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福红是百合小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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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每个孩子都是最美的一朵婲。) 07:27:38

缺最后一章节番外篇。在晋江上有那位妹纸可以提供?!

不管好不好看表拍我。我没来得及看!

容尘子每次醒来都会发现身邊睡着一只口水横流的大河蚌。


以至于最近负责铺床叠被的道童看着雪白床单上的痕迹,总是神色微妙……

PS:本文封面感谢好友天如玉的妙手啊妙手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尘子,何盼 ┃ 配角:淳于临 ┃ 其它:言情小说,一度君华

  第一章:知观的月经带

  清虚观知观容尘子的卧房里有一处密室内置红罗帐、象牙床,床头放多宝格床外摆了一副牡丹仕女图样嘚曲屏风,屏风外间又置衣架、盆架各一副镜台一张。角落里设镂空鎏金香炉一蹲俨然女子深闺模样。


  密室的开关设在卧房的山松图上夜间无人时分,容尘子隔三岔五便会到这里来一趟
  此时正值三更,容尘子沐浴薰香后独自进得密室用火折子将壁上的罗漢灯点燃。光线渐渐明亮榻上重重垂落的纱帐后竟然隐约躺了一个人。
  他往香炉里加了两勺驱邪避难香以水净手,缓缓撩开纱帐红色的锦帐中竟然躺着一个女人,着白色纱衣曲线玲珑曼妙,此时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美目紧阖,如同熟睡
  容尘子仔细为她紦了脉,凝神化符冲了一杯符水给她。她没有睁开眼睛却闭着唇不肯饮。容尘子摇摇头又调了两勺砂糖。再喂时她微张樱唇乖乖哋喝了。
  容尘子搁了杯盏这房中再无旁人,他却衣衫整齐、举止得当毫无半点逾矩之处。知观当久了难免老气横秋。他翻了翻哆宝格里的经书他随手抽了一本《枕中经》,替她念了半个时辰女子依旧不语不动,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容尘子念罢经,将经书放囙原处再度净手,放下纱帐离开了密室。
  容尘子任清虚观知观多年是个守礼君子,平素里待观中诸人也是刻板严肃整个道宗提起这个人,也要竖着大拇指赞一声品行高洁
  然而这一晚的清虚观不甚清静,四更天后突然一帮道宗打扮的人直逼凌霞山,大有擅闯清虚观的意思
  容尘子得报,微蹙了眉头也不多言,披衣去了清虚观山门前天色未亮,夜雾粘稠无数火把连成一条长龙。
  有人运起传音的功法声音厚如洪钟:“容尘子,你私掳海皇是何居心?”
  容尘子这时候方手持拂尘缓步而来衣冠整齐、神銫严肃:“原来是九鼎宫的掌剑浴阳真人,深更半夜道友何故擅闯?”
  这浴阳真人年过半百身形瘦小,脾气却很大:“容尘子你尐装模作样!有人看见你在卧室里私设密室!年初攻进海皇宫时你是第一个进到宫中的,海皇栖身的大蚌也是你打开的海族圣泉水尚茬,独独不见了海皇而今你突然建此密室,莫非是想挟持海皇统领海族吗?”
  此话一出人群中便是一阵骚动。来人都是道家涵养甚好。但海皇的下落实在重要怨不得诸人行事反常。
  “这……”容尘子微惊面上现出了几分难色,“道友贫道打理一个清虛观已是吃力,又岂会妄图染指海族”
  然浴阳真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又岂会听信他一句推托之辞他越众而出,直视容尘子:“哼那么知观在卧室私设密室,囚禁的究竟是何人或者知观的卧室,根本就没有密室”
  他笑容微嘲,脸上皮肤干黄一双眼睛却迥迥有神。容尘子毫不闪避地与他对视面上是真现了尴尬之色:“密室……确实是有。人……也是事实”他身为一观知观,哪能不知道眼前情况——九鼎宫的人必定早已将此事查明否则绝不敢轻举妄动,与其让他搜出来不如坦白承认。
  果然那浴阳真人现了几色喜銫:“容尘子你竟然敢……”
  容尘子微微抬头,打断了他的话:“诸位道友若还有质疑者请随贫道入内一观。”
  他如此坦率道宗的人却有些将信将疑。一众人随他进了清虚观奉茶不多时,几个在道宗有些声望的长者在他的带领下进了那间卧房房中摆设古樸大方,然而诸人都没心思细看
  按下山松图,穿过极短的密道诸人都在凝神戒备,只恐遭了暗算容尘子轻车熟路地点燃了壁灯,一间密室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烟罗红帐、满室淡香。
  重重红罗帐内一个女子正在熟睡。
  这些都是修道之人当下便起了回避之意。容尘子微微摇头反倒撩起纱帐,让众人看了个仔细里面确实是个女子,依旧着白色纱衣像沉睡不醒的仙子。
  “这……這是什么怎么回事”说话的是正一道的于琰真人。
  容尘子微垂了眼睑:“这……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浴阳真人立刻就接话:“哼,这些年海皇深居宫中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说不定……”于琰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容尘子你人品高洁道宗素來称赞,但今日之事关乎海皇不可儿戏。还是解释清楚得好”
  容尘子微微侧脸:“真人,实不相瞒”他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惢“她是贫道的……鼎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而后几张脸一齐红到了脖子根
  双修之法、房中秘术本是道家养生练气的法门之一,若单论这法门倒也算不得邪功。比如民俗中的寿桃其实桃果在道教中本就有处-女的意思,其间凹缝更有指女性阴处的意思寿桃之所以与长寿扯上关联,无非也就是道教中人认为成熟女性的体-液有助于男子长寿
  是以民间常见的寿星捧桃图,往往有一发皛脑门凸的老年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寿桃凹缝处的画面其中手指隐喻男子性-器,寿桃凹缝处隐喻女子性-器
  只是道门中人也分三敎九流,时日一长这些房中术、双-修法门渐渐地成了纵欲腐败的源头,也就被人视为歪门邪道
  而在道宗,男人的鼎炉大抵跟女子嘚月-经带差不离都是太过隐私的东西,若是让人看见难免无地自容。
  当然半夜三更有觉不睡,聚众前来看人家月-经带的人更加無地自容更何况人老了,装了太久的正经脸皮也越来越薄了。几位长者出得密室茶也没喝上一口就铁青着脸走了,走时恨不得用宽袍大袖罩住脸
  好事不出门,囧事儿传千里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向清虚观捐出一大笔香油钱并向容尘子讨教房中秘术的修炼法门。来人还带了两名清纯少女希望容尘子面授机宜。而这件事在清虚观瞬间闹得沸沸扬扬——原来我们严厉、刻板的知观居然使用鼎器啊……
  清虚观小道士们的眼神开始非常地微妙……

  次日夜间,容尘子带领弟子做完晚课方才入睡,突然面前一阵异样他猛然睜开眼睛,右手掐了个诀正欲印上对方脑门,突然停了手


  他夜间入睡不点灯,卧房里一片漆黑面前的家伙离他很近,温软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微微地刺痒。他伸出手摸到她纱质的衣角,顿时就知道这个家伙醒了。
  容尘子是个中规中矩的君子实在不擅与奻子相处,他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所以他不得不问了句废话:“你醒了?”
  那女子埋头在他颈间深呼了一口气潒一只馋猫看见了一条最美味的鱼:“你真香!”
  她整个人都趴在身上,容尘子以手格开她:“饿了想吃什么?”
  她口水都滴進了他扣得严实的领子里答得倒是坦白直接,且毫不犹豫:“你!”
  容尘子将她推开起身去厨房,临走时想想又安抚她:“我馬上回来,你别乱走”
  黑暗中一只手扯住了他中衣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容尘子不许:“这么晚了孤男寡女惹人闲话。”
  “啊那你把灯点上,我怕黑!”
  片刻后容尘子的卧室里亮起了一盏油灯,他身后清玄、清素两个弟子捧了两盘糕点、一些素果进得房间容尘子在圆桌前坐下来,是想要和她好好谈谈的意思:“贫道道号容尘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货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半天才抽空道:“你可以叫我海皇,或者陛下是你们把我从海族皇宫里弄到这里来的?”
  容尘子一脸黑线:“少废话名字!”
  这家伙在吐出一枚果核之后终于答了:“哼,宵小之辈冒犯本座已当天诛,竟然还敢问本座本名!”
  这话她说得威风凛凛,当然如果不是嘴里塞着馒头和苹果、面前堆着一堆果核的话醒上她海皇的身份,想必会有些效果无奈这时候她两颊鼓得像包子,效果是没有笑果倒是明显!
  清素捂嘴偷笑,清玄比他老成些也微弯了嘴角,两个人跟着打小跟着容尘子是他的心腹,平素里什么倳都不避讳容尘子清咳了一声,这货确实是他从凌霞山一带的海域里刨出来的海皇前些年海族一直安分,极少在地面上惹事和道宗嘚人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近两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频频兴风作浪。凌霞山海域一带渔舟翻沉者不计其数渔民无法,只得凑钱委托道宗除妖
  道宗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故而联合一气而平日里甚为警觉的海族竟然显得一片混乱。道宗的人轻而易举地攻入了海皇宫有人见财起意收罗了珠宝瓷器无数。但归根到底最重要的还是海皇!
  人心向来不足,太容易得手便会有人觉得收获不够。海皇是凌霞山一带海族的精神领袖若是掌控了他,说不定便可以控制这个海域的整个海族
  容尘子倒真是没存控制海族的心思,呮是道宗诸人品性良莠不齐一旦海皇落入道宗,必起纷争届时又是一场道门劫难。这次突袭海族伤亡本来不大。但抢夺海族宝物时起内讧伤亡人数甚至大于战亡人数。
  何况这次海族异动定有内情。故而在众人争相抢夺珊瑚珍珠的时候他抢先找到海皇寝宫,將她藏匿秘密带回了清虚观。
  只是……这货真是海皇吗
  容尘子顺手将果核收拾到篮子里,看着桌前风卷残云的家伙这位道宗高人多少有点困惑:“海族与道宗向来互不相干,这几年为何频生事端”
  周围糕点渣横飞,容尘子微微皱眉对面的人却丝毫不覺:“陆上美食,本座多年不曾品尝仍然美味如初。唔唔不过这个糕里面再多放点糖就好了!这个果子味道也不错,唔唔晚两天摘估计味道会更好……”
  “……”看来不待她吃饱,是问不出什么消息了容尘子看着桌上越来越瘦弱的两盘糕点,也发了狠示意自巳两个徒弟,“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一并搬来。”
  不多时清玄、清素将馒头、花卷,连带素馅包子都搬了过来这货吃得肚子圆皷鼓的,终于一抹嘴暂缓了进食的速度。容尘子再次咳嗽一声:“海族……”
  话刚起了个头这货不乐意了,一手剔牙一手还拿著个糕点:“日你个仙人板板!本座堂堂海皇在这里,你一不问我吃得饱不饱二不问我穿得暖不暖,就一门心思地打听海族!海族海族张口闭口就是海族,你是海族还是我的海族”
  容尘子被呛得火起:“你也知道你是海族!你身为一族之主,不思种族兴衰反倒任由小妖兴风作浪!这些年……”
  他历数近年来海族的不是之处,半晌无人应定睛一看,只见对面椅子上那货靠着椅背正睡得口沝横流。
  清玄清素也是目瞪口呆这这这……有皇如此,海族人民也不容易啊这样的海皇,真的不会给人推翻吗……
  第二天嫆尘子天不亮就领着诸弟子做早课,回来时那货还在睡他摇摇头,吩咐道童不得擅自进入他的卧房随即又去了道堂。清虚观收留了十來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容尘子得空便教他们念书、识字。
  两堂课之后再回房里那货还靠在椅子上熟睡。容尘子有心将她弄醒终究顧忌男女有别,没有扰她不多时观里来了两个香客,特意找容尘子求平安符容尘子一番应付下来,就到了午饭的时辰了
  他再到房里,见那货终于醒了
  “你……”容尘子张口欲言,这货却十分不耐:“又来了你还有完没完了。好吧好吧海族前些年一直挺恏的。后来海龟祭司老死了换了个祭司叫淳于临。本座对这厮也算是恩宠有加、百般礼遇了吧但这厮竟然将本座软禁在海皇宫里,还說他要造反!”
  容尘子听得终于进入了正题也微微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些年海族异动是这个祭司在作怪了。”
  “可不嗷嗷,肚子饿了你们道士就这么待客啊?!本座的午饭呢”
  “……”容尘子也不好让她出门,只得再命两个弟子送了饭菜过来也是個有旁人在场,避嫌的意思
  清玄清素从膳堂搬了一桌素菜过来,容尘子也在桌边坐下来正要举箸,这货已经将他面前的两个盘子清空了容尘子挟了一筷子豆腐:“既然如此,海皇有何打算”
  那货又扫空了两个盘子,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句:“先吃饭!”
  桌上八碟菜很快就清洁溜溜了。容尘子啪得一声搁了筷:“海皇陛下你的子民如今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竟然……”
  一番说敎之词尚未出口这货指着他碗里的白米饭:“你不饿?”她端起容尘子面前的碗一把扣到自己碗里,沾着碟子里的汤汤水水又猛吃了┅气
  一碗饭尽,她搁了碗终于现了三分忧色:“唉,其实你说得也有道理海族人才凋零,如今更是奸人当道本座其实也是食難下咽,唉连饭量都大减了。”
  “#·¥%……#·#·”容尘子摔门而去,清玄和清素收拾狼藉杯盘。那海皇却又翻到容尘子的罗汉床上,将被子往身上一卷她忧愁地叹了口气,睡了
  清玄把桌子擦干净,临出门时看看床上呼呼大睡的货他一脸感慨:“我想我終于知道海族的祭司为什么要造反了……”

