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D45-4型 电表怎么读度数,因为最小位数是十?


1 概述 1.1 标准 DL/T 614-1997 《多功能电能表》 GB/T 《0.2S级和0.5S级静止式交流有功电能表》 GB/T 《2级和3级静止式交流无功电能表》 DL/T 645-1997 《多功能电能表通信规约》(威胜公司对此协议有扩展) GB/T 《电能质量 三相电压允许不平衡度》 1.2 工作原理 -9D型0.2S级电能表采用当今世界流行的高档电能表设计方案:DSP+管理MCU,将DSP高速数字信号处理功能和高档MCU完善的管理功能结合。其基本工作原理如下:16位A/D转换器和DSP高速数据处理器对各相电流、电压进行采样。通过相应的数学计算,由DSP部分完成对电参量测量、电能累计及电能计算等工作。计算数据通过高速通信接口与管理MCU进行数据交换;管理部分采用一款16位MCU,主要完成显示、数据统计、存储、通信、电表功能选择以及初始化数据设定等工作。其整表硬件原理框图如图1所示。 Un,偏差≤0.5% 辅助电源供电时:15V~130V,偏差≤0.5% 电流测量范围 及误差 0.1A~6A,优于0.5% 准确度等级 总有功:0.2S,无功:1级 基波有功:0.5S级 工作温度 -20℃~55℃(点阵液晶显示模块低温限制) 极限工作温度 -20℃~65℃ 相对湿度 ≤95%(无凝露) 启动电流 有功:1‰Ib; 无功:2‰Ib; 功耗 <2W,10VA(每一电压线路) MTBF ≥6×104 h 日历时钟参数 时 钟 误 差 0.5 s/d(参比温度:23℃) 内部电池寿命(注) ≥10年 注:内部电池仅用于内部时钟 脉冲输出参数 脉冲输出常数 有功: 20000 imp/kWh (默认值) 无功: 20000 imp/kvar·h (默认值) (其它值可设) 脉冲输出宽度 (80±10)ms(默认),其它可设 最大容许通过电流 15mA(DC) 工 作 电 压 5V~24V(DC) 其他参数 数据存贮 1.关键数据存储:各费率电能量、需量数据、设置参数、复费率数据、事件记录、校表参数等等,容量:32k字节; 2.负荷曲线存储:记录负荷曲线要求的八类数据,容量:4M字节; 供电方式 方式:①PT供电 电压范围:0.8Un~1.2 Un ②辅助电源 电压范围:220(1±10%)V AC ③辅助电源、PT电压供电自动切换 外 形 尺 寸 采用依次递推方式来测量最大需量的时间间隔,该时间间隔小于需量周期。 2.4 尖、峰、平、谷、脊谷、尖谷时段 电力系统日负荷曲线最突出的时段称为尖时段;高峰负荷对应的时段称为峰时段;低谷负荷对应的时段称为谷时段;比谷负荷更低一级负荷对应的时段称为脊谷时段;最低负荷对应的时段称为尖谷时段;尖、峰、谷、脊谷、尖谷时段外对应的时段称为平时段。 2.5 谐波电压含量(又称为畸变电压) 各次谐波电压方均根值,称为谐波电压含量,也称为畸变电压或总谐波电压。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n为采集计算的谐波次数 Uh为第h次谐波电压 2.6谐波电流含量(又称为畸变电流) 各次谐波电流方均根值,称为谐波电流含量,也称为畸变电流或总谐波电流。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n为采集计算的谐波次数 Ih为第h次谐波电流 2.7 电压总谐波畸变率 谐波电压方均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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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电度表知识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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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嘉金/瑞金/ALL金※

※全文共计17k字 大约需要20min进行阅读※

※瑞金←嘉 嘉嘉主视角※

※雷狮前男友设定 瑞嘉重组家庭兄弟设定※

这是一种嘉德罗斯在前十六年的人生中都不曾体会过的痛楚。 

它已经持续了接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从最初断断续续地隐隐作痛演变得愈发肆意张狂,在这种疼痛面前,就连190公分以上的身高和紧致精炼的肌肉也脆弱得不堪一击——他的身体几乎快要颤抖起来。要知道,即便是打群架时伤势最严重的那次也没能让他这般。 

十一月虽不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可依照往年的天气来看,大约在半个月之后,这座北方沿海城市就将迎来这一年的初雪,更何况他还用冰袋敷在了自己已经肿起来的左脸颊上,这让他不免打了个寒颤,一个喷嚏紧随其后,震得他发着炎的牙床一阵剧痛,痛得锥心刺骨,这甚至让他的大脑产生了一瞬空白,然后又痛得几近麻木。 

嘉德罗斯再缓过神来时,铅笔的笔尖已经在乐谱上勾勒出了许多灰色的,意义不明的线条。 

“该死的……”他的手指微微发力,将铅笔调了个方向,用上面自带的橡皮擦清理那些多余的痕迹。 

在创作这一人类特有的活动中,只有一成是灵感的宣泄,其余九成皆是精神的折磨。 

作为THE BEAST乐队的主音吉他手兼词曲主创,嘉德罗斯除却上课之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在与电吉他打交道,对此自然深有体会,而这一次要创作的曲目风格又是他完全不擅长的类型——在爱上重金属摇滚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抱起木吉他,认真地去写一支温柔的情歌。 

他将冰袋和铅笔都扔在一旁,拾起立在墙边的吉他演奏起来,斟酌着这一小节最后的音符用哪一个更好一些。41英寸的弹拨乐器在他高大身躯的衬托下,更像是一个玩具。旋律从他右手的指尖流淌出来,对于嘉德罗斯来说,这原本应该像呼吸一般自然,可那颗智齿却在此刻忽然作乱,这让他食指的指甲刮蹭上了第五弦,吉他发出了不太悦耳的抱怨声。 

他的确到了长智齿的年纪,那颗吃不到肉的牙已经折磨了他整整一个星期。 

乐队里的鼓手雷德问他:“为什么不尽早去拔掉呢?” 

