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子在学校被同学打了耳光怎么办打,受伤,破相,怎么维护自己权益?

第1章 领人
A市国际机场,林景墨刚下飞机,助理莫南提着半米高的泰迪熊,恭敬地走在他的后面,“林总,是先回家还是去公司?”
林景墨刚打开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立即拨了进来,他轻挑了一下眉头,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我这里是城东警察局,你是顾然之的家属吗?我们想请你能过来一下。”电话那端那来的声音让林景墨的眉头都拧了起来,他这才出差几天?
“好,我马上过来!”林景墨加快了脚步,挂掉了电话,直接从莫南手上接过车匙,留下莫南愣在原地。
警察局里,顾然之低头看着鞋尖,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
林景墨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旁边的二个男人,脸色一沉。
他坐了下来,双腿交叉摆放着,英俊的五官,棱角分明,深遂的眸子透着让人看不清意味,单单那气场已经在告诉你,这男人不是好惹的,“警察同志,顾然之她这是出什么事了?”
顾然之咬了一下嘴唇,转头看了一下林景墨,心想这次完蛋了,他不是出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事情是这样子的,这两位先生因为她打架,赔偿问题已经私下协商好了,但这学生跟老师为了一个女同学打架,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是不好的。毕竟还是学生,过早恋爱对她学业也有影响,所以希望家长可以监督一下。”这位警察大叔看着顾然之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已经是看到了一个即将坠落的少女,很是痛心。
听警察大叔说完,林景墨转头看了一下顾然之。一直站在旁边的男子这下子不服了,“我跟然之不是早恋,我……”
沈浩还想说些什么,被顾然之扯了一下衣角,示意他还是少说两句。
林景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人物,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圆滑地说了几句以后,将顾然之领走,毕竟她也没有犯什么事。
顾然之知道林景墨生气了,可是还不忘交待两声:“沈浩、肖老师,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对不起,同时谢谢你们的好意。”
说完,顾然之赶紧追了出去。
正值阳春三月,天气仍然有些寒冷,下起了毛毛细雨,顾然之迎面感到一阵寒意,微微抖了一下。
林景墨坐在车上,看着她抱着双手的样子,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人,还不知道穿厚一点吗?有这么缺钱吗?
顾然之坐上副驾座,系好安全带,拿出自己的招牌微笑,“九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要过两天才回来的吗?”
顾然之还想要解释,可是看到林景墨一言不发,她乖乖地闭上了嘴。生气了,这绝对是生气了,九哥生气的时候,不说话的样子最恐怖了。
车子驶进御景苑,一路上,林景墨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顾然之觉得车内的气温比外面还冷。
她侧头看了看他,冷嗖嗖的,仿佛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天理不容的坏事。
临下车的时候,顾然之发现后座有一个泰迪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自己走过去打开车门抱了出来,“九哥,这是你送我的吗?好漂亮啊!”
林景墨还是没有说话,顾然之抱着泰迪熊走进电梯,忍不住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九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景墨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她一副可怜楚楚,好像被人抛弃了一样的表情看着他,“顾然之,你出息了啊,年纪轻轻就学人早恋?”说完,伸手按一下,门便自动开了。
顾然之紧跟在后面,将泰迪熊放到一边,“九哥,我没有早恋,我今年都20岁了,就算是领结婚证那也是够年龄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林景墨心里更窝火,“你意思是不是想嫁人了啊?暗示我提早给你准备嫁妆是不是?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然之低下头,手指有些不安地扣在一起,等着教训。
“你看看你,整得跟个小太妹似的?这头发谁让你染成这颜色的?这牛仔裤好好的怎么就剪个洞出来?还有,这耳朵怎么回事?”林景墨越说越怒啊,都反天不成?}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已完结】一她们说,宋岐是姑苏吴郡军阀孙氏主帐下的大将军,战场上勇猛凶悍,随孙家大郎孙泽川破匈奴城无数。她们说,少年郎君男生女貌,昳丽至极,被人私底下称为玉面将军,所到之处皆被女子围堵,可宋岐不耐烦,用匕首在脸上划破一刀。伤痕从左上额角越过鼻梁,差点碰到唇上,当时血流满面非常骇人,而他连眉头都不曾皱过。她们说,宋岐弃之不疗留了疤痕,如同美玉有暇,可惜了……最近参加闺阁姐妹的宴会时总能听到宋岐这个名,她们说的我都知道,因为我见过他,的确如她们所说的那般,英勇无比,俊美无双。至于那张破相的脸,有什么可惜,我爱慕他,不管她们如何评价,在我心中他依然风采如旧。可是我的爱慕只能放在心里,都城里高高在上的皇室与士族最看不起寒门,他们认为孙氏等人无礼粗俗,有辱斯文。我呀,我便是士族庾氏嫡次女,按道理,是一生都不可能与宋岐有交集的高门贵女。可偏偏有了交集,两年前和母亲南下省亲的路上遇到强盗,正巧碰到宋岐的军队经过,是宋岐救下差点被强盗拖走的我。那日彩霞满天,以为一生都不可能与宋岐有交集的我,与宋岐有了第一次交集,那时的他还是一张完美容颜。贴身侍女采薇偷偷问我:「小姐,您喜欢宋将军什么呀?」「我喜欢…我也不知道……」喜欢他什么?真的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忘不掉,马背上的飒爽英姿,拉住我手腕时的轻柔力度。「啊?」采薇瞪大眼:「那…这是喜欢吗?」是喜欢吗?宋岐黝黑双眼看着我时,我的心如小鹿般乱撞,这应该是心动吧?是喜欢吧?及笄那年,洛阳沦陷,司马皇室与众多士族南迁定都建康,琅琊王氏,崔氏等众多高门与当地的士族展开了权力的拉锯。鹬蚌相争,军阀孙氏不声不响地趁乱壮大势力,凭着地利养出雄狮五十万扼住建康息道,掌控了乱世之中的实权。士族又惊又怒,可面对若有似无围着建康的孙氏铁骑,所有人只能噤声。父亲想以姻亲拉拢姑苏霸主孙氏,就像几年前用嫡姐的姻缘拉拢司马皇室那样。可孙氏三个嫡出郎君除却大郎皆已成婚,而孙泽川已有未婚妻,乃是比庾氏更早反应过来的琅琊王氏嫡女。父亲拉不下颜面让庾氏女为妾,更不屑与庶子结亲,便在孙氏为主位的宴会上,以救命之恩为由把我嫁给孙氏麾下猛将,轻骑将军,宋岐。这日又是霞满天,以为一生都不可能与宋岐有交集的我,与宋岐有了第二次交集,这时的他已是半残相面。屋外,母亲向我解释:「没有询问过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对,可如今的局面需要婚姻维系,姵姵呀,我们贵女的命运就是如此。」不想让父母知道我在意宋岐,回应道:「母亲,我知道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母亲制造机会让宋岐和我独处,他陪我从长廊这头走到长廊那头,当我鼓起勇气准备说话时,他的下属匆匆赶来汇报事务。我是高门贵女,从小受最好的礼仪教育,纵使我再不舍也得笑得从容:「将军去忙吧,我待会自行回厅里。」宋岐望着我,又是那样的眼神,坦坦荡荡,清清明明,他点点头,转身随下属一起离去。采薇跟上来,望了望远处:「小姐,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呀,我在旁边看的都急死了。」「突然成了未婚夫妻,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他也是吧。」「好开心,小姐终于如愿以偿了!」命运如此神奇,我竟然成了宋岐名正言顺的妻,这便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吗?二宋岐在建康城置办房产迎我入门,我心甘情愿的接受政治联姻,满心欢喜的做宋庾氏。可新婚第二日他便出征了,半年之后才归,代替孙泽川入建康勤君,只逗留了一日,隔天又匆匆回归姑苏,成婚一年,我只见过宋岐两次。「夫人,郎主今日怕是不会回来了。」采薇一脸不高兴,我知道,她在为我鸣不平。以前只道他待人冷淡,可没想到竟冷淡至此,今日宋岐就在建康城里,可他不归家也不托人传话,这是置我于何地呢?「乏了,安置吧。」檀口轻启,心里叹一口气,或许对他而言这里不是他的家吧,至于我,更是可有可无……「是,婢子为夫人宽衣。」收拾完毕,我合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曾想过宋岐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因政治联姻被我搅合了,也曾派人跟踪过他,可压根就没有我想的那回事。他一年到头不是在姑苏为主君分忧,便是在战场上为主君杀敌。三月十五,我照例到安乐寺点平安香,并以宋岐的名义添了五两香油钱。采薇嘀咕:「郎主如此怠慢夫人,夫人为何每逢初一十五都来安乐寺为郎主祈福?还以郎主的名义添香油钱结善缘,真不值。」「这添香油钱用的银子还是夫人的陪嫁呢,成婚一年,就没见过郎主给夫人送过来一文半两的。」我没搭话,心里却是惆怅,是啊,我是庾氏贵女,陪嫁养一屋子人绰绰有余,可我要的,只是宋岐一份心意……事了,采薇提议:「婢子听闻安乐寺后院栽种了五树六花,春节时候甚为壮观,夫人何不一览?」我迟疑了一下,微微颔首,于是采薇前去询问宝殿里的比丘。佛门净地不宜打扰,我只带着采薇去往后院,后院甚是清幽,郁郁葱葱,茂林修竹。立于林间小道上,沐浴在绿景的宁静之中,伸手入袖间想要取出帕子擦拭薄汗,却没寻着物件。「夫人,怎么了?」「我的帕子似是掉了。」我面露难色。帕子是贴身之物,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如果叫人拾去恐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士族与军阀的关系如履薄冰,若是有人借机挑事,庾氏怕是会遭牵累,更何况今日我带出来的帕子是母亲所赠,上面绣着我的小名「姵姵」,绝对不能落入外人之手。