得要命。我捞起手机又看了一眼,「对方正在输入」的标签来回闪烁,许久之后出现了五个字:「晚安,女朋友。」看到这儿,沉入谷底的心慢慢上浮,困意开始像洪水一般瞬间将我淹没。10.再睁眼,阳光已经铺了半床,我困得要命,余光却扫见手机屏幕上跳得正欢的名字:谢尘。瞬间清醒。我抓起手机放到耳边,喂了六百八十一声后才发现没摁接听。「一起吃个饭?」听筒那边传来谢尘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别有一番风味。「好。去哪?几点?」我没什么骨气的直接答应。「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我猛地从床上蹦起来,有点儿晕,又赶紧躺下。「你...等我会儿。」我飞快地刷牙、洗脸、洗刘海,最后在要不要化个妆上犹豫了一下。老娘天生丽质。我给自己催眠了一下,随便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裙子一套就跑下了楼。谢尘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我心里有点不忿,怎么能这么对待首次约会呢?可当我跑过去看着他发青的黑眼圈时才意识到,他可能根本没回去。昨夜把我送回家之后,他一夜未睡。「谢尘!」我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扑过去,而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稳稳将我接住。「走吧,去吃个饭,然后看个电影?」「然后再吃个饭,玩个密室,再吃个饭?」谢尘有些紧张地规划着今天的安排,而我的注意力全在他的手机屏幕里那个十分详细的思维导图上。情侣必做的十件事、情侣必去的六个地方、电影院暧昧小技巧、接吻前幸福感飙升小秘诀。为了让他攻略不白做,我决定下午再去找导师交材料。我扣了扣谢尘的手心,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好,不过下午我得去趟学校。」我带谢尘到了家附近经常去的早点摊。老板是个中年女人,人挺好,看到我俩之后发出了郎才女貌的赞叹,并送上了一份豆浆油饼大礼包。我看着比脸还大的油饼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下嘴了。明明之前还跟亲爹在这儿比谁能三口吞个饼,如今却连是上手还是用筷子都得好好思考思考。扭头看向谢尘,他倒是游刃有余。可再仔细瞅,他那嘴贴着碗边得有两分钟了,豆浆的水平面一点没下去。谢尘的视线突然向我飘来,目光对视老脸一红,我俩傻乐一阵儿这才开始吃饭。「女朋友,送你个礼物吧!」谢尘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掏出个盒子,推到我面前。我抑制了一下不断上扬的嘴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礼盒,是个歪歪扭扭的玻璃杯,样子有点特别,杯底刻了 gnx&xc 的字母。「你什么时候做的?」谢尘抿了抿唇,「昨天夜里,去了之前打工的手工店,跟老板一起弄的。」「玻璃杯也算是咱俩的定情信物。」我爱不释手地摆弄着,「老板脾气不错啊,大半夜都让你进去。」他挠挠头没说话,看来过程也不是非常顺利。我往杯子里倒了点矿泉水,突然一股绚丽的七彩光芒闯入视线,响起了极其动感的 BGM:「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最后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太时尚了。我赶紧把水一口闷了,但它依旧响个不停。周围人都露出了年轻人玩得真花的表情。谢尘也吓了一跳,把杯子里还剩下的几滴水喝个干净,又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终于停了。我感觉太阳穴还在跟着节奏「突突突」跳个不停。谢尘讪讪开口:「老板说这是最新技术,小姑娘肯定喜欢,我没想到...」我摆摆手,赶紧把杯子装回到包装盒里。「我觉得还...不错。」「不过那老板,要么单身,要么上岁数了吧?」谢尘点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想,「母单。」11.我回了趟家,把下午要交的资料装进包里。更重要的是,我要把这个杯子收好,省得谢尘怕丢脸反悔。耽搁了点时间,他买的文艺爱情片已经开始了。于是我们只能在鬼片、武打片以及动画片之间选择一个。纠结了半天,谢尘买了最贵的 4D 武打片,还配了个超大的爆米花桶。我往嘴里扔了几个刚出锅的爆米花,嘟囔着:「也不用买这么贵的。」谢尘拿着票在看一会儿应该去哪个厅,听到这儿突然把票塞进兜里。他捏住我的腮帮子,慢慢地靠了过来,眼角泪痣泛出一抹妖艳的红。我紧张又期待地闭上眼,温热的感觉慢慢袭来,但又许久未动。好奇地悄悄睁开了一只眼,正好撞进谢尘含笑的眼睛里。他拿着颗爆米花,恶作剧般贴在我的唇上。热流一下子涌到脸颊,我恶狠狠地咬了下去,牙齿扫过他的指尖。这下他的脸也红了个透,连带着耳朵也粉嫩嫩的。电影开始了,我后悔了。本以为漆黑幽暗的空间里,我跟谢尘的感情会成倍迸发,在拿爆米花的时候小手一牵,岁岁年年。但 4D 武打片太激烈了,无论正派反派谁挨打,最终被揍的都是缩在椅子里的我。我感觉自己刚吃进去的爆米花都快颠出来了。侧面伸出一只手轻轻拨起了拦在中间的扶手,贴着我的后背慢慢溜过去,揽住肩膀。我顺势靠在谢尘肩头,缓解一下眩晕感。屏幕里的武打巨星突然来了一个飞踹,后背的推力让我跟谢尘同时蹦了一下。一起一落间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荧幕上的画面开始变得恍惚,忽明忽暗间似乎所有的喧嚣声都渐渐褪去,只留下彼此的呼吸。谢尘攥着我肩膀的手微微用了些力,耳边传来轻如羽毛般的声音:「念夏。」我偏头向他看去的瞬间,一个轻吻落在了眼睛上。谢尘飞快地逃离,喉结微微滚动,在不断的颠簸中以及周围人的吱哇乱叫中,我听见他说:「顾念夏,」「我好喜欢你啊。」12.谢尘的学习能力真不错,仅靠一个思维导图就能让我心里的小鹿上下乱窜。就是这鹿窜地太厉害,电影结束时,我甩开谢尘的手冲进了卫生间。在我吐得昏天黑地时,有人敲响了隔间的门。「顾念夏吗?给你水!」我百忙之中抽空开了门,一个穿白色卫衣的姑娘拿着瓶矿泉水站在门口。「给,你男朋友让我帮忙带进来的。」「啧,我好不容易要个微信还得吃一嘴狗粮…」姑娘絮絮叨叨地走远了。我撑着墙缓了一会儿,仔仔细细漱完口,又洗了把脸才从卫生间出来。谢尘急得满头汗,怀里抱着胃药、晕车药、糖、矿泉水、电解质水…看起来像是开了个杂货铺。「念夏,你没事吧?我…」谢尘小跑两步凑过来。我伸手从他怀里拆了颗奶糖扔进嘴里,甜味迸发,瞬间缓解了嘴里的酸涩。「没事儿,就是有点儿晕,缓一下就成。」谢尘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计划还是没能实现。他担心我胃不舒服,我看着他俩黑眼圈怕他撅过去。最后还是谢尘拍板:「我把你送到学校再回家!」大学四年,这条路走过无数回了,可跟谢尘一起走就是感觉不一样。直到我飘进导师办公室时还觉得恍惚。「小夏,这个校企合作机会很难得,好好干!」导师将推荐信递给我,百般叮嘱。