在那个时候,嘉德罗斯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挠了挠头:“当然是因为忙得要死啊。” 

他又没在说谎,耳尖却还是可疑地红了起来。 

THE BEAST如今已小有名气,常被大大小小的酒吧邀请前去驻唱,这将他身为一名高中生所拥有的,本就不太宽裕的课余时间填占得更加拥挤,他甚至很久都没有和校内校外的不良少年们打起来过了,即使是他们有意堵到校门口来挑衅,他也只抽得出空轻蔑地怼上一句:“渣渣。” 

教室之外,舞台之下,嘉德罗斯所剩无几的时间总是花在为乐队作曲这项工作上。而这一阵子,他又忙着谱写那支即将要作为生日礼物被送出去的情歌,实在无暇顾及这颗正向自己宣战叫嚣的智齿。 

它倒是像极了那群来找自己麻烦的人,他想。 

可同处在自己的漠视之下,那群人不再来了,智齿却仍然不会不痛,他们似乎又并不相像了。 

嘉德罗斯的右手放在琴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吉他弦。他听得到电梯运行、停下、电梯门打开的声音,这一层楼只有他们一间住户,一定是格瑞回来了。他原本并不打算从地上起身,只想继续抱着木吉他修改基本成型的曲子,可当察觉到门外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时,他连忙站了起来。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刚落,嘉德罗斯便将那把木吉他放回了琴架上,而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他又顺势取了上面的另一把电吉他。 

“嘉德罗斯!”格瑞身后钻出了他意料之中的那颗金色脑袋,“我们给你带了药回来,应该会让你感觉好一些。” 

他有些惊讶,毕竟他和金有近一个月都不曾见面了,这期间他们鲜少会在社交软件上聊些什么,自己更没有向他提及过那颗棘手的智齿。 

但也在情理之中,他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格瑞身上,那是他没有血缘关系,法律意义上的哥哥,金的挚友。 

“谢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放那儿吧,渣渣。” 

这两人显然是刚刚从超市购物回来,他们各拎了一个购物袋,但格瑞手中的那个看起来更大更重一些。 

“金会留宿一晚。”格瑞对绝大多数人和事的态度总是平静而冷淡。 

这并不是金第一次住在这里,嘉德罗斯也早已习惯了这间房子中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他只“嗯”了一声来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没再说其他的话。通常情况下,这场对话将就此结束,格瑞会把自己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去忙自己的事,直到吃晚饭时两人再面对面,当然,也极有可能是各吃各的。他们之间向来鲜少交流,格瑞本就有些不善言辞,而他自己和这个相差了八岁的哥哥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但今天,金在这里。 

“嘉德罗斯!”金翻开大衣的口袋,将什么东西握住,然后向他摊开手掌,“我打破了你的最高纪录!” 

嘉德罗斯低下头去看他的掌心,那上面躺着一张Switch游戏卡带。 

“嘁……”他不屑地用从金的手里捏起它,或许是有意的,亦或许是无意的,他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蹭过了金掌心温热的皮肤,“……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破掉我两天打出来的纪录,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渣渣。” 

“喂!我才花了不到一个星期好吗!”金辩解道,“只不过是现在才还给你罢了。” 

“用不上一天,我就可以再次打破它。”嘉德罗斯将卡带抛向半空中,又稳稳接住,攥进手心。 

金虽然没有把嘉德罗斯的脾气摸得太透,但他知道,自己和争强好胜又不肯服输的小老虎打起嘴仗来,一个小时之内绝对分不出胜负,结局只会是他们一起啃已经冷得咬不动的牛肉芝士汉堡。 

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才不和十六岁小孩儿一般见识。 

“吃饭吃饭!吃饱之后,你再去把刚才买的阿莫西林吃了。”金从购物袋里掏出了还温热着的汉堡扔向嘉德罗斯,果然被他利落地接下。 

在这之后,格瑞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金手中的购物袋,要将它放到厨房去。 

嘉德罗斯的目光偏偏在这时,不经意地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金似乎有意地触碰了格瑞的手腕——可无论这个举动是否有几分刻意,格瑞的手臂都颤抖了一下,尽管这颤抖只一瞬,细微得太容易被忽略,它却也逃不过嘉德罗斯的眼睛。 

然后他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这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好像一堵墙,又好像一根刺,当然,只是对他而言。 

可他仍然有所幻想。 

太阳直射点的不断南移让这座北方城市的白昼那么短暂,黄昏也匆匆而过,落地窗外的街灯霓虹渲染夜色,又匀出几分,让房间里有了昏暗的光线。 

客厅没有开灯,嘉德罗斯整理好地上散落的纸张,还捡起了内部已经融化成液体的冰袋。刚刚吃下的阿莫西林尚未发挥它的药效,他的智齿仍然痛得厉害。 

这是个难得没有演出的星期六夜晚,他在下午粗略写完了那首曲子,原本想在这个晚上继续精雕细琢,可是因为金的到来,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他捏起刚才随手放在一旁桌上的游戏卡带,决定去书房拿回自己的Switch——金上次留宿的时候,不仅借走了这张游戏卡带,还把他的Switch藏在了那里。不为别的,只为了防止他在短时间内又打破金上一次还回来的那款游戏的最高纪录,于是以此来拖延个两三天。可他实在是忙得没有时间进行娱乐,Switch也就在书房原封不动地放了将近一个月。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金把它藏在了书房,是因为在半个月前,金见他仍然没有向自己发来打下新纪录的截图,担心他还没找到被藏起来的Switch,于是主动朝他摊了牌。但实际上,在那之前,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Switch不见了。 

金在那个时候对他说,之所以藏在书房,是因为书房是格瑞办公的地盘,他大概率不会踏足那里。 

金的想法的确没错,在搬进这间房子的两年里,他去书房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书房的门虚掩着,有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渗透出来,出于礼貌,他应该先敲门。可在抬起手臂时,从门缝中窥见的场景让他的动作停顿下来。 

金和格瑞并排倚在桌边站着,距离近得发丝几乎交织在一起,他们分享着同一副耳机,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所以没人注意他的到来,也没人听见他的脚步声。他们看的多半是什么有趣的内容,金一直在笑着,就连格瑞的嘴角也有了些许上扬的趋势。但很快,嘉德罗斯便注意到,格瑞并没有看向屏幕,他的目光只落在了金的笑脸上。 

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按下锁屏键,然后扣下了手机屏幕。他转过头去,海水般明净的眼瞳对上紫罗兰色的眸。 

“在看我吗?”他明知故问道。 

格瑞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可逐渐红起来的面颊却给出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嗯。” 

金的个子要比格瑞矮上大半头,他微微仰起脸注视着几个小时前才确定关系的恋人:“既然已经在一起了,那就光明正大地看我吧。” 

格瑞向来沉默寡言,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又纯粹而赤诚,得到了恋人的应允,他目光中的炽热便再无保留。 

金被他注视得面颊发烫:“算了算了,我后悔了,不要这样盯着我啦,格瑞。” 