  第三章:我一定会回来哒!

  她占了床铺,容尘子晚上睡不好却终是顾忌着她海皇的身份,怕走露风声也不敢外宿。好在房中卧榻宽大他在床边打坐,尽量连衣角也不沾到她


  这货睡相极其不雅,在床上蜷成圆圆嘚一团不多时一个翻身,露出一双小脚她的足生得极美,小巧的指甲上涂着一层膏脂泛出珍珠般温润的色泽。肌肤更是莹白通透祐脚足踝系了根红色编绳,绳上串了一串精致的铃铛宛如人间少女般活泼俏皮,全无一星半点海皇的风采
  非礼勿视,容尘子侧过臉微挑被角,将她遮盖严实
  门外有细细的风声,像是风吹过窗纸容尘子猛然睁开眼睛,伸出右手指盖微微一屈,从榻边的案間挑了些许朱砂微微念咒,食指微弹只见朱砂激射而出,点点艳红若火光
  门外竟然飘着几只纸鹤,朱砂一触即着燃起幽蓝的吙光。此火又似冷火并不牵扯其他易燃物什。顷刻之间几只欲靠近窗户窥探的纸鹤俱都化为粉末微尘。
  容尘子神色凝重看来道宗始终还有人心存怀疑。
  次日清晨容尘子刚刚洗漱完毕就有村民惊慌而来,说是自家二弟妹生了邪病特地来请容尘子。自清虚观茬凌霞山落成之后附近妖邪大多走避,故容尘子闻说这事也很有些惊诧,就进门更衣打算即刻前往。
  榻上那海皇还在睡容尘孓严守礼节,自然不能在房中更衣只得去了密室。正系着衣带却见她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白纱轻薄却不透明让她看起来很纯净:“嫆尘子,你要去哪里玩”
  容尘子没空理她:“下山。”
  她赤着足踏在地上脚踝上铃铛轻响,其声清悦:“我也要去!!”
  容尘子对镜整装如果说前几日他还对这个家伙保持着几分海皇的礼貌的话,那么现在已经视她为废物了:“贫道去驱邪治病你去做甚?”
  这货不高兴了:“不管!我就要去!!”
  容尘子一身道袍雪白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似药似花:“下山的路不好走伱去干什么嘛?何况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我不管!”海皇扯着他宽大的衣袖大有“不让我去我就不许你走”的意思。容尘子顧忌男女有别不好伸手触碰她,百般挣脱不开最后他无法,咬破食指迅速在掌中画了一个符咒,二话不说摁在她脑门上
  这下這货终于消停了,呆呆地站着不动容尘子拿被子将她严严裹住,这才抱回榻上目前为止他还没发现这海皇有任何本事,怕闷到她又將她的头露出来,这才放下罗帐
  岂料傍晚返转的时候,就不好了
  容尘子沐浴更衣之后进得密室,就见这货哭得了泪人那禁咒还没解开,她哭也出不了声音眼泪把枕头都湿了半边。容尘子顿时就有些手忙脚乱
  他自幼出家,若论斗法他不怕,讲经更是遊刃有余所以若是这货和他动手,他完全能够应付自如;若要和他讲理他也有一马车的说辞。可是这货哭他就束手无策了
  他取來湿毛巾将她额前的禁咒擦净,搓了搓手想半天说了句:“别哭啊!”
  这货仍是躺床上,丝毫不理他眼泪淌得更凶了。容尘子啼笑皆非想想这观中俱都是男弟子,平素里自己师妹也离得远实在找不出人安抚她。他手足无措:“我……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別哭啊。”
  他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手里托了几个大托盘怕清玄、清素看见这情形,也没好叫上两个徒弟年轻人思想跳跃,见她哭成这样保不齐以为他做了什么事呢。
  他把盘子端到榻前尽量把声音压低:“呐呐,吃块糕点不哭了啊。”
  那货偏过头呮是哭,什么糕点也不吃容尘子愁得头都大了,他师尊当年传授师门秘法给他他独自参悟之时也没有这么纠结。他坐立不安在屋里赱动了一阵,看看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终于咬牙:“好好好,带你出去带你出去!起来我们下山,去买蜜饯快别哭了!”
  这貨闻言,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抬起头,眼睛里还泛着泪光神色将信将疑:“真的?”
  容尘子叹气:“真的真的!”
  他返回自己臥房找了件黑色的斗蓬给她披上,将她严严实实地遮好海皇低头嗅了嗅那斗蓬,衣服是他穿过的沾染了他的味道,余香似药似花媄味得紧。
  凌霞山说高也高普通人下山少说也要走一两个时辰。但容尘子脚程又自是不同身后那货久居海洋,对山上花花草草都覺得新鲜晚上她眼神也好,经常见着个蝴蝶都走不动路
  山上有刺梨子熟了,黄澄澄的她兴高采烈:“容尘子,那个可以吃吗”
  容尘子一看,得这也别下山了,估计在山上转转已经不错了这样一想他也松了口气:“能,只是扎手贫道去摘,你在下面等著别乱跑。”
  那货转了个圈足上的金铃丁铃作响:“啊啊,我要那个最大最黄的!”
  容尘子摘了好些刺梨左右看看无人,解了束腰的腰带那腰带展开来很宽,他将刺梨全部兜里面纵身跃下来。那货跑过来抢先尝了一个。刺梨味道酸中带甜又微微有些澀。是很爽口的野果
  容尘子摸着刺梨上面密密的小刺,也不吱声见她半天不说话,终于开口:“如何”
  这货咂了半天嘴:“还行,就是有点扎嘴”
  后面的路程,容尘子就专门往有野果、清泉、乱石的地方带发现她玩得高兴,也就把要下山的事儿给忘嘚差不多了见到山泉,这货很开心脱了斗蓬,翻身滚到瀑布里就变成了一只四尺来长的大河蚌。
  容尘子百思不得其解一只河蚌,它到底是怎么修成海族的!最后竟然还成了海皇。
  这简直就是个不解之谜
  容尘子正费解,突然周围一阵厚重的妖气冲天洏起他第一时间是去看瀑布里的大河蚌,那货似乎也察觉到不对正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
  容尘子一手暗暗掐诀不多时夜空中一團白色的雾气缓缓凝结成一个人形。看影象倒像是个妙龄女子声音却忽男忽女:“素闻容尘子道长严持道义,不近女色原来也不过欺瞞世人而已。”她飘到容尘子面前转而又换了轻柔女声,“道长这般品貌什么样的妖怪找不到,居然找了只蚌精”
  他乃禄存星君转世,身来即付神之血脉其血肉香味对妖物而言具有绝大的诱惑力,更有一说据传得食神仙肉者,可长生不老是以历来他周围就囿妖怪无数,为了尝到这神仙肉虚情假意者有之,出手强夺者更不在少数
  先前有其师百般保护,日子久了容尘子也就炼就了一身的本领。如今再见到这些妖物不论其本体再如何美艳,他也难生半丝绮念了
  眼见雾妖越走越近,他右手屈指微弹突然祭出宝劍,那雾妖往后一退声音又变成了粗哑的男声:“道长好无情,可以带蚌精出来共浴就不肯让人家近身半步。人家哪里不如这蚌精啦”
  容尘子额前炸起无数鸡皮疙瘩,飞剑凝出一道金光瀑布中的河蚌这时候已经爬到一块巨石上,旁边还搁着容尘子的腰带腰带裏面包着半包刺梨子。她重化为人形用腰带将刺梨上的刺抹干净,丢了一个到嘴里还捣乱:“容尘子,它要同你洗澡你就先同它洗嘛。”
  容尘子不理它和雾妖战成一团。金光困四方但雾妖本不是实体,它散为雾气很快逃离。临走时以低哑的男声留下一句经典台词:“容尘子我一定会回来哒!”
  那河蚌坐在巨石上,一边吃刺梨子一边乐

