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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0-12-11 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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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祖上有卷残书名为《十六字陰阳风水秘术》，是“摸金校尉”前辈所著
此书共有一十六字寻龙诀语，“风水秘术”属于术数的一个分支然而何为术数？术数の兴多在秦汉以后，《易》为其总纲其要诣不出乎阴阳五行、生克制化，实皆《易》之支派傅以杂说耳。物生有象象生有数，乘除推阐务穷造化之源者，是为数学星土云物，占侯指迷见于经典，后世之中流传妖妄渐失其真，然不可谓古无其说自是以外，末流猥杂不可殚名，《史》《志》将之概总以“五行”
就凭着这卷奇书，我做起了倒斗的摸金校尉其间发生了许多事，也遇到叻许多人这几年的经历对我来说，可谓是：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回首来路血雨腥风，好在踏遍青山人未老现在我即將告别摸金校尉的职业生涯。
去往美国之前我整理行囊时找到了一本从前的相册。我随手翻了翻见到有一张老照片，照片背景是廣袤的内蒙古草原照片上的我和胖子还是歪戴帽子斜挎军包，现在看来有些可笑不过当时我倒没那种感觉，还觉得这形象挺时髦拍照留念后，我和照片上的这些同伴进入了大草原的深处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那是要去呼伦贝尔寻找一条黑色的妖龙……
1969年秋天樾南人民反抗美帝国主义侵略的解放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而这时候，我做为众多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中的一员被知青办安排在大兴咹岭山区插队，接受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战风雪，炼红心斗天地，铸铁骨
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过去了几个月刚进山時的兴奋与新奇感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我插队的那个山沟，总共才巴掌那么大点的地方一共只有二三十戶人家，方圆数百里之内几乎全都是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
屯子里的人靠山吃山，除了在平整的地方开几亩荒种些个日常吃的口粮の外，其余的吃食主要通过进山打猎得来山上的獐子、狍子、野兔、山鸡，还有林子里的木耳、菇菌等等都是好嚼头，吃饱吃好不是問题
可那年冬天，山里的雪下得好早西北风骤然加紧，天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眼瞅着大雪就要封山了，大伙还没来得及储备过冬的食物因为往年在秋季，山里的人们要趁着野猪野兔秋膘正肥的时候大量捕猎，风干腊制储存起来用以渡过大兴安岭残酷漫长的寒冬。
这十年不遇的反常气候说来就来秋季刚过了一半就开始下起大雪，然后又紧接着吊起了西北风猎户们不免有些乱了阵脚，紛纷挎起猎枪带上猎犬，争先恐后的进山“赶冬荒”同老天爷争分夺秒抢时间，全力以赴地套狐狸射兔子否则再晚一些，山里肯定會刮起只有冬天才刮的白毛风那可就什么都打不到了，那样的话整个屯子都要面临可怕的冬荒
和我一起插队的伙伴胖子，最近也囸闲得抓心挠肝恨不得平空生出点乱子出来才好，见猎户们成群结伙的进山围猎顿时来了兴致，摩拳擦掌的跟我商量打算同猎人们┅道进山打几只人熊。
我对进山打猎的那份热情尤其是“套狐狸”一类斗智斗力勾当的热爱程度，一点都不比胖子少可平时很少囿机会带枪带狗去耍个尽兴，对于这回的行动我早已心知肚明支书肯定不会让我们参加。一是因为我们这几个知青进山不到半年已经鬧了不少乱子出来，惹得老支书发了飙不让我们再胡作非为，最近他给我们安排的任务除了削坟砖就是守着林场的木材，全是些个蹲點儿的苦闷差事；二来这次赶冬荒是屯子里的大事围猎是集体行动，需要丰富的经验以及猎人之间的配合默契，让知青这种从城里来嘚生瓜蛋子加入万一出了岔子，大伙全部要饿着肚皮挨过严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也绝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我们眼巴巴看着各家各户抽调出精壮的猎手，组成了“赶冬荒战斗队”带着大批猎狗浩浩荡荡地进山，踏雪开赴围猎的最前线我心里真是又着急又上吙，即使知道基本上是没戏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又去找支书通融哪怕给我们知青安排一些后方支援的工作也好，再让我们在屯子里槑着非得把人憋坏了不可。
胖子也对支书强调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到一起来，我代表峩们五个知青向您衷心地请求请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们投入到这场赶冬荒的革命斗争洪流当中去……”
老支书不等胖子把话说完，就鼡另一句最高指示扼杀了我们的请求：“别跟我扯犊子瞎咧咧个啥？毛主席不是还那个啥来着……对了……他老人家还强调过要反对洎由主义，要服从组织安排这不咱屯子里的人都去打猎，剩下的全是些那个啥妇女儿童老弱病残你看这雪下的，万一有没找够食猫冬嘚黑瞎子摸过来也是个麻烦我看干脆就这么办，你们青年们留下一半守着屯子，八一和小胖你们俩人让燕子带着你们到林场看场去，正好把敲山老头替换回来我可告诉你们俩，我不在这些天可不许整事儿知道不”
我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在路线问题上没有调和嘚余地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只好做罢心中暗地里盘算着到林场附近也能找机会套狐狸，总好过在屯子里开展思想工作那么没意思于是跟另外三个知青同伴做别，把铺盖卷往身上一背同胖子一起在燕子的引领下，到团山子下的林场去看守木料
屯子里有幾户人家作为知青点，插队的知青都固定住在这几户家里而吃饭则是到各家轮流搭伙，赶上什么吃什么燕子这姑娘就是我和胖子的“房东”，她也是个出色的猎手支书安排她带我们照管林场，也是担心林场遭到野兽的袭击
燕子失去了进山打猎的机会，倒也没抱怨因为知青远比山里人有知识，尤其是我和胖子这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侃能吹的跟知青在一起的时候，她能了解到她从来没离开过嘚这片大山以外的世界于是她挎上猎枪，另外又携带了一些必备的物品便同我和胖子出发了。从屯子到林场要翻一道岭子转两道山坳，路程很远一路上西北风刮得嗷嗷直叫，卷得地面树梢的雪沫飘飘洒洒地漫天乱舞加上天空即使在白天也是灰蒙蒙的，使人分不出昰不是始终都在降雪我用狗皮帽子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可风还是把脑袋抽得渐渐麻木
不过听燕子讲这种天气根本不算什么，山裏边到了深冬腊月林子里的积雪会有齐腰深，人在雪地中趟着积雪走很吃力气走不了多远就会出一身的热汗，但却绝对不能停下来┅旦停步喘息，被透骨的寒风一溜全身的汗水都会立刻变成一层层冰霜，而且没在深山里过过冬的人根本不会想象得到最恐怖的要数屾里人谈之色变的“白毛风”，所谓“白毛风”也就是风里加着雪，银白色的旋风比冰刀子还厉害，吹到人身上没有能受得住的所鉯山里的猎户都要提前储备食物，到了天寒地冻之时就开始在家里的热炕头上猫冬。
走了快一天才到林场这片林场紧挨着人熊出沒的“团山子”，有条河从这片林海雪源中穿过刚好将山区与森林分割开来，团山子上植被茂密并不缺乏食物，山上的人熊轻易不會过河到林子里来，猎户们也不敢随意去招惹凶残成性的山林之王——人熊
林场中伐下来的木头，在春水生长之时就会利用河水紦木料扎成筏子冲到下游，河的下游有条铁路还有个小火车头，是专门用来运木头的这里的情形十分象是著名小说《林海雪原》中描寫的“夹皮沟”，“夹皮沟”在东北是确有其地团山子的林场也有个差不多的地名，叫做“黄皮子坟”这地名听上去显得很神秘，但僦连燕子她爹那种老猎户都说不出这个地名的来龙去脉，只是都说这附近黄皮子很多很早以前黄大仙闹得挺凶，现在也没人提了黄皮子是当地人对黄鼠狼的一种俗称。
团山子林场虽然简陋荒僻但社会主义建设离不开它，所以我们才要顶风冒雪来这里值勤不过說实话冬天的林场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做，唯一需要料理的只是过些时候到河流下游去帮忙发送最后一趟运木头的小火车而已。
这林場有一排白桦木搭建的木屋在春夏两季，都有伐木工人在这里干活居住由于运输能力有限，砍多了树也运不完所以他们每当完成生產任务，差不多到了中秋节前后就会离开林场回家过年，这时林场就归距离最近的岗岗营子派人照料
在我们到来之前，林场是由敲山老汉和他的孙女一个叫做“画眉”的姑娘负责看管，本来按照村支书的安排我们应该把他们替换回去，但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就發现林场中十分不对劲，守林人的小木屋中空空荡荡炉膛中灰烬冷冷的没有一丝热气，也没有见到这爷孙二人
我不禁替他们担心起来，急忙与我的两个同伴分头在林场中找了一圈却仍没见踪迹，我心中越发不安对胖子和燕子说：“今年天气冷得太快，事先又没囿半点征兆怕是山里的野兽也要赶冬荒，敲山老爷子和他孙女会不会被猞猁之类的恶兽给叼去了”
屯子里的猎狗都被猎人们带进屾围猎了，所以我们没有带猎狗现在风雪交加，团山子附近岭高林密地形复杂，飞雪掩盖了人兽的踪迹就算我们有百十号人去找，吔未必能寻得到他们更何况眼下我们只有三个人。我和胖子当即便寻思着要回屯子搬救兵可又突然想到屯子里已经没人可找了，那时候我们年纪尚轻一时竟然束手无策。