说着,还拉下了他的发带,试图遮盖上那双盛满爱意的眼眸,只留下了直挺的鼻梁,精致的鼻尖,和浅色的唇。 

昏黄的灯光为唇珠投下了一小块美好的阴影,金一边拉着格瑞的发带,一边对着他的唇瓣微微出神。 

沉默半晌,金的睫毛翕动着。 

格瑞不想继续在黑暗中让时间流逝过去,他伸手抚上了金扯着自己发带的那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又抬起另一只手来,想要将已经滑落下去的发带重新理好,可那只手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被金轻轻握住。 

然后,金轻踮起脚尖,向他送上了自己温热的嘴唇。 

嘉德罗斯垂下了意欲敲响房门的手。 

他也曾见过金与别的人亲吻,可他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完全不同。 

昏黄的灯光让他眼睛发涩。 

他想,那粒阿莫西林根本无法缓解一星半点儿的疼痛。 

嘉德罗斯在十四岁时第一次见到金。 

他和格瑞刚刚搬进这间房子不久,那是个闷热的夏夜,即便开了空调的房间内还算舒适,蝉鸣却仍然吵得人难以入睡。 

他打开门时,热浪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印下了他对于十四岁夏天最深刻的记忆。 

“你就是嘉德罗斯吗?我是格瑞的朋友,我叫金。”陌生的金发青年有些慌乱地对他解释道,“格瑞喝醉了,我送他回来。” 

即使是亲眼见到格瑞正醉倒在他的肩头,嘉德罗斯也难以相信醉酒这件事会发生在格瑞的身上。 

他的生母早逝,九岁那年,父亲再婚,继母带来了十七岁的格瑞,他们成为了重组家庭之下的一对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坏,用同一屋檐下的点头之交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格瑞二十二岁时从大学毕业,在这一年,父母把国内的一部分生意交给了他,然后去了国外打理其他产业。格瑞也因此而搬出了位于市郊的老宅,在距离公司很近的市中心位置租下了一间房子,以方便自己上下班。老宅里剩下的就只有嘉德罗斯,父亲尤其不放心这个混世魔王,特地嘱咐了一众管家佣人二十四小时紧盯着他不放,这种生活过得他相当郁闷,碰巧格瑞打算租下的房子距离自己就读的私立中学也很近,他就打包好行李,一并搬了出来。 

父亲对嘉德罗斯仍然不太放心,但毕竟是和格瑞一起生活——他相当看重并信任这个继子,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雇佣了一个保姆来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不干涉他们的生活内容。 

格瑞是完全不需要被担心的那个,他的作息严格规律得像个机器人,生活方式非常健康,自嘉德罗斯认识他起就一直如此,多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 

“他是为我挡酒,所以才喝醉了。”金将格瑞送回房间之后,与嘉德罗斯聊了几句,“我们读大学的时候,是前后辈的关系,格瑞一直都很照顾我。” 

“他就拜托你照顾啦,嘉德罗斯。”金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外走去。 

他其实也喝了不少,走起路来步子甚至有些摇晃,再加上回过头去和嘉德罗斯说话,根本没有看脚下的路,直接被地上的一只拖鞋绊了个跟头。 

嘉德罗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被酒精浸染过之后,他的感官变得迟钝了很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半个身子都栽进了嘉德罗斯的怀中。 

嘉德罗斯先是愣了愣,又顿时如同被他的体温灼伤一般,将他推了开来。 

“抱歉。”金险些被嘉德罗斯推了个趔趄,但也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略微有些失态,腼腆地笑道,“没有吓到你吧,小孩儿。” 

嘉德罗斯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对他说了什么,或者是自己究竟有没有对他说过什么,那个闷热聒噪的夜晚留下的只有金因为酒精而微微泛红的面庞、澄澈又明朗的蓝色眼瞳,和诚挚而灿烂的笑。 

第二次见面时,嘉德罗斯略有些狼狈。 

他倒谈不上是学校里的不良少年,顶多算个性情有些高傲又暴躁的纨绔子弟,向来端着一副桀骜不驯的态度,说话又直来直去,学不会半点儿委婉,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若是有人对他动起手来,他也懒得去思考其中缘由,只会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打回去。一来二去,新仇加上旧怨,他也在校内外树了不少敌。 

这次是他被阴了一把,一群小混混趁他身旁没人跟着,将他一个人堵进了死胡同。 

嘉德罗斯的个头比同龄人高上非常多,身材也更健硕,打架时总能占些便宜,一个人对付三四个绰绰有余。可这一次对面足足有十几个人,他终究寡不敌众,败下阵来,身上和脸上都挂了彩。 

金刚刚踏进客厅,映入眼帘的场景便是赤裸着上身的嘉德罗斯正站在穿衣镜前处理自己背后的淤痕和擦伤,可是肩胛骨下面的位置实在有些刁钻,清理起来很是勉强。 

嘉德罗斯与他对视了一眼,那目光不太友善,像是一头负伤的野兽在质问他擅闯自己领地的原因。金连忙解释道,是格瑞在公司开会,走不开,才让正在实习的他拿着钥匙回来取一份文件。 

金原本并不想耽搁太久,毕竟目前他仍然处于工作时间。可嘉德罗斯手臂上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和仍然渗着血的眉梢唇角却不免让他心软了起来——虽然这倔小孩儿看起来丝毫没有想要求助于他的意思。 

金将文件放在门前的置物架上,向他转过身去:“你可能需要去一趟医院。” 

“不去。”嘉德罗斯连头都不回。 

“那我帮你包扎一下?”金走近了他。 

嘉德罗斯仍然拒绝得十分干脆:“不要。” 

金对这小孩儿相当没辙,只好祭出杀手锏:“那我就告诉格瑞。” 

这杀手锏也不能说是毫无用处,嘉德罗斯当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后转向了金,他没有低头,只是垂下金色的眼眸注视着他:“渣渣,用你多嘴?” 