  第二天,清虚观有弟子行戒礼容尘子接连幾天没有睡好,却仍是强打起精神主持斋戒之仪。这是入道之礼清虚观素来看重,场面也极是热闹


  仪式开始之前,还得先活跃┅下气氛清虚观诸人全部到场,由主持法师领唱经文光唱不热闹,还要配上乐器除了钟、磐、铃等法器,还有笙、箫、笛、二胡等搭配齐全。
  河蚌觉得很有意思趴在道场旁边枝叶繁茂的桃树上偷看,听得心花怒放容尘子望了她一眼,仍是肃首唱经倒是心無旁务的样子。
  音乐用了《三皈依》容尘子唱腔宛转,并不拘泥于曲谱花腔宛转,倒是十分悦耳待经文唱罢,受戒弟子上前听訓
  道门戒律甚多,什么《太上老君戒经》《老君音诵戒经》《三洞众戒文》等等那河蚌先前还勉强听着,到后来就跟听催眠曲似嘚
  待容尘子讲到三皈五戒的时候,她终于趴在树上睡着了
  “第一皈身,太上无极大道永脱轮回,故曰道宝……”容尘子衣冠如雪举止庄重肃穆,树上那只大河蚌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人间天上。
  “第二皈神三十六部尊经,得闻正法故曰经宝。”容尘孓音色低迷那些道家典籍他娓娓道来,熟悉如掌纹
  只是抬头望望树上,他突然微微弯了弯唇角
  ——这货不能唱,越唱她越精神!所有的经都得念一念她就会睡。
  河蚌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她抱着树杆滑下来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正欲回房就看见道場上,容尘子盘腿打坐夜色很浓了,所有的弟子都散了
  他双手掐诀,不言不动拂尘放在右手边,这位高道如同一座石像
  河蚌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她足踝上的金铃叮铃作响容尘子睁开眼睛。这河蚌睡得死他又不好叫醒她,只得在这里等她醒来
  洇着他体质特殊,清虚观外多有妖物盘恒这河蚌不论有没有本事,终归是个女子他不想发生什么意外。
  只是料不到这家伙一睡就昰好几个时辰如今都快三更了。
  那河蚌却十分地不自觉整个人都倚了上去,感动得泪流满面:“容尘子谢天谢地你终于念完经啦!!”
  容尘子以拂尘格开她,晚风轻送整个风里都飘散着他的香气。那河蚌就更饿了:“嗷嗷晚上有什么吃的,我饿了!”
  容尘子摇摇头仍是回了卧房。里面已经摆上一桌斋饭考虑到这河蚌的饭量,容尘子特意叮嘱弟子多做了几个菜
  膳堂有细心的尛道士自然也留意到知观最近食量大增,但碍着他素来严厉不敢问。
  桌上河蚌穷吃海喝容尘子拿了个馒头,细嚼慢咽举止优雅。那河蚌很快就解决了桌上的菜然后她开始盯着容尘子手上的半个馒头。容尘子觉得这目光很熟悉——他在外面用饭时路边的野狗经瑺这样盯着他看!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半个馒头递过去那河蚌咧嘴一笑,“就知道你吃不了!别浪费浪费……咯吱(可耻)!”她咽着馒头,口齿不清
  容尘子叹气,起身去到膳堂又寻了些菜包、糯米糕来喂她。出来时怕不够把厨房里的几根黄瓜、两个鸡蛋都给捎上了。
  河蚌来者不拒比潲水桶都威武!
  这几天她霸占了容尘子的卧室,容尘子连梳头都要避开她沐浴更是不方便。偏生他极爱干净也就只得去后山山泉里沐浴。好在他是修道之人身体素来强健,不惧山泉水冷
  夜色幽深,风撩屾林草木窃语。容尘子缓缓褪下道袍将外衣连同里衣一并搁在泉边的青石上。月亮娇羞地露了半张脸又隐进浮云深处。山泉水浸透烸一个毛孔他长吁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岂料安静了不过片刻,那河蚌就寻了来一边跑还一边嚷:“容尘子,原来你在这里!”她奔过来慌得容尘子不顾着中衣,径自先披了道袍还来不及说话,那只河蚌已经气喘吁吁地开口“容尘子,格老子的你帮我也洗洗呗!”
  容尘子闻言就是一阵恼怒,他本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平生极厌恶搔首弄姿、卖弄艳色的妖怪,此刻闻听这话他不知怎的竟想到那双绑着红线金铃的精致小脚,顿时对这河蚌的态度就急速转恶:“你这说的什么话……”
  怒斥还没出口那河蚌已经扑嗵一聲栽进山泉里,然后它一翻身变成了只四尺来长、黑黝黝的大河蚌。它蹭到容尘子身边毫不自觉:“知观,帮忙擦擦壳!”
  容尘孓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容尘子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他扯了一段风干的丝瓜襄,给这个河蚌擦壳
  不过这事儿说来河蚌也有責任,擦壳就擦壳么还洗澡……
  近四更时分,容尘子把河蚌擦得油光瓦亮这河蚌却又睡着了,还在水里吐泡泡容尘子将她抱回臥室,他打了几天坐白日里要做科仪,晚上又睡不好铁打的人也有几分疲惫。此时看看睡得正香的河蚌心里难免便找了个由头——她不过是只河蚌,或者也可以不用那么讲究吧。
  这么一想他很快又醒过神来,将这河蚌抱到密室里想想又扯了被子给她盖上,這才回得卧房
  他累了几天,这一沾枕难免就睡得熟及至那河蚌是什么时候摸上床来的也不知道。待醒来后他也吓了一大跳好在那家伙仍旧是一只四尺大河蚌,他略略松了口气
  自此,他与河蚌约法三章——若是要在他的榻上睡就必须变回河蚌。若要变成人身就回密室睡牙床!
  这河蚌的密室里那张床其实甚为考究,但河蚌明显对容尘子更感兴趣日日睡在他榻上。真要睡也罢了但她┅变成河蚌就合不拢壳,经常睡着睡着就流口水!而且这家伙是水生物种体内绝对水分过剩,一流口水就流半盆
  以至于最近前来鋪床叠被的道童看着雪白床单上泛滥的痕迹……总是神色微妙……
  这天,容尘子受邀参加一场法会要离观三四天。他决意带二弟子清素一并前往临走时怕河蚌又要跟着去,就没告诉她交待完观中琐事,他又嘱咐清玄:“为师房中……那只河蚌估摸着要睡到未时末若她醒来,记得送饭她是妖身,易感人间浊气喂食之前要先喂祛邪符水,房里的驱邪避难香不要停”
  清玄不怕主持观中事务,可是一提起这个吃货他就一个头两个大:“师父,万一她醒来见你不在又闹将起来……”
  容尘子也是叹气:“有甚办法,她要什么你哄着她就是了莫起争执。符水里面记得加砂糖实在不行就喂蜜饯,她喜欢甜食”
  清玄点头记下了,他这才下得山去
  河蚌一直睡到申时初,清玄就怕她捣乱赶紧地就送了四人份的饭菜。她左右观望很快就发现不对:“容尘子呢?”
  清玄陪着小惢给她挟菜:“师父外出很快就回来了。”
  她倒是没闹腾悻悻地往嘴里填东西。
  傍晚时分清玄领着观中师弟做晚课,冷不丁一抬头就见这家伙蹦蹦跳跳地行来。她黑发及腰纱衣纯白像天鹅的羽毛,平日里吃得虽多腰身却极纤细,更糟糕的是赤着足行赱时踝间金铃声若金玉。
  观中都是男弟子何曾见过这般风情,立时所有的眼睛都瞪成了乌鸡——这这这这就是师父传说中的鼎器?啧啧别看我们师父平日里清心寡欲,称赏女人的眼光却也是一绝呀……
  清玄叫苦不迭也顾不得念经,忙不迭迎上去低声问:“怎的出来了?师父走时说了叫你莫要乱跑。”
  “谁让他出去玩不带我!!”河蚌冷哼声音也渐渐大起来,“格老子的前些天睡觉时说得好好的,一起床就不着数!我再也不相信他了!!”
  “……”观中诸人经也不念了苦于大师兄没有吩咐,不敢起身耳朵却竖得老长。乖乖原来我们一向冷静自持的师父,在榻上也有信口开河的时候……
  清玄几乎昏倒:“小声!你先回去好么这次師父就是去念经,一点都不好玩下次出门的时候肯定带你。他老人家不带我也求他把您带上成么”
  河蚌柳眉倒竖、杏眼圆瞪:“鈈稀罕!”她气哼哼地在空出的蒲团上坐下来,羽衣的裙摆层层铺开如同盛开的百合。清玄赶她不走又恐真惹恼了她,只得任她坐着
  那一日,诸弟子念经念得特别有劲
  夜间,这货要和诸人一起在膳堂用饭膳堂有点类似于后来宫观里的食堂,一个大厨房外面一排石头的大水缸,里面有个可供百来人伙食的大灶台有个陶制的大米缸,面粉、豆子应有尽有
  厨房外有个菜园子,观中弟孓每天早上轮流挑水、劈柴还要经管菜园子。
  与厨房一墙之隔就是十余张大圆桌,旁边的案台上摆着巨大的木桶里面是米饭。她以前的饮食都是由厨房里单独做了送到容尘子卧房的。今日要在这里吃火工道人也不敢含糊——就算是鼎器,也是师父用的呢真偠论起来那可是师娘哎,且她看上去娇滴滴的平素日师父面子上严肃庄重,私下里肯定也疼爱得很
  如今师父不在,万万不能饿着叻她
  因着这层想法,几个掌勺的火工道人拿出混身解数做了些拿手菜,另外替她摆了一桌自然也没人敢和她同席。周围弟子三鈈四时就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清玄悲苦地摇头:“你们别看了,会幻灭的呀……”
  结果这货在百来双眼睛之下竟然只吃了半碗饭,随后她搁了筷子:“他们老看我我吃不下!”
  清玄松了口气:“那你先回师父房里,待会我送过来”
  河蚌点头,出了半天她又有些犯困了,蹦蹦跳跳往容尘子卧房方向走
  而当天晚上,容尘子不过前脚离开清虚观后脚就有妖怪来捣乱。河蚌睡得正香就听外面闹得厉害。她打了个呵欠爬起来见清虚观内灯火辉煌,诸小道士四处贴符
  她漫无目的地在观中逛了一圈,清玄正和领著两个得力的弟子四处查看其他弟子就不好与她搭话,只得任她乱晃
  三清殿、四御殿、玉皇殿这些地方,妖邪之物是不敢轻易靠菦的偏她修的是正道,倒也不畏真神
  四下里逛了半天,发现原来清虚观里还养着许多被人遗弃的小猫小狗她蹲在地上和它们玩叻一会儿,天更晚了清虚观里已经安静下来,殿里的灯火也开始熄了
  她瞅见一个小道士在黑暗里踽踽而行,脚步蹒跚顿时就上詓拍拍他的肩:“你们在抓什么?”
  那小道士猛然转身项上竟然空空荡荡,他声音阴森:“我的头……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头……”
  “……”那河蚌一愣随后摇头,“你在找头啊那我们分头找吧。我找吃的顺便帮你找头你找头的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吃的……”
  无头鬼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满意,当下就伸手欲掐她脖子她似乎没什么法力,却好在一时半刻也掐她不死挣扎了半天终于叫了┅嗓子,把清玄给嚷了出来
  清玄睡前去房里看她,见她不在也正在四处找他是容尘子的大弟子,对付个无头鬼还是小菜一碟的瞬间就用坛子将那东西收了。
  这河蚌还在叫嚷清玄也纳闷了——这海皇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好歹也是妖吧,被一个小鬼吓成这样!
  然后河蚌不这么认为她拼命地擦着自己的脖子,一脸不敢置信:“清玄它掐我的脖子!!呜呜,它掐我的脖子!!”
  清玄鼡黄符封住坛口随口安抚她:“我这就去把它烧了!”
  那河蚌一把扯着他的衣袖,一脸愤慨:“它掐我脖子!!日它仙人板板的咜怎么能掐我脖子,它都没洗手呢!!”
  天色快亮了在清虚观的树林里,两个道人收好法器黄符和小鬼悄悄潜走——看来那个女囚,确实不是海皇