「婢子沿路找找。」采薇明白此事的严重性,肃着面说:「夫人,您在这里稍等,莫要走远让婢子担心。」「好,我在这里等你,若是真的找不着也罢了,左右只是一块帕子。」「婢子晓得。」即使风和日丽还是有些晒,五百尺外有颗菩提树的树冠尤其茂盛,适合遮阴,于是我抬起脚步慢慢靠近那颗巨大的菩提树。距离菩提树百步外,心里一突,直觉不对劲,又走近几十步,若有似无的压迫感愈发强烈,似乎有只猛兽的目光落在身上,我不由得汗毛竖起,无法再忽视那股威压。犹豫了下,决定离开此地,可当我转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劲风。三当下一惊我险些喊出声来,身后的人用手掌堵住我的嘴巴,扣着我的腰肢,带着我瞬间来到菩提树下,把我紧紧地抵在树干上。「莫叫。」男子低沉的声音带有磁性:「冒犯了…夫人。」我浑身颤抖,嘴巴又被堵住,只能用眼睛控诉,惊恐的盯着他,他看了看我的发髻,随后对上我的眼睛。压下心底的慌张,我眼珠转了转打量他一番,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面容雅致,单看容貌颇有浊世翩翩贵公子的气质,高不可攀。但此时他双颊染上了绯红之色,额角上落下几颗冷汗,看样子,是生病了?确认我不会喊叫后,他拿开覆在我嘴巴上的手掌,我赶紧求饶:「我不问阁下是谁,还请放过小女子。」他慢慢摇头,杜绝了我的祈求:「我身中淫毒,需与女子阴阳交合化之,这时候放开你,我会走火入魔,到时候别说是毁了你的清白,还会丧失理性沦为杀戮狂魔。」「今日我夺你身子,来日我许你名分。」「不……」我非待字闺中的无知少女,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使出所有力气推搡男子,可力量悬殊,他一只手掌便控制住了我的双腕,悉悉窣窣地脱衣,他拉下我罗裙下的亵裤,随即撩起自己的袍子褪下长裤。昂扬巨物顶在我的小腹上,衣衫不整再加上林间野外,下身的凉意使我羞愤欲绝。「求壮士高抬贵手,放我走吧!」泪盈满眶,我苦苦哀求:「我已成亲,万万不能对不起我夫君。」「晚了,这是你我的命运。」他定定地望着我,单手钳制着我的双手,另一只手扣着我的腰肢,一寸一寸地把胯下的炙热送入我的身体里。我疼得眼冒金星,痛呼出声,眼泪簌簌落下。「卿卿放松些,不然,等下受苦的还是你。」他极尽的挑逗我,舌尖在我身上游走,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脖颈上,从未有过如此体验的我羞愧无比,巨物顶到最深处,我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心中悲极,对压在身上的男子生出怨恨。「卿卿,你好美,这般紧致,是不是在家中不受夫君宠爱?」说完这句,男子的动作更猛烈了,可是我听完这句,犹如一盆冷水浇了全身,委屈涌上来,眼中含泪,心如死灰。几欲昏阙,迷糊之间听到男子说:「冰肌玉骨,肌肤欺霜赛雪,原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卿卿,你眼角含泪,是我此生见过最动人的风景。」后面还有几句,可是我实在太累,神智迷糊,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四惊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寺院里的一处厢房当中,彼时接近黄昏,榻边站着一脸担忧的采薇。「夫人,您醒了!」采薇眼眶泛红,几欲落泪。「采薇?怎么了?」我声音沙哑,脑袋还有几分昏沉沉。「夫人,婢子找不到您的帕子便回林中寻您,路上有位师父把婢子拦住,说是外院的下人在寻婢子,婢子过去后才发现他们喊错人了。」「外院那时候来了人,婢子被耽搁住,好一会儿才回到后院,这时有个小沙弥与婢子说后院洒扫的僧人在林间找到昏迷过去的您,婢子赶过去后见您的衣服都被露水弄湿了,便让花婆子背着您借了间厢房,婢子则拿了换洗的衣服过来为您换上。」「夫人,婢子不该离开您的,您被那些虫子咬得太惨了!」采薇自责道。「寺庙里正好有位大夫陪他妻子前来上香,大夫为您看诊过,说您是夜不能寝,气血亏虚,这才昏倒了。」我脸色煞白,不,根本不是这样的,采薇的一系列事肯定是那个男人的手笔。「采薇,收拾一下,我们回家。」这安乐寺,我是片刻都不想呆了,日后也不会再来。双腿无力,只能靠采薇搀扶行走,回到家中时,护院悄悄与采薇说了句话,采薇震惊万分,把话转给我。「郎主回来了?」我面色苍白,喃喃自语。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我还没有整理好情绪,无法面对背叛了的夫君。「郎主许是知道夫人思念他了呢。」采薇勉强笑着打趣。入了厅堂,我见到坐在主座上的宋岐,他眉眼秾丽,唇不点而赤,就算他不学士族少年往脸上扑粉,也能轻而易举地把建康城里最好看的士族少年比下去。那道横跨半边脸的疤痕似美玉上的裂痕,虽然损了他的几分美貌,却也为他添了份凄美。宋岐面色冷淡,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像哪家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可我知道,这只不过是表象,他是孙氏手中的利刃,是一名英雄,却不是属于我的英雄。「郎主。」我微微俯身,采薇扶着我在他身旁落座。「去哪了?」宋岐抿了口清茶,动作并不符合礼仪标准,但有几分写意洒脱。「妾身到安乐寺上香了。」我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不叫宋岐看出异样。「退下吧。」宋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向我身后的采薇,又嘱咐:「带上门。」采薇看了看我,在我的示意下,回应:「是。」采薇离开后,宋岐客套地寒暄:「夫人近来一切可好?」我心中苦笑,我们的相处模式还不如朋友:「托郎主的福,妾身一切安好。」「嗯。」说完后宋岐便沉默了。「郎主可是有事要与妾身说?」我主动递话题,若非有事,宋岐怎么会在今天回家呢?果然,他看了我一眼:「夫人想念娘家了,三日后,我的扈从会护送你前去吴郡。」庾氏一族自一年前投诚于孙氏,便慢慢地搬入吴郡地界之内,如今已经在吴郡定居,唯有我一人独居于建康城,等同质子。「郎主?」回家?什么意思?「无妨,照做就是。」我品出了意味,建康城不安全了,或许我该感谢孙氏与宋岐,在这个时候不管出于道义还是更深层次的算计愿意把我送到吴郡。「是,妾身多谢郎主体恤。」「夫人客气了,此行匆忙,夫人只要带好重要的物品与细软便好。」「妾身晓得。」我点点头,抓紧袖子,面露不安。宋岐又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今夜便要动身赶往姑苏,夫人可有事要与我说?」「啊啊?并无,郎主,妾身为你备下干粮吧。」我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宋岐没有起疑:「不必,我已准备妥当,夫人今日出门恐是累着了,还是早些歇下为好。」「是,郎主路上小心。」我身形摇晃地站起来向宋岐俯身,被他不着痕迹地按住在座位上。「无需相送。」语落完毕,宋岐不等我应声就起身抚平衣摆上的皱褶,顶着头上夜色大步离去。五按照宋岐的吩咐,我开始准备往返吴郡的事宜,期间,丹阳公主曾派人邀请我到公主府上赴宴,被我婉言回拒。我知道我被天家盯上了,于是愈发低调,勒令府中仆人皆不得乱咀嚼舌根,若有犯者一律发卖。府上物件多数是我的陪嫁,未免惹人注目,我让采薇临时置办了不少时兴花样的绫罗绸缎,还捎带上一些珍贵的首饰与物品摆设当作掩饰。前几天,我托友人加急办理出城文书证件,友人不负所托,离开前一天将文书送了过来。夜里,我郑重地给老管家下命令,让他在我离开后两周内把宋府的下人全都遣散,府上遗留的物件变卖之后把财帛尽数分给他们,老管家含泪领命。隔天,晴空万里,我带着采薇与一众护送的人马,戴好幂篱,登上香车。早就知道我离开建康不会那般轻易,文书申请要走过官府,即是要过官府,那便逃不过天家的眼线。于是在东城门,我被拦截:「车上可是宋夫人?咱家奉丹阳公主之命,有紧急事请宋夫人到公主府上一叙。」天家终究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这个质子回归吴郡,我抿着唇,思考如何回应。司马皇室纵然式微,但仍然担着正统之名,若是鱼死网破,今日怕是不得出城了,正要挑起车帘与那宦官周旋,已有人先出声。「你算老几,敢拦截我家夫人的马车?家中老人染疾,我家夫人一片孝心着急回家探亲,你这般耽搁我家夫人归家尽孝的大事,可见不把我们宋府放在眼里。」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那宦官面色青白,我认得,说话这人叫于冲,是宋岐留下的扈从,扈从一共有八人,以壮汉于冲为首。于冲一身肌肉虬扎,虎背熊腰,却是个粗中带细的人精,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很是精明,是宋岐跟前第一得用人。「咱家奉命行事,还请宋夫人不要为难咱家。」「要咱家说,出城不必急于一时,路途遥远,可知没有变数呢?」他意有所指,是明晃晃地威胁。「笑话,还不曾听闻长辈生病,小辈寄望于其康复而不必尽孝的?我一介粗人也知道百善孝为先,阁下侍奉贵人,想必不比我缺乏见识。」宦官何时与如此混不吝色的人打过交道?气得鼻子都歪了。我松了口气,不愧是宋岐跟前当差的人,有些话我不方便说出口,底下的人也不够泼辣,于冲倒是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缺。未等宦官想出应对之词,我挑起车帘说:「事出紧急,还望大人见谅,臣妇忧心家中长辈,今日斗胆向公主讨个恩典,全了臣妇一片孝心,待臣妇归建康后,必然亲自到公主府上请罪。」守门的士兵睁一眼闭一眼,核对过文书后放行,车马行驶数里,我挑帘对于冲说:「城门之事,多亏有于侍卫相助。」「夫人言重了,前路崎岖,夫人莫要惊慌,将军既令我等保护夫人,属下定然会确保夫人安全抵达吴郡!」于冲拍着胸脯直言道。从建康至吴郡有四五日的路程,我知道天家必然不会就此罢休,由衷道:「有劳于侍卫。」放下车帘,采薇神神秘秘道:「夫人,郎主这般贴心,看来心里还是有夫人的!」我心中升起一丝涟漪,他心里有我?随即立马否定了想法,他是怕我出事影响孙氏和庾氏结盟吧,仁义罢了。六出城第二日,不意外地遇到伏击,庆幸的是,我昨夜当机立断把队伍分作两队,拖着沉重行囊的马车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奴仆另外绕远路去往吴郡,我和于冲等护卫继续沿着原本的路线行驶。蒙面人出现,人数颇多,于冲神情染上凝重:「保护夫人!」天家远远比宋岐设想的更加丧心病狂,伏击者把车队围堵在树林之中,他们宛若鬼魅般死死缠着我的马车,就像是穷途末路的凶徒,手起刀落收割围着马车的护卫。宋岐留下的扈从也不甘示弱,手上飞快地与伏击者过招,取敌人首级,鲜活的人命一个一个倒下,鲜血溅到车帘上,血腥味在空中弥漫令人作呕。