“……”金被他噎得没话说,却仍然不甘示弱地抬头瞪向他,两人之间沉默了一阵,金才忿忿憋出一句,“你这死小孩脾气这么臭,活该挨揍。” 

“是你在多管闲事。”嘉德罗斯倒也没有因为他这句话生气,毕竟他说得不无道理。 

金只到他的下巴,气势上就输了一头:“我想帮你来着。” 

嘉德罗斯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金微皱的眉头和饱含着某种情绪的蓝色眼睛,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似乎不是同情,也并不是怜惜。 

他还想看得更清楚,甚至无意识地凑近了些,那个闷热夏夜的体温却在一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里。 

他不敢再去看他的蓝色眼睛。 

于是他别扭地侧过脸去,然后不情不愿地递给了金一支棉签。 

阿莫西林还算有用。昨天夜里,它在被服下的二十分钟后起了作用,短暂地麻痹了嘉德罗斯的牙痛,可他却仍然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 

而在浅眠了没多久之后,他再一次被痛得醒了过来,这时天色还暗着。 

他索性不再睡了,翻身下床,打算去厨房找些东西吃,然后再吃药。 

在走到客厅时,他发觉厨房亮着灯。 

“你醒得好早呀,嘉德罗斯。”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从厨房探出头来,“现在才五点钟。” 

“嗯。”嘉德罗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金又挑起了话头:“格瑞要赶最早班的飞机,我起来给他做些吃的。正好你也醒了,那再带上你的份,一会儿大家一起吃。” 

“他要出差?”嘉德罗斯在餐桌旁坐下了。 

“要去半个月。”金又往平底锅里磕了两枚鸡蛋。 

这是一套四室一厅两卫一厨的住宅,按理说,住户只有格瑞和嘉德罗斯两人,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三室便绰绰有余,四室的户型未免有些浪费。在租房时,嘉德罗斯曾听格瑞提起过,要留出一间空卧室,如果父母过来,也好有间屋子可以休息。可是这两年间,他们的父母即便回国,也只是到老宅去住几天,从来都没有到过他们的住处,见面时也都是要他们回到老宅去。倒是金,一个月至少要来留宿个一两天,那间卧室几乎成为了他的专属。 

格瑞那家伙,分明就是藏了私心。嘉德罗斯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可现如今看来,那间卧室又要空出来了。 

金身上穿着的T恤并不是他自己的,尺码略微大了一些,领口松垮着,锁骨和肩膀上星星点点的紫红色痕迹一览无余。 

嘉德罗斯很想骂句脏话,甚至想直接掀了面前的饭桌。 

格瑞在这时走了进来,他在金的背后站定,不动声色地帮他理了理T恤的领口,然后走向餐桌,坐在了嘉德罗斯对面的位置上。 

他们对视了一眼。 

他原以为格瑞看他的眼神会像是在看一个失败者,但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疏离冷漠,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嘉德罗斯自嘲地笑笑,他险些忘记了,这些心思除他自己之外,再没有人知道。 

那就像是一株开在深渊的花,它会无声地盛开,无声地死去,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父亲还是很想让你去他那边。”格瑞忽然开口说道,但他又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说出接下来的话,“你……” 

嘉德罗斯知道他想说些什么,直接打断了他:“嗯,那让他准备吧。” 

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也凑了过来:“嘉德罗斯,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不想去的吗?” 

“要你管,渣渣。”他挑了挑眉,“我闻到糊味了。” 

金连忙赶回灶台前,手忙脚乱地给鸡蛋翻面。 

“父亲很早就在安排了,只是在等你同意。”格瑞端起牛奶啜饮一口,“手续很快就会办好。” 

“嗯。”嘉德罗斯并不想和他有太多的交流。 

格瑞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也不怎么想搭理他。 

金端来盛着早餐的盘子放在他们面前,转头对嘉德罗斯说道:“既然很快就要出国读书了,在那之前,先把你发炎的智齿处理一下吧。” 

他还伸手戳了戳嘉德罗斯肿起来的左脸颊:“你看你,肿得像只花栗鼠。” 

嘉德罗斯被他戳得一愣,然后迅速回过神来,用单手捏住了他的脸颊,狠狠挤了两下:“渣渣,你说谁是花栗鼠!” 

格瑞喝着自己的牛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两人打闹。 

这副场景一如每一个金在这里过夜之后的清晨。嘉德罗斯想,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除了金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痕迹,除了他们两人在餐桌下交握着的手,一切都一如既往。 

在饭后,嘉德罗斯按时服用了阿莫西林。这一次,他详细阅读了里面的说明书,备注上写着:阿莫西林为抗菌消炎药物,不具备止痛作用。 

那就拔掉吧,他想。 

嘉德罗斯十五岁生日那天,刚成立不久的THE BEAST被邀请到一间大型酒吧驻唱。 

他一直以来都很想做主唱,但由于变声期诸多的限制,很多唱法尚未解禁,并且,主音吉他和词曲主创的工作量已经很大了,如果还要负责主唱,对于一名中学生来说,负担未免过于沉重。 

但今天是他十五岁的生日,乐队的其他成员们都同意让他来担任今晚舞台表演的主唱。演出结束后,还在后台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型Party,让他度过了半个相当愉快的夜晚。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他在回住处的路上撞见了不该看的画面。 

金站在路灯旁,暖黄色夜灯为他白皙的皮肤笼上一层光晕,这本该是个美好的场景,可他正与坐在敞篷跑车里的黑发男人争论着什么。 

主驾驶位空着,黑发男人坐的是副驾驶。他的右臂杵在车门上,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他掸了掸烟灰,橘红色的烟头将黑夜烫出了一个洞。 

然而金又对他说了些什么,这句话似乎让他的情绪有了很大的起伏,下一秒,他就伸出了另一条手臂,强硬地揽下了金的肩膀,张开手掌扣住他的后脑,再用力地吻上他的嘴唇。 

金显然是愣住了,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想要挣脱这个亲吻,可男人的力道大得惊人。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金的嘴唇上留下了一处不深不浅的伤口,他们都尝到了血腥味,这才让黑发男人主动放开了他。 

金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干脆转身走了,而黑发男人也没有下车追过来,只是意味深长地望向金的背影,那双紫色眼睛里有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 

嘉德罗斯看着金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他站在原地,任由路灯的灯光在街道上为自己投下长长的影子。金注意到了他背着吉他包的高大身影,诧异地停下了脚步,而他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并不打算假装自己不曾撞到这一幕。 

金的大脑宕机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呃……嘉德罗斯。”但他必须硬着头皮先开口,“那个,小星星,挺好看的。” 

“哈?”嘉德罗斯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皱着眉看向他。 

金勉强地对他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指点了点眼角:“就是你眼睛下面的那颗。” 

嘉德罗斯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自己上台之前在眼睛下方画的那枚黑色的五角星,他一直都会这样,今夜当然也不例外。 

“耳饰也好看。”金继续没话找话,“我都没有注意过你有耳洞……打的时候痛吗?” 