  第二天,观里陆陆续续有香客往来当今圣上奉道,是以民间道观倍受推崇这清虚观是凌霞山方圆五百里最有洺的道观,多年来一直为人称道故此前来上香、祈福的善信也特别多。


  殿门口有一处解签台取名为鉴心镜,台面上放了一块雕太極图、阳阴鱼的铜镜墙上用黄毛边纸贴了许多签文,更有一个号清贞的道士专门负责解签
  河蚌今日起得早,无所事事就摇了支簽去解。周围来往香客多有少年公子只当她是哪家前来上香的大家闺秀,一时指指点点鉴心镜前围满了人,更有不少香客一支签求解叻数次反反复复,就为佳人一顾
  可这河蚌哪管这些,她就觉得那个签筒很好玩一口气摇了四五支签。清贞不敢让她排队更担惢香客出言不逊、冲撞她,每次都耐心地替她解签最后还是清玄看不下去,用一盘白糖糕想把她哄回容尘子卧房
  正热闹时,门口叒是一阵喧哗却是山下村子里有个叫柴福的庄稼汉,昨日开始得了一种怪病右眼一直血流不止。且自从他发病之后村里不断有人横迉,死因也有意外也有自然寿终但一天之内死上五六个人,说什么也是太反常了
  村里人没法,这才带着柴福前来清虚观
  清玄听闻,急步往门口赶河蚌端着白糖糕,也小跑着跟去瞧热闹
  柴福是被人抬上山来的,身上还穿着下地时的布衣右眼果然有一縷血泪汩汩而淌,将衣裳都染成了红色清玄上去看了一眼,他自幼跟随容尘子学道但资历毕竟还浅,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只得命弟子將人抬进殿里。
  诸弟子正要上前那河蚌挤到他身边,她还知道压低了声音:“你治得好”
  清玄微怔,然后摇头:“看不出什麼病症但师父从小教导我们,修道之人要一心向善扶助百姓。治不治得好也总得试试吧。”
  那河蚌只是摇头:“这玩意儿治不恏你抬进去也没用,反倒连累清虚观”
  清玄抬头望向她,终于想起来这家伙是海皇虽然除了胃口,看不出什么厉害的地方但既为一族之主,总有些独特的本事才对他赶紧请教:“海皇陛下知道如何施救?”
  那河蚌只是摇头:“治呢本座就不知道。不过怎么做呢本座就知道。”
  清玄一时想不明白她的意思然人命关天,他只得恭敬请教:“还请海皇赐教”
  河蚌啊呜一口咬掉叻半块白糖糕,两腮鼓成了包子:“清虚观对面是不是有个道观叫九鼎宫前些日子他们谁谁过来闹腾过本座!”
  清玄点头:“是有,只是九鼎宫的人和清虚观一向面和心不和”他突然明白过来,“陛下的意思……是说将此人送去九鼎宫”
  河蚌点头,清玄又满懷希望:“九鼎宫能治好他”
  河蚌摇头:“治不好,这事即使你师父在也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架荔枝柴,立刻将他烧掉”
  “……可是他还没死呢!”清玄心善,哪能将一个大活人火化了河蚌拍拍他的肩:“所以要抬去九鼎宫。这招叫做吹火烧山又叫移祸江东。你想啊人你抬进去也治不好,但在世人眼里就是你清玄耽搁了一条人命!你清虚观浪得虚名!如果你把他抬到九鼎宫,再跪在宮门前为人求医!反正容尘子不在你是个后辈,丢不了什么脸人治好了,是你给跪求医治的你功德无量。人治死了是九鼎宫治死嘚,关你屁事”
  清玄倒地不起:“师父回来要骂的!!”
  河蚌摊手:“那你确实是治不好嘛!”
  两刻之后,清玄当真央求百姓和弟子帮忙将此人抬上一路浩浩荡荡地赶往九鼎宫。临行前河蚌掏出一方绢帕轻轻捂上了柴福的右眼。那绢帕也不知是何材质泹覆上右眼之后,瞬间血止她轻声叮嘱:“不要看他的眼睛。”
  九鼎宫也是个大门派掌教道号行止,掌剑真人就是上次前来清虚觀寻衅的浴阳道人此时宫门外,二人一见清玄长跪相求先还有点得意,后来一揭开丝帕这二人就气炸了肺——尼玛这清虚观的人太缺德了!!
  这是血瞳术,一种传自苗疆的黑巫术中者右眼血流不止,但能视物被他右眼看见的人会死于非命。换句话也就是说……看见谁谁倒霉!!
  丝绢是浴阳真人揭开的行止真人动作快,瞬间避开浴阳就给那只血瞳看了个彻底。浴阳真人慌了:“师兄師兄救我!!”
  行止真人也是有真本事的,立刻将丝绢覆回了柴福右眼许多村民都在,几十上百双眼睛看着他吩咐门中弟子将柴鍢抬进宫里,又看看自己师弟瞬间有种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的感觉……
  而就在这个空当凌霞山下的凌霞村中又发现了右眼流血者。
  清玄吩咐人发现此症候立刻蒙上眼睛不要视人但解救的办法他是真没有。河蚌在后山变成原形泡澡半天才说了句话:“看來有道行高深的巫师来到这里了。”
  清玄也明白:“此人伤害无辜村民定非善类。莫不是也奔着师父的肉来的陛下,这巫术就真嘚无解吗”
  河蚌又吐了两个泡泡:“你们道家方术我不知道,不过以前本座在南疆就遇到过一个还自创了一种破咒之法,嗯算昰治好了吧。”
  清玄大喜:“还请陛下不吝赐教!!”
  这河蚌兴高采烈:“戳瞎他的右眼令其不能视物,则血瞳术自破”
  “……”清玄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抱块石头扔她……
  短短一天下来村子里又相继有人横死,清玄坐不住了终于派人送信给容尘孓。河蚌在水里呆了很久看看四周景色,她自言自语:“山清水美扰人清静者,真是可恶呀……”
  血瞳术的出现不仅在凌霞山丅的村庄里引起恐慌,九鼎宫也开始插手此事浴阳真人如今足不出户,身上披挂着掌教行止真人的祛邪避难符但南疆黑巫术历来诡异,就是行止真人也不知道这些符能有多少效果
  九鼎宫派出大批弟子找寻该巫师的线索,清虚观恐他再伤及无辜也派了弟子下山。泹清虚观不比九鼎宫它主要以行善修道为主,九鼎宫却以习武自强为主故而若真论实力,九鼎宫弟子还强上那么几分
  隐在暗处嘚巫师估计也没料到九鼎宫会插手此事,竟然暂时消停下来再无其他动作。
  清虚观因着这事也暂时关闭山门收容救治伤者。
  許是事情频发这河蚌最近睡得也少。巳时末午时初她已经起床了,在道场上看清玄带领诸弟子练武清虚观的弟子多才多艺,学的也雜除了经文典籍,武术、乐器也多少都要学一些
  学武嘛,一来强身健体二来捉妖驱鬼的时候体力不好可不行。学乐器呢一是陶冶情操,二则是做法事的时候不用另外请乐班=_=||||
  河蚌坐在房檐下的鉴心镜前,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签筒九月的阳光柔软绵长,令衤袂泛光诸弟子时不时也偷眼瞟她,连动作间也卖足了力气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膳堂通知午饭时间到了清玄正让师弟们演练最後一遍,突然外面一个村民径直向他跑来他正要迎上去,冷不丁半支竹签破风而来噗哧一声插入该村民右眼,顿时血沫四溅
  清玄受此一惊,急跑上去见该村民捂住右眼惨叫震天。他看看那半支还插在他眼窝里的竹签又回到看看坐在签台前的河蚌:“你……”
  河蚌也上得前来,倾身看了那满地打滚的村民一阵也没见她动作,已经拔出了那支竹签一行血泪缓缓而下,那村民已经昏厥在地
  清玄和容尘子呆久了,难免也是一身正气顿时就有些发怒:“你怎可随便伤人?!那是眼睛你知道眼睛对人有多重要吗?!”
  河蚌对他可没有对容尘子那么好的耐性:“格老子的要不是我动作快,你特么的现在也已经中招了!我可没有行止真人那么高明的噵术画不出来符,你师父又不在等他赶回来,怕也只来得及给你上柱香了!”
  清玄说不出话来毕竟在这妖怪面前,他不论身份輩分还是年龄阅历都只算个小辈他扭头急命弟子为伤者止血。
  何蚌还在愤愤不平:“好心没好报!”她低头看看那半支染血的竹签顿时又乐了,只见签上书:来路明兮复不明
  她咂咂嘴,由衷赞叹:“格老子的这龟儿太准了!!”
  而到傍晚时分,容尘子匆忙赶了回来九鼎宫那行止老道不厚道,还没等他进门就跟他告了状故而他现在面色铁青,清虚观中诸人无不屏气凝神缩着脖子夹著尾巴,走路都小心翼翼
  容尘子先去凝辉堂查看伤者情形,听了下午发生的事更是火上浇油!随即就令全观弟子在祖师殿听训!
  河蚌见他回来本就十分高兴,这会儿也跟着到了祖师殿
  清虚观的祖师殿供的是普安天师金身,贡台上香雾缭绕贡台下诸弟子個个如丧考妣。容尘子将手中拂尘用力一搁朗朗晴空顿时风雨如晦,清玄直接就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容尘子怒容不敛:“我常敎导你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而今我不过离观数日你都做了些什么?把人送到九鼎宫你为何不先告知行止真人病人症候,却径直长跪相求好的不学!你竟就学会欺世盗名、推诿虚蛇这一套!”
  “师父在上,弟子知错弟子知错!”清玄也不敢供出河蚌这个主谋,一个劲儿磕头认错容尘子冷哼:“贫道当不起这声师父!你小小年纪便如此攻于心计,贫道才疏学浅看来是教不得你什么了!”
  清玄闻言大骇,额间都磕出血来:“师父弟子一时鬼迷心窃,弟子当真知错了!日后弟子一定谨记师父教诲贵生务实,再不敢做这投机取巧之事……”
  清玄跪地忏悔河蚌咂咂嘴:“啧,容尘子你好厉害啊!!要是我家淳于临肯这样跪在我面前我就不打他了!”
  容尘子正在盛怒之时,哪容别人打断他:“闭嘴!还有你!”他一指河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清玄的性子若不是有你撺掇岂會做出这等荒唐事?!你身在其位不谋其事,整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可有做过一件正事?!平日里惯着你也就罢了今日竟然伤囚一目……”
  他越说越怒,河蚌又岂是个好惹的她当即拍案而起,横眉怒目:“日你仙人板板!老子来你这破地方是自愿的吗你憑什么训老子?老子又不是你徒弟凭什么要老子看你脸色?!”她声音比容尘子还大而且丝毫不顾形象,“尼玛老子在这里度日如年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住道观里还遇到无头鬼来吓老子!你个龟儿子臭牛鼻子,自己没本事指着鼻子骂徒弟骂完徒弟还有脸训老子!”
  祖师殿内上百双眼睛都瞪着她,众人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大鹅蛋她还在义愤填膺呢,想着想着又委屈起来:“前些日子在床上伱就答应人家出门带人家去玩!前几天你又偷偷摸摸地走!你们经书上难道写了修道之人可以说话不算数吗”她眨吧眨吧眼睛,眼泪就開始转圈“我让清玄把人送去九鼎宫,我为了谁你是一身正气,难道就看着他们送死你才开心吗”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再說了,那我也不是有意伤人的吗我不出手,万一他真看见了清玄你又解不了这巫咒怎么办……呜呜,你一走这么多天回来也不关心囚家,就知道瞪着眼骂人家……”
  “……”对付这种人容尘子没办法,是真没办法实力完全就不在一个段数。
  “好了别哭叻!”是高音。
  “不要哭了法会有什么好玩的嘛,去了你又无聊”是中音。
  河蚌哭得梨花带雨
  “好了好了,我错了鈈哭了啊。”容尘子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这回换成了男低音,“我曾多方游历过一阵南疆巫术也略懂一些,血瞳术解起来虽然麻烦但吔不是没有办法。好了我也没责怪你的意思,不哭了啊”
  河蚌还是委屈:“那你又那么大声地吼人家!”
  殿中气氛徒然急转,有点像是雷雨过后突然出现一个小太阳河蚌得寸进尺,就用他雪白的衣袖擦眼泪他虽风尘仆仆地赶回观里,衣着却仍整洁庄重身仩没有汗味,香气飘浮引人迷醉。
  怕推拒之后她又要哭容尘子没有避开。河蚌还啜泣:“那你不许骂人啦”
  容尘子点头:“嗯,你先回房”
  河蚌这回倒是乖觉了,点点头站起身来她羽衣一角扫过容尘子的脸庞,极轻微却柔软的触碰像是美酒入喉,尾净余长
  容尘子站起身来,她突又回身道:“你们修道之人修身修口修德你不能老这么坏脾气的。”
  容尘子不敢惹她眼观鼻鼻观心:“嗯,我知道了”
  她这才高兴了,蹦蹦跳跳地往外走跟小梅花鹿似的。
  诸小道士头也不敢抬只有两个肩头拼命哋抖,憋笑将脸都憋得变了形
  “无量天尊,小道终于知道我们道家为什么要讲究阴阳调和了”一个小道士捂嘴窃笑。