我坐在车里,面色苍白,极力忍耐着作呕的欲望,鲜血渗透车厢的木架凝聚成血滴滴落,正中午的天比夜色还阴沉。强迫自己镇定,拳头握紧到几乎发白,自乱阵脚会正中敌人的下怀,当下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不给于冲他们添加麻烦。没一会,我听到于冲咬牙喝道:「夫人还请速速弃马车作逃!」已经到了最坏的处境吗?听到于冲的叫喊,我毫不犹豫的掀起车帘,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几乎同时,车厢被一个蒙面人从上面强行劈开至两半。那个蒙面人见一计不成,反手就带着剑劈到我的面前,我堪堪躲过,可脚踝一阵刺痛,狼狈地倒在地上。袭击我的人很快被身边的于冲一刀劈死,于冲惊魂未定:「夫人,待会儿您看到机会就马上走!」于冲咬牙,目露决然之色,面对团团重围他毅然放弃防守,招招致命意图在蒙面人之中开出一条血路。一刀下去「扑哧」一声,铁器入肉的声音如此清晰,温热的鲜血洒到我的脸和衣服上,裙摆上晕开了妖异的红花。我浑身发抖,无法与于冲说我崴到了脚,我觉得我好没用。第一次直视死亡,四周横竖倒下无数的尸体,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印证了乱世人命如草芥。前方忽然传来于冲的嘶吼声,我眼睁睁看着于冲背上挨了蒙面人一刀,他吃痛倒地,不知生死,击中于冲的蒙面人转过身,眼神阴冷地盯着我。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我,仿佛死亡在逼近,我与那蒙面人对上眼,浑身打颤。「宋夫人,可真叫我与弟兄们好找呢。」蒙面人语气冰冷,伸手过来抓我,可就在此时,他眼神一凛,一剑东来,蒙面人被一个身形高大的玄衣男子一招逼退至战场的边缘。之后,三个同样身穿玄衣的两男一女从树林里噌噌跳出来,每一个新加入战局的外来者剑法精湛,招招凌厉,以一当十,与剩余的蒙面人展开厮杀。最初出现的玄衣男子一剑刺穿与他缠斗的蒙面人的胸膛,他转过身,大步走至我身边,垂眸看我,开封的宝剑滴滴答答地往地上落下敌人的鲜血。竟是安乐寺里的那人,我心惊胆战,脸色白了又白。「你于某有恩,莫要惊慌。」「……多谢。」我抿了抿唇,目光避开眼前伟岸的男子。他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我,但凡靠近的蒙面人皆被他一剑毙命,其中一个蒙面人见此行目标无望,咬牙高声喊:「撤。」其他蒙面人听到指令,毫不犹豫地丢下与他们缠斗的对手,一个个纷纷钻进树林里,每一个都跑向不同的方向。七「祝大,祝贰,你们去追,不留活口。」男子看着那些蒙面人逃跑的方向,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是!」一男一女连忙追着敌人而去。「祝叁,你留下来检查这些尸体,若敌方有幸存者,格杀勿论,若是己方,能救则救。」「随我走吧。」这句话是对我说的。他以袖子随意擦拭了脸庞,余留一道红色污渍在脸上,像是某些少数民族的面部彩绘。「阁下究竟是谁?」我直直地看着他,他绝非一般人,可他到底是敌是友?可他却将好看的眉毛往上扬了扬,轻飘飘道:「那天,我的姓名已告知你,放心,非你之敌,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提及那天我顿时恼火,还是抿了抿唇,他说的没错,我别无选择,无奈道:「我崴到脚了。」忽然有热气逼近,一抬头,男子放大的俊脸距离我不到一只手掌的距离,他身上的铁锈味很重,压过了汗味:「哪边脚?」「右边……」他捉住我的右足,动作轻柔却迅速地脱掉我的绣鞋与白袜,玉足晶莹剔透,脚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轰!我羞得满面通红,便是宋岐都不曾碰过我的双足……他抬眼看了看我,又垂下眉眼,循着脚踝骨骼摸索,终于在碰到一处的时候我痛呼出声,知晓症结后,他说了句:「得罪了。」不等我反应,他便下重手给我正了骨骼,疼得我直抽气,但好歹忍着没哭鼻子。他又是一个挑眉:「这倒让我刮目相看了,原本以为如你这样的贵女是吃不得半点苦的。」我没搭话,沉默一会他又说:「既然不是一个爱哭的,安乐寺那天你不停哭泣,怕是恨死我了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气的想抽回脚,却被他捏住:「莫要乱动。」他俯身,一手扶着我的背脊,一手越过我的膝盖窝,轻轻松松地把我抱起来,我惶恐,这般亲密的肢体接触让我非常不自在。他与我做过天底下最亲密的事情,可是他与我只是陌生人罢了,每多一分的牵绊,便是我对宋岐加深一分的背叛。可是当下我需要他的帮助,艰涩道:「阁下这般助我,恐会惹祸上身。」「红颜祸水,欣然受之!」他停下脚步,侧过头,满含恶趣味地调笑道。我被气得圆瞪怒目,骂了声:「登徒子,你……」「贵女的字典里面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词汇吧?而且,既担了这声登徒子,若不付诸于行动,岂非大亏?」「你…不许你轻薄我。」我红着眼眶说。「……迟了。」这句话承载着犹如实质的重量,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心房,是呀,已经迟了。我心生茫然,婚后与人私通,要怎么和夫君坦白?虽然当朝民风开放,不少夫妻经营着貌合神离的婚姻,私生活却糜烂,但这绝对不该是我和宋岐。「我知你欲前往吴郡,我亦然,可送你一程,我需在两日内抵达吴郡,你便多担着吧。」「有劳了。」这男人怕是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不然怎知我要去吴郡?目前,至少他不会危及我的性命,先姑且这样吧。八他抱着我走了一程,看到前面树上拴着几匹马,嘴里发出音律独特的口哨声,其中一匹棕色毛发的神骏闻声挺直了脖子欢快地朝他飞奔而来。「可曾骑过马?」他问我,随后又道: 「这是栗子。」「幼时,阿兄他们曾经偷偷带我到马场玩过几次。」后来东窗事发,父亲暴跳如雷,还是长姐当了说客才把我们兄妹几人从祠堂捞出来,想起长姐,我心中怅然。男子点点头:「让栗子闻一闻你。」我知道这是为了让马熟悉我的气味,便配合地抬起手放在栗子的鼻子前面,栗子认真地嗅了嗅,从喉咙里吐出咕噜噜的声音,尾巴甩了一圈。「栗子不排斥你,真奇特,栗子高傲,从未亲近我之外的人,来,上马。」男子扶着我上了马鞍,自己再翻身上马,稳稳地把我圈在他的怀抱之中。雄性气味扑鼻而来,参杂了血的铁锈味道,我身体僵硬,不适地挪了挪身子,然而共乘一骑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脚疼?」冷不丁地被问了一句,我被吓得往后仰,撞到了身后男子硬如磐石的胸膛。「不疼的。」我小声说道,两只软绵绵的手掌握着缰绳的下方。「抓紧。」他吩咐一句,夹紧双腿,甩了甩缰绳。栗子奔跑起来如同风驰电掣,速度惊人,我不曾骑过这么快的马,强劲的力道使我惯性地摔到后面男子的胸膛上。他的胸膛太厚实,太强壮,太令人有安全感,我心生罪恶感,不愿意靠在他的怀里,扭动着身子试图找个另外的姿势。男子突然呵斥:「不要乱动!」被他吼了一声后,我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抱,不再挣扎,默默无言至夜色降临。男子找了块空地,掏出干粮递了些给我,夜深露寒我有些冷,可未免招眼不能生火,衣服沾了血腥味,男子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了些药粉在各自的身上,解释道:「掩盖气味。」他看了看周围,择了一颗老树让我靠在树边歇息,生存条件恶劣,我明白当下的处境由不得挑剔,努力适应野外的生活。「睡觉,我来守夜。」他抱着剑,靠在树干的另一边。「你不睡吗?」我真诚的望着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道:「睡吧,我若困了便唤你。」默了默,我轻声道了句「谢谢」,阖眼睡去。再睁眼时破晓刚出,点点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冠洒落在树林间,我扶着树干站起,全身重量压在左脚上,起身的动静惊醒了假寐的男人,他也站起身。男子眼神清明,绕过我时冷冷搁下一句:「启程。」我一愣,怎么了,心情不好,我惹着他了?余下的路途安静得诡异,除非必要,他与我再无多一句交谈。九第三日旭阳升起,又行了几里路,一座高耸的城池出现在我面前,城门上挂着吴郡城的牌匾。城门外他放下我,找了根粗枝给我充当拐杖,又解下腰间的一块腰牌交给我:「拿着给守门的兵士看,他们会帮予你帮助。」腰牌上刻着一个「孙」字,短短的一句话与信物令我心中一跳,此人是孙家人?咬着下唇,望着重新跃上马背的人郑重地俯身作礼。「庾氏梓琳,多谢郎君救命之恩,梓琳不才,若是郎君不嫌弃,此后你…你若有用得着梓琳的地方,尽管差遣书信至庾府上,以兰花笺为信,梓琳必然倾力相助。」男子垂眸与我对视,高高坐在马上,眉目冷峻,鸦黑色的睫毛覆盖在漆黑的双眸上,他的一身玄色衣衫损坏多处也不减风华,气质如同松柏翠竹,天生透着一股矜贵。「兰花?」他的语气透着一股兴味:「还以为,你会选择睡莲。」「何出此言?」他轻笑一声:「无,一命抵一命,你无需忧虑我会以此挟恩图报。」顿了顿,他又说:「去吧,再晚些城门口人会多起来,想来城里许多人会对庾氏贵女当下的仪表形态感兴趣。」说完,他取出一块黑色的铁物,熟练地丢向城门的某一处,「咚」的一声,城墙上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他则夹着马腹驱使栗子绕着城墙往右侧走去,一骑绝尘。我被接回庾府,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养伤,母亲便来访:「姵姵!你受苦了!」母亲屏退下人,细细观察我的气色,非常高兴,我鼻头一酸,哽咽道:「母亲,不孝女庾梓琳未能承欢膝下,让您忧心了!」母亲摇头握着我的手,坐到床榻上:「傻孩子,快与娘亲说,这一年来你在建康可还好,宋将军如何待你?」我自是挑拣着好的说,温存了一会儿,母亲犹豫地开口问:「姵姵,你在建康的时候可有见过你…阿姐?」我抿唇,摇头:「听说,东宫甚是敬爱于她。」「那便好,那便好……」母亲喃喃自语,松了一口气却也难掩怅然。我亦心中戚戚,长姐是昔年洛阳城中最富盛名的世家贵女之一,她少有姝色,人称令仪淑美,被聘为当时的琅琊王世子妃,便是如今的东宫太子妃。当年十里红妆,阿姐嫁衣如火,回眸一笑美得惊心动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曾忘记那日的盛景。婚后阿姐与太子琴瑟和鸣,太子不曾纳二美,是从洛阳到建康众所周知的神仙眷侣。若非孙氏神勇,庾氏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外戚,可王氏率先倒戈向孙氏,司马氏失去了最强依仗,庾氏孤掌难鸣,又因与太子是姻亲,在朝堂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遂生出决然。还记得两年前,父亲母亲曾经出面相劝阿姐与太子和离。