这是我最喜欢的公司之一,自然会认真对待。回家后,我将好消息分享给了亲爹和谢尘,他俩态度倒是出奇一致。「你肯定没问题的,加油!」于是我的社畜生活,裹挟着甜丝丝的初恋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跑着。谢尘会在我疲惫时偷偷送来奶茶跟小蛋糕;会在我忙碌泄气时悄悄出现带来惊喜;而我下班后也会去酒吧小酌一杯,欣赏一下自家男人的帅气。和每一对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我俩的日子平淡、忙碌,却又说不出的充实。13.生活也偶有意外发生。那天,同事田恬在跑外景时扭到了脚踝,伤处又红又紫吓得领导赶紧让我带她去医院。好在没伤到骨头。我租了个轮椅,将田恬推出医院时,正好碰到了谢尘。谢尘也推着轮椅,里面坐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个女人。女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口罩、头巾、手套,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我猜这两位应该是谢尘的妈妈和弟弟。在我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时,田恬已经举起了手,高声喊:「谢尘,好巧啊!」三道视线聚焦在我的身上。谢尘表情僵硬了一瞬,转而明媚起来。他扭头跟身后女人说了句话,然后推着弟弟走到了我的面前。「念夏,这是我弟弟谢阳,这位是我母亲。」我看着一脸好奇探究的少年以及一言不发的中年女人,勾起一个端庄得体的笑容。「阿姨好,弟弟好。」「我是谢尘的...朋友,我叫顾念夏。」田恬大概是没想到我跟谢尘恋爱谈了快一年,竟然还这么卑微地介绍自己,替我出气般讽刺道:「谢尘,是个男人就把话说清楚,朋友跟女朋友可不一样。」为了避免田恬再说出更过分的话,我飞快地调转轮椅,跟三人说了句:「我们还有事,下次见。」就准备逃跑。谢尘母亲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又沙哑,像是被烟熏过一般:「念夏是吧?晚上来家里吃个饭吧。」我诧异地扭头看向谢尘。他眉头微微皱起,半晌后点了点头,冲我比划了个一会儿打电话的手势。我把田恬送回了家。她是个富二代,一个季度的衣服都快赶上我一辈子了。田恬单腿蹦着,翻出来好几套裙子,有些扭捏地道歉:「见家长的话,你试试这些。不好意思,今天是我多嘴了。」我冲她摆摆手,「不怪你,谢尘的家庭情况特殊,但见家长是迟早的事。」正巧谢尘的电话拨来,我躲到卫生间接通。「念夏,我之前跟我妈说过咱俩的事儿,她一直没放在心上。」「这次虽然有点突然,但她是真的想邀请你到家里来吃个饭,见一面。」「可以吗?」谢尘问得小心翼翼,让我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好,那我得准备准备吧。」「你妈跟弟弟喜欢什么?我...」「没事的,念夏。」谢尘轻声将我打断。「你来就可以了,我不会让你受欺负。」话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紧张地在田恬家上蹿下跳。她送了我一身小白裙,看起来干净整洁、人畜无害。「放心吧,你又聪明又漂亮,谢尘家人肯定会喜欢。」谢尘来接我时,我刚刚买完一盒燕窝和一副电竞耳机。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怎么突然觉得我配不上你了。」我笑着把手提袋甩给他,坐进副驾驶调侃,「你这么帅要有自信啊!」他摸了摸下巴,感叹:「得亏我这张脸长得还成。」13.谢尘的母亲一直沉默着,反倒是谢阳接过耳机后红着脸说了句:「谢谢嫂子。」但转眼也推着轮椅咕噜噜地回房间了。我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谢尘及时将我带到了饭桌前。菜已经稍稍有些凉了,但看桌上的菜色,也能想象到谢尘母亲准备了很久。中年女人摘下口罩,露出那张被火舌舔舐过的面庞,我并没有感到惊惧。自小单亲的我对于一个女人顶着张毁容的脸拉扯两个孩子长大,更多的是敬佩。吃饭时,谢母总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却在我回望时移开视线。谢尘藏在桌下的腿悄悄碰了碰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和电视剧里那些狗血剧不同。饭后,谢母没有设下让我刷碗的下马威,她用尽量和蔼的语气说:「谢尘,早点把念夏送回去,人家明天还得上班。你晚上也有工作,别迟到了。」我看了眼手机,离酒吧开门的时间还有一刻钟。我怕耽误谢尘,在他将我送到楼梯口时就把人劝了回去。「你赶快收拾收拾准备上班吧,我认路。」「这裙子有点紧,今天就不去店里啦!」谢尘揉了揉我的脑袋,「到家给我发信息,打电话也成。」我揽住他的手臂用脸蹭蹭,「放心吧,男朋友。」电梯到的很快,我独自一人进入了电梯间。下降过程中,我一直在琢磨谢母的态度,到楼下时才突然想起,田恬借给我充场面的包落在了谢尘家。我给谢尘发了个信息,让他帮我带下来,等了一会儿却没收到回信。一股不安感隐隐滋生。我又回到了谢尘家门口。人还没出电梯,争吵声已经钻进了耳朵里。谢尘家没关门,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虚,一脑袋扎进了旁边的楼梯间。隔着沾满灰尘与污渍的玻璃,我看到了谢尘和他母亲模糊的身影。谢母指着谢尘高声质问:「你一个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罪人,凭什么找女朋友?」「谈谈恋爱也就算了,怎么?还真想结婚当上门女婿,把我跟你弟甩了?」「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一辈子都欠我们一条命!」我看不清谢尘的表情,只觉得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谢尘声音冷得吓人:「放心吧,我就算结婚了,也不会不管你们。」回答他的是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谢母揪着谢尘的领子,打开柜门,露出三张黑白的照片。她的嗓子早已嘶哑得听不出原本的声音,只是凭着怒意嘶吼:「谢尘,你给我跪下。」「你好好看看,这是你爹、你爷爷、你奶奶,他们都是因为你死的!」「那姑娘真漂亮啊,你如今也又高又帅了,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你,我的脸也不会丑陋成这副样子,你弟弟也不至于靠轮椅活着!」「你凭什么能好好地谈恋爱?凭什么享受生活?」「你就该跟我们一起在地狱里挣扎!」随着谢母一句句质问,谢尘的背慢慢弯了下去。看着谢母癫狂的样子,看着谢尘几乎完全垮掉的样子,我第一次意识到他身上的压力比我想象得多。我顺着楼梯走了下去。天空灰蒙蒙的,连月亮都藏在云里不肯出头。脚下破旧的红砖路和旁边奄奄一息的路灯无一不在倾诉着悲凉。我摇了摇头,感叹着自己突如其来的诗意。「嗡嗡嗡...」手机发出一阵躁动,谢尘的名字在上面跳得欢快。一个极其悲观的想法无法抑制地显现在脑海里。