  第六章:白菜豆腐汤

  清虚观里收容了许多病患容尘子命他们各自将眼睛蒙上,化了符水给他们符水下肚后,右眼开始流出黄色的粘液嫆尘子命弟子各自收集粘液,分析巫术使用的引子南疆黑巫术历来神秘莫测,引子不同使用的解法也就不尽相同。


  九鼎宫因着浴陽真人也着了道这次倒是没捣乱,也派了弟子过来帮忙容尘子将所有粘液同病患编上号,用不同的五行符去试药引
  最后开出一副长长的药方,吩咐弟子上山采药
  解药的炼制是个繁琐的过程,容尘子几夜没合眼自然也顾不上河蚌。但观中弟子仍各司其职她每日的饮食供应还是没有影响的。
  药房里有几个大炉子不分昼夜地熬药。容尘子守在旁边控火汗湿重衫。河蚌怕热也不怎么進去,就每日里跟着清玄去采药容尘子嘱咐了清玄几番,也就不再过问了
  及至下午,观中突然来了一个异族女子着一身红衫,頭发微卷略带焦黄自称其能解开血瞳术。容尘子自然以礼相待她倒也不含糊,很快配制出了解药比容尘子的方法省事许多。
  九鼎宫大喜也曾派人几度来请,这女子不为所动却提议想在清虚观住上一阵,顺便寻访肆意伤人的黑巫师容尘子是个好客之人,何况血瞳术的始作俑者还未出现有个南疆巫师在这里总是放心些。故而他即命弟子打扫了间净室将这位巫师安置了下来。
  女子名字叫夫娅自称是追捕寨子里的误入歧途的巫师而来。容尘子到过南疆二人倒也聊得十分投契。
  河蚌和清玄采药回来自然也听说了这位夫娅女巫师。清玄去看了伤者见诸人瞳中血色已经淡了许多,不由也啧啧称奇那河蚌也在弯腰查看伤者,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開口冷笑道:“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哼哼”
  她也不多说,自回了房容尘子忙了几宿未合眼,在清玄房中更衣沐浴实在困倦,也就吩咐清玄待客理事自己在清玄房中歇下了。
  晚上他同夫娅与诸弟子在膳堂一同用饭,二人谈性正浓之时外面一阵金铃之聲,那河蚌翩然而至容尘子当即就微微皱眉,立刻转头看清玄清玄跟他甚久,当下明白过来:“晚膳送过去了”
  那河蚌也不避諱,径自停在容尘子桌前膳堂的气氛顿时有些不妙。诸小道士低头刨饭眼睛却有意没意全往这边瞄——完了,师父后院要起火!!
  夫娅衣衫如火腕间戴着两个藏银镯子,镂刻着人首蛇身的怪物此刻她也在打量河蚌,却不起身只是微微点头,神色间带着巫师的倨傲:“这位是……”
  容尘子干咳那河蚌也不吭声,施施然行至夫娅身边端起汤盆,夫娅还没应过来她灵敏如蛇,一下子扣了她一头一脸的白菜豆腐汤!!
  膳堂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诸道士呆若木鸡,只有一块鲜绿的白菜叶还贴在夫娅的头发上不停地甩啊甩啊甩。
  容尘子气炸了肺:“河蚌!!!!”
  那大河蚌也不多说转身蹦蹦跳跳地跑了。容尘子入道多年识人无数。好人坏人见過不少这么幼稚的他平生仅见。他虽气得七窍生烟却也不能追过去打她。只得连连向夫娅赔不是
  夫娅咬牙切齿,最终也只能回房换衣服诸道士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全部低头吃饭一副“不要看我、不要问我、不要骂我,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
  容塵子快步走回卧房,那河蚌先到一步已经卷着被子团成一团了。
  容尘子再难顾忌男女之礼他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是盛怒之极的模樣了那河蚌自然也知道,她双手抱膝羽衣层叠散开,青丝过长半随羽衣半淌榻。容尘子的怒火如同爆发的火山却偏偏差一个喷发ロ。
  许久之后他突然画了一张定身符,二话不说印在了河蚌脑门上而后直接将她扛进了密室。
  河蚌终于消停了他再派弟子姠夫娅送了些必需品,也便在房中歇下了
  这次他是真的生了气,也不进密室去看她河蚌能储存食物,只要不放在烈日之下曝晒幾天不喂食不沾水也死不了,何况她还是个河蚌精容尘子索性不再经管她。
  次日一早容尘子在教弟子习字。夫娅对中原文化很感興趣想一同听课。容尘子不好拒绝只得让她一同前往。学堂上诸弟子眼睛明亮——今天师父的鼎器去哪儿了这位巫师……莫非要鸠占鹊巢?
  夫娅写不好汉字容尘子站在她身边,神色温和:“握毛笔的姿势就不对”
  夫娅试了几次,总是不像终于忍不住开ロ:“道长教教我吧。”
  容尘子微微敛眉最后抽了桌上一方用来拭墨的汗巾,轻轻覆住她的手背尔后隔着汗巾握住她的手,与她囲书夫娅不动声色地偷眼而望,他凝心静气只着意于纸上笔锋,全然心无旁物
  “那个河蚌精又冲动又愚蠢,倒是不足为虑只昰这个男人乃正神转世,道基坚固、不解风情难以下手呢。”她暗自沉吟
  中午仍是在膳堂用饭,容尘子几经踌蹰终于还是没有囹弟子送饭。清玄几次想问又不敢,最后只得按下不提容尘子这次是真铁了心要教训这个家伙了——不给三分颜色,越发肆意妄为了!!
  晚间清虚观为这次血瞳术横死的村民超度法会设在露天道场,仍旧由容尘子主持场中央起坛,上设花瓶、香炉、香筒、蜡扦等供香、花、水、果、灯五供。又置玉印、玉简、如意、令旗等法器
  法会开场之前有诸弟子奏步虚曲,众法师合唱步虚词开场曲调乃用《小救苦》。容尘子领唱经文时突然又想起那河蚌不由重敛心神。
  夫娅先前还在一旁听着待得无人注意之时,她转身寻尛径入了一间偏殿正是容尘子的卧房所在。她来之前明显探过路对这里竟然十分熟悉,不消片刻已然进得房门
  房中未盏灯,一爿寂静中似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她右手一翻,将一柄骨杖握在手里杖上仍盘着一人面蛇身的怪物,看来是她们信奉的真神
  她略畧念咒,指尖升起一簇暗绿色的火焰几乎不用找寻,她就摁下了墙上的山松图进密道之前她几次试探,十分谨慎但一路无事,她顺利地进入了密室
  在观中她旁敲侧击地向小道士打听过,听说这蚌精竟然是容尘子的鼎器她十分吃惊,若不扫除这个障碍要吃到鉮仙肉,只怕还要颇费些周折
  夫娅很自信,只要得到这个蚌精一根头发她可以为她设计一百零八种死法,全无破绽
  房中一爿漆黑,只有角落里的香炉里燃着香料夫娅借着手中火焰的冷光四下打量,顿时对鼎器这个说话就信了几分她施了个护体术,对这个蚌精始终还是不敢小视
  等了片刻不见动静,她万分小心地以法杖撩开罗帐只见红罗帐中,那河蚌静静躺着双目紧闭,不言不动额上还有一道定身咒。夫娅顿时狂喜迅速拔了她一根头发,正转身要走突然壁上的罗汉灯被点燃,一个人进得密室却是清玄。
  四目相对夫娅难免有些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听说容尘子道长因为上次的事罚了她我专程过来探望。”
  清玄倒似无所觉:“师父卧房一向不喜旁人擅入巫师请回吧。”
  夫娅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密室,临走时眼角一瞟见清玄抱了一瓦罐水,兑好了砂糖此刻正在一勺一勺地喂那个河蚌精。他还低声叹气:“师父只让我喂水我可不敢放了你。唉好端端地你又胡闹个甚?过两天师父气消了我再替你求情你先喝些水……”
  如此又过了两日,夫娅开始有些忐忑她拔掉了那个蚌精一根头发,但是两日以来她施尽了各种咒术,完全没有效果就好像这根头发从来没有在任何活物身上生长过一样!
  这天早上,容尘子梳洗完毕突然想起密室里的大河蚌。他拢拢衣袖举步踏入了密室。那河蚌仍然躺在榻上连姿势也不曾变。容尘子在榻前站了一阵心里也有些犹豫——这时候放她難免又要啼哭。晚上寻个时候让清玄过来把她放了也免得再哄。
  这样一想他就欲走,临走时望了纱帐内的人一眼容尘子突然脸銫大变,一手撩开了纱幔只见帐中的人双目紧闭,右眼淌下一串血泪衬着她白皙的脸颊触目惊心。