“渣渣。”嘉德罗斯不想再听他这样说下去,“没人教过你吗?” 

“啊?”这次轮到金不解了。 

嘉德罗斯认真地注视着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用说。” 

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强颜欢笑。 

如果还想做个孩子,也可以不用急着长大。 

“……”金沉默了一阵,他在认真思考过之后,才回答道,“可我们是不一样的,嘉德罗斯。” 

“随便你。”嘉德罗斯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迈开了步子。 

他身后的街道一阵寂静。 

这让他有些失望,可他绝不会停下。 

这个夏夜与他初见金的那天晚上不同,没有闷热得几乎让人丧失掉思考的能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已经到了午夜,再闷热的天气也该凉爽下来。 

枝头的梧桐叶被路灯染成金色的,仿佛已然迎来了衰老。 

在快要走到一个转角时,嘉德罗斯终于听见背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只有金的脚步声回荡在空空如也的街道上。 

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可他却仍然没有回头,只是放慢了步子。 

“嘉德罗斯!”金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我还没有对你说生日快乐。” 

嘉德罗斯转过身来:“现在是凌晨一点钟,我的生日已经过完了,渣渣。” 

“但是我有送你礼物来着。”金对他笑了,“我下午去你家里的时候,你已经去彩排了,所以我就把它放你房间了。” 

“你回去自己看就知道啦。反正,我可没有错过你的生日。” 

他们并肩穿过沉睡的城,头顶却没有灿烂的星河。 

嘉德罗斯望向金,他迟疑了一会儿,却终究没能敌得过心底翻涌起的五味杂陈。 

“刚才那人……”他尽量表现得没有多么在意,“谁啊?” 

金的回答比他想象得要干脆:“前男友。” 

“哦。”嘉德罗斯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视线不自然地落在了金嘴唇的伤口上。 

金当然明白,嘉德罗斯的好奇心不会只因为自己刚才的回答而被满足,于是他继续说道:“我们交往了不到一个月就分开了,大概是一年半之前的事吧。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没来得及考虑太多。但在作为恋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发觉自己并不喜欢他。” 

“我发现自己对他只是气氛使然的心动。我本以为他也是那样,可他对待这段感情却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认真。”金的语气郑重起来,“然后我向他提出了分手。毕竟再交往下去,只会浪费他的真心,这样珍贵的东西,我无论如何也偿还不起。” 

“也幸亏一个月就分开啦。”他长舒了一口气,“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愧疚成什么……” 

他的手腕被嘉德罗斯紧紧攥住。 

“愧疚到了即使他半夜找你,你也会随叫随到吗?”

愧疚到了即使他亲吻你,你在挣脱开的时候也不忍心弄疼他,只咬伤了自己吗? 

金的头低垂下来:“倒也没有……” 

“你当我傻吗?”嘉德罗斯已经处在发脾气的边缘,“你当我看不出你身上穿的是居家服吗?” 

“他一个人喝醉了,然后给我打电话。”金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怕他出什么事,所以就过来了,然后给他叫了个代驾。” 

金大概明白嘉德罗斯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于是补充道:“真的不是因为愧疚,就是……这种情况,如果是发生在你身上,我也会半夜跑出来的。” 

对于金的这句话,嘉德罗斯只信了后半句。 

“嘁……”他松开了金的手腕,“渣渣。” 

金知道,自己这算是逃过了一劫,于是得了便宜再卖个乖:“为了保护未成年人的人身安全,我这不是在送你回家嘛。” 

“送我回家的意思是:我到了家之后,你要回你自己的家。”嘉德罗斯质问金,“难道你还打算回自己家吗?” 

金对他笑了,那笑容耀眼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这个夜晚似乎也没有他原以为的那样糟糕。 

“公猫在做绝育之前,主人通常都要和医生演一出。”金坐在治疗室外的座椅上,向身旁的嘉德罗斯介绍道,“就在手术室门口,医生要假装把猫从主人手里抢过来,主人再装得悲痛欲绝,最好还能装成冲上去抢了几个来回,但最终还是没能抢得过医生的样子。这样基本就可以确保猫咪下了手术台之后不会记恨主人啦。” 

嘉德罗斯已经痛得几乎张不开嘴,可他还是很想明白金对他讲这件事的用意,“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我拔智齿之前对我说这个?” 

“嘉德罗斯。”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紫堂医生商量过了,可他不同意陪我演,所以你千万不要记恨我。” 

嘉德罗斯白了他一眼。 

“咳。”金义正言辞道,“我想让你放松一点,你看你现在,整个人都紧绷绷的。” 

嘉德罗斯将左手插进了他后脑勺的头发里,并抓住了一部分,以此来固定住他的脑袋,然后抬起右手,赏了他一个清脆的脑瓜崩:“我不记恨你,但是你也得疼过才行。” 

金双手捂着被他狠狠弹了一下的额头,怕他再来,连忙要躲:“那这就算我已经疼过了!” 

“渣渣,你想得美。”嘉德罗斯放开了他,然后从座椅上起身,“我已经想好了让你疼的方式,等我拔了牙出来,你别想跑。” 

他的身影消失在治疗室的门后。 

牙科诊所的消毒水气味让空气更加阴冷起来,可金却觉得,这倔小孩儿的语气才让人瑟瑟发抖。 

外面开始下雪了,从零星的几片雪花到纷纷扬扬的大雪。这一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要早。 

第一次做检查时,金由于工作原因没有赶来,只帮嘉德罗斯预约了好了医生。 

根据所拍的曲面断层片显示,他一共有两颗智齿,都位于下颌。 

“左边这颗长出来了,正在发炎,是要拔掉的。还有一颗,在右面。”紫堂幻在片子上指给他看,“你看,是颗水平向的阻生智齿。” 

“我平时没见过这颗牙。”他看着片子上那颗和其他牙齿方向不一致的臼齿。 

“看不见是正常的,它被牙龈包裹着。”紫堂幻解释道。 

“它会长出来吗?”那个时候,他这样问道。 

“不会,水平向的阻生齿长不出来。可它一旦萌发,就很有可能挤坏前面的牙齿,是个隐患,所以建议你一并拔除。”紫堂幻又另外补充了一些,“不过,拔它的时候会比拔左边的那颗困难一些,因为在牙龈里面,所以需要开刀。我要剖开你的牙床,才能把它取出来。” 

“那就取出来吧。”他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紫堂幻将那张片子装进纸袋里递给他:“你还是很幸运的,只有两颗,算是占了便宜。如果四颗全部长满了,可能需要拔两次,打麻药的痛苦就也要忍受两次。” 