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小圆圈扒拉了好几遍都没拨开。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通了电话。听筒那边,是谢尘紊乱了的呼吸声。我尽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昂扬起语调问:「咋啦?刚分开半个小时就想我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许久之后,我试探性地问:「怎么...」「念夏,分手吧。」在看到谢尘被逼着跪倒在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但它真正出现的时候,心脏还是会像被人死死攥住一样抽痛。「谢尘,你不能这样。」我发出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像是被撕开的破鼓,沙哑无力。面对他的家庭,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也不能让他为了我舍弃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我只能说:「谢尘,你才说完不会让我受欺负,就这么做?」他哽咽了一瞬,随后语气突然吊儿郎当了起来。他说:「就这样吧。」「店里来了个富婆说一个月给我十万,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很缺钱。」我死死咬着下唇,听到谢尘不知道怎么想到的离谱借口,突然有点想笑。可一笑,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奔涌而出。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走,我连站都站不住了。蹲下身、抱着膝盖,似乎只有这么缩着才能舒服一点。那种不受控制的痛感自心脏起,向四肢百骸蔓延,然后再从各个端点回缩,深深地刺进心里。「念夏,我好喜欢你啊!」我好像听见了谢尘的声音。但实际上,电话早已挂断,他也没出现。车辆呼啸驶去,行人匆匆而过。我很庆幸,没人看到即将过二十五岁生日的我在大马路上哭成狗。我不知道自己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只觉得凉风将整个后背吹到麻木。我把脸埋在袖子里蹭了蹭,拄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像个八十多的老太太。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再抬头,一个巨大的霓虹招牌闯入视线。是谢尘工作的酒吧。里面的喧嚣声不断向外溢出,依旧如往常一样热闹。可这里面,没有他了。我打车回了家,残存的理智让我选择了在司机身后落座。我实在是害怕司机师傅看见我一身白裙、披头散发、一脸鼻涕眼泪的样子,吓出个好歹。14.亲爹出差好几天了,屋里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我连灯都懒得开,就这么晃进屋里一头栽倒在床上。刚刚褪下去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甜蜜的、平凡的、细小的回忆碎片混合着失落、心疼、压抑、愤怒多种情绪像是一团乱麻般压在心头。越想解开缠地越紧。我在心底催眠自己:「快睡,睡着了就不用想了。」但是越催越睡不着。一股火气在心里越烧越旺,感觉烧得嗓子眼和脑门都在冒烟。我伸手扒拉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啪!」清脆的声响提醒着我,它功未成身先退。嗓子太疼了,疼得我第一次清楚地知道嗓子眼在脖子上的具体位置。我爬起来,绕过玻璃碎片,突然就看到了书柜上谢尘送的杯子。那个荒唐好笑,却是最勇敢坚定的夜晚,谢尘亲手做出来的杯子。我把它从盒里拿出来,倒满水。猛地窜出来的七彩光芒照亮房间的一角。音乐系统似乎是坏了,滋啦半天就出来一声:「回来」。喝水、倒水、乐、哭;喝水、倒水、乐、哭…循环了好几圈之后,我终于停了下来。整整一壶水被我嚯嚯没了。最后一杯水倒满时,音乐系统奇迹般修复了。「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想到谢尘那个离谱的借口,我狼狈地扯了扯嘴角,跟着唱了后半句:「最后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像喝酒般一饮而尽后,我顺手揪起裙角擦了擦杯壁。光芒和音乐都消失了。像是到了十二点的灰姑娘,一切回归平常。像是我跟谢尘,短暂的相识后回归于人海。我自嘲地笑笑,往后一倒,瘫在柔软的沙发里,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当闹铃响起来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幻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镜子里的我像是个刚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头发乱糟糟、眼睛又红又肿、裙子皱得像坨咸菜。我洗了把脸,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去接田恬一起上班。她看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你这是咋了?」我冲她摆摆手,哑着嗓子调侃:「失恋了。」「啊?!」她饱含深情地感叹一声之后,嘴就没合上。把车停好,我把她的下巴托了回去,耸耸肩,「给我介绍俩有钱人吧。」田恬的视线在我身上扫了个遍,「你说真的?你跟谢尘真分手了?」心脏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瑟缩了一下。在那股说不出来的劲儿涌上来之前,我抢过田恬的拐,架着她上了电梯。她举着手在我眼前乱晃,故作轻松地说:「分了没准是好事呢。」我强撑着笑问:「你需要个年轻貌美的后妈不?我可以。」田恬从我手里把拐抢走,电梯门开之前在我脚上戳了戳,蹦着出去了。我跟在她身后,坐在工位上愣神。我们领导是个年近半百的俏皮小老头。在他第一千零九十六次从我身后飘过去,又在两秒之后就飘回来时,我忍不住了。「岳哥,你有事儿直说吧!」俏老头暂停了玄学活动,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嗫嚅了半天才说:「念夏啊,你还活着吗?我觉得你这个脸色,跟田恬的脑子一样。」田恬突然被 cue,转着办公椅搭话:「我脑子怎么了?」俏老头:「一片空白。」田恬站起身就要打俏老头,结果被隔板绊住,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本来脚就不好使,我怕她再摔个好歹,一边乐一边起身拦了一下。人摔进了我的怀里,她摸了摸我的手,紧接着像疯了一样,顺着胳膊摸了一把脖子,又摸上了脑门。