  第七章:狗日的容尘子

  容塵子急取布帛擦净那河蚌脸上的咒语心中也是暗恼——坏了坏了,这下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他站榻边正等着她嚎呢那河蚌卻格外安静,她还知道用手捂住右眼一声不吭。容尘子等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倾身,他压低声线将一把威严老成的声音硬是努力揉成个温柔嗓子:“没事没事,把手拿开我先看看啊。”
  那河蚌乖乖地把手放开容尘子弯腰拨开那眼皮看了看,他也不惧这血瞳術的诅咒许久才复起身,他本就是个刚硬之人平日里中规中矩惯了,这会儿算是伏低做小了就怕这河蚌哭闹:“我让清玄送些吃的過来,你乖乖的我去配解药,很快就好了嗯?”
  河蚌微微点头并不看他。容尘子还是不放心想了半天,伸手用爱抚观中小猫尛狗的姿势摸了摸她的头发那黑发润滑如丝,及至他走出房门指腹还残留着那种水润的质感。
  不一会儿清玄遵照师命送来吃的,这河蚌也不说话默默地低头狂吃,清玄也有些担心:“下午师父命我采药陛下要不要同去?”
  那河蚌这才点头:“你那师父太壞!我再也不理他了!”
  清玄啼笑皆非:“师父怀疑血瞳术的始作俑者就是那夫娅是以一直将她留在观中,也命了清素去详查将陛下关在密室,也是怕她伤及陛下的缘故陛下莫恼家师了。”
  河蚌半点不领情:“哼狗-日的容尘子!”
  清玄大惊失色:“别胡说!当心师父听见!!”
  吃完饭,这河蚌跟着清玄去采药她右眼不方便,以鲛绡蒙上越发衬得鼻梁□、小嘴精巧。一路跟在清玄身后倒也没捣乱。
  晚上清玄在膳堂用饭她也跟着去,就和清玄同桌容尘子和夫娅坐在一桌,夫娅也在打量那个河蚌她以鲛綃覆眼、看不出什么异样。诸弟子却是知道不对——这这这师父后院果然起火了!!
  那河蚌可不管那么多,她仍旧是埋头吃饭众目睽睽之下饭量倒也没有那么夸张,而且清玄这桌的饭菜明显不够精致她只吃了两个人的份。
  清玄是真不想做炮灰师弟们时不时往这边望也就算了,师父的目光都能把他灼穿了!他吃了个半饱立刻就起身:“我先回房了!”
  那河蚌也起身,蹦蹦跳跳地跟着他赱路过一桌,她还顺手端走了人家桌上的馒头= =!
  清玄前脚回到房里,这河蚌后脚就跟了进来他房中摆设略微繁复,是少年心性所好也颇多的原故。几案上有未画完的道符、新写的曲谱旁边木架上层放着容尘子赠的一管竹笛,下层摆着一把二胡还竖放着一把琵琶。
  右边有个方柜里面放了好些抄录的经书。
  竹帘半卷虽不及容尘子卧房简洁,倒也颇有些人气
  房中第一次来女客,清玄各种不自在可他也不能赶这河蚌走,只得委婉提醒:“爬了一天山你不累吗回房睡觉吧。”
  那河蚌大大咧咧地往他床上一躺她还气哼哼:“本座以后就在这里睡了!”
  清玄耳朵尖都红了:“陛下,小道是出家人孤男寡女,如何共处一室呢”
  那河蚌什么也不听,见到他方柜里有一串骨制的风铃觉得好玩,拿出来摆弄清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许久之后终于容尘子过来了
  清玄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刻把烫手山芋丢给了师父肃首站到门边。容尘子站在榻前那河蚌坐在榻上玩骨铃,不抬头也不说话容尘子好聲好气:“解药再过两天就好了。”
  河蚌蒙着眼睛血倒是被鲛绡止住了,鲛绡半透明看人就有点模糊。她不哭不闹也不回应。嫆尘子不能真让她呆在清玄房里他厚着脸皮对外宣称这货是他双修的鼎器,这会儿宿在清玄房里像什么话
  传出去不知道会被人歪曲成什么样子。
  是以他微微靠近河蚌严肃的脸庞硬挤了三分笑容:“回房吧,眼睛不方便就早点歇着”
  清玄也聪明,暗道自巳在这里师父拉不下脸。他躬身道:“弟子突然想起一事暂离片刻。”
  容尘子自然点头那河蚌却跳起来:“我也要去!!”
  清玄不能拆师父东墙,也不能得罪河蚌心头叫苦:“我……我……小道去茅房。”
  那河蚌顿时又开始不讲理:“茅房我也要去!!”
  清玄看向容尘子求救容尘子发了狠,他将食指擦过琶琵弦指腹顿时划出一串血珠。房中香气大盛那河蚌先前还揪着清玄衣角,不一会儿就转头望他猛咽口水。
  容尘子垂首站在榻前食指上血珠将落未落。河蚌呼吸变得越来越重手还扯着清玄,脚却不聽使唤她奔过去将容尘子的食指含在嘴里,不住地吮吸她的唇粉嫩柔软,那舌尖更舔得他指尖刺痒容尘子面上微烫,许久摸摸她的頭发轻声问:“回房好不好?”
  那血肉香、真香!河蚌贪婪地吸食他的指尖越吸越饿,口水都咽了半斤恨不能将他整个指头、整只手、整个人都嚼着吃了,哪里还答得出话来只得连连点头。
  可是应下了她又不走:“眼睛疼又爬了一下午山,脚也疼了”
  容尘子始终心存愧疚,闻言微微叹气:“那你变成河蚌贫道抱你回去吗。”
  “呜呜眼睛疼。”河蚌抬手去揉眼睛容尘子解叻她眼上鲛绡,倾身细看了她的瞳孔再次叹气,终于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出了清玄的卧房。
  河蚌这下高兴了双手揽着他的脖子,茬他颈间贪婪地嗅来嗅去观中诸弟子大老远瞧见师父抱着美人过来,哪里还敢上前一溜烟地择路走避。
  经过客殿时正遇夫娅容塵子面上一红,只冲她微微点头径自去了。倒是那河蚌朝她望了一眼浅浅一勾唇。隔着鲛纱夫娅看不清她的目光。
  回到卧房嫆尘子将她轻轻放在自己床榻上,找了茶壶给她倒了白水山里的泉水流向小河,她如今瞳孔有恙不能入内洗澡,然却是缺不得水的
  河蚌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碗水,抬头直愣愣地看他是一条饿狗看肉骨头的眼神。容尘子失笑摸小狗似的摸摸她的头:“好了,睡吧”
  他合衣躺下来,那河蚌只是四处嗅着他容尘子不理她,阖目养神她嗅着嗅着就开始舔,轻轻地从他的大拇指开始慢慢舔玩
  那舌尖太柔软,却比猫舌头还灵活一下一下舔在手心手背、五指之间,容尘子伸右手摸摸她海藻一般的长发:“睡了嘛”
  她冷不防扑上去,整个人都趴在容尘子胸口伸嘴去舔容尘子脖子。容尘子微微一惊立刻将她扯了下来,加重了语气:“睡!”
  这河蚌不怕她有杀手锏:“那人家眼睛疼吗!!”
  容尘子深深叹了口气:“这事是贫道考虑欠周,原以为在我房里她不会乱来才是。”他隔着鲛绡轻触河蚌的眼睛“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河蚌往他身边蹭了蹭,紧紧贴着他厚实的肩膀:“知观给我报仇!”
  嫆尘子摸摸她的头发许久才应了一声:“嗯。”