阿姐拒之,父亲怒而把阿姐逐出家门,并郑重地在府邸门前挂了一周的榜文,说庾氏梓珺是外嫁之女,不是庾氏之人,轰动了整个建康城。后来,我与宋岐定亲的消息在城里传开,明眼人都看出了庾家的政治站位,知晓阿姐被放弃了。所有人都在等着阿姐被太子休弃,可过了许久,阿姐还是安安然然地当着太子妃。并有传言,太子私下赴友人宴会的时候被问及他会如何处置庾氏,太子坦然道:「昔年结发为契,自是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世一双人矣。」他不仅没有休弃阿姐,还又一次强调他当年永不纳妾的承诺。那时候的我,不懂,如今我还是不懂,却羡慕阿姐与太子之间深厚的感情。十其实我骗了母亲,庾氏搬离建康城后,我曾经私下和阿姐见过一面。那天阿姐穿着一身粉蓝色的襦裙,眉眼温婉,比起当年庾氏梓珺处处锋芒毕露,誓要与王氏争个高下低就的跃跃欲试,她似洗尽铅华,被岁月温柔,磨平了所有菱角。我当下不解,问她为何如此择选?阿姐神情坚定,眉头舒展,扬唇一笑:「阿郎不负我,我亦不负他。」那日我们聊了许久,都是儿时琐碎的回忆,阿姐笑着说:「还记得妹妹出生的时候,全身皱巴巴的,哭声细到仿佛下一瞬间便要断气。」「母亲衣不解带照顾你,就连父亲在房间里都不敢大声喘一口气,终于过了周岁,你的身体慢慢壮实起来,那时候逢人就笑,可好玩了,所有上门做客的夫人都爱逗你,可你始终最喜欢找母亲,最喜欢依偎在亲娘的怀抱。」「你那般娇贵,便是后来母亲又生了三妹,仍然一直把次女的你当作眼珠子一样爱护,我身为长姐,既要忧心婴孩时候体弱的二妹,又要应付动不动就哭闹的小霸王三妹,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少时记忆从阿姐口中娓娓道来,阿姐如数家珍,一双明眸亮得惊人,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洛阳城明媚骄傲的庾氏梓珺。我却红了眼,阿姐笑了,取笑我还是长不大的孩子,挥别之际,阿姐温柔地说:「姵姵,须知身在情长在,此后水远山遥,阿姐只愿你这一生为你自己而活。」那是最后一次见到阿姐,同处建康,阿姐居于深宫内,我居于深宫外,我们被一道宫墙隔着,阿姐又有意躲我,后来便再也没有碰过面。血脉相连的姐妹站到了对立面,仿佛老死不相往来。关于阿姐的回忆全然冻结于诀别时候的那句「为你自己而活」,回府后我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始终不得解开。因着伤势,我在家中养伤,没有第一时间到吴郡公府拜见吴郡公夫人。在家养伤的两周,仿佛又回到当姑娘时候的无忧无虑,严父慈母,兄长疼惜,弟弟敬爱,连当初最闹腾的小妹见到我全然只有惊喜,很是黏人。只是少了当初为我们遮风挡雨的长姐。与我分作两队的车队也回到吴郡,采薇继续在我身边伺候,与之前相好的小姐妹混开后,把打听来的消息捡着有趣的说与我解闷。「吴郡公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位夫人孙祝氏,听闻他们少年结发,一路相互扶持,是吴郡都城恩爱的楷模。」「郎主在城内有副宅子,与庾府隔着一条街,听闻那宅子从未真正启用,郎主每每在城中过夜都住在吴郡公府。」「吴郡公世子风华绝代,貌比潘安,但众人慑于他威严,无人敢效仿掷果盈车。」我笑着摇头,接受采薇的好意:「今早复诊,大夫言道我明日便可下床行走,待我央求母亲,我们到吴郡公府拜见郡公夫人以尽礼数吧。」十一吴郡都城繁华,尤胜建康,我挑起车帘,见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之态,几乎看不出乱世的阴影,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直到现在,建康城中仍然有不少士族瞧不起寒门出身的孙氏,背地里称呼他们为泥腿子。士族只是慑于孙氏雄师,才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他们打从心底鄙夷寒门,甚至隐隐排挤投诚于孙氏的几个名门世家。庾氏便是首当其冲,未免难看而毅然选择搬离建康城的一个范例,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太子妃的名声在建康城士族当中提升到了一个极点,因为她没有随家族站队孙氏。可是他们是否考虑过,为何孙氏能在乱世养出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养兵需要粮草,武器,战马,更需要贤臣良将,孙氏如果真的只不过是一群没有文化的泥腿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效忠于他们?这些浅白的问题也许士族只是不敢深究,怕丢了他们的优越感吧。吴郡公夫人孙祝氏是一个性情温婉的女子,她保养得宜,脸似银盘,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好孩子,回来了。」孙祝氏握着我的手,语气温和,目光怜惜。礼仪上来说,孙祝氏是我半个婆婆,宋岐虽然没有被孙有林正式收为义子,但他在吴郡公府的待遇与吴郡公的三个公子几乎无差。「让郡公夫人担心了。」我展颜一笑,孙祝氏自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后来我发现孙祝氏好像是真的喜欢我,竟然邀我住她府上。「你已嫁宋岐,久居娘家恐生闲言碎语,老二和老二媳妇随他们夫君在外行军,偌大的吴郡公府后院时常只剩下我一人。」「很多夫人嫉妒我,羡慕吴郡公府后院清净,可夫君繁忙,三个儿子羽翼已丰,不再承欢膝下,我的寂寞又有谁懂呢?」我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回拒,却找不到适当的理由,吴郡公府本就是宋岐在吴郡的家,孙祝氏是他未拜祭天地的义母,她的提议实在挑不出毛病。孙祝氏继续说:「以前接过几个外甥女进来以解寂寞,但小女孩气性欠缺,被吴郡公府的繁华富贵迷晕了眼。」「一个娘家庶弟的女儿试图给我夫君下药以博未来的荣华富贵,真是把我恶心坏了,便歇了让表小姐作陪的心思。」「可是我呀就是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一个抿茶的动作都似画一样,你坐在那自成风景,当真称得上贵女。」可能是看我犹豫,她又解释:「且放宽心,我不耐烦昏定晨省那套,也不会给你立规矩,只是府上空寂想添个说话的人罢了。」「郡公夫人折煞妾身了,本就是妾身不懂事,嫁为人妇之后还在家中叨扰父母,轻慢于夫人。」孙祝氏都这般说了,我自是要顺水推舟答应:「郡公夫人慈爱夫君,妾身代替夫君尽孝是本分,夫人既然不嫌弃妾身蠢笨,那妾身便厚颜回去收拾物品,三日后迁居入府。」得了准信,孙祝氏喜上眉梢:「莫说你先前伤了腿,承欢双亲膝下本是纯善至孝,何来轻慢于我?我还要谢谢你愿意搬过来与我个老太婆作伴呢!」「夫人还年轻呢,承蒙夫人不嫌弃,是妾身的福气。」十二吴郡公府的男人都在为逐鹿天下的大事忙里忙外,甚少出现在府上,我开始明白孙祝氏为何会想要接我进府作陪了。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五月,吴郡公府的花园里百花盛开,嫣红姹紫,甚是壮观,孙祝氏邀我在花园里赏花。「从前我不爱花,总觉得饭都吃不饱了还搞这些作甚?可如今呀,饭是吃上了,花也有了,陪我看花的人却总不在身边。」孙祝氏感叹道。「郡公与夫人正当壮年,待诸事落定,来年春夏何愁无人伴佳人赏花?」孙祝氏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没有半点架子,久而久之,我偶尔会揶揄他们夫妻感情深厚。「只怕到时候我已经人老珠黄矣。」这话却是我不能接的了,幸好孙祝氏也未为难。这时一个婢女小跑着过来请安,婢女请示过后便贴近孙祝氏的耳边与她说了句话,孙祝氏面露欢喜:「快,请大郎过来!」她的眉宇间染上喜色,眼睛和嘴上都是笑意:「姵姵,你还未见过大郎吧?」原来是孙氏大郎孙泽川归家了,我摇摇头,看孙祝氏开心的模样,我也为她高兴。这一个月,孙祝氏最常挂在嘴边的便是她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我都听腻了。不是厌烦的腻,而是实在说的太多,都记住了,孙祝氏和天下的母亲一样,喜欢与人分享儿子的优秀。喜咸恶甜,喜食鱼虾,不喜鸡鸭等飞禽,能左右手写字,从不用熏香,唯一养过的宠物是一只猎犬,养了十二年,前年没了。少时聪慧,天生对玩耍不感兴趣,在周围同龄孩子上房揭瓦的时候,他便跟在军师身边苦修兵法。七岁的时候,吴郡公的手下已经汇聚了不少落魄士族食客,他一个一个地请教,那些食客自是无所不应。十三岁的时候,他的才学已经不弱于同龄的士族子弟,善君子六艺,琴棋书画之中唯独「琴」见嫌于他。当然,这一切不为世人所知的事,都是孙祝氏告诉我的。十五年的经营,吴郡公手下高手云集,兵力翻了五倍,是乱世首屈一指的大势力,钳制住司马皇室,孙泽川功不可没,因此他弱冠乃封世子,孙氏上下无人不心服口服。在一个母亲的故事里,孙泽川已经神化,我不由得好奇,被神化的孙氏大郎究竟长什么模样呢?「夫人,大郎和宋将军到了!」闻言,孙祝氏和我都抬头看向了路径的尽头,孙祝氏自是满心喜悦,可我的一双圆目中却充斥着不可置信的震惊。「泽川,你回来了!」孙祝氏激动起身,握着孙泽川的手拍拍他的肩膀,红了眼眶。「好!岐儿也安全回来了,你们都是好儿郎!」「母亲。」孙泽川反握孙祝氏的手,温声安慰。时隔将近两月又见到那个男人,那个伤我救我的登徒子,登徒子竟然是孙氏大朗孙泽川,而此时,我的夫君宋岐就站在他的边上。十三好在宋岐并没有看我,我起身,朝他们问好:「世子,郎主。」我目不斜视只看着宋岐,微笑着,目光隐含关切:「郎主此行可好?」宋岐略微抬眸,微微颔首以示,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清清冷冷,虽然我在笑,可是心冷了一些。转而,宋岐对孙祝氏说:「夫人,内子给郡公夫人添麻烦了,属下谢过郡公夫人照拂。」「这说的是什么话?姵姵美如斯,性情又好,是我委屈了她陪着我个老婆子呢!岐儿,你有个好媳妇呀!」「可曾见乌白头,马生角?儿子见母亲未老矣。」孙泽川笑着奉承了一句。「读过书便油嘴滑舌了。」孙祝氏瞋了孙泽川一眼。「母亲不信,不若问问庾氏?您不信儿子身为男人的判断,同为女子的话您总要信吧。」蓦然被当众点名我脸上的笑容一滞,没有接话,孙祝氏缓解尴尬:「你们呀,一个两个就嘴甜。」「岐儿,你们夫妻俩久别重逢,去温存吧,这次回来可不能再住在外院了,我瞅着大郎隔壁的舒雨阁不错,你和姵姵不妨去看看,若是喜欢,今日就搬过去。」孙泽川隔壁的院落?我蹙眉,直觉不虞。「郡公夫人费心了,舒雨阁很好。」宋岐转向孙泽川道:「主公,属下先退下了。」「去吧,待今夜父亲与二弟三弟归来,我们摆上个家宴。」宋岐默了默,应道:「是。」夜间的家宴能见到吴郡公府的所有成员,房氏的几个郎君都长得极好,二郎沉稳,三郎跳脱,夫人们都是将门虎女,英姿飒爽。散宴后,几位郎君和宋岐随着孙有林到前院书房,我便先回屋休息等待夫君,穿着一身白色寝衣坐在灯下,困意来袭,脑袋如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眼皮子几乎抬不起来。