我把她放回到椅子里,「你为了安慰我牺牲这么大啊?」田恬从桌上顺走了我的车钥匙,怒其不争,「傻娃,你比暖宝宝都烫手,还乐呢!」我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并没有什么感觉。但还是在田恬和俏老头的劝说下去了医院,田恬开车。她晃动着健全的右脚,「trust me,你这个自动挡,我完全没得问题。」确实没问题,我清醒的时候正坐在输液室打点滴。身残志坚的田恬坐在我旁边,昂首挺胸地给我当起了枕头。我抬起脑袋,抹了抹嘴角,确定没有口水后问:「我睡着了你咋不叫我啊?」田恬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下我的脑袋,「姐,您这是昏迷!昏迷懂不懂?我以为你嘎车上了,把门口保安薅过来给你送的急诊。」「你还在这给我呲个大牙乐!我要吓死了!」我看着气急败坏的田恬笑得更开心了。余光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是谢阳,他自己转着轮椅,奋力地往这边移动着。「你给谢...算了。」我酝酿半天,这句话也没问出口。田恬站起身把我挡住,「医生说你这是着凉了,早点来不至于晕倒。」「我给他打电话了,没人接,但后来有个陌生号码拨回来。」「你要见吗?不见我帮你打出去。」我还在消化田恬这飞快转换的情境,她已经挥起了自己的拐,气势十足。「见吧,总要说清楚的。」15.谢阳停在了我面前。「嫂子,你们这是为什么呢?」他和谢尘长得很像,大概是身体原因,谢阳更瘦弱白皙一些。「我跟你哥分手了,叫嫂子不合适。」谢阳上前想抓我的手,被田恬挡住,她撇撇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念夏这么好的姑娘不是非你哥不可,希望你们一家人有点数。」「你们聊,我去买点吃的。」话说完,她一瘸一拐地出了输液室。谢阳倒是没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气馁,语速很快,「念夏姐,我哥没被富婆包养,他那些话是气你的,你别放在心上。」「他真的很喜欢你,之前经常在家里说起你呢!」「他昨天下午都没睡,给你做了好多好多菜。」「我们家的事你应该了解一些,我哥他...压力很大。」「我知道一直跟我打游戏,鼓励我去参加俱乐部测试的人是你。」「我昨天晚上刚收到通过选拔的消息,我会把我妈一起带走,以后你俩好好的。」谢阳一边说一边不断向走廊外面扫视着,一看就是复建中途跑了出来。我叹了口气,拍了拍谢阳的头,「我跟谢尘的事儿,没有这么简单。」「你哥就跟那王八似的,他缩在壳里不出来,放哪儿都没用。」谢阳大概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一脸迷茫。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头晕,喘出来的气儿好像都在眼前冒着白烟。还没来得及坐在椅子上,就听见嘶哑的怒吼:「谢阳!你怎么在这。」抬眼望去,谢尘的母亲正快步走来。在谢阳惊慌失措的表情里,谢母一手抓住他的轮椅往后一拽,另一只手直接往我脸上呼过来。我往后一坐,跌在椅子上,躲过了这波突如起来的攻击。「你个狐狸精,勾引完大的勾引小的,你到底要干嘛?」「是不是我的儿子都围着你转,都离我而去你就高兴了?」谢母指着我的鼻子,手指颤抖,声音难听,说出的话更难听。谢阳拽着她的衣角,可怎么都使不上力,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妈,别说了,我们走吧。」周围人的目光聚集于此,脸上全是好奇探究的神色。我伸手拍开了谢母,力气不小,发出的声响大得吓人。她愣了一瞬,没说话,推着谢阳走了。人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靠在椅背上愣神,没一会儿田恬回来了。她把绑在脚腕上的冰棍拔出来,撕开包装美滋滋地舔了两口。「聊的咋样?」我没搭话,只是摇摇头,安静地看着药液一滴滴流进身体。手机嗡地震了震,是一个好友申请。「念夏姐,我是谢阳,我替妈妈跟你说声对不起,她出事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希望你能谅解,她只有我们了。」我没通过验证,只回了句:「没事,有条件叫上你哥一起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不知过了多久,又蹦出来一条消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16.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晚上田恬单腿蹦着要带我去过生日,好好 happy happy 时,我感觉自己能同时泡四个。当然,想想就得了。我目前还处于心如止水,旧伤未愈的状态。晕晕乎乎的就被这货骗到了谢尘工作的酒吧。本想扭头就撤,结果被身后一群跟着闹腾的帅哥哥帅弟弟推搡着进了门。谢尘依旧站在酒柜前,个子高挑,一眼就能看见。两天不见,他似乎比之前瘦了一圈,原本合身的衬衣如今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田恬定的位置是靠边的卡座,斜对着谢尘的酒柜,他的一举一动不自觉地往我眼睛里钻。大概是心有灵犀,我推拒旁边帅弟弟举到嘴边的酒时,正好和谢尘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低头从吧台的小门下钻了出来。谢尘手里攥着一罐旺仔牛奶,白皙的手指跟通红的瓶身对比明显。「嘭!」他将牛奶罐砸在桌上,吓了周围人一跳。帅弟弟翻了个石破天惊的白眼后还是识趣地往旁边蹭蹭,给谢尘留了个位置。「昨天刚输了消炎药,别喝酒了。」谢尘没坐,只是垂着眸把我面前的酒杯扒拉开,单手打开牛奶塞进我怀里。「喝这个吧!」我小口抿着温热的牛奶,一股寒意突然从脊背上爬了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我跟谢尘同时开口,但最后谁也没把话说下去。「对不起,保重身体。」他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开,昏黄的灯光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飘落,砸在地上。田恬凑过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虽然带你来这儿是为了气气谢尘,但你要是真看上哪个一定要跟我说,我直接给你送到家!」无心理会她的打趣,我神经质地往酒吧各个方位扫视。我总感觉有一道冰凉的视线紧贴在身上,怎么甩也甩不开。这种不安感在一个戴着帽子、手套,全副武装的服务生端着酒杯过来时,达到了最高点。他歪着托盘,用力将上面颜色艳丽的鸡尾酒泼了过来。我被淋成了落汤鸡。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个服务生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我从没想到过电影里的慢动作会出现在现实。燃烧着、飞驰而来的打火机身后,是飞快地从吧台里跳跃而出的谢尘。