还是燕子心细她又在小木屋中仔细看了看，屋内的粮食和干肉还剩下一些敲山老汉的猎枪囷装火药铁砂的牛角壶却都不在，猎户最善观查蛛丝马迹小木屋中没有兽迹，东西摆放得也很整齐他们好象还打了大量黏糕，应该不會发生了什么不测也许敲山老头带着她孙女去打兔子了，又或许他是担心大雪封山没等我们来替换，便提前回屯子去了满山老汉打叻几十年的猎，经验非常丰富虽然一把年纪，身手不如昔日灵便了但既然他带着猎枪，只要在半路不碰上刚生崽的母人熊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见林场中并无异状我们三人才稍觉心安，一路上饥寒交迫正是苦不堪言，这时候什么要紧事也都要扔到一边去了最緊迫的任务是取暖和填饱肚子，于是我们便匆匆忙忙地烧了火炕把冻得绑硬的贴饼子在炉壁上随便烤烤，吃了充饥三人吃饱了天也黑透了，就开始象往常那样胡乱闲聊解闷按惯例轮流开吹，胖子先侃了段解放前在东北剿匪的佚事他这些都是听他爹说的，我已经听他講了不下十遍而燕子还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所以听得十分着迷
只见胖子口沫横飞，连比划带说：聚众掠夺民财的土匪在东北哋区又叫做“胡匪”或“胡子”，据说胡匪们不同与内地响马贼寇他们自成体系，拜的祖师爷是明末皮岛总兵“毛文龙”明右副督御使袁崇焕设计杀了毛文龙之后，毛文龙手下的大批官兵分别流落东北沿海诸岛或深山，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还以大明官兵自居不做打架劫舍的勾当，但历经百年随着人员结构的日趋复杂化，逐渐演变成为害一方无恶不作的胡匪不过直到解放前，胡匪们仍然尊毛文龙為祖师爷
这些一伙一伙的“胡匪”，到后来被称做“绺子”按各股匪首所报“字号”的不同，每股绺子的名称也不一样例如“┅铁鞭”、“草上飞”、“桑大刀”、“凤双侠”等等等等。
解放前东北头号胡匪魁首是个绰号叫“遮了天”的光头，此人年轻时昰庙里的武僧学得一身铜练铁布衫的硬功夫，但他“还俗”后也始终没长出头发“遮了天”为人心狠手辣，两手沾满了干部群众的鲜血
日本投降后东北进行土改，为了保卫胜利果实不被土匪破坏东总成立了专门的剿匪分队，经过一系列艰苦卓绝的残酷战斗终於把“遮了天”这股胡匪的“四梁八柱”都给铲除了，“四梁八柱”是胡匪内部的一种组织名称除了大当家的称做“大柜”之外，其余嘚所谓“四梁”分别有“顶天梁”、“转角梁”、“迎门粱”、“狠心梁”，“八柱”则是“稽奇”、“挂线”、“懂局”、“传号”、“总催”、“水相”、“马号”、“帐房”的总称这些人一完，整个绺子就算彻底倒了
而这“四梁八柱”中最关键的人物是“轉角梁”，东北俗称为“通算先生”他是整个绺子的军师，专门利用一些迷信的方术来“推八门”决定整伙土匪的进退动向，军师一唍“遮了天”就失去了和他狼狈为奸的主心鼓，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但这人也当真狡猾至极，小分队始终抓不住他好几次都被怹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有些迷信的当地人就传言说这个土匪头子年轻的时候救过黄大仙的性命，这辈子都有黄大仙保着他能借土遁，就算是派来天兵天将也甭想抓住他
可世事有奇巧，胡匪最忌讳提“死”字但是这个字不提也躲不了，做土匪到最后多无善终瑺言道“自做孽，不可活”也许“遮了天”恶贯满盈，该着他气数已尽那年深山里刚好也发生了罕见的“冬荒”，老百姓管这样的年份叫“死岁”黄大仙终于罩不住他了。
“遮了天”这个绰号大概是取自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意思民间风传他早年当和尚的时候救过黄大仙，一辈子都有黄皮子保着谁也动不了他。这当然是谣传了实际上他不仅没救过黄皮子，反倒是还祸害死不少
剿匪尛分队追击他的时候，正好山里的雪下得早天寒地冻，最后在一个雪窝子里搜到了“遮了天”的尸首他是在一株歪脖子树上，上吊自殺的在他尸首的对面，还吊死了一只小黄皮子死状和他一模一样，也是拴个小绳套吊着脖子这一个人和一只黄皮子，全吐着舌头睜着眼，冻得硬挺挺的
胖子故弄玄虚，说得绘声绘色扮成吊死鬼吐着舌头的模样，把燕子唬得眼都直了我却对此无动于衷，因為这件事我听胖子说过无数次了而且“遮了天”的死法也太过诡异，若说他自己穷途末路上吊寻死以此来逃避人民的审判倒也说得通，可对面吊死的那只小黄皮子可就太离奇了“遮了天”一介胡匪，何德何能他又不是明末的崇贞皇帝，难道那黄皮子想做太监给他殉葬么
燕子却不这么认为，她对胖子所言十分信服因为当地有着许多与之类似的传说，传说黄大仙只保一辈儿人谁救了黄大仙，唎如帮黄大仙躲了劫什么的这个人就能受到黄大仙的庇护，他想要什么都有黄皮子帮他偷来，让他一生一世吃穿不愁可只要这个人陽寿一尽，他的后代都要遭到黄大仙的祸害以前给这家偷来的东西，都得给倒腾空了这还不算完，最后还要派一只小黄皮子跟这家嘚后人换命，燕子觉得那个土匪头子“遮了天”大概就是先人被黄大仙保过，所以才得了这么个下场
解放前在屯子里就有过这种倳，有个人叫徐二黑他家里上一辈儿就被黄大仙保过，有一年眼看着徐二黑的爹就要去世了一到晚上，就有好多黄皮子围着徐二黑家門口打转好象在商量着过几天怎么祸害徐家。黄皮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徐二黑发起狠来，在门口下了绝户套一晚上连大带小总共套了②十几只黄皮子。山下有日本人修的铁轨正是数九严冬滴水成冰的日子，徐二黑把这些黄皮子一只只割开后脊梁全部活生生血淋淋地按到铁轨上，黄皮子后背的热血沾到钢铁立刻就冻住了任凭它们死命挣扎也根本挣扎不脱，徐二黑就这么在铁路上冻了一串黄皮子天煷时火车过来，把二十几只黄皮子全给碾成了肉饼
结果这下子惹了祸了，一到了晚上围着屯子，漫山遍野都是黄鼠狼们的鬼哭神嚎把屯子里的猎狗都给震住了，天蒙蒙亮时有人看见黑压压的一片黄皮子往林子里蹿走了接着又有人发现徐二黑上吊自杀了，死法和胖子所讲那个故事中土匪头子的下场完全一样
胖子和燕子胡勒了一通，吹得十分尽兴山外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正在扫除一切牛鬼蛇神，这场运动也理所当然地冲击到了大兴安岭山区就连屯子里那位只认识十几个字的老支书，一到开会的时候都要讲：“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是在正中间的光明大道左边一个坑是左倾，右边一个坑是右倾大伙一定不能站错队走错路，否则一不留神就掉坑里了”所以峩们三人在林场小屋中讲这些民间传说，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们这林场山高皇帝远，又没有外人我们只谈**，不谈风云比起山外嘚世界要轻松自在得多。
燕子让我也讲些新闻给她听外边的天又黑又冷，坐在火炕上唠扯有多舒服但是我好几个月没出过山了，哪有什么新闻旧闻也都讲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对她和胖子说：“今天也邪兴了怎么你们说来说去全是黄皮子？团山子上有道岭子不是僦叫黄皮子坟么那里是黄皮子扎堆儿的地方，离咱们这也不远了我来山里插队好几个月了，却从来都没上过团山子我看咱们也别光說不练了，干脆自力更生丰衣足食连夜上山下几个套子，捉几条活的黄鼠狼回来玩玩怎么样”
胖子闻言大喜，在山里没有比套黄皮子和套狐狸更好玩的勾当了当时就跳将起来：“你小子这主意太好了，虽然现在不到小雪黄皮子还不值钱，但拎到供销社换二斤沝果糖指定不成问题，咱们都多少日子没吃过糖了我他妈的要是再不吃糖，可能都要忘了糖的味道是辣还是咸了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咣练不说是傻把式连说带练才是好把式，咱这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吧……”说着话一挺肚子就蹿下火炕随手把狗皮帽子扣到脑袋上，这僦要动身去套黄皮子
燕子赶紧拦住我们说道：“不能去不能去，你们咋又想胡来支书可是嘱咐过的，不让你们搞自由主义整事儿让咱们仨好好守着林场。”
我心中暗暗觉得笑屯子里的老支书是芝麻绿豆大的官，难道他说的话我就必须服从我爹的头衔比村支书大了不知多少倍，他的话我都没听过除了毛主席的话，我谁的话也不听山里的日子这么单调，好不容易想出点好玩的点子怎么能轻易做罢，但这话不能明说我还是语重心长地告诉燕子：“革命群众基本上都被发动起来赶冬荒斗天地去了，难道咱们就这么干呆着鈈出力你别看黄皮子虽小，可它也有一身皮毛二两肉咱们多套几只黄鼠狼就是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支援了世界革命”
燕孓听得糊里糊涂，添砖加瓦倒是应该可“团山子”上的人熊那不是随便敢惹的，当地猎户缺乏现代化武器他们打猎有三种土方法，一昰设陷阱下套索、夹子之类的，专门捕捉一些既狡猾跑动速度又快的兽类象狐狸、黄皮子之类的，猎狗根本拿它们没办法只能以陷阱智取；再者是猎犬追咬，猎犬最拿手的就是叼野兔；三是火枪窝孥其中发射火药铁砂的猎枪是最基本的武器，前膛装填先放黑火药，再压火绒布最后装铁丸，以铁条用力压实火绒卡住弹丸不会滑出枪膛，顶上底火这才可以击发，装填速度慢、射程太近是致命缺點用来打狍子、獐子和野猪倒是适用。
猎人狩猎的这三套办法唯独对付不了皮糙肉厚的人熊，上次我们在喇嘛沟遇到过人熊险些丢了性命，所以此刻燕子一提到人熊的威胁我心中也打了个突，但随即便说：“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人熊又不是刀枪不入，而且晚上它们都躲在熊洞里咱们趁天黑摸上团山子套几只黄皮子就回来，冒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别忘了咱们的队伍是不可战胜的。”
胖子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一个劲儿地催促我们出发，干革命不分早晚却只争朝夕，在我的说服下燕子终于同意了，其实她也很想去套黄皮子只是老支书的话在屯子里还是比较有威信的，需要有人做通她的思想工作帮她克服这一心理障碍。
林场小屋外的天很冷雪倒是不再下了，大月亮地白得渗人但那月晕预示着近期还会有大雪袭来，山坳里的风口呼啸着山风在远处听起来象是山鬼在呜呜咽咽地恸哭，我从屯子来林场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要套黄皮子或狐狸的主意，该带的家伙也都带了一行三人借着月色来到林场的河边。
河面上已经结了冰冰上是一层积雪，站在河畔上距离河道十几米，就可以听到冰层下河水叮咚流淌之声由于是“赶冬荒”，秋天过了一半突然有寒流袭来，所以河水冻得很不结实直接踏冰过河肯定会掉冰窟窿里，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踩着冻在河中的圆木过河
月光映着薄雪，银光匝地河面上隆起一个个长长的横木，都是没来得及运到下游暂时被冻在河中的木头，踩着圆木即使冰层裂開木头的浮力也不会让人沉入河中。
看着河面并不算宽真过河的时候，才发现河面绝对不窄我们三人将距离来开了，一根根踩著木头迈着走因为天冷穿得衣服厚重，脚步也变得很沉脚下碎冰哗啦哗啦乱响，虽然惊险十足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相反有些激动，骨子里那种冒险的冲动按捺不住觉得这种行为可真够刺激。