开门声惊扰了我,我蓦然挺直背脊,失神的双眼拔开云雾,回归清明。「郎主。」我唤了一声,轻轻的。「怎么还没睡?」宋岐的语气难得温和。「为郎主送行是妾的职责。」宋岐望了我半晌,喉咙里有些艰涩:「明日我将随家主出征,夫人照顾好郡公夫人…与自己。」「妾身晓得了。」我温顺地点点头。「歇下吧。」他淡淡地说道。我拿了干净的手巾递给宋岐,他接过,洗漱,更衣,吹灭火烛,平躺在床榻外侧,我睡在内侧,这本不符合规矩,但这是宋岐的坚持。我侧躺着面对墙壁,一室寂寥无声,回想起洞房花烛夜,我曾经试图服侍他宽衣洗漱却被他阻止了,他直言不需要我伺候……十四隔天一早,卯时,孙祝氏落泪送别夫君,儿子与儿媳。宋岐安静地跟随在孙有林身旁,正值壮年的孙有林意气风发,他穿着黑色的盔甲看着自己最为得意的长子,沉声道:「此行只许胜,你在,吴郡则在,便是你亡,吴郡也不容许一点闪失,泽川,你明白否?」他选择将谋略最出众的长子孙泽川留下来固守吴郡,这里有他麾下将领的妻儿老小,吴郡不破,军心不散。「儿子待父亲与弟弟们凯旋而归,儿子在,吴郡永不破,儿子亡,吴郡不亡!」他郑重地立下誓言。大队走了,孙泽川和我送孙祝氏回主院,叮嘱下人好生照顾后各自回屋,可顺路,避无可避。「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和我说话了?」孙泽川开口调侃,轻佻而放纵。「世子请自重。」我面如寒霜。「难。」他摇头,点评一句。「素闻世子与我家郎主交好,世子念及与我家郎主的交情,在前往吴郡的路上对臣妇施予援手,臣妇不胜感激……」「我救你仅仅是因为我欠你一条命,无关宋岐。」他冷然说道,令我凝噎。「世子,安乐寺一事传出去于您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风月事件,但于臣妇是万死难辞其咎。」我停了脚步,站在庭前梨花树下。「我说过,迟了。」孙泽川也停下了脚步:「庾梓琳,何不试着相信我?」相信什么?我皱眉。「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念道,震得我浑身神经酥麻错乱。「孙泽川,你疯了!」我目露惊惧,身形摇摇欲坠,像是见鬼了一样。「若不疯,何以将你载种在心头上任你发芽呢?庾梓琳,那日我允你名分之言不假。」「我们来试试看,一颗真心换真心,卿卿可敢应否?」孙泽川看着我,神情认真。我落荒而逃了,没有给他回应,回应什么呢,我与他不可能。逃回舒雨阁我犹觉得不安全,孙泽川的院落就在旁边,他的气息无所不在,重重压迫着我,我被他认真的神色吓到,仿佛有一只恶鬼在朝我伸手,想要带我一起堕落深渊。当天晚上,一只金凤缀叁翎流苏步摇被送入我的房内,翎毛尾部的红宝石每一颗都红如鸽子血。「夫人,这支步摇真好看!」采薇感叹道。而我在看到步摇的时候脸色冷了下来,昔年洛阳城一次宴会上,已经成为太子妃的阿姐头上就插着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步摇。那时候宴会主人还感叹了那只步摇的做工,阿姐笑了笑,并未顺着解释步摇的来历。后来私底下,阿姐与我说那只步摇是仿品,她太喜欢了所以忍不住带出来做客,她说:「真正的步摇翎毛上镶嵌的是三颗旷世红宝石,每一颗色泽饱满,宛若鸽子血。」阿姐说的不假,正品果然美丽,可这不该是我拥有的东西。「采薇,锁入库房里。」「夫人不戴吗?肯定很好看。」「又不出门,何须戴那般贵重的东西?」十五打从那日起我便躲着孙泽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非去陪孙祝氏说话,其他时间根本不出自己的院子。几日后,我却碰到孙泽川在距离我院落最近的那片空地练剑。他赤裸着上半身,身躯强劲有力,肌肉曲线流畅,手中的剑舞出一道银光,挥汗如雨下的俊美容颜染上别样的魅惑。登徒子,他一定是故意的…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满面通红,狼狈逃开。后来的每日,孙泽川打着孙祝氏名号往我房中送礼物,首饰,华服,赏玩,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过了不久后,府里打着开源节流的缘由缩减了小厨房的用度,每日晚膳,我们都聚在孙祝氏的院落里用同一份膳食。我无奈,这又是孙泽川的伎俩?就是为了饭后相处一路的机会?因孙泽川在,奴仆没有靠得太近,我被迫与他同行,被迫给了他想要的独处空间。「府中的湖畔在夏天会开满荷花。」他指着路上经过的湖畔对我说:「昨天我让花匠挖了荷花,改种睡莲。」我的心突突直跳,果然,孙泽川又说:「那里,我准备移植一片兰花。」「母亲与我说,等府里添了孩子,要在这棵树上搭个秋千给孩子们玩耍。」我不明所以,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而且这些家里长家里短的话似乎不适合和一个客人聊。果然,某日我听到一个小丫头悄悄说:「你们不觉得世子和宋夫人像一对小夫妻吗?每日在老夫人处共进晚膳,晚间散步回到自己的院落……」「小声些,仔细你的舌头!」我如遭雷击…这就是孙泽川的手段,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毫不顾虑府中流言蜚语,步步紧逼,强行在我的心头上撬开一个口子。该死,我要死死地捂住缺口,誓要捍卫领土不让他再进一步。两日后,孙泽川在路上快步追上我:「庾梓琳,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孙泽川目光黯然:「罢了,今夜亥时三刻你来我院子的书房,我把你的东西归还予你。」我的心怦怦跳地厉害:「不知世子所言是何物?你我深夜共处一室,恐怕不妥。」「素锦,睡莲,姵姵。」他轻声说道。他轻声念出我的小名,隐含几分令人酥麻的柔情缱绻,其中透露的信息令人心惊。「竖子!」我气息不稳,咬牙切齿低声咒骂。「就当是让我死心吧。」他不以为意地展颜一笑,笑容隐隐苦涩:「你只要赴约即可,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十六晚上,两处院落的下人似乎早早睡死,到处不见人影,我心知这是孙泽川口中的安排,堂堂庾氏贵女如同做贼一般悄悄地潜入一个男子的院落。「你来了。」孙泽川抬眸,神情镇静,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姿势笔直,肃穆宛若苍穹。「请世子信守承诺,把东西归还于我。」我面如寒霜,何等放荡子才会把别人妻子的私密之物私藏这般许久?「庾梓琳,你为什么抗拒我?」他答非所问,单手支撑着下巴,目露疑惑,姿态疏狂。「世子厚爱,臣妇无福消受。」一个自称便隔绝了一切可能性。「君夺臣妻不是世子该背负的名声。」我警告他,也在警告自己。「卿卿是关心我的名声?」孙泽川愉悦地笑了。「奉劝君莫要自作多情,臣妇的郎主是宋岐,待他征战归来臣妇便会与他坦白,无论结果如何,我与你绝无可能。」终于,孙泽川脸上的笑容出现裂缝:「卿卿好狠的心,我不及卿卿矣,然而卿卿可知,我向来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性子,以真心换真心的赌局,我从未打算输。」我皱眉,神经紧绷到极致,什么意思?「我给自己下了药,是安乐寺那天一模一样的药,姵姵,你还不知道这个药的特性与副作用吧?如果不沾染异性气息,这药的淫毒性便不会激发。」「可如果激发了,中毒者必须在一刻内与异性阴阳交合,否则便会得失心疯,沦为杀戮的狂魔,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他死死地盯着我,气定神闲,仿佛胜券在握,势在必得,他渐渐泛红的脸庞印证着他所言不假。「孙泽川,你为什么要这么逼迫我?」我崩溃大哭,哭的极为凄惨,为什么?是男人的劣根性,撬兄弟的墙角来寻求刺激性吗?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莫哭啊,你哭得我心肝疼。」良久,他叹气道:「姵姵,你叫我如何甘心?」我还是哭,能怎么办,他肩负着吴郡百万百姓的性命,我怎能见死不救?可是救了他之后呢?我该怎么办?要么与宋岐坦白,被休或者和离之后去出家,要么,去死。还未等我下决心,孙泽川先投降:「罢了罢了,姵姵,别哭了,有解药,哎,我身负重任,怎会真的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我抬起头泪眼矇眬的看他,只见他从桌上的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吃进嘴里,片刻后,他便恢复了常态。「那日在健康我被司马太子设计,后来躲在安乐寺等下属送解药,没想到等来了你,回府后我调查出你的身份,懊恼不已,但是你的身影一直在我脑中浮现,像是植入骨髓的罂粟,在心头上扎了根。」「我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做不到,回吴郡的路上又碰到你,还救了你,不怕你笑话,第一夜我在假寐时睡着了,梦到你勾引我,与我欢好,你可知你的主动让我有多高兴。」「醒来后一切恢复原样, 你还是冷冰冰的那个你,我不甘心啊,如果宋岐不是我兄弟,如果你不是他的妻,该多好。」「很早我就知道你来府上做客,我一直拖着不愿意回来,就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可是见到你后,见到你与宋岐的互动,我十分吃味。」「我问过宋岐,问他对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他说是责任,姵姵,你知道责任是什么意思吗?无关情爱,只是政治联姻的后续。」「如果不是因为琅琊王氏,你政治联姻的对象应该是我,宋岐在为孙氏承担责任,我想,如果我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呢?是不是可以拥有你?」「后来我算计你,故意勾引你,搅乱你的心神,我就是想看看你是否会选我……」「姵姵,人生那么长,你该为自己活,如果宋岐与你和离,你是否会考虑我?」十七我愣住,被孙泽川的诚意打动,他竟然如此喜欢我,为我这般煞费苦心,可是他有未婚妻,难不成他想悔婚娶我?还是二婚的我?我愣住,被宋岐所说的责任寒了心,我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啊,是托付真心予他的妻啊,在宋岐眼里竟然只是份责任?我愣住,又是那句「为自己活」,什么是为自己活,怎么活,我还是不懂。哭累了,头痛欲裂,我不想费神,一切未知,以后再说吧,没有回答孙泽川的话,起身,在孙泽川的护送下跌跌撞撞回屋。孙氏此番出征并不是很顺利,虽然兵力雄厚,得王氏和庾氏两大士族为首的势力相助,但建康城中以陈群谢氏,清河崔氏与龙亢桓氏为首的士族势力同样不容小窥。更何况司马氏担着正统之名,不少名士侠客听闻朝堂风云,打着为君分忧的名号纷纷入建康勤君,孙氏欲夺天下,所承受的压力不轻。攻城第三日,晋元帝下令赦免牢狱之中还未清除谋反罪名的太子,命他为大元帅,率领城中五万将士抵御城外叛军。太子司马绍犹如天人,不负重托,五万城防军守城令孙有林二十五万大军堵在城外足足一个月整。在孙祝氏院子里,我听到孙泽川说:「父亲不愿意屠城才容忍司马氏与他僵持,我查探了建康粮草仓,存货只够支撑全城人口两个月,最多再一个月司马氏必降。」