但慢动作画面只持续了短短一刻,下一秒,火焰已经在身上散开。「你看看,你看看!」「看看你跟我一样的时候,还有没有人喜欢你。」服务生摘掉帽子,谢母那张疤痕纵生的脸在火光映衬下更显可怖。她说的没错,大难临头各自飞,帅哥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可田恬在我身边啊,虽然她不跑可能是因为腿坏了。还有已经飞扑过来的谢尘。因为病刚好的缘故,我在室内也穿了件外套,据说是三防面料。滚烫的灼伤感似乎被它隔开了一点。这一点已经可以让我脱掉外套,在干燥冰凉的地板上滚上两圈。烟雾弥漫间,谢尘在用手拍打着我身上的火焰。用那双他最引以为傲、吸引了无数迷妹、可以轻松转着酒瓶、调出很多漂亮鸡尾酒的手,拍打着我身上的火焰。烟呛得人干咳不止,眼泪不受控制般奔腾而出。我拼尽全力地往远离谢尘的方向躲闪,而他似乎疯了,张开手臂就想将我搂进怀里。这一切在翻白眼的小帅哥拿来一大桶冰水,狠狠拍在我俩身上时停止。火焰熄灭了。谢尘却仍旧固执地将我圈在怀中,死死不放。他在我耳边一遍遍地重复着我的名字:「念夏、念夏、念夏」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很狼狈吧,身上的皮肤红肿滚烫,脸上全是水,衣服破破烂烂。但谢尘却在此刻说:「顾念夏,对不起,我爱你。」「我不想放开你。」17.与救护车一同到来的,还有警车。谢母被带走时还喊着:「小贱货!你怎么不去死!」谢尘挡住了我的视线,用包裹着纱布的手覆盖上我的耳朵。或是烟熏,或是刚刚哭过,谢尘的眼睛很红,睫毛被打湿成一绺一绺的,看起来有些可怜。医护人员用镊子夹开我破烂的衣服,露出手臂上一小片烧伤。焦黑的皮肤翻涌着血色,很疼。谢尘抿唇坐在我身边,沉默地看着。「就这一块儿比较严重,记得及时换药。」「其他地方红肿或者起泡及时来医院看哈。」医生打断了这难得的寂静,叮嘱好注意事项离开了。谢尘挨着我的肩膀,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记得这是谢尘第几次跟我说这句话了。我只记得我从来没回答过没关系。「谢尘,我没同意。」他愣了一下,用受伤的手摁住了我的肩膀,转瞬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他的下巴压在我的肩上,有些硌。「念夏,谢谢。」「谢谢你没同意,谢谢你没放手,我后悔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谢尘的声音越来越小,从低沉的耳语渐渐变成哽咽。感受着肩膀处的一股热流,我抚上了他的后背,轻轻拍着。「谢尘,再有下次,我真的不要你了。」18.我跟谢尘和好了。但我爹不同意。他出差归来,看见我手臂上的伤疤时,恨不得直接把谢尘宰了。「顾念夏,你脑子让门卡了?什么样的人你找不到,非得要他。」「他妈出来再犯病怎么办?我就你一个女儿,你死了我怎么办!」看着在屋里来回踱步的亲爹,我低着头不敢反驳。谢尘倒是胆大,带着谢阳一起来我家串门。谢尘的手还不能受力,买的东西在谢阳腿上堆成了小山,把脸都快挡住了。「爸。」「嫂子。」这俩人上来直接乱叫一通,把我爹准备的话术都噎了回去。他憋了半天才想起来之前准备的说辞。「谢尘,咱们也算是知根知底,我对你这个人没意见。」「但家庭的因素不是光靠你俩的感情和努力就可以解决的。」「你是不是应该为念夏考虑考虑?」谢尘坐在沙发旁边的小椅子上,低头沉默了许久后,直视着我爹,「顾叔叔,我不会再让念夏受到任何伤害了。」我爹气得嘴唇直哆嗦,抓起我的胳膊给向谢尘展示着,「还要怎么伤?你还想把我闺女折磨成啥样?」谢尘从谢阳怀里抽出一个文件袋,缓慢地递给我们。是一份精神鉴定。谢尘的母亲被断定为:严重精神障碍是一个可以免除牢狱之灾,但永远都会困在精神病院里的结局。「其实那天的车祸,不赖我哥。」谢阳突然出声,打破了屋里几乎凝实的气氛。「山路虽然不好走,但那好歹是我爸从小长大的地方。」「车子失控,是因为我妈心软。她想接我哥一起去城里,但我爸不同意,因为他有了新欢,回乡下只是为了拿结婚证好和我妈离婚。」「争吵间,他们抢起了方向盘,恰巧一辆大货车驶来,才有了这起车祸。」「我妈醒来之后完全不记得吵架这件事,将所有过错推给了我哥。」「我们问过心理医生,他说这是创伤后心理障碍。我妈的情况很严重,告诉她真实情况的话很可能崩溃,精神失常。」「所以我哥宁愿自己被骂也没有说出真相。」「可昨天那场火,让她回忆起了一切。」「她接受不了,彻底疯了,现在谁都不认识了。」我紧紧攥着谢尘冰凉的手,听谢阳轻描淡写地讲完谢尘的十多年。我爹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重重地拍了两下谢尘的肩膀。「好好对她,不然我抽你。」谢尘噌地站起来,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谢谢爸!」19.送谢尘跟谢阳回去的那个下午,出奇的暖和,有一种夏天快要来临的感觉。我跟谢尘一只手推着轮椅,另一只手紧紧牵在一起。他的手心有一片伤疤,其中最长的一道很浅,但贯穿了整个掌心。其实这道伤疤的始作俑者也是我。那天我被挂在停车场的出入杆上,虽然被谢尘救下,但裤子扯坏了。路边几个喝了酒的醉汉好像录了像,还小声讨论了一会儿。目送谢尘离开后,我跑过去请他们把视频删掉。可他们说着猥琐的语言,想对我动手动脚。小时候那次揍人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被亲爹接到身边后更是拳击、武术、跆拳道全面开花。趁着几个人或捂着肚子、或捂着鼻子喊疼,我捡起了地上的手机,删除视频。余光瞥见了一抹寒光。有人掏出匕首就要往我身上刺。我抬腿踹上去的时候,谢尘跑过来帮我挡了一下。手心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我用食指轻轻扣了扣,谢尘扭头看向我,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没事的,早就不疼了。」「反正你已经赔了一辈子。」【本篇故事完结】}
注明:多年家政从业人员点滴积累,倾心讲述行业内部的故事。每天一个小故事,向大家展示家政姐妹和雇主之间相处的苦乐酸甜。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你们懂的。简衣素食行江湖是我在头条的唯一帐号。感谢朋友们的阅读,希望可以帮我点赞和转发!!!文章所写内容仅代表人物原型的个人形象,请勿对号入座!!!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整条马路,轻风涤荡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罩上了一层金色,一前一后的奋力奔跑着。一个跑得欢蹦乱跳,一个跑得跌跌撞撞。很有张力的释放着生命的萌芽与迸发。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跟在后面的保姆丽芳,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奔跑了起来。院门并没有关。垚垚跑到院门口后,站在那里等着后面的妹妹跟上来了,两兄妹才一起进了院子。丽芳关上院门,在大门口换鞋的时候,听到垚垚在说:“阿姨,爷爷让你给他预约,他同意去了。”