那天回去之后,金也没有问他诊断的情况,大概是已经在电话里和紫堂幻沟通过了。而今天的行程,他和金也没有事先约好,但金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他。 

“毕竟要开刀嘛,已经算是个小手术了。”他们一起出门时,金对他说,“而且你还是十六岁的未成年人,就算已经快长到两米了,也还是个小孩子,所以我当然得陪着你。” 

“我和紫堂幻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一直是很好的朋友。那间牙科诊所是他家开的,他全家人都是很厉害的牙医。所以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很快就好了。” 

他躺在治疗室的椅子上,感受着注射器扎进肉里,冰凉的麻醉剂被推进下牙槽的阻滞神经。左侧的那颗智齿还在痛,痛得甚至让他忽视了麻醉剂注射时的痛感。 

这让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一天,他刚刚写好了一支温柔的情歌。 

原来阿莫西林真的没有镇痛作用,他想。 

在等待麻醉剂生效时,他发觉窗外正在下雪,这场原本该在十一月中旬才会到来的初雪,已经迫不及待地降临了人间。 

正如紫堂幻所说的那样,左侧的那一颗智齿很容易拔除,右侧的那颗要多花些时间。局部麻醉虽然暂时麻痹了他的痛觉,可他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些什么。 

在手术结束之后,紫堂幻将那两颗智齿放在盛了清水的纸杯里,给他和金看了看。 

折磨了他许久的那颗是完整的,而还没来得及长出来的那颗却碎成了几瓣。 

紫堂幻向他们解释说:“右边的那颗,因为是划开牙床取牙,如果直接取的话,创口面积就太大了,会流更多血,也不利于缝合恢复,所以就切割成几块再取出来。” 

金拿起一张纸巾,沾湿之后,为嘉德罗斯擦拭着下巴上干涸的血迹:“除了忌口,还有其他注意事项吗?” 

“嘴里的棉球咬半个小时再让他吐掉,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能刷牙漱口。”紫堂幻又嘱咐道,“为了预防感染,他需要吃消炎药,阿莫西林和甲硝唑就可以。而且他的嘴里有刀口,麻药劲儿过了之后可能会很痛,所以可以适当吃一些止痛药。” 

“布洛芬行吗?” 

嘉德罗斯不再听他们说话,只是最后看了那只纸杯一眼。 

他曾经拥有过两颗智齿。 

一颗痛得他撕心裂肺,另一颗尚未萌发就已死去。 

“第一,我在拔智齿之前就说过,要让你也痛一次;第二,你问过我打耳洞疼不疼,所以我决定直接带你去,让你亲身体验。” 

距离拔掉智齿那天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嘉德罗斯的伤口也已经完全恢复好了。 

金抓起沙发靠枕丢向他:“你这死小孩儿就会趁着格瑞不在家欺负我!而且我什么时候问过你了!” 

“渣渣,就算格瑞在家,我也一样欺负你。”他毫不费力地接下了靠枕,“而且,格瑞出差的时间不但延长了,工作结束之后他还会直接去我爸妈那边,等到我也过去,我们全家在一起待几天,他才会回来。” 

“你逃不掉的,渣渣。”他看起来好像一只得意的金色大猫。 

十一月里难得会有这样的好天气,天空晴朗而干净,又正赶上周末,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他们踩在梧桐树干枯的落叶上,声音干脆却又此起彼伏。 

原本只说是去打耳洞,但嘉德罗斯又带着金在商圈里逛了大半天,为出国读书置办了不少零碎的物件。

他推着购物车跟在嘉德罗斯身后,看着他在货架上挑选一枚合适的插头转换器。 

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感逐渐从他的心底滋生出来。他忽然意识到,少年是真的要离开了。 

两人的采买结束之后,天色已经逐渐开始变暗,可今天的太阳仍然在挥洒余热,天边都被染成金红色。 

艾比小姐很想早些下班。今夜,跨海大桥上会燃放烟花,即便她已经让弟弟提前去占了个好位置,但是观赏的游客实在太多,如果去得晚了,恐怕她都没办法在人流中挤到埃米找好的位置上去。 

“哎呀,你别躲!”她手持着酒精棉签,对着金吼道,“快点打完,我还急着下班呢!” 

金紧紧闭上眼,脸上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嘉德罗斯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艾比为金的两个耳垂消毒,那上面已经做好了耳洞位置的记号。 

艾比取来穿耳器,对准了他右耳垂上的记号:“你放松点儿,我还没准备打呢。” 

金闻言睁开了眼:“那我现在后悔还……嗷!!!” 

清脆的咔哒声落下,伴着一阵刺痛,他的耳垂上多了一枚基础款的碎钻耳钉。 

“来不及了。”艾比换到了他的另一边去,“右耳打好了,接下来打左耳。” 

“停一下停一下。”金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让我缓缓。” 

艾比并不想让他继续拖延自己下班的时间,转头对他身旁坐着的嘉德罗斯说:“那个,他朋友,你想想办法。” 

于是嘉德罗斯走到了他的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上:“我只能按住他了。” 

可金感觉得到,他并没有使出什么力气,只有掌心的温热隔着衣服的布料传递过来。 

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艾比趁着他走神的空档,利落地按下了穿耳器,清脆的咔哒声和熟悉的痛感同时来临,可这一次还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在地板上的声响——他的耳垂上没能留下耳钉,只有一个红色的小血点。 

“哎?”艾比检查了穿耳器和他的耳垂,“糟了,刚才那下弹簧没有完全弹出来,只打穿了一半,你还得再挨一下了。” 

“什么?”金这次真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还来?” 

“没事,很快的。”艾比想要把他按回座位上。 

金挣扎得更厉害了:“你不要过来啊!” 

“算了,就这样吧。”嘉德罗斯看了看金有些发红的眼角,对艾比说道。

“可你们都付了一对的钱了啊。”艾比不太情愿,如果要到老板那里把一半的钱退回给他们,恐怕会更耽误时间。

“那另一个打在我的耳朵上吧。”嘉德罗斯的语气平静得仿佛他只是要剪个指甲。

“哎?”金看向他,“你不是已经有一对耳洞了吗?” 

“耳洞又不是只能成对打。”他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那这就算我替你疼了一次,渣渣,你欠我一个人情。” 

“嘉德罗斯!你还讲不讲理了!本来就是你强迫我来的,怎么还算是我欠你了?” 