吴郡为建康通往南方的息道,孙氏握着吴郡,便是截断了建康城物资货源。以北是孙氏为晋朝攻下的前胡人之地,胡人烧杀掠夺,徒留荒夷,城池几乎已成空城,无物资可供给建康。按孙泽川所言,此战应该必胜,可半个月后,庐江郡,新安郡都传来噩耗。各自率领五万大军镇守地方的孙氏二郎与三郎遇伏,尸骨无存,孙有林率军对建康发起攻势,交战期间,城墙上忽然飞出一支流失般的羽箭,势如惊鸿,射穿孙有林的胸膛,箭头上染有剧毒,孙有林陷入昏迷,军心大乱。一时间,孙氏陷入困局,幸亏宋岐迅速掌权安稳军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孙泽川颁发军令,令二郎与三郎的副将暂代领军,传宋岐护送孙有林归吴郡坐镇,而孙泽川则披甲赶赴前线。过了三日,宋岐护送昏迷的孙有林至吴郡,孙祝氏心痛非凡,然她外柔内刚并没有失了分寸,坚持亲自给孙有林侍疾。宋岐初归,只见了孙祝氏一面,便匆匆钻入外院书房捡起吴郡事务,前方战事岌岌可危,宋岐身上染着肃杀与血腥之气,我也无心顾及其他,帮助孙祝氏处理府内事务。忙了整整两天两夜,宋岐才有空至内院一趟,但是他看我的目光很冷:「夫人。」「郎主,找我有事?」我抿唇,轻声应道。宋岐以探测的目光从上至下细细地打量我,我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微微蹙眉。「多日未见,夫人可有事要与我说?」我心中一跳,他冰冷的语气让我不知所措,觉得宋岐可能已经知道我和孙泽川的事,我定了定神,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有。」十八随后便将安乐寺里以及后面再相遇的种种事都坦白于他,最后道:「郎主,不管你如何责罚我,我都没有怨言,是我犯错是我对不起你,可现在是非常时期,请你以大局为重,莫要因我与孙氏庾氏产生间隙。」宋岐还是盯着我,我羞愧的低下头,等待发落等待结果。我想好了也决定了,不管是被休还是和离,我都会离开,什么皇权什么富贵,要它做甚?寻一安逸处,寻一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过普普通通的人生,重新开始。「来人,夫人身体不适,近期莫让她出来招风。」 说完这句宋岐甩袖离开。什么意思?我这是被禁足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给个答案?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宋岐,不过我不急,每日和采薇聊聊天,做做女红,日子过的反倒清闲。采薇每日都趁着领膳的时候打探外边的消息,直到有一天,采薇惊恐地与我说:「夫人,郡公夫人似乎也被软禁了!」这句话的含义太大,我手中的针戳到手指,顿时流出鲜血。傍晚,宋岐来到舒雨阁,他的气质愈发凌厉,隐带杀伐,不复之前的淡然,之前的他像无情无欲的石头,而今他似是出鞘宝剑,还是染了血气的那种。「宋岐,你究竟要做什么?」宋岐从旁边的小案上取来纸笔,疾风劲草般地写了几行字,末了把纸甩在桌子上:「庾氏梓琳,妇德有亏,不配挂我宋氏之名,和离书上签字吧。」我慢悠悠的走至桌前,一目十行草草阅过纸上的内容,随后拿起毛笔,一笔一划认真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连七岁时候的水平都不如。签完字,宋岐收走纸笔,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眼神,自此,夫妻恩断义绝。又过了几日我的软禁解除,想去看看孙祝氏顺便道别,却被宋岐的人拦在院外,转念一想,孙祝氏毕竟是宋岐的义母,宋岐不会对她如何,我就不同了,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准备好行李出了吴郡公府,打算先回家待几日,等战事平息再离开,没想到刚出吴郡公府的范围就被人冲进马车打晕了。再醒来时是在一间普通装饰的屋子,屋子里设备齐全,没有其他人只有我自己,没有被绑,没有被伤害。屋子里窗户紧闭,我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外面守着两个壮汉,吓了一跳,又轻手轻脚的回到榻边,坐下。不知道采薇在哪里,不知道仆从等人如何,被绑架时有没有被人看到?会不会有人来救我?宋岐,如果你知道我被绑架了,你会来吗?良久,外面传来吵闹声,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房门被推开,我抬头望去,喃喃低语:「姐夫?」哦,不能喊姐夫,庾氏已经和阿姐划清了界线,再者现在两军交战,哪有「姐夫」可言?听到我的低语,太子司马元轻笑一声:「不愧是庾氏贵女,好胆量,这个时候了还不慌不乱。」「不知太子殿下请我来此,有何贵干?」「就是叙叙旧罢了。」「还请太子殿下说正事吧,你我之间不必寒暄。」司马元走近几步,缓缓道:「几日前大军捷报连连,孤截下孙泽川的粮草解了建康缺乏粮草的燃眉之急。」「还令孙氏连连折损三名嫡系,以城内皇军五万对城外的三十万大军,固守了城门,又以城外皇军五万,趁孙氏主力在外,联合琅玡王氏谋取吴郡,断了孙氏后路。」「梓琳,你猜猜,孤为何会这般顺利?」我微微皱眉,有不好的预感,故意回应:「因为太子殿下深谋远虑,是大将之才?」「哈哈哈。」司马元看似十分愉悦:「猜错了呢,孤来告诉你,是因为宋岐,他给我放了水。」我心中大惊,什么?这意思是宋岐叛了?不会的,不可能的。十九他继续说:「此局,孤布置数月,孤知梓琳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安乐寺上香,便以红尘消为引,诱孙泽川闯入安乐寺促成你们好事。」「建康城被围之际,孤约了宋岐,告知此事。」听到这,我双手捏拳,咬牙切齿道:「是你……」司马元又是一笑:「对,是孤。」「以你和孙泽川的私情为饵,诱宋岐泄露孙氏军情,设计伏击孙氏二郎与三郎,大大打压孙氏大军士气,令孙有林冲动行事。」「为了与孙泽川谈判,孤以毒留下孙有林性命,引孙泽川亲赴前线,孙氏危矣,许以重利诱庾氏叛变,本以为庾氏作为太子妃娘家必然会积极响应,熟料遭拒。」「呵,你们庾氏真是忠贞啊,就如你,孙泽川那般的纠缠,你都不为所动,孤真是佩服。」我气的身体发抖,冷声道:「太子殿下这般的手段,小女子也是佩服。」「为君者的图谋,梓琳不懂也不必懂,还是琅琊王氏识时务,犹豫不到半天就同意了孤的请求,琅琊王氏贵为天下世家门阀之首,手中可以调动八万私兵,孤将在建康城外的五万皇军悉数交给亲信配合王氏夺下吴郡。」「后来吴郡都城传出消息,宋岐与你已和离,又有消息说宋岐已经把吴郡公夫人软禁起来,宋岐还送出孙氏粮草线的消息,让孤成功派兵截下粮草。」司马元一顿,看向我的眼神变得阴冷:「事情到此,全盘皆变。」「原本死了的孙氏三郎突然出现,领着吴郡五万精兵从前路直面而上,孙氏二郎带着五万大军隐藏在侧,建康城外孤的五万皇军在顷刻间被俘虏。」「而宋岐所提供的粮草已经被分下去以作食用,昨天夜里,城内细作里应外合,夜幕之下建康城门大开,孙泽川堂而皇之地领着将士入城,把所有士族软禁起来,最后亲自率领三千精兵逼宫。」「梓琳,你的夫君宋岐真是好样的,无间道用的好啊,若非他在其中周旋,孙有林,孙氏二郎三郎必死无疑,孙氏更不可能遣送混了迷药的粮草入城,从而不费一兵一卒夺下建康城。」我心中欢喜,这是大局已定了,突然想到阿姐,赶紧询问:「我阿姐和侄儿们呢?殿下可有提前安置他们?」司马元看我的眼神温和了些:「这时候你还能想到梓珺实属难得,放心,他们已离开建康。」我松了口气,又问:「如今大局已定,太子殿下把我请来这里做甚?」「你难道不想知道宋岐心里到底有没有你吗?」「殿下说笑了,我和宋将军已和离,他心中自然是没有我的。」「不不不,你被家族舍弃在建康做质子,原本是去不了吴郡的,是宋岐请求了孙有林,你才得以回去。」「还有,宋岐知道你被孙泽川占有后,虽然表现的无所谓,但是背后的手握成了拳,孤是男人,当然能看懂他的情绪,可是他如此痛快的放你走,孤就不懂了,所以请你来,让孤解了心中疑惑,也让你看个明白。」二十我被司马元的下属从背后绑住双手手腕,被他们拽着出屋子又出院子,朝后山走去。「殿下,他们来了。」司马元看了我一眼,朝众人说:「加快脚步。」后山与另一座山相连着一座木桥,司马元把我带到桥中央,把我的身体和桥的绳索绑在一起,布团塞进我的嘴里,他们则过了桥。宋岐和孙泽川带兵赶到,看到我站在桥中央,都下马奔来。桥这边,司马元的下属举起弓箭高声喊:「此桥只能上一个人,否则这支箭就射出去,射到谁可说不准。」我看到宋岐和孙泽川争先恐后的要上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最后是宋岐踏上桥那头,他急急的走向我,眼里的紧张不是假的。宋岐扯下我嘴里的布团,焦急的问:「梓琳,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摇摇头:「快走,他们要砍断这座桥。」是的,司马元要报仇,利用我诱宋岐或孙泽川之中的一人上桥,砍断绳索,让他们其中一人随我一起掉下去,葬身山林之中。宋岐眼中浮现狠厉,他迅速的解着我身上的绳子,随后拉着我飞快往山头奔去,这时,司马元那边开始砍绳子。「梓琳啊,孤说的没错吧,他心里有你,既然你已知晓答案,便死也瞑目了吧!」司马元说完的瞬间桥体坍塌,可是我和宋岐还有一大段路没有走,身体失去重心极速降落,宋岐手臂用力把我搂在怀中:「抱紧我!」宋岐左手抓着绳索右手搂着我,我们随下坠的绳索撞击到山体上,我并不痛,是宋岐当了肉垫,我听到他的闷哼声。撞击多次,他的手臂松了些,我从他身上滑下来,他赶紧用力又抓住我的手腕:「找找看有没有支撑点。」我四下搜索,抬眼发现他的手在流血,再往上看,他的衣服划破了,因拉住我需要用力,胳膊上鲜血正在往外冒。我急了,心疼了,哽咽道:「将军……」「没事,小伤,他们正在想办法救我们,你撑一撑,坚持住。」山上的确在施救,我感觉到我和宋岐在往上移,孙泽川多次冒出头来看我和宋岐,能听到他在喊话,但是听不清。破损的绳索被山体摩擦的断了几根,单薄的绳子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宋岐的血流太多,我的衣服都染湿了,看到他发白的嘴唇我心痛不已,是我连累了他……「宋将军……」「怎么?累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得救了。」宋岐说的轻巧,可我知道,他快到极限。「将军,梓琳无悔,初心不变亦不灭,望将军,珍重!」霞光万丈的山间,在宋岐的注视下,我微笑着掰开他的手,伴随山风降落。我看到他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看到他张大嘴巴呼唤我,可是我听不见他的声音,耳边只有巨大的风声……我好像有遗憾,一开始没有好好的认识,到最后没有好好的告别。可是又好像没有遗憾,认真的对待了这段感情,刚刚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临死前知道他心里有我。可以了,足够了,释怀了。番外,宋岐。一深冬,白茫茫的雪花从天而降,冻结的江水两岸似银装素裹,一眼望去皆是皑皑白雪,就连那些树木的枝桠都因为堆雪而弯曲了弧度。