李太一贯清冷的声音里,便也带了一丝隐隐的惊喜:“同意啦?”莹莹气喘吁吁地说道:“嗯,哥哥说,哥哥说如果爷爷不去,他就不想上学啦。”垚垚着急地说:“我哪有这样说呀。我是说没心思学习。”李太说:“只要爷爷肯去就行了。吃饭去吧。吴老师都已经来了。上楼去了。”玉娟过来抱了嘉嘉,母子三人去了餐桌那边吃饭。因为吴老师已经来了,所以两个孩子吃得很专心。饭后,垚垚上楼去做作业了,李太带着莹莹去练习古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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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芳在厨房里,准备做一些软饼明天早餐吃。丽芳先把剁肉的肉馅和攸县香干放在锅里炒香,加入胡椒粉、生抽和少量鸡精调味。出锅的时候再撒上一把葱花。把泡好的绿豆、大米、黄豆磨成糊,在平底锅里摊成饼。再把炒好的肉馅在饼上面撒上薄薄的一层,把饼叠成四方块。就可以放在冰箱里备用了。等到明天早晨,把平底锅里刷一层油,把包得四四方方的饼放在里面煎到两层金黄,就可以吃了。外面两层饼皮是焦脆的,里面是一层层又香又软的饼夹着鲜美的肉馅。来上两块饼,再喝一杯热牛奶,配上一点蒸的德式肉肠和一些蔬菜,就是一顿营养全面的早餐。丽芳把饼摊好包上肉馅,放在灶台上。准备等它凉了再放进冰箱里。想起今天雪梅说的老爷子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药的事情。每天拍照片虽说也是个办法,但归终太麻烦。而且也不便于老爷子自己发现。丽芳想起,之前储物柜里,李先生嫌太乱了,便把每个柜子里都放上了亚克力材质的储物格,一格一格放着不同的东西。如果把李老爷子他们吃的药,按每天的份量放在每一个小格子里,在每一个格子上面标上日期,吃没吃不就一目了然了吗?说干就干。丽芳找出之前多余的储物格看了一下。一只储物格有十五个小格子。丽芳拿了四只储物柜出来。两只标上一到十五号的日期,另外两只标上十六到三十号。再标明:叔叔的、阿姨的。每人两只,每半个月换一只。丽芳拿了这几只储物柜去了李老爷子那边,老爷子夫妇刚从外面散步回来,见到丽芳拿来储物柜,老爷子微笑着把他们的药拿了出来交给丽芳。丽芳把他们的药按剂量剪开,一一放进了小格子里。告诉老两口说:“这样你们每天按日期吃。如果不记得吃了没有,过来看一下储物柜自己就能知道了。我先给你们放了上半个月的。”李老爷子满意地说:“给我们放在那边茶几上吧。这样随时都能看得见。”丽芳给他们放在了离餐桌最近的两只花几上说:“这边是阿姨的,这边是叔叔的。上面都标明了。”李老太太微笑着点头,对丈夫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主要是看有没有用心做事。”丽芳可不是为了压雪梅一头才这么做的。主要是为了方便。所以接过话题说:“雪梅今天特意和我交待了要记得提醒你们吃药。她为了记清楚你们吃没吃药,每天都给你们的药拍照了呢。每个人做事的方法不一样。”李老爷子说:“是啊,她每天都会提醒我们。”说完这几句话,丽芳出了院 子。李老爷子跟着出来关门,小声问丽芳:“有没有听说过你们先生最近血压怎么样?”老爷子低着头准备关门,看起来是不经意的一问。可丽芳知道,这是父亲发自内心对于儿子的关切。这种关切,如沉默高山,似静水流深。想了想,丽芳说:“最近都没有听他说起过血压问题了。想必应该是一过性的。他还年轻,又注重保养,您就放心吧。”向晚的天色里,李老爷子抬起头来,欣慰地对丽芳点了点头,关上了院门。第二天一早,打发他们吃过早餐出门后,丽芳先去去衣服拿下去洗上了,就去了李老爷子那边。幸好,李先生这几天不在家里,书房没有人用,所以不需要每天打扫。如此一来,丽芳只是洗两边的衣服,打扫主卧,做饭。然后去老宅洗衣服再打扫卫生。老宅主要是打扫一楼。二楼几乎没有人上去,隔一两天打扫一次就行了。所以,丽芳还能忙得过来。丽芳去了老宅,李老爷子已经把早餐的碗都洗了,拿着衣服正准备去地下室洗呢。李老太太则又在擦那些花瓶。丽芳说:“叔叔阿姨,你们放着,让我来做吧。”李老太太回头说:“没关系,雪梅在家里的时候,这些花瓶也是我在擦的。”于是,丽芳便擦家具和拖地。做完这些卫生,就回了那边去做午饭。午饭只有这边三个保姆和老两口吃。李太送完莹莹又没有回来。丽芳蒸了一条鱼,做了个红烧豆腐,又炒了青菜,还做了一个肉沫水蒸蛋,一一用饭盒装了,让玉娟和春玲先吃饭,自己提着去了老宅。丽芳在院子外面按门铃,李老爷子来接了饭菜进去时,对丽芳说:“小王,也不用麻烦你每天送了。定个时间,到点我们自己过去吃吧。还能走动走动。”丽芳说:“中午十二点,下午五点半。”李老爷子说:“行,以后到点我们过去。”丽芳很真诚的说了一声谢谢。这样确实省事多了。此后那几天,李老爷子夫妇中午和晚上都在这边吃饭。这样老人高兴,几个孩子也高兴。婆媳俩不刻意对话,也没有回避交流。李先生这次出差,第四天后回来的,暂且按下不表。钱小姐那边,君君上学的第一天,管芬送完她上学后回家,把卫生彻底打扫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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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天气好,把每个床上的床单被套都洗过了。到下午,午觉起来,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后来坐在沙发上,看着被风吹动的纱帘影子倒映在光洁的地板上,轻轻晃动着。宽敞的客厅里安静得都有些不真实。管芬突然就觉得有些无聊了。这就是以后自己长期要过的日子吗?管芬认真思考了一下钱小姐上次说的关于去公司帮忙的提议。可又觉得没有多少连贯的时间。如果想去的话,最好是上午去半天。管芬想先去试几天。一是看自己时间上能不能安排得过来。二是看自己去公司到底能不能帮上忙。于是,这一天晚上,等到钱小姐回来的时候,管芬就从卧室里出来,对钱小姐说了自己的想法。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钱小姐刚进屋,把自己和包一起扔在了沙发上,懒洋洋地坐着。听完管芬的话,钱小姐斜靠在沙发上,用手撑着下头说:“过一段时间吧。我这几天可能要去医院住几天。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君君。”管芬大吃一惊问:“你怎么啦?生病了吗?”钱小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我从三号就开始,一直忙着,就想着把工作往前赶一赶,腾出几天时间去医院。”说完,钱小姐的脸转向了阳台外。这个时候的阳台外面并没有什么风景了。只能看见对面楼上零星几点灯火。想了想,管芬说:“钱小姐,你最近胃口好像不太好?”钱小姐说:“没关系,过一阵子就好了。”都是历经人事的女人,自从管芬上户,钱小姐所有的衣服都是管芬在洗的。而且所有的垃圾也是管芬在处理。没有发现她的生理期。而且,从休假回来,就再没见过钱小姐喝酒了。虽然还是晚归,也偶尔会在客厅逗留,但第二天茶几上没有酒杯。管芬心里虽有疑问,但不愿过问雇主隐私。也不愿往深里想。