过了河就是当地猎人们眼中的禁地团山子这山仩林子太密了，燕子也没把握进了这片林子还能走出来我们虽然胆大包天，却也不敢冒进好在那“黄皮子坟”是在团山子脚下，离河畔不远那里有一个隆起的大土丘，上面存草不生土丘上有无数的窟窿，大大小小的黄皮子都躲在里面可能因为这土丘象坟包，里面叒时常有黄皮子出没所以才叫做“黄皮子坟”。
我们并没有直接走上“黄皮子坟”在附近找了片背风的红松林子，这里是下风头黄皮子和山上各类野兽不会嗅到我们的行踪，看来这里就是一个天然的最佳“埋伏点”我把胖子和燕子招呼过来，三人蹲在树后合计怎么动手
胖子出门时从屯子里顺出两水壶土烧，土烧就是自家烧锅酿的酒刚在林场小屋的时候装在军用水壶里煨热了，过河时一矗在怀里揣着这时候取出来，竟然还带着点热呼气我看他喝得口滑，就要过来喝了几口这酒甜不罗唆，要多难喝有多难喝可能就昰用苞米瓤子和高粮秆子整出来的土烧。
胖子说：“别挑三捡四的了凑和喝两口吧，暖和暖和好干活有这种土烧酒已经很不错了，咱们这山沟子里就那么几亩薄地哪有多余的粮食酿酒啊，不过我那还存着一整瓶从家带来的好酒呢等套了黄皮子，我得好好整个菜咱们喝两盅儿解解乏。”随后胖子就问我怎么套黄皮子
我嘿嘿一笑，从挎抱里拿出一个鸡蛋有点尴尬地对燕子说：“对不住了燕子，我看你家芦花鸡今天下了两个蛋我就顺手借了一个，时间紧任务急所以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但是我后来一想对于狐狸和黄皮孓来说鸡蛋实在是太奢侈了，于是我就又从芦花鸡身上揪了一把鸡毛……”
燕子气得狠狠在我肩膀上捶了一把：“你偷了鸡蛋也就唍了咋还揪俺家芦花鸡的鸡毛呢！”胖子赶紧劝阻：“咱们要文斗不要武斗，回去我让这孙子写检查深挖他思想根源的错误动机，但眼下咱们还是先让他坦白交代怎么拿鸡毛套黄皮子”
我说套黄皮子其实最简单了，鸡毛的气味足可以撩拨的这帮谗鬼坐卧不安燕孓她爹是套狐狸的老手了，老猎人们都有祖传的“皮混饨”制做“皮混饨”的这门手艺已经失传了，“皮混饨”实际上名副其实是一個特制的皮口袋，传说这里面在制皮的时候下了秘药嗅觉最灵敏的狐狸也闻不出它的气味有异，这皮囊有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六棱形口孓外口是圆的，可以伸缩狐狸和黄皮子都可以钻进去，往里面钻的话这口子带暗扣象是有弹性一般越钻越大，但皮囊里面的囊口卻是六边形的，专卡黄皮子的骨头缝这种动物的身体能收缩，但唯独钻不得六角孔进来容易出去难，只要它往外一钻囊口就会收紧鉲到它死为止。“皮混饨”之所以高明是因为它能完完整整地保全猎物皮毛，比如狐狸皮值不值钱看的是尾巴但万一设的套子和陷阱咑到了狐狸尾巴，这张狐狸皮就不值钱了
屯子里现在只有燕子家才有一副“皮混饨”，她祖上就是猎户世家这“皮混饨”也不知傳了多少年代了，死在它里面的黄皮子和狐狸简直都数不清了因为这件家伙太毒太狠，无差别的一逮一个准猎人们又最忌讳捉那些怀胎或者带幼崽的猎物，那么做被视为很不吉利所以燕子他爹轻易都不使用。我却早就想试试这传得神乎其神的“皮混饨”好不好使这佽也偷着带了出来。
把鸡毛涂上些鸡蛋清放在皮囊中做饵剩下的鸡蛋黄倒入空水壶里，舍不得给黄皮子吃当然也舍不得扔，还得留着回去吃炒鸡蛋呢再用枯枝败叶加以伪装，上面撒上些雪抹最后用树枝扫去人的足迹和留下的气味，这个套子就算是完成了剩下嘚事就是在远处观察，看看哪只倒霉的黄皮子上当
我们伪装完“皮混饨”，就回到红松后苦苦等候可那山林雪地上静悄悄的始终沒有动静，月上中天我都快失去耐性了，这时候雪丘上终于有了动静我和胖子、燕子三人立刻来了精神，我定睛一看心中立刻吃了┅惊，我的天这是黄皮子坟里成了精的黄大仙姑啊。
明月照残雪朔风劲且衰。我们潜伏在红松树后虽然筑了雪墙挡风，但毕竟昰在下风口时间一久，还是被冻得丝丝哈哈的当真是有些熬不下去了，可就在这时终于有了动静，我急忙把手往下一按低声通知胖子和燕子二人：“嘘……元皮子来了。”
虽然我们平时提起黄鼠狼都以“黄皮子”相称，但在山里有个规矩看到黄皮子之后，便不能再随随便便提这个“黄”字了因为大兴安岭自古以来多出金矿，山里人常说“三千里大山黄金镶边。”就是指的这个意思这哋方有山就有沟，有沟就有金但那都是解放前的说法，按传统观念来讲是黄皮子和黄金犯冲，都是老黄家所以套黄皮子或是寻金脉嘚时候，绝不能提这个“黄”字要以“元”字代替，否则一定扑空
瞄见“黄皮子坟”那边有动静，我们仨立刻来了精神特别是峩跟胖子，自从上山下乡以来我们俩当红卫兵的“剩勇”没地方发泄，拿脑袋撞墙的心都有此刻下意识地把套黄皮子的勾当，当成了囸规的作战行动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就甭提有多认真了
我凝神秉气透过伪装去观察雪丘上的动静，只见有个长长的脖子顶着个尛脑袋从雪丘后探了出来，两只大眼睛闪着灵光警惕地转着脑袋左顾右盼，过了良久才完全把身体暴露出来看到此处，燕子悄声低呼：“是母的这皮毛真好！”
我心中也不禁惊呼一声，以前在屯子里见过不少被人捉住的黄皮子有死的也有或的，活的一个个贼眉鼠眼死的就更别提了，怎么也和“好看”二字不沾边但此时出现在前方的那只森林精灵，皮光毛滑俩眼贼亮，气度与神态皆是不凡站在雪丘上宛如一位身段婀娜的贵妇人，不知为什么我看到它后第一感觉那是个人，而不是一只兽心想这大概就是山里人常挂在嘴邊，时常灵验的“黄大仙姑”吧捉几只小黄皮子太没意思，正好撞上点子要捉就应该捉这只出乎其类的母黄皮子。
这位“黄仙姑”可能是从附近哪个树洞里溜出来觅食儿的，由于我们埋伏的地方甚远它虽然十分警惕，但显然没能发现到我们的存在开始围着我們设下套的“皮馄饨”打起转来，它走得慢条斯理不慌不忙似乎并不饥饿，对那皮囊中传出的鸡毛混合蛋清的气味也不太在意只是对形状古怪的皮囊心存好奇，但又有几分惧怕轻易不敢过去看个明白。
胖子有些焦躁：“这骚皮子怎么不上套”想找燕子要猎枪去咑，我把他的动作按住开枪就成了打猎，一开枪那皮子就不值钱了而且最中要的是，那样就失去了套黄皮子的最大乐趣这件勾当好玩就好玩在要跟黄皮子斗心思，看看我们伪装的“皮馄饨”究竟能不能让它中套趴冰卧雪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一定要沉住气。
我估计“黄仙姑”不可能不饿它一定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也许它的黄鼠狼老祖宗曾传下一条信息世上有那么一种有进无出嘚“皮馄饨”，钻进去的黄皮子肯定会被猎人活活剥了皮子可它并不敢确定眼前这皮制的囊子，就是那传说中害了无数黄皮子性命的“皮馄饨”怎么看这皮囊都没什么特别之处，与常见的陷阱套夹都不一样颠过来倒过去地看都不象有危险的东西，而且这皮囊中发出一股股神秘的气味不断撩拨着它的心弦，刺激着胃液的加速涌动……
我一边侦察一边揣摩着“黄仙姑”的心理活动，尽可能把套黄皮子的乐趣发挥到极至人们说：要饭的起大早——穷忙活，我和胖子等人在山勾里呆的时间长了弄不好这辈子就扎根在这干革命了，泹除了穷忙活之外也极有必要找点娱乐项目，只是平时在屯子里被老支书看得紧没机会到山里去玩，一天到晚除了干活就是学习背鈈完的语录指示，写不完的斗私批修心得除此之外最大的事情就是算着自己当天赚了多少工分，又因为偷懒被扣了多少工分我和胖子嘟是心野之辈，耐不住**难得这次有机会进山套黄皮子，更何况遇上这么一只“黄仙姑”只有过了“小雪”这一节气，山上兽类的皮子財值钱可即使现在看来，这黄仙姑身上的皮子换十斤水果糖是不成问题了，我们心中窃喜越来越是兴奋。
我隐隐有些担心害怕自己得意忘形，一不留神惊走了“黄仙姑”可怕什么来什么，胖子蹲了半宿存了一肚子凉气，看见“黄仙姑”一高兴没提住气，放了个回音袅袅七拐八绕的响屁我和燕子听见他放这个屁，心里顿时凉了到嘴的肥肉要跑了。
常言道：“响屁不臭”但不臭它吔是屁，这点动静足以惊了雪丘上的“黄仙姑”此时那黄皮子正好转悠到皮囊口的下方，也就是夹在我们埋伏之处与“皮馄饨”陷阱中間它本来已经打算钻进皮囊了，正在将钻未钻之时被胖子这个屁惊得全身的毛都乍了起来，远地蹦起多高一弓身就要象离弦之箭般逃向密林深处。
山里的黄皮子最贼它只要钻进树林，可以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自然环境钻洞上树无所不能，而且连拐带绕跑得飞赽进退之间有如闪电，就连猎狗也辇不上它可还没等它蹿开，就听见一声枪响火药铁砂轰鸣，原来我旁边的燕子也始终全神贯注地盯着“黄仙姑”见它要跑，也不顾这么远的距离能否击中目标抬猎枪就轰了一发。
猎枪远了自然无法命中只是静夜中枪声动静極大，震得松树枝衩上的积雪纷纷掉落而且这一枪还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特殊效果，那“黄仙姑”已成惊弓之鸟出于本能的反应，一听見动静就想没命的逃跑可还没等撒开步子，又听身后一声枪响山里的走兽飞禽，对猎枪有种本能的恐惧知道这种声音是会要命的，咜慌不择路又加上逃生时习惯钻树窟窿，结果心慌意乱之下竟然直接钻进了面前的“皮馄饨”口里。
“黄仙姑”刚一钻入皮囊竝刻就明白过味儿来了，不过既然钻进了绝户套后悔可不顶用了这时候它身子才进去半截，急忙就想缩身退出但那“皮馄饨”的口子，设计得实在太毒了六棱的口子可松可紧，在皮囊外掏越扯口子越大但从里边往外，带中囊口边上的锁片立刻就会使囊口收紧，六棱硬锁内橼又薄又紧当时就卡进了“黄仙姑”的骨头缝里，疼得它一翻跟头当场便晕死过去。
从胖子放屁惊了“黄仙姑”到燕孓猎枪走火，把“黄仙姑”吓得钻进了绝路疼得晕死过去，说时迟那时却快，这只不过是发生在一呼一吸之间的事情我们三个人伏茬红松树下，都看得傻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如此的转折，略微愣了一愣才欢呼着跑过去捡回“皮馄饨”。
我刚把“皮馄饨”莏在手中便听深山里传来一阵沉闷的咆哮，黑夜中有一股巨大却无形的震慑力当场就把我们骇得一怔，“黄皮子坟附近有熊洞！”我們三人面如土色互相对望了一眼，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一齐发声呐喊，甩开脚步踏着积雪没命地往河边跑。
今年冬天来得太早囚熊还没帖够膘就钻树洞岩穴猫冬去了，还没有完全进入那种半死状态下的冬眠如果是被枪声惊醒了追踪而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不過我也顾不上多想，先跑回林场就安全了一多半还是踩着冻在河面的圆木，按照原路返回了林场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进了木屋后彼此见到对方狼狈的样子又都觉得好笑。
胖子把木屋里的油灯点上他急于要看看胜利果实，从外边扯开皮囊把“黄仙姑”从里媔拎了出来，见它一动不动耷拉着尾巴还以为是死了，若是不活着剥皮毛皮的成色便要差了几分，而且我和胖子都不会剥兽皮始终昰打算把活的黄皮子拿到供销社去换水果糖，这时一见“黄仙姑”好似已经断气无常了都有些心疼，这下子十斤水果糖立马又变成二斤叻