江水以北,一支裹得严严实实的二十人小队正围着一个火堆取暖。「李甫,你这甜蜜模样又是在想你家娘子和你那胖小子了吧?」一黑脸大汉见同袍盯着火堆傻笑,出口揶揄。被唤作李甫的男人倒也不恼,应道:「是呀,我担心我那点俸禄不够娘子坐月子的时候补身子,现在还要捎出钱给孩子呢,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我爹娘有没有给自己添置些像样的御寒之物?」「家里添了孩子的确会吃紧些,我那婆娘去年给我添了一对龙凤胎,家里差点揭不开锅了!」黑脸大汉感同身受。「好哇,你们这些有家室的人,存心刺激孤家寡人呢?话说路奇兄,你今早到会合地点的时候,似乎两腿不太利索,昨晚是不是闹着你家娘子要了个通宵呀?」一个面容较为青涩的小兵愤愤说道,后面的臊话引来路奇一顿揍。「我们夫妻房事和谐,你当如何?」路奇哼了一声。「滋啦。」玩笑打闹的几个士兵蓦然看向独自坐在一边,刚给火堆添柴的我。「宋…宋大人,属下几人都是粗人,还望见谅。」「大人太安静了,我们一时忘记您在了。」我挥挥手,示意没事,懒得说话。此行,我们的任务是去前线侦察,为开春后收复玉门关的战役做准备。十年前,孙泽川铁骑踏入健康城后,晋帝禅让皇位给孙有林,自此,吴朝建立,孙泽川封为太子,我封为大司马。前后十年,吴朝已把江水对岸收复十之八九,胡人被迫北迁入高车,契丹等民族领地,后又接连大败,如今只剩下苟且喘息的几方势力。匈奴,鲜卑等众多草原上的野心家皆损失惨重,未来至少二十年之内无法再作乱。如今的吴朝只剩下最后一块旧地还待收复,便是通往西域各地的玉门关,此番,天子再次钦点我挂帅出征,为吴朝一统天下落下最后一笔。他们都说我是吴朝的传奇人物,开国勋贵,天子的左膀右臂,官拜一品大司马之职,赐下开国郡公的封号,十年来未曾有人能与我比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我觉得我是个失败的人,除了会领兵打仗,其他什么也不是。庾梓琳,这个一直在我心里的女人,每当我回忆过往,她便像扎在心口的一根刺,提醒着我的无能与懦弱。二那年和盟宴会,霞满天,孙泽川在外执行任务没有回吴郡,我代表孙氏儿郎坐在孙有林的下首位置上,当庾梓琳小步走到宴会厅时,我承认,眼里是惊艳。她是那日我救下的姑娘,也是我第一次与女子有肌肤接触的姑娘。更没想到的是,庾氏家主当场把她许配给了我,虽然是以救命之恩为由,但我还是很欢喜,转而又悲,我这张残面怎配得上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初的冲动,怎么就划了自己的脸呢。屋外,我听到她说:「母亲,我知道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我欢喜的心凉下来,我就知道,是我高攀了。她锦衣罗缎,善琴棋书画,懂得那些我一窍不通的风花雪月。我麻衣布袋,善舞刀弄枪,有满心的抱负要施展,想要杀入胡人境地为枉死的同袍讨公道,想要叫胡人再也不敢肆意践踏国境,欺辱同根同源的兄弟姐妹。所以,她是天上明月,我是深潭黑鱼,从出身到教养,从见识到谈吐,我们没有一点共通之处。从长廊这头走到长廊那头,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处理这段婚姻,该如何对待即将成为我妻子的庾梓琳,还没想明白,下属匆匆赶来汇报事务。不愧是高门贵女,庾梓琳笑得从容:「将军去忙吧,我待会自行回厅里。」我望着她,罢了,政治联姻而已,我娶她是奉命行事,她嫁我是时局难违,名存实亡的婚姻,都是局中人。想清楚后,我心里仅存的念想都没了,朝她点点头,转身随下属一起离去。当司马元告知我孙泽川占有她之后,我很愤怒,兄弟和妻子的双双背叛我承受不了,不知道是承受不了被戴了绿帽,还是承受不了我心里的人被兄弟占有。当然,我知道这是司马元使的离间计,后来知道她对于孙泽川的纠缠无动于衷时,我又欣慰,所以并未为难她,软禁她做做样子,签和离书,最后放她离开。直到她被司马元绑架,我心急如焚,才明白我是自欺欺人。她温柔的唤我,对我微笑,她说:「将军,梓琳无悔,初心不变亦不灭,望将军,珍重!」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掰开我的手,迅速降落,我满眼的不可置信,大声呼唤她,直至她落入霞光万丈的山林,我再也看不见……我懦弱,没有勇气放开手中的绳索,没有胆量拥住她一起坠落,我还抱有侥幸,山间树林众多,希望树枝能接住她。孙泽川立马派人下山寻找,找是找到了,但是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的幻想有多可笑,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哪有生存的可能。她是高门贵女啊,应该死的体面,因为我,她连全尸都没有,血腥味扑鼻,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我看着都不忍……采薇抱着庾梓琳大哭,控诉我的冷血无情:「小姐这般喜欢你,你为何不理会?现在哭有什么用?」哭?我摸上脸颊,有泪水,我哭了……是啊,我为何不理会?只因她是庾氏向家主投诚的筹码,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以政治联姻之名,我心安理得从未给予庾梓琳任何,导致夫妻渐行渐远,在她背叛之前,我从未真正把她当作妻子,然而,却在她背叛之后,我尖锐以对,呵,我越发的可笑了。我默默闭上眼,感受冷风呼啸,感叹人生没有重新来过。三「宋岐,今天大喜的日子,你怎的还未起床?」爽朗好听的男性声音调侃道。我睁眼,看到一身绛红色长袍的孙泽川站在床边好笑地看着我。不对劲,多年军旅的训练,我敏锐地察觉眼前的孙泽川不是已经继位为帝的那个人,眼前的他带着几分年少轻狂的青年模样。再看房间里的摆设,这似乎是十多年前我为了迎娶庾梓琳在建康所置办的府邸?心中有一股荒唐的猜测,我暗自在被褥下掐了自己一下,感受到确切的痛感,不动声色地问:「刘将军从汝南回来了?」孙泽川讶异地看向我:「你是何时与刘将军如此交好?是,前天他便回来了。」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努力消化眼前荒唐的一切,汝南一役,刘将军大胜燕国,于我大婚两天前归建康勤君。所以,我回到了过去?重生一世?而今日,是我迎娶庾梓琳的日子……「新郎来迎亲了!」庾府,媒婆高声呼喊,只见我心心念念的姑娘被她阿兄背着出来,哭嫁,上了花轿,我骑在骏马上按定好的路线绕了半个建康城才抵达宋府。利落下马一步步走近花轿,提起帷幔,修长的手掌伸入轿子里,将布满粗茧的掌心摊开在她的面前。庾梓琳把手放入我的手掌心,我扶着她下轿子,之后我和她的手中被人各自塞了一条丝带,是红绸花球的一端,再之后,我们被人领着跨过火盆,在屋内跪在蒲团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我并无父母,便领着庾梓琳朝吴郡的方向,对吴郡公夫妻遥遥一拜,全当尽礼数。夫妻对拜,礼成,新娘送入洞房。我没有喝多少酒,兄弟们替我挡了,他们想让我今夜能与新妇度过美好的良宵,是真心希望我过的美满。我带着忐忑的心情推开房门,一根秤杆伸到她的盖头之下把华丽的布料挑起来,十六岁的庾梓琳令我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将将及笄的少女,风华绝代,婀娜多姿,含羞带怯的模样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庾梓琳羞红了脸,低着头道:「夫君,让妾身服侍您吧。」原来当年新婚夜,她曾经唤我一声「夫君」,而不是后来冷冰冰的「郎主」,乃至决裂后的「宋将军」。「……有劳了。」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有些看不起自己,明明多了十年的人生阅历,重回新婚夜还是一个愣头青。庾梓琳的明眸因为我不抗拒的话而亮起光芒,她站起身拿起手巾在金盆里打湿,来到我的身边为我细细擦拭。服侍我而已,她竟是如此轻易满足吗?我暗暗吐出一口浊气。四洗漱过后,我清理了床榻上的桂圆,枣,花生,瓜子等吉祥物品,对庾梓琳说:「安寝吧,我睡在暖榻上。」我暂时无法面对她,更别提拥有她了,因此对她怔愣受伤的表情视而不见,走至暖榻,平躺而卧。房间里的龙凤烛在持续燃烧,夜半,忽然听到床榻那边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我睁开眼,看到穿着红色寝衣的庾梓琳背对着我,曼妙的身躯一抖一抖。她其实哭得很小声,并不想引起我的注意,但习武之人耳目聪明,今夜又是合眼难眠,她那边的动静一起我就听到了。想了想,我翻身下塌,来到床边轻声问道:「何故哭泣?」庾梓琳的哭声猛然打住,背脊僵硬,颇有几分可爱。她突然转过身,迅猛的动作使她肩膀上的布料滑落几分,胸前的丰盈几乎露出大半,她泪花满面,大着胆问:「夫…夫君可是厌恶妾身?」我不自在地撇过头,沉声说:「莫要胡思乱想,你我…不必如此。」上一世,似乎没有与庾梓琳说过几句话,为了给关注这桩婚事的各方势力吃一颗定心丸,我进入洞房后,没有任何情绪的破了庾梓琳的身子。记忆中,她疼得直抽冷气,我也没有从中品到其他人说的销魂滋味,见她难受,我草草弄了几下便射出来给她,令红白相间的混合物落在元帕上,交付给盯梢的老妪交差。之后,我们躺在一张床上沉默不语到天明,都心知肚明对方没有睡着,也不说一句话,这大概就是同床异梦。隔天,我自请与孙泽川出征,原本的婚假都不要了,有几分逃避的意思,因为留下来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庾梓琳。如今,我已经打定主意造假元帕,自不会令我们俩人再经历一遍那种尴尬。庾梓琳咬着下唇,忽然闭眼拉起我的手,我被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惊到,不敢用力,怕伤到她。她软绵绵的手掌覆盖在我的手上,抓着我的手背,带着我的手掌触碰到一片高耸的温香软玉。我一愣,这是…她的前胸,顿时,我心神大乱。偏偏庾梓琳用颤抖的,清甜的嗓音说:「夫君…怜惜姵姵,可好?」「庾梓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的语气很平淡。十年里我经历过大起大落,甚至当过双向间谍促使朝代更替,任职大司马十年,威严甚重,可能是我下意识训斥的姿态伤到了庾梓琳,她猛的松开手,泪水簌簌落下。「我…抱歉,郎主,是妾身僭越了。」庾梓琳面色苍白,又翻身背对着我,面向墙壁。我又是一愣,为了那声冰冷的「郎主」,这一世,这个称呼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怎觉得这一世的起点甚至比前世还糟糕?庾梓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稚童,我叹了口气,轻声说:「莫哭了,夫人。」拍了拍她的背部,口吻笨拙地哄道:「我并非厌恶你。」其实我有考量,孙泽川那般的喜欢庾梓琳,只要她愿意,以后她就是吴朝皇后,不必跟我过苦日子。但是我又拿不准,庾梓琳是真的不喜欢孙泽川,还是迫于有我在前挡着,放不下颜面才不能喜欢孙泽川。