钱小姐虽不说话,但管芬知道她内心有情绪在酝酿。所以,安静地站在茶几边。良久,钱小姐的脸从阳台外转了回来,灯光下,白如纸张的脸上慢慢浮起了一丝恨意:“老董,哼!居然和我玩起了心眼!真是没想到啊。”管芬想了想,小声说:“你一个人去吗?”钱小姐说:“对,一个人去。”管芬说:“总得有人照顾你呀。”钱小姐说:“里面有熟人关照,再请个护工就行了。三五天就回来了。”钱小姐抬起头,对管芬说:“有人问起,就说我出差去了。”管芬心里还有话想说,但一时之间,也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心情。所以,只是回答好。钱小姐说:“明天早上我在家里吃早餐。你去休息吧。”管芬应了。看她的样子,还不准备回房,管芬走过去,关上了阳台上的窗户。又把客厅和阳台相通的玻璃门也关上了。回了自己房间。夜风沁凉啊。第二天一早,管芬特意煲了牛肉粥、又做了煎饺和清炒的蔬菜,和君君一起吃过早餐后,给钱小姐发了个信息说粥和煎饺都温在锅里,然后就送君君上学去了。回来的时候,钱小姐正在吃早餐。管芬见到平时很爱吃肉食的钱小姐,骨碟里放着一只咬了一小口的煎饺。还有一些从粥里挑出来的牛肉粒。在骨碟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一包用纸巾包着的东西。管芬见她皱着眉头小口喝着粥,走近了说:“钱小姐, 如果你不想喝粥,我再重新给你做一点别的吧?”钱小姐说:“不用了。我随便吃一点就行了。”管芬说:“要不这样,我今天中午给你送午饭去公司吧?做两样清淡些的蔬菜。”钱小姐索性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一会去医院。”管芬这才发现她今天没有穿裙子和职业装,而是一套黑色丝绒质地的修身运动装。上衣是带着帽子的套头衫,下面是脚踝处有松紧带的长裤。一头长发用皮筋绑在脑后。其实,屋里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管芬有些关心和叮嘱想说,但钱小姐不说,管芬也就无法开口。管芬默默的去了君君的房间收拾卫生。路过沙发那边,看到上面放着一只大包。里面应该是要带去医院的东西吧。管芬唯有把活干得更好,照顾君君更用心。管芬刷君君房间马桶的时候,听到钱小姐在走廊上叫自己。管芬出来问什么事?钱小姐说:“这几天尽量不要和君君去我爸妈那边。照顾好孩子,有事给我打电话。”管芬终于开口道:“钱小姐,需要人照顾,或是想吃什么,就打电话我做了给你送去。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钱小姐嘴角扯出一个笑,回了自己房间。等管芬再次来到客厅的时候,沙发上放着的大包不见了。钱小姐已经出门去了。管芬收拾了早餐的桌子,洗了衣服,便没有什么事情了。下午接了君君回家,两个人一起吃晚饭,又带着君君去练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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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君一直都习惯妈妈的上出晚归,有时候吃早餐的时候能见上一面。更多时候早上她出门的时候钱小姐还没起来,晚上她睡着了,钱小姐还没回来。所以,君君也只是偶尔想起来了,才问一下管芬:“我妈妈今天早上几天出门的?”多数时候,君君是不问的。练完琴回来的路上,君君说:“我哥哥这个时候已经下课了。我给他打个电话。”于是,管芬开车,君君坐在后排和垚垚聊天。管芬听着小兄妹俩聊着这两天吃了什么东西,和同学老师相处的趣事。又被哪一科的老师表扬啦。兄妹俩聊得挺开心的,斯文的君君都咯咯笑了好几次。挂了电话后,管芬很想让君君也打一个电话给钱小姐。但还是忍住了。钱小姐没有交待的事情,少做为妙。管芬熟练的把车停在车库,带着君君朝这一栋的门口走的时候,见到上次停着保时捷的那个车位上空着。在车位上方,不甚明亮的灯光下,能看到白底的牌子上用蓝字写着:临时车位。路过车位的时候,君君靠着管芬,用手指了一下,小声对管芬说:“他还没有回来。”管芬牵起君君的手说:“下次再遇到他,咱们和他打声招呼就走。别再和他聊天了。”那天钱小姐的话君君也是听到的,小姑娘乖巧的点了点头。一直到钱小姐去医院的第二天下午,管芬接了君君放学的路上,小姑娘才问了一句:“阿姨,这两天我妈妈都回来得很晚吗?”管芬笑道:“妈妈这两天有事。没有回来。”管芬终归还是不忍心对君君说假话。说不出她妈妈出差这样的话来。君君说:“那我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吧。”很快,君君就拨通了钱小姐的电话,在安静的车内,母女俩讲起了电话。钱小姐:“君君宝贝,你放学了吗?”君君娇声说:“我已经放学了。阿姨正带着我回家呢。妈妈,你今天回家吃晚饭吗?”钱小姐的声音和平日并无二样,依然是清脆悦耳:“妈妈今天不回去吃了。你和阿姨好好吃吧。”君君的声音低了下去,说道:“那好吧。妈妈你回家吃饭的时候,提前告诉阿姨,让她做你喜欢吃的菜。”钱小姐笑道:“好,到时候妈妈提前告诉阿姨。你在家听阿姨话,好好做作业,知道吗?”君君说:“知道了。那你忙吧。”钱小姐:“嗯,再见。”挂完电话,君君有些失落地说:“妈妈今天肯定又要好晚才回家。”管芬在前面嗯了一声。把车开得又快又稳。管芬原本以为,钱小姐应该会在医院多住几天的。可谁知道,入院后的第四天,她就出院了。而且是直接去了公司,管芬是下午才知道的。那天中午,管芬自己简单的吃了点,就去午睡了。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客厅里有动静,从床上起来去客厅,见到钱小姐提着那只包,正往沙发上放。管芬急了,快步走过去伸手接了一把,说:“钱小姐,你刚出院不能提重东西,应该打电话让我下去接你的。”钱小姐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有些虚弱地说:“没关系。我今天上午还去公司上班了呢。”管芬说:“你吃午饭没有?”钱小姐摇了摇头。管芬说:“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钱小姐靠在沙发上说:“你随便做点吧。我吃完休息一会,还要在家办公。”管芬也不和她多说,去厨房接了直饮水倒在锅里,等水开了,打了两只鸡蛋在碗里,加上一点盐,用筷子搅散了打在锅里。等鸡蛋如棉絮样浮了起来,管芬就盛在了一只大碗里,端去给了钱小姐。钱小姐对吃是真不挑剔,把碗放在茶几上,用调羹边吃鸡蛋,另一只手还在看手机呢。管芬这时候说:“你真的应该多休息几天。”钱小姐对着手机说:“行,你们就按上午说的去做吧。”把这条工作指令发出去后,钱小姐才回头对管芬说:“公司里有事情要急着处理。”管芬听她这么说,不再吱声了。人们总说健康第一,谁都知道健康第一。可处在钱小姐这个高度,不光是考虑自己的健康那么简单了。还得考虑整个公司甚至整个生产链。其些时候,真是身不由已。钱小姐吃完了那碗鸡蛋,连汤都喝完了。然后回了房间。管芬正在收拾碗筷的时候,司机打电话说:“大姐,你来负一楼拿一下东西。”管芬下楼,司机拿了一只大牛皮文件袋交给管芬说:“钱总让我从公司拿回来的。”管芬和钱家这位年轻的司机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仅有的几次多是他送东西过来。