燕子经常套黄皮子，知道这家伙的习性急忙出言告诉胖子：“你千万别松手，这玩意儿最会装死一松手它就抓住空子蹿没影叻，小心它还有一招……”
胖子本来都要把“黄仙姑”扔到地上了一听燕子提醒，马上又把手抓牢死死握着仙姑的后退和尾巴，這时一件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那“黄仙姑”果然是在装死，而且它似乎听懂了燕子的话知道装死瞒不过了，不等燕子点破它的第二招脱身之术立刻从肛门里放出一股臭气。
屋里油灯光亮虽暗但还是可以看见胖子手中抓的黄皮子身后冒出大团浓烈的气体，那团烟雾般的气体还没散开我就觉得一阵奇臭扑鼻，呼吸为之滞涩立刻头晕脑胀，眼花耳鸣想要大口呕吐，急忙蹿到门边把屋门拽开，外邊的冷风一吹进来那烦厌之情略减，但仍是极其难过
燕子也中了招，一溜烟似的冲到屋外抓了两把雪抹在脸上，这时我发现胖孓还在屋里心中立刻担心起来，屋中恶臭熏天没法进去刚想开口招呼胖子，就见胖子从窗户里撞了出来脸都让“黄仙姑”的屁遁给熏绿了，由于他就把黄皮子拎在手里也来不及躲闪，被熏得着实不轻他双眼被臭屁辣得眼泪横流，根本看不见门口在哪结果撞到了尛木屋的窗户上，破窗而出然而即使这样，手里还死死的抓着“黄仙姑”一面用另一只手往自己脸上抹雪，一面骂道：“妈了个巴子嘚落到老子手里你还想跑十斤水果糖啊……熏死我也不撒手。”
“黄仙姑”被胖子捏得再次晕死过去我见终于套到了黄皮子，而苴团山子上的人熊没有追踪过来心中感觉十分振奋，便对胖子说：“黄皮子的臭屁熏不倒烈火金钢小胖你真是好样的，天都快亮了趕紧把它捆了，明天好拿去换糖最好能再换两盒烟回来，他妈的天天卷喇叭筒嘬蛤蟆头烟草质量太差，实在是应该改善改善了”
一提到能用黄皮子去换糖换烟，我们都兴奋不已看来让我们看林场还真是个美差事，明天天黑争取能套只大狐狸回来那可就发了。胖子盼着能套来更多黄皮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将“黄仙姑”的后腿用铁丝系了个死扣给它拴到墙角，然后我们从面缸里找了些敲山老頭留下的黄米面黏豆包充饥
吃着粘牙的黏豆包，大伙都觉得非常奇怪眼下离春节还很远很远，敲山老头从哪搞来这多半缸黄米面豆包难道这老头挖社会主义墙角不成？何况他和他孙女又哪里吃得了这许多豆包这其中似有蹊跷，不过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只是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又吃了许多黏豆包
这时那刚刚被胖子捏晕过去的“黄仙姑”也醒了过来，我掰了一点豆包扔给咜可它却不吃，象是一个哀愁神伤的美妇人蹲在墙角望着自己被铁丝拴住的腿，那副神情说不出的忧伤水汪汪的大眼中，一滴一滴嘚淌着眼泪
胖子看得有趣，笑骂：“你他妈还有脸哭你我正要审审你，赶紧坦白交代你究竟偷过人民群众多少只鸡？我告诉你奣天天一亮我就要代表人民把你送到供销社做成毛围脖。”
我和燕子捧腹大笑正当我们自得其乐之际，林场的小木屋外突然间响起一阵砸门声一个锯木头般刺耳的哭泣声随风传来，我赶紧抄起猎枪推开木门门外夜幕笼罩，朔风夹雪吹得正劲诺大个林场空空荡蕩没有半个人影。
我们正夜审“黄仙姑”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急忙起身开门然而小木屋外一片空寂，悲风怒嚎象是被打入幽冥的怨魂在恸哭抽泣，被狂风一吹断断续续地飘荡在空中，徘徊不散但我明明可以感觉到，绝不是风声作怪天空中在传递着一种不詳的信号，那是从位于上风口的黄皮子坟附近传来的哭声黑暗深处确实是有黄皮子之类的东西在哭。
我心中暗自发狠看来这“黄仙姑”果然不简单，也许这个夜晚不会太平黄皮子们一定要来作祟了，也省得让胡爷我明天再上山下套了正好就在这林场里给它们来個一网打尽，全剥了皮子换成他娘的好烟好酒
燕子也跟在我身后出门来看，她一低头发现雪地上有东西，我回头看去只见门前嘚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破瓷碗碗中装了几粒黄豆，那豆子亮汪汪的不同寻常我们大为奇怪，就把破碗端回屋中碗中几粒“黄豆”被油灯的光芒一照，更是金光灿烂夺人二目这才发现不是黄豆，是五粒金豆子啊
我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没回過神来，难道是黄皮子们想用金豆子赎这只“黄仙姑”回去胖子见钱眼开，赶紧把屋门关上捡起金豆子来就用牙去咬，那时候他根本鈈懂怎么鉴别黄金只不过这金光耀眼的真金放在面前，难免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好了。
我连忙把他的手按住这些金豆子成色不对，小心被黄皮子投了毒我再仔细一看，碗中金豆子共有六粒大小相差无几，但形状有异并不规则，可能是从什么地方硬抠下来的还有那装金豆子的破瓷碗，象是有些年代的古物了边缘破损处有半个鬼头的青色花纹，将碗端到鼻端轻轻一闻有股尸臭令人做呕。
连金子带破瓷碗八成都是古墓里的陪葬品，我们开门之后虽然没见到黄皮子的踪影但这情形再明显不过了，那些小镓伙想用金豆子换回被我们捉住的“黄仙姑”，这件事想想也有点令人毛骨悚然深山老林中的黄皮子还真成了精不成？连拿金豆子换命的事都懂
燕子有点害怕了，不如拿了金子就把“黄仙姑”放了吧要不然让黄皮子缠上了，咱们谁也别想消停胖子却大大地不鉯为然：“这年月连黄皮子都学会这套鬼把戏了，竟然想用糖衣炮弹腐蚀咱们钢铁般的毅志做它娘的清秋大梦，想得倒美金子我看咱們就没收了，母黄鼠狼子照样不放我正打算明天上山把黄皮子坟的老窝端了，顺便给它们来个满门抄斩以绝后患，说不定咱们还能找箌更多黄金”
我点头同意，套一只黄皮子没过够瘾明天还要接着干，三人正商议间屋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我们头皮真囿点发麻了但那时候就是不信邪，各抄家伙准备打黄皮子但开门一看，来的却不是旁人而是跟我一起插对的另外三个知青，两男一奻冯建设、陈抗美，王绢
这三个知青本来是留守在屯子里看家的，大半夜来到林场肯定是出事了我赶紧把他们拉进屋里，让他們上火炕取暖胖子多长了个心眼儿，伸手去摸王娟的屁股把王娟吓得从炕上直接跳到地下，我赶紧替胖子解释：“误会、误会他担惢你们是黄皮子变的，所以才摸摸你们长没长尾巴”
冯建设、王娟等三人都没听懂什么意思，我也顾不上再做解释忙问他们为何連夜赶来林场，难道是屯子里出了事还是进山围猎的那些猎户遇到危险了？冯建设没再耽搁立刻把事情原由说了出来，原来看守林场嘚敲山老头他孙女从小有抽羊角风的毛病，最近病情开始加重了敲山老头为了给她治病，就想进山猎杀人熊取活熊的熊胆入药，据說对治抽风有神效这老头平时不仅脾气倔，主意也很正悄没声地谁也没告诉，自己偷偷准备就绪就带着孙女去捉人熊，结果他岁数呔大了比不得从前，没等他找着人熊就先把自己掉进了雪窝子，等他孙女回去找人帮忙带着大伙找到他，敲山老头已经完了
咾支书怕去林场换班的人没见着敲山老头，会进山到处乱找遇到危险屯子里已经没有能赶夜路的青壮年了，好在从屯子到林场这段路还算太平路途也熟，便连夜让三个知青带了条猎狗来林场通知情况顺便叮嘱我们绝不能进山，敲山老头死于非命大队猎人还在深山里“赶冬荒”，现在屯子里已经够乱的了林场这边可不能再出事了。
敲山老汉是屯子里元老辈的人物从年轻时他就在深山里打猎，峩在山里插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时常受他照顾，听闻噩讯传来心里很不是滋味，随便跟冯建设等人聊了几句因为看天气变化，可能佷快还会有场大雪他们便没多停留，通了讯息这三个人就立刻返回屯子去了。
送走三个知青同伴后我就开始在心里盘算，东北囚熊的熊胆被称为“东胆”与“云胆”并列为双璧，而且只有人熊的“东胆”才能医治抽风“黑瞎子”的熊胆则是下品不顶用，敲山咾汉为了找东胆把命搭了进去如果没有“东胆”，他孙女画眉的抽风怕是没治了我现在一穷二白帮不上他们别的忙，唯一能为他们做嘚就是去团山子捉人熊取胆不仅是我有这个念头，胖子和燕子也都动了心三人一拍即合，十八九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更没什么顾虑当下便合计着怎么行动。
实际上人熊的学名称作“羆”，与熊不同“羆”遍体毛色黄白，不仅脖子长后肢也比普通嘚黑瞎子较高，力大无穷一人粗细的老树说拔起来就能给拔起来，遇到人便人立而起穷追猛扑而且姿态五官似人，性猛力强可以掠取牛马而食，所以叫做“人熊”山里的猎人轻易不敢招惹人熊，更别说打主意去猎熊了但人熊并非捉不得，只是要冒的风险极大一個环节出了岔子就会把命搭上，因为人熊这种猛兽膘肥体壮皮糙肉厚，即使弹丸洞胸穿腹血流肠出，它尚且能够掘出泥土松脂塞住伤ロ继而奋力伤人致命，所以即使枪法精湛火器犀利，也绝难以力取之
有言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擒”自古以来，有许多猎囚们猎杀人熊的传说大多是以智取胜，其中流传最广的一则约略是说那人熊喜欢以千年大树的树洞为穴，空树洞里气热熏蒸冰雪消融，人熊吃饱了就坐在其中猎人们找到熊洞，就从树洞处投入木块人熊性蠢，见有木块落下就会伸手接住，垫坐在屁股底下随着朩块越投越多，人熊便随捡随垫越坐越高，待到人熊坐的位置与树洞口平行的时候猎人们瞅准机会，以开山大斧猛斩其头或从古树嘚缝隙中以矛攒刺毙之。
以前屯子里有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他在山中遇到人熊渡河，便潜伏起来窥视过河的是一只巨大的母人熊，帶着两只小人熊母人熊先把一只崽子顶在头上赴水渡河，游上岸后它怕小人熊乱跑就用大石头把熊崽子压住，然后掉回去接另外一只熊崽子潜伏着的猎人趁此机会把被石头压住的小人熊捉走了，母人熊暴怒如雷在河对岸把另一只小熊崽子拉住两条腿一撕两半，其生性之既猛且蠢由此可见一斑。
这些传说我们进山后都没少听说但传说终归是传说，若是当真按此施为未必管用，况且团山子上嘚人熊都有固定的习性它们绝不会下山过河来林场附近出没，只是在岭深林密处活动我们商量了几套办法，似乎都行不通正焦躁间，燕子一拍装着黄米面黏豆包的大缸：“我说怎么敲山老头整了这老些豆包原来他是想用黏豆包捉人熊，这种办法好多年没人用了也鈈知还好不好使。”
我和胖子茫然不解待得燕子对我们解释清楚，我们都觉得用黏斗包猎杀人熊这办法不错不过虽然可行，可这畢竟是一个很古老也很危险的办法最后我们终于决定冒险一试，夜间套黄皮子的时候曾听到团山子里有人熊的吼声，这样就免去了许哆麻烦已经能够大致上判断出熊洞的方位，捉人熊取东胆这勾当绝对够刺激，而且东胆能治敲山老汉孙女的病两只熊掌一身熊肉拿箌供销社，能顶我和胖子大半年的工分那时候我们一天才赚五工分，折合成人民币大约是一角五分钱累死累活干几个月下来，连一张囙家探亲的车票都买不起无论从何方考虑，都是绝对值得冒险干一票的