如果她早知道日后会遇到孙泽川那般的风流人物,当下她可还会愿意?五私心里,我当然希望庾梓琳是真的对我矢志不渝,毕竟我也动过心,犹豫了许久,我才按着她的肩膀把她翻过来面对我。「若是我与你说,你日后有望…站在另一个人的身边登顶,你当如何?」「而且那人家世显赫,貌若天人,才高八斗。」庾梓琳被我的提问吓到止住眼泪:「可是妾身有何出格之处,惹夫君不虞了?」「并无,此事你且忘却。」说完我就要离开。她赶紧伸手拉着我的衣袖,轻声说:「夫君,这桩婚事,妾身是愿意的,是满意的,只求夫君莫要抗拒妾身……」明明是建康最炙手可热的士族贵女之一,她却用失落的语气满含祈求,我心中一动,怪异的酥麻与苦涩蔓延开来。第二次的新婚夜,似乎是在让我不断掘出新的证据,证明我的前世劣迹斑斑。此刻我才明白,采薇口中的控诉,说她喜欢我,喜欢我很久很久了,都是真的。越是认识到她的心境,我越是触动,心底有一股情绪喷薄而出,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就算…就算她这一世选择了孙泽川,就算…就算最后她还是会离我而去……不,她不会选择孙泽川,我不会给孙泽川任何接触她的机会,她也不会离开我,我会用生命保护她。我看着她的明眸,喉结滚动:「你我云泥之别,日后你若想离去……」「君若不弃,妾怎会离?」她目露不解。是啊,我不会弃,看着白纸一样纯真的庾梓琳,我低头含住她的嘴唇。两世,我们第一次唇舌纠缠,其实我也没有经验,照着本能碰了碰她的嘴唇,忆起麾下将士时而聚在一起所说的荤话,试探性地伸出舌头探入她的口腔。庾梓琳非常配合,她张开双唇,丁香小舌轻轻触碰我的,反倒惹的我一顿,随后我猛烈起来,与她颠鸾倒凤。上了床榻,一手撑着庾梓琳的后背,一手抚上她的雪峰,庾梓琳面目通红,温顺无比,任我为所欲为。「姵姵…姵姵……」我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小名,把两个迭字一笔一划刻在心头上,温柔至极。纵然不知羞,庾梓琳还是好奇地悄悄看我,看见我腹部上狰狞的疤痕,横的有三道,最长一道横跨整个腹部,圆形的刺伤有两道,都在左边。庾梓琳抬手描绘那些疤痕的轮廓,心疼的问:「那时定是极痛吧?」感觉到她柔软的手搁在腹部,我半是狼狈半是情欲高亢,反问她:「你不怕吗?」她摇摇头:「为何要畏惧?在妾身看来,每一道疤痕都是夫君为国为民,征战沙场所落下的功勋,夫君为民舍己,妾身只有倾佩。」庾梓琳的话仿佛一屡暖风,吹皱我心中的一湖春水,庾梓琳啊庾梓琳,你怎么是这样一个妙人?我真是愚蠢,上一世竟那般的冷落你……「夫君,日后这些伤痛,你尽可与妾身说。」她主动环着我,将手伸进亵衣内触碰我的后背,我的后背亦是伤痕累累,她一点也不害怕,温柔的抚摸着。我僵硬片刻,良久,「嗯」了一声,扶着她后背的手加重了力道。此夜无眠夜,此情可留情?月色知晓,云亦知晓。六这一次我把前世未曾用上的婚假用上了,三朝回门,我亦是陪庾梓琳到庾府做客。到了庾府我才知道,庾梓琳在家中竟是如此受宠,庾氏家主虽然把她当作筹码向孙氏投诚,却是真的疼惜女儿,只是出身世家嫡系,时值乱世,人生不能尽如意。再疼爱子女,也要为家族做出取舍,身处权势巅峰,行错一步,便是一个家族,上千人口的湮灭。「你我翁婿,我便担着这个身份倚老卖老一回,梓琳性情温顺,我观她神色是极为欢喜的,可见你二人感情不错。」「你与姵姵有缘,莫要听城里人云亦云,好好过日子,不论起点如何,夫妻之情是要处出来的。」庾氏家主,庾梓琳之父,庾晟苦口婆心劝道。「是,宋岐受教了。」我郑重地朝庾晟行了一个晚辈礼,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一周的婚假很快便结束了,我要去吴郡领新一匹的物资送往前线支援孙泽川。「夫君,妾盼君归来。」庾梓琳送我出征,虽然面带不舍,却并未不懂事地出言挽留:「夫君若是得空,还请记得让人捎带一封家书?」我点头应下,取出一把钥匙交给她:「我长年驻守吴郡,建康里并无事务让你操劳,这是府中库房的钥匙,里面是我让人从吴郡送来的一些银钱。」那些银钱是我的一点弥补,我知道她并不缺那几个钱,庾梓琳出嫁足足有一百二十八台嫁妆,代表了庾氏的诚意。「妾身晓得了。」她握着钥匙,笑得一脸明媚,这样的笑容,前世我从未见过。此次战役与前世一样,绵延了半年,期间我曾几次跟随大队往建康寄家书,惹来孙泽川揶揄的神色,在城内见到一些小玩意儿,也会一并捎带回去。她也曾来信,言道建康内一切安好,并提及庾氏准备搬迁入吴郡了,字间语气有些怅然。她一个妙龄女子,虽有个姐姐在建康城里,但众所周知,太子妃已经与庾氏恩断义绝,姐妹俩也未曾再碰面。「庾晟是个聪明人,倒也是个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对于太子妃被逐出家门的事情,孙泽川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十年前未能理清,十年后我却是明白了孙泽川的意思。庾氏经过层层考虑,决意举全族之力押宝孙氏,然而庾梓珺不愿意与太子和离,令庾氏陷入两难的局面。庾晟把庾梓珺逐出家门,看似薄情,以大义凛然赢得孙氏信任,实则也为了庾梓珺。士族不喜寒门,看不起孙氏,庾梓珺脱离站队孙氏的家族,恰恰似出淤泥而不染,为她在建康城中赢得了美名,成为传统士族的代表人物。庾晟破釜沉舟,为庾梓珺赢得最大的筹码与利益,但也造成长女与家族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庾梓琳作为质子独自一人在建康,要吃苦了。这番击退敌军,沿着前世的路线,我又一次代替孙泽川入建康勤君。这次,我带着些许近乡情怯的微妙感觉,踏入建康城。跨过正门,在二进处见到穿着一身俏丽绿色罗裙的庾梓琳正从内院的方向走出来,目光对上,庾梓琳面带喜色,笑着俯身道:「夫君!」我打量她,气色尚好,眼神清亮,未见憔悴,这般极好。「夫人。」我轻轻颔首。「夫君信上总是报喜不报忧,此番出征,可有受伤?」她半埋怨半关切,一点都没有与我生分。「并无大碍。」我与她一同走入内院,小别半年,宋府已焕然一新。当时随手从一个富商手中购置了闲置的府邸,彼时后院里只有两棵我也不知道品种的树,其余地方荒凉一片,也只找了花匠修剪杂草,未免影响宅容。现在,其中一棵树下搭了个秋千,院子里也支起了葡萄架子,周围种植了各种花草,并且添加了几个假山摆设。再抬头看内院的院子,门口挂了个崭新的门匾,上书「旗开院」,用的隶书字体,我没有鉴赏文墨的才能,却也觉得颇具风骨,整个府邸已然成为风雅之地。旗开得胜,旗开院,我心念一动。七庾梓琳小心翼翼地问:「夫君,觉得府内的改变可行吗?我见院子里空旷,便自己瞎琢磨,也不知道是否把宅内的布置弄乱了。」「府内事宜,你尽可做主。」顿了顿,想了想,又加了句:「我觉得如此甚好。」「妾身晓得了,多谢夫君。」庾梓琳展颜一笑。入了内院,一眼便看到房间里的小案上搁着我寄回来的家书以及那些小玩意儿,书信被迭得整整齐齐的,显然被珍惜以待。心中又有复杂的情绪浮现,一颗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夫人这半年受委屈了,恐还要叫你继续委屈一段时间。」我真的是有军事要务缠身,需在外奔波,至少还有半年,孙氏和司马氏之间的权力之争才会拉开帷幕,而庾梓琳,也才会在那般不堪的情况下遇到孙泽川。「妾身并不委屈。」庾梓琳摇摇头。这夜,自然是小别胜新婚,我们过了一个融洽温馨的夜晚。隔天,我需要赶回吴郡,这一走又是半年,时而来到建康却也无法留夜,此次,我不曾断过家书,每隔一段日子便会往建康寄书信报平安。三月十四,我再一次入建康,回到家中看到等待我归家的庾梓琳,心生罪恶感,又开始纠结,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如果她跟了孙泽川便可以登顶享福,而不是日日夜夜等着可能归不了家的我。明日是三月十五,太子詹事黄鹤引会请我入府邸设宴,牵制住我,另一边,太子会对潜入建康的孙泽川出手,为的不是孙泽川的命,而是设计他与庾梓琳成就鱼水之欢。今夜,我想再给庾梓琳和自己一次机会,深吸一口气,艰涩道:「姵姵,你如同明月与我天渊之别,你…可想登顶?」内心剖开来都是血淋淋的肉,我脸色灰白似乎被抽光所有的力气,伟岸的身躯蜷缩起来,身形佝偻,竟是如此脆弱,令人不齿。「夫君,为何你总觉得妾身需要登顶?」庾梓琳十分困惑。看出我的悲伤,她主动环抱着几近颤抖的我:「夫君,最初父亲为你我定下亲事,我是极欢喜的,从你救下我后,我便对你有不一样的情感。」「阿兄一直存有北伐的鸿鹄之志,受阿兄的影响,妾身对在前线抗敌的将士抱有极大的好感,如今晋朝式微,建康得以安宁全赖孙氏与旗下将领镇守边疆,甚至从胡人手中夺回故土。」「我曾耳闻夫君事迹,不辱一妇孺,不弃一襁褓,很早之前,我心中便甚为敬仰于你!」「姵姵,你是否觉得我很恶劣?」我沙哑着声音问她,顿了顿,苦笑:「其实,我亦认同。」「并无,妾身心疼夫君,夫君究竟有何顾忌,为何不与妾身详说?夫妻同舟,妾身与夫君是一体的,姵姵…悦君矣!」庾梓琳语调轻柔又坚定。我的心跳猛然停止,两世,这是她第一次直言喜欢我。脑袋放空,四肢僵硬,骨头却酥酥麻麻,就像酥皮点心,只要一戳就会碎掉。下一刻,心脏开始疯狂跳动,蓦然狠狠搂住庾梓琳,一只手圈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一只手抵在她的后脑勺,把人用力禁锢在怀里,将她脑袋按在我的胸膛上。「夫君,疼!」庾梓琳低声惊呼。「抱歉。」我放松力道仍然圈着她,恳求道:「姵姵,最后一句话,你能否再说一次?」「姵姵悦君矣!」庾梓琳顺从地又重复一遍。我颤抖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虔诚而珍重,在她耳边轻声说:「姵姵,我亦悦你矣!」庾梓琳踮脚亲了亲我的脸颊,双颊绯红,拥着我静静与我温存,我闭上眼,眼角酸涩湿润,心被塞满了。八「快看,彩霞!」「哇,冰天雪地的江水以北竟然有如此美景,这恐怕是百年难得一见吧?」「我去叫大司马,难得一遇的奇景一定要看。」耳边是熟悉的聒噪声,路奇的声音又响起:「大司马,大司马……」大司马?怎么又是这个称呼,我不想做大司马,只想做庾梓琳的夫君。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晴空万里,天上霞满天,万丈霞光照印在每个人的身上,突然脑海中蹦出庾梓琳落入山林那一幕。梓琳?是啊,梓琳呢?我的姵姵呢?急匆匆站起身,环顾四周,怎么回事,我不是重生一世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良久我才回过神来,是梦吗?原来是梦啊,好长的一个梦,好真的一个梦,好美的一个梦……我双手捏拳,低下头,恨自己无用,耳边突然响起庾梓琳的声音:「将军,梓琳无悔,初心不变亦不灭,望将军,珍重!」猛的抬头,其他人还是一脸向往的看着彩霞涌出的天际,好似只有我听见了。顿时眼睛里蓄满泪水,庾梓琳啊庾梓琳,你怎么是这样一个妙人,你是入梦来救赎我吗?初心不变亦不灭,我懂了,我懂这句话的含义了。休息片刻,待我眼神恢复清明,我下令启程,队伍立即整顿,我们在霞光满天的冰雪大地上,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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