所以,管芬接过文件袋,说了声谢谢就准备上楼。司机说:“等一下。”说完,又从后排提下来一袋水果说:“这是钱总的助理买给她的。”管芬也接了。司机一只手还扶着车门,看了管芬两眼说:“我听说钱总今天上午在公司开会的时候,冒了一脸的汗。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可能要好 好照顾一下,劝她休息几天。”虽然他不过三十出头,但管芬知道他已经在钱家多年了。算是钱家的心腹,自然对钱小姐关心。所以,管芬认真的回答:“好,我知道了。谢讚 你啊。”司机这才上车走了。管芬没有把水果放下冰箱。就放在了餐边柜上。然后把文件给钱小姐放进了书房。看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管芬回房躺了一会。午睡起来,钱小姐也正从房间出来,对管芬说:“我刚和睡着了,出了一身汗,怎么回事啊?”管芬虽然学过月嫂课程,但没有实际经验。也不敢乱说呀。便回答:“可能是身体太虚弱了吧?依我说,你还是再去医院住两天。”钱小姐的脸色由疑问,转而冷了冷说:“哪有时间再去住院啊。”说完,就打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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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芬听她说这句话中气还挺足的。便去了她的房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床单被套,又去卫生间,拿起脏衣篓里的睡衣一摸,还真是汗濡濡的。管芬拿到西边的阳台上,给她手洗了晾上了。那天知道钱小姐去医院后,管芬买了些骨头和鸡、鱼之类的菜放在冰箱里。就准备等她回来了给她熬汤喝的。只不过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管芬拿了半只鸡出来煲汤。晚饭的菜准备好后,管芬便去接君君了。君君得知妈妈今天在家里,挺高兴的。一路上话也多了起来。和管芬说起了旁边座位上一个女同学的事情。管芬边听边笑着说:“你可以等一会回家了讲,我和你妈妈一起听。”君君活泼地说:“我现在讲遍,一会再讲一遍。”管芬也心情极好地说:“那好吧。这样我就可以听两遍了。哈哈哈。”君君说:“就是的呀。”她的声音像黄鹂一样婉转清脆。吃饭的时候,钱小姐对管芬说:“小管,我查清楚了,上次我们在车库遇到的那个人,他们家是开注塑厂的。”管芬有些吃惊的啊了一声说:“你查他啦?”君君说:“他的车不在那里了。”管芬一时觉得君君这孩子有点好笑,光盯着那辆车和车位了。钱小姐说:“也不算查吧。因为我们已经连续几次遇到他了,我觉得挺巧的,所以找人问了问。”管芬说:“也是,他还敢上前找你要联系方式。也知道了咱们住哪栋楼,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钱小姐说:“我怀疑她调查过我们公司。”管芬盯着钱小姐问:“为什么?”钱小姐说:“他们家开的是医用实验器材注塑厂。和我们的业务也算沾了一点边。”君君吃完一只鸡腿,把骨头放在碟子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妈妈,嘴唇上还沾着油,问道:“什么叫沾了一点边?”管芬忙拿了纸巾给她擦。钱小姐看了女儿一眼说:“就是有可能做生意。但不是直接和我们。”君君哦了一声,继续吃饭。管芬说:“那这么说来,没有什么隐患了。”钱小姐嗯了一声,继续吃饭。管芬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可是很奇怪,他的车停在临时车位上。”也算是帮君君解答一下疑问。钱小姐喝下一口汤,淡定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也许他当时买的车位不够用,就只能停在临时车位上。我当时也只买了两个车位,司机开车过来也只能停在临时车位上。”管芬“哦”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心里居然有一点失落。管芬心底有一个瑰丽的梦。盼着钱小姐有一次美丽的邂逅和甜蜜的爱情。那位遛狗的男士,一看就很有品位。本以为他和钱小姐之间,能有所发展。听钱小姐这么说难道对方只是想做生意?可是也不像呀。他看向君君的眼神那么热情,看向钱小姐的眼神里,是有欣赏的。管芬看得明明白白。看着钱小姐平静而苍白的脸色,管芬按下心底的那点失望,带着新的希望说道:“钱小姐,你多喝点汤吧。”话一出口,朝钱小姐看去,才发现她的额头上又出汗了。十月的傍晚,20多一点的温度,不至于流汗呀。钱小姐也发现了,把自己的碗交给管芬盛汤后,取了纸巾擦着汗。看着虚弱的管小姐,想起司机的话,管芬说:“钱小姐,你明天在家里休息吗?我给你煲汤喝。”钱小姐说:“已经休息一下午啦。明天事情多丰呢。”说完,看了一眼君君。管芬便不再多言。饭后,管芬切了水果给母女俩吃,自己去洗碗。今天君君不用去钢琴课,吃完水果,管芬陪君君做作业。钱小姐又去了书房办公。这天晚上,管芬九点多出来晾衣服,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一直到晚上十点多,走廊上才响起关门声和脚步声。听着脚声步消失在走廊里,管芬心底对钱小姐升起一股敬佩之情。她就像一朵铿锵玫瑰,风雨越大,开得越艳。第二天早上,钱小姐吃早餐的时候,对刚送完君君回来的管芬说:“你今天中午给我送饭去公司吧。”管芬便去厨房,把猪筒骨拿出来先用凉水焯了,大火烧开煲上。再去打扫卫生。管芬煲好了筒骨汤,又清蒸了石斑鱼,炒了青菜,还装了些米饭给钱小姐送去公司。到公司已经十一点半了。钱小姐的那位美女助理迎了上来说:“姐,你给钱总送饭来啦?”管芬说是的。美女说:“走吧,先去她办公室等一会。她正在会客呢。”说着就开了钱小姐办公室的门,管芬在里面等着。钱小姐的办公室很大。一个大办公桌,一套沙发和茶几,和几个大大的文件柜。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办公室肯定每天有人打扫的,但经过一上午的忙碌,又有点乱了。管芬边等钱小姐,边顺手收拾归置一下。一直等到十二点半,公司里的有些人都已经吃完饭回了公司。钱小姐才回了公办室。洗了手吃饭的时候,对管芬说:“怎么给我带一整条鱼来呀?我吃不了这么多,留一半你吃呀。”管芬说:“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吧。吃不完我带回去。”钱小姐把鱼从中间折断,放了一半在饭盒的盖子上说:“一会你把这半条带回去吃吧。”吃饭的时候,仍然不停的有电话打进来。有些钱小姐接了,有些她没有接,任电话响着。响得太久了,她直接把电话挂了。大家好!我是简衣素食行江湖,本人所有文章都是个人头条原创,只为记录生活。转载请注明出处!其他平台看到的均为抄袭搬运。必将追责到底!更多精彩请关注今日头条简衣素食行江湖!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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