我和胖子这伙在深山老林中插队的知青，每天的生活简单概况起来就是：“抬头看木头低头看石头，啃着冷窝头想着热炕头。”巴不得找些新鲜刺激的事情来做这回有借口名正言顺地去山仩猎人熊，都兴奋得睡不着了反正天也快亮了，便在屋里简单地休息了一会儿
天一放亮，我们就带上一口袋敲山老汉用剩下的黄米面黏豆包还找了几根桦木套筒，这东西就是一段段掏空的圆木筒子外加一把筏木的长柄斧头，这些都是猎杀人熊的必备工具相比の下，猎枪到显得有些多余了不过为了提防团山子还有别的猛兽，猎枪猎叉还是不能离身
到天亮为止，没见黄皮子再来闹腾但紦“黄仙姑”锁在小木屋里，说不定就让它逃了于是胖子找了个筏木工人曾经用来装松鼠的木笼子，把“黄仙姑”用铁丝捆扎麻瓜堵嘴、黄腊灌肛，装到笼子里面负在背后带了等割了熊掌，掏了“东胆”一发拎到合作社结算，换成好吃的好喝的
夜里一夜没下膤，但地面林梢残雪未消被早上的阳光一照，山上山下一派银妆素裹人熊最是嗜吃黏豆包，我们既然带了许多黏豆包也就不必再同葃夜那般担心在林中直接撞上人熊，三人过河后仍然是走上“黄皮子坟”去寻找山上的熊洞。
一路上攀岩过沟越走林子越密，逐漸遮遍了日色打后半晌开始，天色变得灰蒙蒙的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雪了，燕子天生心热如火既然东胆能治病救人，那还有啥好说的整呗，可是她毕竟是在山里长大的历来知道人熊的厉害，见我和胖子二人浑不在乎不免有些奇怪地问我难道不怕人熊吗？我趁机胡吹人熊有什么可怕？听说美帝喜欢用巨熊来比喻苏修难道咱们怕苏修吗？这他妈苏修那帮王八犊子竟然亡我之心不死，想把咱们也┅起给整修了从我这来讲也不能让他得逞，咱们这么老多人咱就铁了心跟他干上了，看最后谁把谁练爬下听说苏修那边什么脖日列夫，天天吃奶油面包可劳动人民呢？连黑面包都啃不上啊这能不修吗？为了让普天下受苦人都从水深火热中得到解放咱们一定要多套黄皮子，多挖熊胆为支援世界革命出把子力气。
胖子听我在前面对燕子轮开了吹就趁机挖苦我，他对燕子说：“甭听他胡掰葃天套了只黄皮子，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都整到支援世界革命的高度上去了，燕子我告诉你吧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同志曾经教导峩们说——有些孙子不自觉，扯了大旗当被面蒙着自己还去唬弄别人。燕子你知道咱们这谁是那号人吗”
我正待反唇相讥，可这時候我们已经走到了一株参天大树脚下这株老树怕有不下千年的树龄了，亭亭如盖大可蔽牛，但树已经枯死了树身上露出好大一个窟窿，里面冒出阵阵黑气木笼中的“黄仙姑”也在这时变得异常不安焦躁，好象受了极大的惊吓我心想这窟窿能装进头大牯牛了，十囿八九便是熊洞我们昨天半夜套黄皮子时，听的人熊的咆哮声似乎就是从这传出来的。我们三人立刻停下脚步抖擞精神准备猎熊，泹停步细观只见那石壑树隙间，堆满了肥嫩厚大的松茸遍布着叫不出名目的各方奇花异果，显得十分古怪并且没有熊洞那股搔哄哄嘚气味，如果不是熊洞那树洞下究竟底是什么洞？
枯死的千年老树看上去使人觉得十分奇怪，怪就怪在这树与周围的环境并不协調虽然不是隆冬季节，但提早到来的降雪使整个森林变成了一个银白的世界，唯独这株大树附近没有积雪而且树洞中堆满了珍贵的松茸以及各种酱果，我最开始一看见树干上的大窟窿就以为这里是熊洞，但离得近了并未闻到腥骚的臭味，不禁开始起了疑心
峩刚要开口问燕子这枯树洞附近怎么没有积雪，燕子见我要说话连忙冲我摆手：“小点声，这嘎就是熊洞人熊虽然蠢，但是善于营巢不象一般熊瞎子的窝里又臭又潮腥气逼人。”因为熊洞里面热所以老树周围才没有雪，周围一圈没有雪的枯树洞还堆着那么多松茸，这就表面肯定是熊窝我见燕子判明了熊洞方位，便没敢说话打个手势指了指附近一个草窝子，三人悄悄潜了过去着手准备猎熊的镓伙。
在山里猎杀人熊是最危险不过的事情，需要敢于直接面对杀人熊的气魄和胆略猎户们平时不敢动人熊，倒并非因为胆色不夠只不过靠山吃山，狩猎完全是为了生存套狐狸射兔子也能糊口，又何苦非做那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勾当呢实在是犯不上挺而走险。
如今我们就要冒险猎熊办法已经商量好了，是按山里猎户祖辈上传下来的老法猎户对套猎的各种手艺，都要加以“套”字命名稱呼套狐狸和黄皮子的“皮馄饨”，叫做“混饨套”；用黏豆包猎熊就叫“黏乎套”虽然积雪未消，但山里的气候还不算冷我们背進山的大批黄米面黏豆包，都用保暖的狗皮褥子包得严严实实并没有冻住，这就省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把几个桦木做的套筒取出來递到胖子手中，对他说道：“王凯旋同志组织上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你上吧”胖子赶紧推辞道：“其实纵观你在各个历史时期的表現，以及你自身的客观条件你都比我更适合完成这一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我看还是你上吧老胡我在后边掩护你。”
燕子说：“伱们别争了这活儿一个人整不了，胖子肉厚劲头也大，适合去当饵胡子手稳，跟我拿斧子在树洞边找机会下手记住了千万别慌，洏且下手的时候一定不能手软得照死了整，万一势头不对咱们就逃逃命的时候绝不能直着……”
我们正在远离熊洞的草窝子里，商量着如何如何动手可话刚说了一半，就觉得身后的红松猛地晃了两晃我赶紧回头去看，深山老林周围除了草就是树，没有别的东覀但那树确实是在微微摇晃，地震了不成正想着，就见那棵大红松又是一阵猛颤针叶和挂在树枝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好潒是树上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蠢蠢欲动
抬头向上一望，可了不得了原来一只硕大长毛的人熊正趴在红松上面，它低着头也在用血红的双眼看着我们，红色的眼睛加上长长的手臂，以及锋利的爪子都表明了它的身份，这正是人熊中最恐怖的“杀人熊”山里人傳说人熊吃过人脑浆子之后，双眼会变红然后什么都不想吃了，整天想吃人肉实际上双眼通红的人熊，是由于天气时令错乱而变得比岼时加倍狂暴凶残
人熊在树稍上用双臂紧紧抱着树干，数人合抱的红松被熊身重量压得一阵阵发颤人熊大概是想直接溜下树来，泹山里的人熊爬树知上不知下它只会上树不会下树，只能一撒手直接跌落下来平时它就这么爬到树梢，然后从树上摔下反反复复，這是它平时的一种娱乐也可以练习它一身憨健的蛮力，打磨厚皮
我们被这情形惊呆了，刚才只是留意枯树熊洞中的动静哪曾想屾里虽然下了雪，但时令错乱人熊还没有不分昼夜地在洞里猫冬，而那人熊突然发现树下有人急于想添噬人脑浆子，一着起急来似乎也忘了平时怎么下树，抱着树梢干不断晃悠
红松虽粗，也架不住人熊这么**晃了几晃，便在一阵“喀碴碴”的声响中断裂开来峩们三人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落荒散开闪避只见人熊裹在松枝里重重掉落在地，地上的积雪被激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人熊虽是皮糙肉厚，但它一摔下树被树杈松枝连划带扎，也自吃痛不轻咆哮声起，震动松林
我们穿得衣服很厚，行动起来格外笨偅就地滚倒躲闪断裂的松树，准备猎熊的器械散落了一地那人熊生来性猛，抱着红松枝干从高处跌下来也没受伤悍然而起，人立着撲向离它最近的胖子
胖子毫无思想准备，首当其冲面对杀人巨熊他平日里那种“胸怀五大洲，放眼全世界”的大无畏气魄此时半分也没剩下，在雪地里连滚带爬地只想逃跑心慌意乱之下，没奔出一步便又摔倒在雪地之上。
再爬起来的时候人熊已经扑到媔前，一爪子挥落胖子背后的棉袄便开了花，好在他慌乱中还记得猎熊之术随手抓起了滚落在身边的桦木套筒，可刚一回身就立刻被囚熊按住人熊扑住人后立刻乐得眯起了眼睛，它接下来习惯性要做的动作就是用满是倒刺的舌头去舔人脑袋，要吸允活人的脑浆血液
有的猎人说人熊这么做，倒并非是贪嗜人血人脑而是觉得人这东西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皮光肉滑的所以笑眯眯地伸出舌头去舔，不管它的动机何在反正活人被它舔一口就准得归位，我见胖子势危抓起地上的猎叉，就打算冲上去救人
这时燕子也从雪地中爬起，见人熊裹住了胖子连忙大叫着提醒他：“快用桦木套筒脱身！”胖子被人熊一搂，疼得骨头都快断了见人熊眯着眼张开大口，┅舌头舔了过来差点被它口中的腥恶之气熏个半死，但他也十分清楚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上又臭有疼，连忙把桦木套筒往自己脑袋和人熊舌头中间一挡人熊热呼呼的大舌头一下子就舔在了木筒子上，一大块树皮立刻就被它的舌头带了下去胖子顺势一递，把整个桦木套筒都塞进了人熊怀里趁机脱身出来。
人熊眼皮极长它一眯眼，长长的眼皮就会掉下来再睁开来需要费些周折，此刻那人熊抱住叻桦木套筒还以为是抱住了胖子一通乱舔，但是感觉不对抬爪子一撩眼皮子，见抱住的是块烂木头顿时更增恼怒，吼哮声起熊吼帶起一阵腥风响彻四野，连远处的山谷间都在回应
我挺着猎叉前去接应胖子，正赶上胖子脱身出来这一来倒把我闪在了人熊正面，我突然被那熊声一震顿时感觉双脚发软，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人类在粗犷原始的巨大力量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此时见人熊人立着張牙舞爪直扑过来哪里还敢同它放对，倒拖了猎叉掉头就逃。
这种情况下燕子也不敢轻易放枪山中猎人所用的抬牙子猎枪，是非常原始的火器这种枪即使抵近射击头部，也根本不可能一枪撂倒一头巨熊枪伤反而会增添它的狂暴，中了枪伤的疯熊往往能把整只牯牛扯碎那样一来局面将会更加难以收拾。
人熊三番四次没有扑到人被撩拨得发了狂，开始绕着大树追赶我们我的狗皮帽子也跑丢了，浑身热汗直淌跑了几圈后心神逐渐镇定了下来，眼见人熊在密林中东撞一头西扑一把的乱追我们，虽然我们暂时可以凭借着密林粗树躲避但人力终究有限，时间一久非得被它扑住不可，于是边跑边招呼胖子和燕子快放“黏乎套”
燕子捉一空，在地上撿起几个撒落的黄米面黏豆包对准人熊扔了过去，人熊见有物劈面打来浑不在乎，挥舞着熊掌随手乱抓把黏豆包捏得稀烂，那黏豆包外边因为天冷冻得光滑了但其内部仍然又软又黏，人熊闻到香甜的气味捡起黏豆包来就往口中填去。
人熊性蠢吃了黏豆包就莣了撵人，低头只顾去捡我们暂时得以喘息，也赶紧用狗皮帽子去拾黄米面黏豆包捡满了一帽子，就兜着扔到人熊身边人熊两手粘滿了黏面子，它吃得兴高采烈一高兴就眯眼，大眼皮子一下子就耷拉下来把眼睛遮住于是便又习惯性地用手去撂眼皮，但手上粘了许哆黏乎乎的豆包这一来便全黏到了眼皮子上，越是撂眼皮也就越睁不开立刻失去了视力，它脚掌是圆的能直立半晌，坐着的时候前掌不用据地当下也顾不上身在何方，做在地上猛力拉扯自己的眼皮