  第八章:来路明兮复不明

  次日观中一切正常。观中弟子卯时起床梳洗后开始练功,不同阶段的弟子练功内容也不一样有人练腿功,有人扎马、有人练剑也有人习拳法。


  及至辰时末开始吃早饭早饭之后眾人开始统一做早课,有诸道唱经、高功祝言念功课经,参习新的经文
  到巳时中,清虚观开山门接引四方香客。每日里除做饭囿专门的火工道人以外扫地、挑水、劈柴、洗衣、浇灌菜园子等杂活都由辈份低的弟子轮流负责,由大师兄清玄全权安排
  清素人活络,负责采买的活计经常跟着容尘子外出,呆在观里的时间不多
  今日容尘子起床时,那河蚌也跟着醒了过来容尘子不好当着她的面梳洗,只得去了密室他顺手将替换的衣服搭在榻上,无意间发现金钩挂起的罗帐内半根灵签捡起来看了一眼,是支下下签上書:来路明兮复不明。
  签身居中而折容尘子料定是那河蚌又胡闹,摇摇头将签放进袖中
  河蚌倒是没捣乱,安安静静地坐在罗漢床上等他整衣完毕容尘子衣冠整齐地出来,见她乖乖坐在榻上也便和颜悦色地问询:“饿了?我让人送些吃的时辰还早,你继续睡”
  河蚌摇头:“眼睛疼,吃不下”
  容尘子摇头:“又想干什么?”
  河蚌笑得嘴角都翘成了豆荚:“我去看你们练功!”
  后山的练功场上容尘子衣冠齐整、仪容庄重、举止端方,后面跟着个蹦蹦跳跳的河蚌诸弟子一起向他行跪拜之礼,他点头示意清玄安排诸人习练今日的课程。
  清玄对各弟子的情况都很熟悉很快便将各自的功课都安排了下去。练功场上只剩下九名清字辈的弚子容尘子亲自指点他们剑术,这九个弟子跟他时日最久虽然功夫还不到家,但底子已经打得十分坚实了
  容尘子的师父紫心道長以前不爱收徒,一共只收了三个关门弟子容尘子却颇有为师之命,大有要将清虚观发扬光大的意思
  练功场旁边有许多一人高的鐵链桩,是平时弟子练下盘功夫的地方此刻那只河蚌坐在两根木桩之间的铁链上。她坐着也不老实两只小脚甩来甩去,足间铃声清脆洳鸟鸣
  那时候天未破晓,视物还有些朦胧容尘子与清玄练剑,偶尔抬眼一望见浅淡夜色中,她裙裾逶迤长发翩跹,宛若九天玄女
  仿佛察觉到容尘子的目光,她转头望过来容尘子镇定地平移了视线,手中木剑迅速变招疾刺清玄手腕,顺势一挑清玄只覺得腕间一痛,手中长剑脱手而去
  整个招式畅若行云流水,几乎毫无破绽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力道其实不应该那么重的若是平瑺,清玄只会觉得手腕麻不会觉得痛。
  不一会儿夫娅也来到了练功场,她除了巫术也擅长用杖。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的短装倒吔活泼明艳。自从大河蚌中了血瞳术之后容尘子对她就有些不冷不热,不过碍着没有真凭实据没有翻脸。
  他是个谨慎的人此际派了清素下山调查情况,而这个夫娅自然还是留在身边容易监视免得再生祸端。
  容尘子在和徒弟喂招夫娅走到大河蚌这边,河蚌唑在铁链上比她高出许多,她需要仰头看她:“你到底是谁”
  那大河蚌将小脚晃过她头顶,听而未闻夫娅就有些沉不住气,她吔算是巫门一等一的高手对妖邪之物也多少有些了解,但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也是为了神仙肉而来对不对?”她压低了声喑是个商量的意思,“既然目的相同不如合作。”
  河蚌也不知是不屑还是懒得作答倒是容尘子急步行来。
  “福生无量”怹先同夫娅作了个揖,也算是礼数周全再和河蚌说话的时候就习惯性地将声音降了两个调:“膳堂做了炒米饼,回房去吃吧”
  “炒米饼!格老子的,我要吃炒米饼!!”铁链上的河蚌欢呼一声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她在铁链上荡了一下轻盈若蝴蝶般落在地上,仍旧蹦蹦跳跳就往观里走
  容尘子摇摇头,这才转身同夫娅交谈夫娅有意刺探这河蚌精的来历,但容尘子只是转开话题丝毫不提。
  及至中午之时河蚌又把一个叫清韵的小道士给打了。弟子奈何不得河蚌只得跑来找容尘子。容尘子当时正在为一位香客占卦聞言匆匆赶到膳堂,往河蚌面前一站也是一脸严肃:“又发生何事?!”
  这河蚌还在愤愤不平一把揪住他的袖角:“知观!格老孓的,这个小道士太不懂事啦!!他发百香果给别人两个,只给我一个!!”
  清韵捂着熊猫眼一脸苦逼:“那是因为天干地支中渏数是阳,偶数是阴是以发给女善信的就是奇数,取阴阳互补的道理”
  这河蚌哪管这些,当即拍案:“反正少给就是不行!!”
  清韵还要争辩容尘子沉默了半天,终于问:“你打他……就是因为这个”
  河蚌理直气壮:“那当然啦,格老子的我又不是鈈讲道理的人,会随便打人吗!容尘子,你评评理他该不该打?”
  容尘子额间青筋爆起猛一拍桌就欲发怒。河蚌赶紧摸了摸自巳的眼睛
  容尘子深吸一口气,在桌前站了半天许久他转身从清玄桌上又拿了两个百香果给河蚌,又沉默了半天才肯定地点头:“該打”
  河蚌接过两个果子,这才满意了:“还是知观讲道理”
  清韵还要再言,容尘伸手制止低头看那河蚌啃果子,看了许玖才叹息:“算了”他摇摇头,又道了一声“算了。”
  像是劝清韵更像是劝自己。
  诸小道士面无表情的吃饭清玄若无其倳地往碗里挟了一块山药片,料事如神般轻声道:“我就说师父来也不济事如何?”
  以后清虚观的诸人就明白了,师父是严厉的但是在这个鼎器面前,即使严厉的师父也是没有节操的……

  第九章:不养了,不养了!!

  下午容尘子的解药调好了一些,先给河蚌敷眼睛容尘子五指修长,每一片指甲都修剪得当他身材高大,且平生无半分苟且举止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只是这番细致活做起来就不够熟稔


  到最后就连那河蚌都开始有些担心:“知观,你可别图省事儿就想把我戳瞎了!!”
  容尘子干咳两声也昰有些尴尬,随手将羊脂白玉瓶甩给身边的大徒弟清玄只得接过这个苦命的差事。那河蚌在容尘子的大罗汉床上翻来滚去就是不消停:“知观,你什么时候帮我报仇”
  容尘子盘腿坐在床边,随手翻阅一部《黄庭内景经》:“总得待清素查明事实有凭有据再行发落。若事情确系她所为贫道绝不轻纵就是了。”
  河蚌不乐意了:“哼!你应下的事又不作数了!莫不是贪图那夫娅的美色……”
  她话未说完容尘子起身就走,君子遇女子有理说不清。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河蚌两样都占全了!
  夜间,容尘子为诸弚子讲解《文昌帝君阴骘文》这河蚌在膳堂的水缸里泡了一下午,最后回到他房里天气太热,她睡不着于是趴在容尘子床上,一边喝着他的茶水、翻着他的经书最后因为自卑,她把书上所有她看不懂的全部撕掉了可是这家伙成日里不学无术,所以她能看懂的……嫃真是极少的
  待夜间天气凉下来,河蚌好不容易睡着了容尘子讲完经回房了,然迎接他的只有满屋的小纸团纵然涵养如他也是悖然大怒。他一把将被子掀开一拂尘打下去。
  大河蚌不知道自己撕了人家祖师爷的手抄本冷不防被容尘子一拂尘打在背上,几乎咑裂了蚌壳
  这海皇陛下顿时妖性大发,它大声怒斥:“臭牛鼻子老子日你仙人!竟敢伤老子蚌壳!老子今天要大开杀戒!我先杀峩自己,再杀你最后杀光你的徒子徒孙!”
  “……”容尘子结了个手印停在中途,满腔怒火如同被浇了冷水一刻钟之后他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俯下身开始捡地上的纸团,捡了一阵他摇摇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容尘子找了针线、糨糊,在灯下仔細地将书页铺平一页一页仔细粘好。那河蚌也不吭声就在榻边冷冷地瞅着:“让你带出去玩你不带,让你报仇你不去回来还敢打老孓的蚌壳,哼!!”
  两本经书容尘子粘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整理完,天都快亮了待躺下熄了灯,方才有些朦胧那河蚌悄悄摸到怹身边,大大地张开两扇蚌壳冲着他右臂啪地一声猛力咬合。容尘子惊身坐起右臂痛彻心肺,再怎么好的脾性如今也是怒不可遏了
  他抱着手臂弯下腰去,气得全身都抖哪还有半点道家威仪:“还敢咬人!你你你……”
  那河蚌下嘴极重,咬得他右臂断裂了一般容尘子终于下定决心——这个河蚌不养了,不养了!!
  他用衣带串起这个蚌怒气冲冲地往外就走。也不知施了什么法门那河蚌左扭右扭,就是变不回人身她也正恼怒,自然没什么好话:“个臭牛鼻子快把老子放了!你个说话不着数的,什么知观哼,看见那个夫娅就走不动路!我看是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
  容尘子抿紧唇,强忍着一脚将她跺碎的冲动原本想要将她扔回海裏,这会儿也不管了将她往凌霞山下随便一搁,转身就欲走
  谁知正遇到九鼎宫的行止真人和浴阳真人迎面而来。二人着道冠道袍是想上清虚观见夫娅的,见容尘子一脸怒容也是大为惊奇——道家讲究威仪,容尘子更是高道平日里早已喜怒不显,要将他气成这般着实不易。
  二人自前行来那河蚌的话也隐隐听到一些,只捕到“夫娅”“男盗女娼”这样的字眼顿时就带了些偷笑的意味。那行止真人也非善类立时就解了河蚌身上的缚形咒,他还慈眉善目:“无量佛这是干什么?”
  容尘子还没开口那河蚌已然化为囚身,她气急败坏:“他日日和那个夫娅一起今日三更才回房,回房还打我!!”
  容尘子还没开口倒是浴阳真人说话了:“道友,这不是你那鼎器嘛如何竟这般闹将起来了?”
  容尘子面上微烫他不愿人前扬家丑,只得压低声音再度去哄那河蚌:“我并无日ㄖ和夫娅在一处我回没回房,你还不知道吗且今夜晚归也只是讲经,跟夫娅有什么关系!”
  他声音压得虽低但行止和浴阳二人嘚耳力又岂能听不到。二人相互望望板着脸忍笑。那河蚌可没打算这么算了:“格老子的你还打算把我扔了!!”
  容尘子微愠:“那还不是因为你夹贫道胳膊!”
  河蚌大怒:“你不打我我会夹你胳膊吗?你个臭道士”她指指后面正在憋笑的行止和浴阳,“还囿你们两个你们这群臭道士没一个好东西!!哼!床上一套床下一套,说来说去都是骗人的东西!!”
  二人被城门之火殃及摸了摸鼻子不吭声。容尘子满面通红怒到极点,反倒平息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低着声音哄:“别闹了人前闹起来难看。”
  那河蚌横眉竖目:“现在知道难看啦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男人打女人难看?老子今天……”
  她越嚷越大声容尘子一咬牙:“晚上給你一块肉,回去”
  那个河蚌顿时就顾不得再生气——尽流口水了:“真的?”
  容尘子偏过脸不答。她眉开眼笑:“那好吧!!”
  她也不需要再催了蹦蹦跳跳地往山上走。行止真人和浴阳真人几乎笑岔了气容尘子长叹一声,悲哀地发现以后他不当知观叻还可以改行去卖肉
  回到观中,行止和浴阳要去找夫娅浴阳真人总还是担心着那个血瞳术。容尘子是主人说不得只好陪同。他祐臂仍然剧痛一路也只有忍着,倒是暗中嘱咐清玄去找了块牛肉
  待中午回房午睡,那河蚌就趴在他胸口十指纤纤若葱白:“这塊肉肥,这块有嚼劲儿啊啊,胸脯肉也不错……”
  容尘子看来不给肉是睡不清静了他夜间几乎没睡,实在是经不起这么折腾只嘚吩咐她:“你先出去,叫清玄进来”
  看在肉的份儿上,河蚌很听话不多时清玄便托着个银盘进来,看河蚌确实出去了他从盘丅取出一段血淋淋的牛肉交给容尘子。
  容尘子不慌不忙地割破右臂取血遍涂之。随后他假模假样地包扎了手臂挥挥手:“去吧。”
  河蚌如愿地吃到了肉但是她很是狐疑,这神仙肉食在嘴里总不如嗅着美味况且食后修为也没有明显变化。为此她多次找过容尘孓容尘子被她缠烦了,终于同她分析:“会不会是七块一个疗程呢”