“少废话,渣渣。”嘉德罗斯向他挑衅道,“要么坐过来再挨一下,要么就欠我一个人情。” 

金差点背过气去:“行,我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算我欠你人情行了吧!” 

“想打在哪儿?”艾比立刻凑了过来,她终于快要下班了。 

嘉德罗斯用手指捻了捻自己的左耳垂:“打在这个耳洞的上面。” 

艾比的手法相当利索,做标记、消毒、穿孔一气呵成,这一套流程下来,嘉德罗斯也并没有什么反应。 

金凑到他耳边去看了看那颗刚被固定上去的耳钉:“我们刚才进行的是同一项活动吗?为什么你的反应就像它是被贴上去的一样?” 

“所以说你菜啊,渣渣。” 

“好了好了,快走吧。”艾比开始赶人,“回去之后要忌口,尽量不要沾水,记得每天消毒,然后把耳钉左右转动几次,半个月之后就可以卸下来戴自己的了,记得要戴银的。” 

终于可以走人了,金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要去哪,回家吗?” 

而嘉德罗斯却被桌上的一张宣传单吸引了目光,那上面印刷着极其漂亮的烟火照片。他拿起了它,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决定了今晚的行程:“不回家,我们上山。” 

驱车行驶到山脚下时,嘉德罗斯见金的神色有些紧张:“要不换我来开?” 

“开什么玩笑!”金的视线不敢从前方移开,他刚拿到驾照不久,这是他第一次开山路,生怕出什么岔子,“你又没驾照!” 

“没有驾照又不代表不会开车。”嘉德罗斯宽阔结实的后背倚在副驾驶座上,“而且我开得肯定比你好。” 

“不行。”金的态度很坚决,“未成年人开车是违法的,而且你已经满十六周岁了,除了被罚款,还有可能被拘留。” 

“嘁。”嘉德罗斯将头转向窗外,“不敢就说不敢,渣渣。” 

“我确实不敢。”金难得地服了软,“你是格瑞的弟弟,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他的家人。你如果出了事,我拿什么……” 

嘉德罗斯突如其来的怒火让金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嘉德罗斯……”他有些茫然。 

“我让你闭嘴!”嘉德罗斯直接一拳捶上了身旁的车窗玻璃,那记闷响仿佛直接砸在了金的心头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金的面前发这么大的脾气。 

在两年前,在认识金之前,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这样,可事实又的确如此。他也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任何事无能为力过,除了对他。 

金很想逃离这个地方,嘉德罗斯身上散发着的低气压只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车里充斥着浓烈的火药味。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对方,直到轿车行驶到了半山腰。 

“停车。”嘉德罗斯冷冷地开口了。 

金不想理会他的话。 

他又重复了一次,这两个字几乎是被他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停车。” 

金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自己的情绪,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纵容这个幼稚的小鬼。 

车子在路旁停下,嘉德罗斯扯开安全带,甩上车门,然后独自踏上了去往山顶的路。 

金坐在车里,他透过挡风玻璃看见嘉德罗斯高大的身影逐渐被夜色吞没。 

他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向后瘫倒在座椅靠背上。在保持了这个姿势几秒钟之后,他抬起双手,在面颊上狠狠揉搓了几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忽然好想念格瑞。 

然后他再一次深呼吸,起身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下车去跟在嘉德罗斯的身后。 

这里与山顶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嘉德罗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放慢自己的步子。 

今夜的天气极好,越临近山顶,空气也越稀薄。有星星缀在夜空,这是在灯火通明的市区难得一见的场景。十一月的夜晚还算不上极寒,但呼出的气体已然凝成白气,行至一盏路灯下时,金注意到它向上蒸腾而去,在空中慢慢消散。 

他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多久,但路灯的布局越来越分散,光线就逐渐暗了下来,路似乎也变得更加陡峭,愈发难走,金有好几次都险些崴脚摔跤。 

终于,在经过一个转弯之后,嘉德罗斯慢慢停了下来。 

金也跟在他身后停下,不确定自己该不该上前。 

而正在他犹豫时,嘉德罗斯转过了身:“金。” 

金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嘉德罗斯这样认真地叫自己的名字。 

于是他走上前去。在看到广袤无垠的大海时,他才发觉,原来他们已在山顶。 

而他所看到的又不仅仅只有大海,缎带般的跨海大桥连接着华灯璀璨的城市。在这一刻,那些大厦楼宇、街道巷陌、车水马龙与人潮汹涌全部沉寂下来,时间仿佛静止。 

金看向了嘉德罗斯。 

盛大而壮丽的烟花在他们脚下骤然盛开,然后落进大海里 

“你和格瑞。”嘉德罗斯终于开口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金对于他得知了自己和格瑞的关系这件事并没有多么诧异:“他出差的前一天,我们确定了关系。” 

嘉德罗斯没有说话,金知道他在等自己继续说下去。 

“可我对他的喜欢,却比这要早得多。” 

“他一直都以为我们是大学时才认识的,但其实并不是。读中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他。”山风温柔地吹拂过金额前的头发,“我那个时候十六岁。” 

“他大我两级,在我发现自己喜欢他之后不久,他就毕业了。”金笑了笑,“我连向他说出我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在读大学之后,我又一次见到了他,这次我没有再犹豫。”金的目光投向山脚的大海,“我之前一直觉得时间可以冲淡许多东西,包括情感。在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喜欢他了,所以才敢鼓起勇气去接近他。只做他的朋友,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直到后来,我有了一个恋人。” 

“在和他交往的过程中,我才逐渐发觉,我其实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格瑞。这样的关系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所以我向他提出了分手。” 

“我也真正意识到,时间并没有冲淡我对格瑞的喜欢,只是我变得更勇敢了。于是我继续勇敢下去,终于让他也喜欢上了我。” 

嘉德罗斯看着他,他的侧脸被烟花和灯火的光芒镀上金边。 

六年来的经历被他只言片语带过,个中辛酸甘苦唯有他自己知晓。 

“你对我好,是因为他吗?”嘉德罗斯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金这才明白过来他今晚闹的是什么脾气:“你以为我在爱屋及乌?” 