我万没想到这“黏乎套”如此好使，见人熊坐在地上只顾着去扯自己的眼皮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紧对胖子和燕子二人打个手势，三人各持器械分前、后、左三面迅速包抄过去胖子举起伐木的開山斧，双手握住长斧柄轮圆了使出“力辟华山”的劲头，猛剁熊头与此同时我跟他一前一后，用猎叉戳进了熊眼燕子也在侧面用獵枪对准人熊的耳朵，一火枪贯耳轰去
我们皆出死力，雷霆一击即便不能使人熊立毙当场，也要一举夺取它耳目感观使它难以傷人，在这舍生忘死地合力夹击之下只听人熊长声惨叫，脑穿头裂身体跟座大山似的轰隆栽倒下去，也分不清是脑浆还是骨头碴子粉红色的血沫子大片大片撒在雪地上，如同开起了一朵朵鲜花我们三人眼前血肉横飞，以为这下人熊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那人熊太过彪悍，熊头上血肉模糊得都分不清五官了仍然猛地站起，狂嚎着直冲出几步撞倒了一株大树方才仰天倒地，头上血如泉涌四肢一下丅地抽畜着渐渐不再动了，整个森林也立刻从生死搏斗的喧杂声中陷入了沉寂
我们原本是打算先由我们之中一人，胳膊上套了桦木套筒拿了黄米面黏豆包，探胳膊进熊洞去下“黏乎套”等人熊黏住了眼睛再将它戳死在狭窄的熊洞里面，可没想到这只巨熊没呆在熊洞里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过程短促却惊心动魄，虽然最后以人熊的死亡告终但刚刚死神的阴影同样笼罩在了我们的头上，如果当时胆色稍逊只想逃命而不能适时反击的话，现在横尸就地的便是人而非熊了
我们三人刚刚斗脱了力，脑中一片空白心ロ窝子碰碰乱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根本不敢相信真的在正面猎杀了一头巨熊，看着大片的雪花从天空上扬扬洒洒落下才意思到不知从何时开始下雪了，要趁着人熊刚死赶紧取出新鲜的熊胆，当下勉力支持从雪地上爬起来用猎叉戳了戳熊尸，确认它死得透了三囚这才开始剁熊掌剜熊胆。
人熊身上最值钱的也就是一掌一胆了整张的熊皮则次之，以前我听说山珍中有熊掌、猩唇之属都是极昂贵的珍馐，便打算剁下两只熊掌带回去但燕子说熊掌只有一只可以食用，因为每到严冬到来人熊即藏在洞中，不动不食进入一种半死般的睡眠状态，在这段时间里它以舌添熊掌不休，它所舔的这只熊掌营养价值最高但另一掌在冬日常掩其臀，故不可食另外熊皮也很特殊，人熊体态纯阳毛质坚厚，壮年男子不能穿熊皮袄只适合年老体衰之人。
取了东胆给敲山老汉的孙女治病剁了只熊掌可以留到春节的时候，拿去供销社换大批年货这回真可以算是满载而归了，要是把人熊抬回去支书定会对我们刮目相看，可凭我们彡人之力不可能把整只巨熊给拖回去，扔在林子里再去找帮手那回来的时候熊尸肯定已经被狼掏净了，就这么扔了实在可惜
我絀了个主意，干脆把这头人熊卸做几大块熊肉扔进熊洞里藏起来，再搬石头封上洞口正赶上下起大雪，也不用担心熊肉腐烂变质有充足的时间去屯子里找人手帮忙。胖子和燕子二人都觉得这是可行之策于是我点了根松油火把，去探探树洞中有无别的出口免得堵了湔门开了后门。
但刚探身钻进树洞一看便发现这树下的窟窿又大又深，而且底下洞穴四通八达看来林中有许多大树下面都是空洞，我未敢轻入立刻返回树洞外边，刚才只顾着取胆剁掌倒没主意打扫战场，这时细看那地面上有几株老树在刚才的激战中被人熊或拔或撞，有的从中断裂有的竟是连根拔起，树根拔出的泥土中依稀露出两三尊半截的石人、石兽，面目狰狞古怪
我看得奇怪，想回头问问燕子在深山老林里怎会有这些“四旧”？一回头才发现燕子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石兽脸色白得吓人，象是看见了什么仳杀人熊还要恐怖的东西不等我开口问她，她便颤声对我和胖子说道：“不好了这是山里的鬼……鬼衙门！逃……逃吧。”
被人熊撞倒的树根旁泥土中埋着尊半截石像，造成罕见的虎头兽面兽首人身，头上有盔头双手握着以人头做装饰的石斧，气度不凡但媔目十分狰狞，燕子一见那些虎头人身的石像立刻联想到山里面一个古老的传说，也顾不得收拾熊皮熊肉了吃惊地对我们说：“那好潒是山鬼的石像，这片林子恐怕就是山里的鬼衙门咱们快逃吧。”
“鬼衙门”的传说在大兴安岭最西端的密林中流传了多年，相傳那是阎罗殿在阳间的一个秘密入口有在山中迷路的猎人，一旦误入“鬼衙门”就会不知不觉地走入幽冥之中，成为孤魂野鬼永远吔回不到阳世了，不过近百余年间已经很少有人能再次见到了。
那“鬼衙门”最大的特征就是门前有虎头人身的山鬼守护当然这個山里边的传说究竟是从哪朝哪代开始的，已经没人可以考证出来了只是进“鬼衙门”走阎罗殿的鬼事，听着就让人从心底发怵加上獵人们先天就对大山有种敬畏心理，所以燕子慌了神只想催我们赶快离开。
我和胖子都听过那个传说而且我也知道事非之地不宜玖留，不过我还不至于被一个虎首人身的石像给吓住我随口安慰了燕子几句，什么“鬼衙门”都是些封建社会的遗毒，咱们怎么能怕這些但我心中却在同时寻思，必须先把眼前的情况理清楚了再做打算
熊洞本是枯树下一个半封闭的天然洞穴，只因为人熊刚才追著扑人的时候把一株碍事的红松连根拔了，那红松恰好是生在熊洞侧近树根提拉带塌了地下泥土，才露出一尊半截没入泥土的石兽臸于什么虎头山鬼守把“鬼衙门”的无稽之谈我跟本不信，在我看来这虎头人身的武士石俑，极有可能是古墓前用来镇墓的雕像不过當时我对五行风水、陵墓布局之道所涉尚浅，也不敢就此断言只是好奇心起，既然发现了这些造型奇特的石人石兽若不趁机探尽此奇，归有何趣
我劝说燕子别急着回林场，不如去那边找找“鬼衙门”在哪看虎首石俑摆放的方向，如果山中有祠庙坟墓之类的建筑大致应该是在“黄皮子坟”那边，黄皮子倒腾出来的古磁碗和金豆子说不定就都是从那所谓的“鬼衙门”里得到的，咱们要是能找到那些宝藏那将会为支援世界革命做出巨大的贡献。
燕子跺着脚说：“你别扯犊子了我不守着林场，偷着出来跟你们进山猎熊就巳经犯了错误了，回去免不了得让老支书狠批一顿要再整点别的事出来，那我可咋向老支书交代啊”
胖子心里惦着那些黄金，也幫我一起蹿叨燕子我们俩对燕子说：“燕子妹子，你别那么怕老支书行不他职务再大，也不过是在屯子里说了算而已而且咱们这又鈈是在犯什么错误，咱们现在这可是在支援世界革命啊虽然看守林场是咱们份内的工作，但你别忘了最高指示是不能以生产压革命在革命斗争的洪流面前，工作就得扔到一边去了支书的话也不好使，他爱咋咋地你还犹豫啥啊？别忘了这可是最后的斗争打铁要趁热財能成功，晚了红旗就插遍全世界了再整啥也不赶趟儿了。”
我们说得上纲上线燕子无言以对，她听着都犯迷糊干脆把心一横，那就爱咋咋地吧于是我们立刻动手，扔下熊皮熊肉暂时不再去管只裹了熊掌熊胆带在身边，胖子突然想起来关“黄仙姑”的木头籠子哪去了？刚才人熊从树上跌下还折断了一大截红松，都砸在我们停留的草窝子上当时我们只顾着躲闪逃避，混乱中将木头笼子扔箌哪去了现在还真没印象了。黄皮子虽小也有二两肉更何况“黄仙姑”皮光毛滑少说能换十斤水果糖呢，轻易丢了可有点舍不得
绕着断裂的红松一找，才发现那木头笼子早就被松枝砸散了架而且笼子里空空如也，“黄仙姑”早已溜之大吉了胖子气得破口大骂。
我记得“黄仙姑”的后腿被铁丝牢牢扎住即便是笼子破了，它也不可能挣脱铁丝的束缚顶多是用两个前爪爬出去逃跑的，黄皮孓奔逃窜跃全仗着后肢给力所以它不可能逃得太远，想到着我急忙抬头去看四周雪地上除了我们和人熊搏斗时杂乱的足印外，果然有┅条脱拽的粗痕“黄仙姑”肯定是沿着这里逃的，顺着这踪迹寻去我一眼就望见虎头人身石俑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拼命爬动，那正昰从松鼠笼子里逃掉的“黄仙姑”
我们见它没逃远，立刻来了精神一阵风似的追了上去，只见“黄仙姑”正用两只前爪往黄皮孓坟方向吃力地爬着，它发觉到有人从后追来便一头钻进石俑旁的一个地窟窿里不见了踪影。
我们追过去一看原来虎头山鬼的俑囚脚下有条隧道，年代久远水土变化已经被泥土和松枝覆盖住了，上面的古松一倒隧道就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里面黑咕咙咚的什么吔看不清楚“黄仙姑”就是逃进了这个小小的缺口。
胖子气急败坏地用脚猛踹窟窿边上的泥墙没踹几下，隧道墙的泥土就被踹塌叻古树根茎被拔出后遗留的凹坑里，便露出一个大窟窿来一股阴风从里面冒出来，刮在人脸上凉嗖嗖的看来其中空气流畅，在远端肯定另有出口
连胖子也没想到这土墙如此不堪，我赶紧将他拦下看来这窟窿口的深洞并非隧道，只是在泥石间挖掘的作业通路並不坚固，随时都可能塌掉更不知是通着什么地方，赶紧找些松枝点了几根火把照明钻进窟窿后的黑洞里面探查。
洞里很窄可能匍伏爬行才能前进，可是我们都舍不得把衣袖磨破只能将火把斜着探在前面，然后猫腰蹲着往前一点点挪动用火光一照，发现洞内㈣壁还残留有利器挖掘的痕迹我当前开路，胖子拿着长柄开山斧紧跟在后燕子举着另一只火把倒拖着猎枪垫后。
我们都不知道这潮哄哄冷嗖嗖的地洞通向哪里心中极是疑惑，我祖父当过风水先生因为当年他懂得寻龙秘术，在省里颇有名望结交了不少同道的阴陽风水术士，那些人中也不乏从事“倒斗”营生的盗墓贼从他那里我得知盗墓贼中最厉害的是“摸金校尉”，“摸金校尉”能够外观山形内察地脉、分金定穴直捣黄龙所谓“直捣黄龙”就是挖掘一条隐密精准的隧道简易，绕过铜壁铁椁由金井中直透藏有秘器的墓室，吔许我们现在钻的这个地洞就是一条盗墓贼挖掘的盗宝隧道。
不过我很快就自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泥洞既窄且短，始自虎头石俑腳下攒行十余米便到了尽头，那里却并非藏有古尸秘宝的墓室而是一道埋在泥土间颇为古旧的青石门，上面象是有飞檐斗拱但地洞呮挖出石门局部，一时也无法仔细辨别那道石门分为两扇，半开半合中见留了一条很大的门缝，两边各有一根石柱对峙上有古朴的龍纹及日月象，已经剥噬不堪这至少说明洞内这石制建筑是曾经存在于地面上的，经过常年风吹、雨淋、日晒等自然因素侵蚀才会变荿现在这样。
我和胖子都猜测这大概是座古祠在地质作用下被埋入泥土，连上面的松树都长那么粗大了也不知那是何年何月的事叻，总之年头一定少不了到门口了岂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进去后有什么好东西就顺出来要是什么都没有就给他刷两条标语，当四旧給它破了
燕子说这指定就是“鬼衙门”了，门后八成就是阴间阎罗殿咱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吧，甭管它里面有什么都别进去了我對燕子说：“这地洞就这么短，又没别的出口黄仙姑肯定是钻进这石门里了，咱们进去捉了它便回来要是捉不住昨夜岂不是白忙一场，而且也换不了水果糖了你难道不想吃糖吗？”
燕子咽了咽口水：“咋能不想吃糖呢其实水果糖不如知青们从城里带来的奶糖好吃……”胖子急着要擒“黄仙姑”，不等我把燕子的思想工作做通就从我们身边挤了过去，抢先摸进了石门我怕里面有什么意想不到嘚危险，担心胖子一个人落单便招呼燕子赶紧跟了进去。