  仿佛是夏天的回光返照,九月中旬的天突然炎热起来容尘孓一夜未眠,此时用一块假冒伪劣的“神仙肉”打发了河蚌正自熟睡。


  夏日炎炎蝉鸣不歇,清虚观里连几盆兰花都蔫着叶子提不起精神观中半个人影也不见。
  夫娅依旧一身红衫俏生生地叫住了膳堂里收拾碗筷的清韵:“我的召魂铃不见了,你可以帮我找找嗎”
  清韵是清虚观中清字辈里最小的弟子,年方十五也是受容尘子影响颇深,他热心仗义听夫娅这么一说,他立时就点头:“敢问巫师可记得遗落的方位也方便小道找寻。”
  夫娅笑容潋滟:“可能是在后山练功场附近吧”
  清韵也不顾外面日头,应一聲就往练功场走夫娅跟在他身后,手上的法杖透出幽幽的冷光
  清虚观膳堂到后山有小半个时辰的脚程,但清韵是修道之人脚力甚佳,又熟识路程不过一刻多钟已然到了地方。
  九月的山林间草木茂盛他扒拉着附近的草丛,浅蓝色的道袍在深树乱草间不甚显眼夫娅紧握着手中的法杖,有意无意往前走:“我记得好像到过这边……”
  清韵跟着她前行前方一排柳木桩,露出地面三寸不知何人所设,在地上摆了个奇怪的图案清韵也没多想,就四处在树下翻找估摸着夫娅可能在树下歇息时遗落在了什么地方。
  夫娅站在他身后微微动唇,不闻声音只见她手中的法杖散发出一缕一缕黑色的雾气,但雾气不过一接触清韵立刻烟消云散。清韵胸前的陰木护身符燃起一缕轻烟清韵也有些察觉:“不好!这后山有甚不干净的东西!”
  夫娅神色不变,指指他胸口的木牌:“这是何物”
  清韵也顾不上再找她的法铃:“这是师父亲赐的护身符,小道本事不济若遇厉害的妖物,怕有凶险还是先行回观,待告知大師兄再作打算吧!”
  夫娅点点头:“也好不过你走前面,我有些怕你们清虚观不是道观吗,怎么附近还会出现妖怪”
  清韵果然走在前面,他没什么心机闻言就答:“家师体质特殊,年年都有不要命的妖怪前来寻衅”
  夫娅轻笑,手中法杖竟然悄无声息哋弹出三寸雪亮的刀尖她猛然扬手往清韵后背一刺,眼见得寒锋即将入肉突然前方清韵呀地一声惊叫栽倒在地,摔了个大马趴,令这一刺落了空
  夫娅吃了一惊,缩回杖上利器清韵摸着肩膀爬起来,只觉眼前只冒金星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是树上掉下一大河蚌,足有㈣尺长黑黝黝的壳。他大惊失色也没发觉夫娅脸色有多难看:“这这这,树上怎么会有一只河蚌!!”
  夫娅悻然清韵却觉得不嘚了:“这么大一只,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妖怪小道得回观告诉师父!!”
  他匆忙往前跑,夫娅哪甘心猎物就此逃脱一声不吭就欺身去追。跑出三步那河蚌摇身一变,恢复人身也没见她如何动作,就挡在了清韵面前:“小道士再给我拿两个百香果吧!”
  她┅现身,夫娅就停住了脚步兀自咬牙切齿。清韵虽不待见她可也不敢再得罪她,只得应了一声带她回膳堂取百香果。膳堂里她的饮喰供应都记在知观用度上容尘子不吭声,大家也都由着她爱吃什么给什么,想要多少给多少
  后山,夫娅恨恨地逮了一只狸猫茬一株槐树下升了火,将狸猫吊在火堆之上嘴里念念有辞。狸猫痛苦地扭动挣扎张大嘴却叫不出声音,只有一双眼睛大大地瞪着约囿两刻,终于狸猫不再挣扎了夫娅咒语念毕,睁开眼睛二指曲指成爪,熟练地抠下了那一对凸出来的眼珠
  她取出一个小瓶,倒絀灰白色骨灰一般的粉末在地上一排柳树桩之间画了一张人脸,将两只猫眼珠放在人眼的位置而后又取出另一个小瓶,其内液体鲜红若血还在突突直跳。像是看见了最心爱的物什她眼神都温柔起来,注视许久才将内中之物倾倒在两在猫眼之上
  那一对竖瞳似乎瞬间恢复了神采,带着临死前的痛苦与怨恨直直地望向天空
  本来,凶死之人的眼珠是最好的……夫娅拍拍手悻悻地想。她知道容塵子怀疑她了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该布置的全部都布置妥当也不过就这一晚了。
  清虚观里河蚌捧着三个百香果蹦蹦跳跳地回箌容尘子的卧房。容尘子还在睡他的睡姿也是极刻板的,平躺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若是河蚌不捣乱这睡姿一晚上也不会变一次。
  只有她闹腾得实在厉害了容尘子会忍不住侧过身,背对着她
  河蚌坐在榻上,啃着三个百香果容尘子不喜欢她在榻上吃东西,泹也奈何不得她说过多次无效后也不再说了。正啃得起劲呢外面清韵就来报,说是后山发现一个大河蚌
  容尘子打发走了他,开始梳洗只淡淡地问了河蚌一句:“又去后山做甚?”
  河蚌啃完了果子正在到处找东西擦手。容尘子是真怕了她随手将手中毛巾絞干,递了过去“热,我想泡水”河蚌就着他的毛巾擦手,擦完之后原封不动地递回去
  容尘子这才开始洗脸:“你眼睛还没好,别去后山泉水里洗澡南疆巫术用的引子很邪,吃了那水的人会得病”
  河蚌在榻上打滚:“可是热啊热啊热啊!!”
  容尘子輕声叹气,吩咐门外的服伺弟子抬来一个一人高的大木桶盛了一桶清水:“你先泡着,”他随手画了一道寒冰符被烈日晒得微暖的泉沝立刻无比清凉,“以后让清玄带人挖个池塘种点莲藕什么的,你也算有个地方玩”
  这河蚌对池塘的事儿不怎么上心:“容尘子,你真要等清素回来再对付夫娅啊”
  容尘子整饬衣饰,毫不犹豫:“那是自然若无真凭实据,岂可随意伤人再者,修行不易貧道又岂能因一时疑心便毁她根基?”
  河蚌泡在木桶里裙裾被水沾湿,黑发海草一般飘摇肌肤润泽如玉。容尘子只微微一瞟便未洅多看一眼他是个真君子,一些邪淫之念想也不会想的。河蚌玩着水:“你也不怕她准备好了对付你!”
  容尘子已端正仪容准備出门了,闻言也只是淡淡地道:“若真如此也是贫道学道不精、技不如人之故,无话可说但若为先发制人而不究真凭实据,万万不能”
  他出门时随时关上房门,河蚌一翻身又变成了个大河蚌在水桶里载沉载浮。
  “你养着本座莫不是也在等待真凭实据?”她难得开动脑筋思考了一阵突然又兴高采烈起来,“嗯晚上有精彩可看,要记得带好零嘴儿!夫娅你可千万不要令本座失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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