嘉德罗斯只是看着他。 

“我不会骗你,嘉德罗斯。”金望向他的眼睛,“在最初的时候,你在我眼里的确只是格瑞的弟弟。” 

“可是在你成为了我的朋友之后,我对你所有的好,所有的关心,都不再是因为这一重身份。”金的语气十分郑重,“而只是因为你是嘉德罗斯。” 

嘉德罗斯想,即使自己此刻从这里纵身一跃,心跳恐怕也无法变得更快了。 

他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一直以来,我们都很不一样。”金走近了他,然后抬手拍拍他的肩,“刚刚认识你的那段时间,我正在努力长大,努力变成一个负责任的,可靠的大人。可我一边为自己的成长而开心,一边又羡慕率性自由的你。” 

嘉德罗斯这才发觉,金只到自己的肩膀了。

他想,如果金再靠近一些,是不是可以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的胸膛里藏着没有人见过的,盛开的花。

嘉德罗斯曾经很想将它捧到金的面前,让他也知道它有多美好。可它就像那颗未曾萌发就被拔掉的智齿,也像那支无法被唱出来的情歌,只能被埋葬在他逐渐死去的少年时光里。

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生日快乐,渣渣。”他朝着金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是11月25日,0时0分。

“谢谢你。”金笑得那么开心,“嘉德罗斯。”

他从大衣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绒盒:“这是生日礼物。”

“是什么?”金将它接了过来。

“你自己拆开看咯。”他别过头去。

“是耳钉哎。”金从盒子里面捏起一枚,举起来仔细端详,“难怪你逼着我去打耳洞,如果我不去,你的礼物可就白准备啦!”

“我准备了一对,但是你只打了一个。”嘉德罗斯拿起了另一枚,“两枚交替着戴吧,渣渣。”

“我怕疼嘛。”金将耳钉放回了盒子里,“现在还疼着呢。你说,之前你拔过牙之后吃的布洛芬对这种疼痛会有用吗?”

“……”嘉德罗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第一次见人打耳洞之后还要吃布洛芬来止痛,渣渣。”

金完全不顾他的嘲讽:“你那里一定还有剩下的吧,给我。”

他的手指划过大衣口袋中包装药品的铝塑泡罩,布洛芬和阿莫西林都没吃光:“没了,你自己忍忍吧。”

“小气鬼!”金气鼓鼓的。

嘉德罗斯没再说话,他把自己手中的耳钉放回了盒子的里衬上,与金刚刚放回去的那枚紧紧挨着。

嘉德罗斯离开那天,THE BEAST的其他成员和金都去了机场送他。

因为父亲已经提前安排了人帮他把大部分行李邮寄了过去,所以他带着的物品并不多,除了放置证件和零钱的随身小包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只行李箱和一个吉他琴盒。

金拿着他的证件去帮他办理值机和行李托运,那只行李箱也不需要他带着了。

“老大。”雷德凑了上来,“大家真的都很好奇这个盒子里装的是哪把吉他。”

“你们好奇这个做什么?”嘉德罗斯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因为老大你剩下的吉他全部都寄走了,只留下这一把,而且还不肯托运,肯定是怕给运坏了。就算漂洋过海也要随身带着,这得是宝贝到家了啊。”

“他们两个都押是你在舞台上最常弹的那把‘森罗’,我押是咱们第一次演出的时候你用的那把‘万象’,输的得请喝酒。”雷德压低了声音,“老大!快跟我交个底儿吧,不用告诉我是哪把,只说我猜得对不对就行。”

“不对。”嘉德罗斯在雷德露出失望的神情之前又补上了一句,“你们猜得都不对。”

他转向其他两人:“你们猜不出来的,这是一把你们没见过的琴。”

“哦。”这个单字的音调被他们三个人拐出了九曲十八弯。

金在这个时候带着嘉德罗斯的登机牌和护照回来了:“好好保管。”

“谢了。”他从金的手中将它们抽了出来。

金望向嘉德罗斯线条硬朗却仍带了几分青涩的面庞,不免有些伤感:“在那边要继续好好弹琴,好好唱歌。”

“当然了,这还用你说。”嘉德罗斯的语气仍然不肯放软一些。

可他们对视一眼,彼此都能读出不舍的情绪。

“我走之后,格瑞很快就会回来。”嘉德罗斯并不擅长安慰别人。

“我很想他。”金冲他笑了笑。

他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所以我离开了,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金忽然收敛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然后他伸长了胳膊,在嘉德罗斯的额头上狠狠弹了一下。

金的这一举动看得其余三人目瞪口呆。

“喂!渣渣!你在做什么!”金色的大猫几乎瞬间就炸了毛。

“你离开是为了奔赴更好的未来,所以才是一件好事。而且……”金张开双臂拥抱了他,“我也会很想念你。”

“嘁……”嘉德罗斯并没有伸手将金揽入怀里,只是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声道,“你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啊。”

自己的耳朵在发烫,一定是红起来了吧。

金拍了拍他的背,然后结束了这个短暂却又温暖的拥抱:“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嘉德罗斯。”

他拎着琴盒走向安检口,最后一次回过头去,与正在注视着他身影的金遥遥相望。

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此后的很多年中,少年时与金的种种过往仍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他梦里。可梦里总是没有星星的夏天,他的智齿总会很痛。

只有一次,他梦到了戴着一对黑色星星耳钉的金对自己唱起了那支温柔的情歌,烟花在他们脚下盛开,星河在他们头顶高悬。

在醒来之后,他总会下意识地用舌尖舔舐过那两颗智齿曾经生长的地方——即使那里只留下了平坦柔软的牙床,没有任何痕迹能够证明它们曾存在过。

寒假的时候才入凹凸坑,废寝忘食地补完了三季,然后就有了这篇产出。

除了金之外,我最喜欢的角色就是嘉嘉。所以就写下了这篇以他为主视角的青春伤痛嫂子文学(?)。

这篇文章里角色的年龄在原作基础上整体+7,写的时候非常纠结的一件事就是嘉嘉的身高。

为此我去翻了翻目前16岁身高192的佩利在10岁时的人设,好么,153。

可能你嘉的身高就是奔着两米去的吧。

在这篇文章里,嘉嘉暗恋着金,可是却从来都不肯承认,也没有机会承认。但单箭头绝不代表着卑微,嘉嘉知道金不会爱上他,他也从不奢求金的爱,所以他只想要金告诉他,在金的眼里,他究竟是谁。

我一直都很期待金这样可爱的少年会在未来成长为什么样的大人。在我心里,他会慢慢成熟起来,变得更有担当,更加勇敢,可能没有少年时那么活泼,但仍然有趣,他可能还会更加温柔……总之,这篇文章里的金就是我对于他未来的幻想。

OOC以及不合理之处希望各位多多包涵,也欢迎捉虫,祝大家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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