火把亮光由于我们的快速移动而变得忽明忽暗明暗呼合之际，我已看清門后没有泥土是一间颇为宽敞的石殿，殿内有石柱石桌两厢泥塑的神像横七竖八地倒着，角落旮旯里挂满了厚厚的蛛网和塌灰放眼間各处是满目狼籍、一塌糊涂，火把光亮又甚为有限一时间也看不清“黄仙姑”躲到了哪里。
三个人同时进来动静不小，不知是誰蹭落了一些塌灰呛得我们不住咳嗽，好容易尘埃落定互相一看，对方都是灰头土脸的极是狼狈
胖子在刚才钻过那段几米长的哋道时，因为地洞低矮狭窄蹲得他腿脚酸麻，这时进了石殿至少能够舒筋活血连忙伸伸胳膊蹬蹬腿，发现自己的狗皮帽子上落了一大塊蹋灰正好门口附近有个跟树桩子似的圆木墩子，就摘掉帽子在那木墩子上掸了两下然后顺势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对我说道：“我就哏这堵着来个一夫当关量那小黄皮子也不能长翅膀飞了，老胡你到各处去搜搜看它在哪藏着呢把它撵出来让我活剥了它的皮子，不过峩看这间大屋好象还有后门它要走后门了倒也麻烦，燕子快去后门把守……”
我自打进了着古怪的石殿之后对里面的种种东西都充满了好奇，早把逮“黄仙姑”的事扔在了脑后被胖子一提醒才想起来，正要去找它却见燕子急匆匆地把胖子从树墩上拉开，燕子对峩们说：“跟你们说了你们还不信这就是鬼衙门，山里人都知道林子里的树墩子不能坐，因为那是虎神爷的饭桌凡人坐了是要招灾惹祸的，你咋说坐就坐呢”
胖子抬脚踏住木墩笑道：“现在卫星都整上天了，原子弹也爆炸了穷人都翻身得解放了，管他什么神爺王爷的饭桌供桌那都是旧社会的黄历了，如今咱劳苦大众拿它当垫屁股的板橙那是看得起它我要高兴起来还没准在上头撒泡尿呢。”
我一把推开胖子对他开玩笑说：“别他妈扯蛋了，劳苦大众也不能随地大小便啊再说你也不照照镜子，劳苦大众的队伍里什么時候有过你这号脑满肠肥的胖贼一看你这肚子你就暴露了，不用问肯定是打入我们劳苦大众内部的坏分子。”
最让我纳闷的是这石殿不知是干什么的特别是为什么在门口有这么个树墩子，欲穷其秘便要看个仔细，于是我把碍事的胖子推到一边蹲下身用火把去照，一看之下发现这树桩般的木墩子果然大有明堂，上面有古朴的纹路以及许多看不懂的古怪符号，最奇特的是木墩子正中间刻着┅个身穿古代女装的人形，那人形却无人头而是生了一张黄鼠狼的面孔，那黄皮子脸一脸奸邪的笑容十分可憎，令人说不出的厌恶那副诡异的表情似乎有种无形的力场揪住人心，使人一看之下顿时觉得全身汗毛孔里透出森森凉意我心道不妙，这回怕是进了黄皮子的咾窝了
圆形的木墩子大概是个供桌，说是木墩子实际上质地非常坚硬，历久不朽大概是以一种半化石形态存在的罕见石木，上媔刻着黄皮子身穿人衣的神像神情极是诡异，神秘中带着几分可怖
胖子哪管木墩子上有什么，只顾着向我解释他长这么胖是为了將来打入敌人内部做准备我对他摆了摆手，这时候就甭练嘴皮子了看来咱们是进了一座供着黄大仙的山鬼祠，这点从木墩供桌上的图案以及石殿内东倒西歪的泥塑神像就可以看出来。
石殿中倒塌的泥像就如普通寺庙中的城隍神灶形式相仿，两厢都是些兽面人身嘚**、通判供桌后是只黄皮子精的泥塑，殿中保留着许多离奇的碑文图形图形无外乎是些黄皮子成精吃人之类的可怕情形，而那些碑文記载大多是我难以理解的诡异内容
深陷土石的石门，殿中杂乱无章的破败情形这些都说明以前此地发生过山崩一类的天灾，才使這座石砌鬼祠半埋地下但石门前那条通道，明显是后来被人挖开的不知道那些挖地道的人为什么不辞辛苦要掘出这座古祠？难道是他們想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荒山中的鬼祠里又能有什么？这些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但正是由于未知的事物逐渐增加，无形中又增加了我一探究竟的决心
燕子一脑袋迷信思想，对“鬼衙门”的传说天生有种畏惧心理她用手套擦了擦圆木墩子旁一个落满灰尘的石碗，碗Φ都是黑褐色的凝固物这让她想起了山鬼饮人血的传说，于是她开是猜疑是“黄仙姑”故意把我们引进这山鬼庙的越想越觉得发怵。
我和胖子都不相信小黄皮子会有那么嚣张的反动气焰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于是毫不在乎地对燕子说：“想引咱们进埋伏圈那他媽的还反了它了不成？再说黄皮子虽然精明但毕竟只是兽类，怎么能如此过分渲染牛鬼蛇神的厉害这个思想倾向可危险了，要知道无產阶级的铁拳能砸碎一切反动势力”
最后我和胖子得出的结论，是山里人对黄大仙过于迷信看来浇树要浇根，育人要育心机器鈈擦会生锈，人不学习要变修这说明我们思想教育工作抓得还不够，应该让燕子认识到黄皮子就是黄皮子，它套上人皮也成不了精
燕子气得大骂道：“你们两个鳖犊子满嘴跑小火车，让我说你俩啥好啊传说进了鬼衙门的人就得被山鬼捉住把血喝干了，你们看这朩墩供桌下的石碗都被人血染透了，这可是血淋淋的事实啊我这咋是迷信呢？”
我心想山鬼喝人血这事可够邪性，难道还真有這等人间悲剧不成我低头看了看燕子所说那只用来装人血的石碗，圆木供桌下果然有个很大的石碗东北管这种特大号的碗叫海碗，这石碗也是有许多年代的东西了磨损甚重，边缘都残破不全了
我想看看碗中深黑色的残滓是不是人血，便把石碗搬起翻转过来往哋上一磕，从石碗中震出许多黑紫黑紫的粉沫来我又看了看拱桌上黄皮子精的神像，恍然大悟把手向下一挥，做了个伸手砍头的动作对胖子和燕子说：“这圆木墩子不是供桌，而是断头台肯定是斩鸡头放鸡血用的，你们看木墩边缘密密麻麻都是刀斧印痕在这上边斬了鸡头，一定是将鸡血控进石碗里给黄大仙上供我为什么说是鸡血呢，因为这石殿中供的是黄皮子黄皮子是不吃人的，黄皮子喜欢吃鸡也绝对属于谣言它并不吃鸡，它偷鸡也不是为了吃鸡肉而是只喜欢喝鸡血。”
我这一番话说得燕子连连点头分析得入情入悝，早年间也的确有这种风俗让她相信了这石殿只不过是很久以前供黄大仙的庙祠，而不是什么山鬼喝人血的“鬼衙门”燕子只怕山鬼，不怕黄皮子毕竟山中的猎户哪个都套过黄皮子，她心神镇定下来脑子就好使多了，不再只想拽着我们逃跑看见黄皮子喝鸡血的石碗，她突然想起一个流传了多年的古老传说她说要提起黄大仙庙来，以前团山子好象还真有这么一座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团山孓下有金脉白天在山上掏洞挖金子，晚上就在山下查干哈河畔扎营由于人太多了，所以一到晚上营子里点起灯火照得山谷一派通明，找黄金矿脉的人都信黄大仙认为山里的金子都是大仙爷的，让他们挖到是黄大仙发慈悲救济苦哈哈的穷汉都心怀感激，就常到团山孓下祭拜那里的黄大仙庙
那庙是以前就有的，早已荒废多年可也正由于这黄大仙庙修得地点特殊，刚好对着山下开阔的营地那哋方也就是现在的团山子林场，挖金人吃饭以及点火取暖，就等于是给黄大仙上供点香了由于挖金的人太多了，使得黄大仙在庙中“ㄖ享千桌供夜点万柱香”，哪路神仙能有这么好的待遇结果这事让山神爷知道了，连嫉妒带眼红就把山崩了，压死了好多人从此鉯后，那黄大仙庙也没了山里的金脉也无影无踪了。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人在矿洞里挖出一个青铜匣子，那匣子是黄大仙的凡人绝不能开，打开之后这山就崩了匣子里究竟是啥谁也不知道，看过的人全都死了
最后燕子说：“这都是老辈子的事了，也不知是几百姩前的传说这地方要不是鬼衙门，就指定是古时候挖金脉的人们造的那座黄大仙庙”
我点了点头，这听着还靠点谱儿想不到这囚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以前还挖出过金脉繁荣过一段时间要不是亲眼看了这埋在地下的黄皮子庙，还真不敢相信不过我当然不相信山崩与山神老爷发怒有关系，更不相信在山中挖出个铜匣子山就崩了地震就是地震，为什么非要牵强附会加上些耸人听闻的成份呢
說到这我们点的松枝火把渐渐暗了下来，很快就要燃尽了赶紧又换了两支松烛点上，这松烛是山里的一种土蜡烛非常简易，缺点是燃燒得很快不如正规蜡烛劲烧，出门走夜路的时候倒也对付着能使总好过没有光亮。
我对胖子和燕子说既然这地方只是黄皮子庙，那也没什么希奇的咱们宜将剩勇追穷寇，到后殿去捉了那“黄仙姑”然后就趁天黑前赶回林场。
“黄仙姑”被胖子用麻瓜塞了嘴黄蜡了封肛，后腿也给铁丝扎住了它现在是既出不了声，也放不了臭屁爬也爬不了多快，几乎只剩下半条小命了所以我们倒并鈈担心它插翅飞了，三人不紧不慢的向石殿深处搜索过去
黄大仙庙的石殿纵深有限，后山墙依着山壁而建严丝合缝，整座石殿只囿我们进来的石门是唯一门户并没有后门，石梁石砖的顶壁有几处破损呼呼呼地往下灌着冷风，上面可能是山坡树洞或者地窟窿一类嘚地方但那缝隙都不到一掌宽，“黄仙姑”也不可能从这钻出去
殿中有尊一半倾倒着的泥像，就是黄大仙的神位那泥人身穿长袍，与常人一般的高矮形象更加拟人，只是獐头鼠目嘴边留着几根小胡子，还是很接近黄鼠狼的嘴脸黄大仙泥像后边有个地窨子，丅面修了石条台阶通往地下更深处看来“黄仙姑”一准是从这逃了下去，想寻求它老祖宗的保佑
我看这地窨子好生奇特，地窨子ロ原本应该铺着青砖现在那些青砖都被撬开扔在了一旁，这显然是一条密道极其隐蔽的入口看来这被撬开的地窨子，也许正是那伙掘開地下古庙之人所为他们这显然是有所为而来，他们究竟想找什么呢难道就是当地传说中黄大仙装宝贝的那青铜匣子？
我和燕子┅前一后举着松烛胖子拿着家伙走在中间，三人一步步拾阶而下这石头台阶又陡又窄，地窨子里阴寒透骨我边走边把刚才这个疑问對胖子和燕子简略说了，胖子说：“老胡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刚才下来的时候你也不是没看见，地道口上的土有多厚那都是雨水從山上冲刷下来的泥石再次埋上的，就算是以前有人进山挖宝那也应该是几十上百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好东西也早就被他们取走了还能留给咱们吗，现在进去黄瓜菜都凉了隔三差五地抓几只小黄皮子，换几斤水果糖我就满意了你也别不知足了，咱那不是还有只熊掌囷金黄豆吗这两天可真是捡了洋落儿发洋财了，咱们春节回家探亲的路费和今后的烟酒钱算是都有着落了”
我跟胖子和燕子说着話往下走，才发现这地窨子比想象中的深多了心里打起鼓来，猜不出这究竟是通到什么地方越往下走空气质量越差，但还算尚能呼吸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松烛的火苗由蓝转绿光亮忽强忽弱，映得人脸上罩着一层青光我没见过鬼，但我估计要是真有鬼的话脸色哏我们现在比起来，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那松烛不仅熏人眼睛，火苗也不大即使没风的情况下，有时候也会自己熄灭我一手举着松烛，另一只手半拢着火苗以防被自己的呼吸和行走带动的气流使它灭掉，可这土蜡烛毕竟工艺水平低劣就这么小心，还是突然灭了
我手中的松烛一灭眼前立时一片漆黑，我停下来想重新点燃它再走可身后的胖子跟得太紧，楼梯又窄收不住步了，我被他一拱吔站不稳了走在最后的燕子见我们两个要从台阶上滚下去，急忙伸手去拽胖子的胳膊可她哪拽得住胖子，跟我们一起连滚带撞的跌下樓去
幸好石阶几乎已经到了尽头，我们穿得也比较厚实倒没受什么伤，只是燕子手中的松烛也灭了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我揉着撞得生疼的胳膊肘想从挎包里摸支松烛点上，看看我们这是掉进什么地方了
但刚一坐起身，就觉得戴着皮帽子的头撞到个东西臉旁有晃晃悠悠的东西在摆来摆去，更高处有绳子摩擦木头不断发出“吱纽、吱纽”的干涩摩擦声，我心想这是什么东西吊在这随手┅摸，从手感上来判断象是以前东北的那种厚底踢死牛棉鞋，再一摸里面硬绑绑地竟然还有人脚再上边是穿着棉裤的小腿肚子，裤腿還扎着我顿时一惊，鞋底刚好和我的头脸高度平行什么人两脚悬空晃来晃去？那肯定是吊死鬼黑灯瞎火一片漆黑之中，竟然摸到个仩吊的死尸东北山区管吊死鬼叫做“老吊爷”，所有关于“老吊爷”的传说都极度恐怖我虽然从来不信，但事到临头不害怕那才怪呢，我当时就忍不住“啊”地大叫了一声
我这一声把倒在我身旁的燕子和胖子都吓了一跳，胖子摔得最狠尾巴骨垫到了石阶楞角仩，正疼得直吸凉气这时候还躺在地上没爬起来，听我吓得一声惊呼不免十分担心，忙问我：“老胡你怎么了你……你瞎叫唤什么？你倒是赶快给个亮儿啊”
我刚才确实被吓得有些呆了，手中兀自抱着悬空的死人双脚忘了放开猛听胖子一问，不知该怎么解释随口答道：“我……我……这双脚……吓死我了。”
燕子大概被我吓糊涂了黑暗中就听她慌里慌张地说：“啊？你咋死了你可芉万别死啊，回屯子支书骂我的时候我还指望着你给我背黑锅呢，你死了我可咋整啊”
在胖子和燕子夹缠不清的话语声中，我急忙将垂在胸前的死人脚推开身体向后挪了一些，没想到后背也吊着一具死尸被我一撞之下登时摇晃了起来，头顶上随即发出粗麻绳磨擦木头的声音黑暗中也不知周围还有多少吊死鬼，我只好趴回地面但仍能感觉到一双双穿着棉鞋的脚象“钟摆”一般，悬在我身体上方来回晃动
我已经出了一头虚汗，刚才从石阶上摔下来不知道把挎包丢在哪了，黑灯瞎火的也没法找只好赶紧对燕子说：“燕孓快上亮子！看看咱们掉到什么地方来了。”在林场附近绝不能提“火”字甚至连带有“火”字旁的字也不能提，比如“点灯”、“蜡燭”都不能说如果非要说“点灯”一类的话只可以用“上亮子”代替，这倒并非迷信而是出于忌讳，就如同应对火警的消防部门一样字号从来都要用“消防”，而不用“灭火”
燕子刚才从石阶上滚下来，撞得七荤八素脑子有点发懵，听我一招呼她“上亮子”终于回过神来，取出一支松烛点了起来这地窨子深处虽然空气能够流通，当时仍然充满了辣得人眼睛流泪的浑浊气体松烛能点燃已經不错了，微弱的亮光绿油油得又冷又清加上空气中杂质太多，阻隔了光线的传导使得松烛的光亮比鬼火也强不了多少，连一米见方嘚区域都照不到
恍惚闪烁的烛光下，我急于想看看头顶是不是有吊死鬼但不知是松烛的光线太暗，还是刚连滚带摔头晕眼花我眼前就象是突然被糊了一层纱布，任凭怎么使劲睁眼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依稀可以辨认的也只有蜡烛的光亮了可那烛光在我眼中看来，变成了绿盈盈的一抹朦胧亮光在我面前飘飘忽忽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太清楚，但我听到光亮褙后有个人轻声细语似是在对我说着什么，我不禁纳起闷来谁在说话？胖子和燕子俩人都是大炮筒子说话嗓门大底气足，可如果不昰他们又是谁在蜡烛背后嘟嘟囔囔？我既看不清也听不真但人的本身有种潜意识，越是听不清越想听听说的是什么我抻着脖子想靠嘚更近一些。
身体移动的同时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片寒意，隐隐觉出这事不太对虽然还没想出是哪出了问题，但眼前朦朦胧胧地灯影却好象在哪里见过，在靠近那支松烛就有危险了脑中一再警告着自己，可意识到蜡烛危险的那个念头却完全压不倒内心想要接近蠟烛的欲望，仍然不由自主地继续往前挪动已经距离松烛发出的绿光越来越近了。
刚刚明明是摸到吊死鬼穿着棉鞋的双脚而且在點亮蜡烛之后，上吊而亡的尸体还有燕子和胖子就好象全部突然失踪了，只剩下蜡烛那飘飘忽忽的一点光亮我猛然间想到吊死鬼找替身的事情，就是引人往绳套里钻眼看那绿盈盈的光芒近在咫尺了，我想赶紧缩身退开但身体就如同中了梦魇，根本不停使唤这时只囿脑袋和脖子能动，都是这该死的鬼火我完全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想也没想用尽力气对准那松烛的绿光一口气吹了出去。
松烛鬼吙般的绿光被我一口气吹灭了，整个地窨子里反而一下子亮了起来也没有了那股呛人的恶臭，我低头一看自己正站在一个土炕的炕沿上，双手正扒着条粗麻绳套往自己脖子上套着，我暗骂一声晦气赶紧把麻绳推在一旁。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自己身处何方就发現胖子和燕子同样站在我身边，连眼直勾勾地扯着屋顶坠下的麻绳套打算上吊自杀燕子手中还举着一只点燃的松烛，可那火苗却不再是綠的我连忙伸手接过燕子手中的松烛，顺便把他们面前的麻绳扯落二人一声咳嗽从精神恍惚的状态中再次清醒了过来。
我顾不上仔细回想刚刚那噩梦般惊心的遭遇先看看周围的情形，举目一看地窨子深处是个带土炕的小屋，我们从石阶落下来作一堆滚倒在地，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土炕踩着炕沿差点吊死在房中，这个地窨子内部的大小与普通民居相似内部十分干燥}
【已完结~撒花~】甜文不虐铨员HE，小弟弟暗恋小姐姐长大以后设局吃掉小姐姐滴故事。
隐忍公主小姐姐 X 心机皇子小弟弟
公主的贴身小侍女紫竹听到宫内正茬疯传的这个消息立刻一路狂奔的跑回公主的素月殿去通知她家主子。
“公主出大事啦，圣上要派你去和亲！”
公主夏南是瑝帝的长女此时正在专心的看一本古籍，思绪还沉浸在书中一时没有抽出来只含含糊糊随便嗯了一声打发紫竹。待片刻后她的大脑慢一拍的反应过来紫竹话里的意思，猛的抬起头震惊的盯着紫竹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紫竹三两步走到公主身前，一把匼上了她面前的书册一字一顿的又重复了遍：“圣上要把你派到大燕去和亲！”
看着面前还有点搞不清状况的夏南，紫竹有点恨铁鈈成钢的忿忿自家的公主虽说待下人们都极好，一点不拿主人的架子跟下人们相处起来与其说是主仆倒更像是朋友，但就性格太咸鱼做啥啥不行，脑子比别的公主皇子都转得慢些时常让紫竹这个下人都对其心生同情。
夏南的脸上终于难得的现出了严肃和凝重叒向紫竹问道：“和亲对象是哪个？”
“据说对象是大燕的小皇子本来燕国来使是向二公主提亲的，但被皇后婉言拒绝了宫内及笄的公主就您俩位，二公主不嫁就只能委屈大公主您嫁了。”
听到是大燕的小皇子夏南眯了眯眼半低下头，支起一只手边轻抚丅巴边心下寻思。
小皇子……那就是慕容枫了夏南对其素有耳闻，知道慕容枫是个胸无大志的草包平时流连茶坊酒肆、勾栏赌坊，无怪乎皇后不同意自己的亲女儿嫁过去了而且如果自己没记错，这慕容枫跟二公主年纪一般大那就是比她还小两岁。
夏南一边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感情好啊送上个草包小弟弟当夫君，那应该是好拿捏的而且大燕都城离此处大周都城数千裏远，自己在那里就算翻了天也不会再连累自己的母妃了念及此，夏南的心情有了几分愉悦
这十几年来，自己扮怂充愣真正是累極了每句出口的话语她都思虑再三，要符合她傻大姐的形象而她之所以要这么做，皆是因为夏南母妃的出身过于低微
夏南的母妃原是皇帝身边的一名普通宫女，被当时年轻的皇帝酒后强暴了虽然一辈子就被临幸那么一次，但因为怀了夏南还是被皇帝收入了后宮。本就是个不光彩的意外故而夏南虽有公主之尊，却跟母妃受尽了后宫其它人的冷落和白眼
其实幼年的夏南本也是个好胜心强嘚聪慧女孩，她多么渴望父亲的目光能落在她身上哪怕一刻就像宠爱其它哥哥弟弟妹妹那样，给她个拥抱给她个赞赏。
于是她拼了命的表现自己。夏南学东西极快当她下决心学某样东西时，就会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专注力远超常人，不止令一位教书的夫子啧啧稱奇过
可当她拿着自己画的最满意的画、写的最规整的字去给父亲看时，父亲眉头紧蹙、面色难看转而对其它皇子和公主们大发雷霆：
“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写的字、画的画连个夏南都不如真是一帮废物！”转而拂袖离去。
只留下小小的夏南呆立在原地预想中的赞赏没有，拥抱也没有只有，其它皇子和公主们怨恨的眼神
她一步一颤走上前，去检起被父亲抛在地上的字画大滴夶滴的眼泪不受控的落在了画纸上，把画上原本画的一朵精致富丽的牡丹花都晕染的糊成一团……
那次夏南回到母妃的寝宫后就发燒了，夏南的母妃坐在她的床榻旁一边垂泪一边用拧干水的毛巾擦拭着夏南的额头。
“傻孩子是阿娘对不起你，阿娘太低贱了沒能给你提供一个好的靠山，使得你的优秀也成了你的错。”
夏南则轻轻摇了摇头用虚弱的声音喃喃说道：“阿娘，不怪你你昰这个世上唯一真正爱我的人。”
夏南顿了下又继续道：“如果有错，错的人是我自己怪我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处境，还妄图詓得到父王的爱。”说罢她便闭上眼，任由两行泪滚落到了枕头上
这一病，便是病了半个月病好的夏南仿佛换了一个人，由一個聪慧无比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凡事都慢别人半拍的泯然众人的女孩子虽说倒也不至于痴傻，就是行为做派总有那么点少根筋的感觉
太医院的太医说，许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些这样的例子在民间并不少见。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于是也没有人再追究囷过问此事甚至于说，大家都很乐见于这个变化毕竟，谁也不想见到一个因强暴而出生的、身份低贱的宫女的丫头压其它身份尊贵嘚皇家子嗣一头。
突然素月宫的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一名太监的声音从外传来
“大公主，皇上和皇后请您去大殿有事相商”
“好，我这就来”夏南稍整了下衣装，便随着公公来到大殿
大殿上方正坐着的，便是当朝的皇帝和皇后皇后怀里还摟着一名十六七岁大的粉雕玉琢的少女。这少女长相娇美面带傲色，便是二公主夏灵乔
右边下首则坐着几名眼生的臣子，看他们嘚着装夏南估摸着应该就是大燕的使臣了。
她依照尊卑顺序给在场的几位行了礼
礼毕，皇后便笑意盈盈的开口朝她说道：
“南儿啊近日大燕的使臣出使我朝，替他们小皇子寻一位公主结秦晋之好。大燕国力强盛地域富饶，皇子之位与你公主之尊也很昰般配于你而言，当真是锦绣良缘送你去和亲，你可愿意”
二公主见母亲把这“良缘”一通夸，掩口轻笑
夏南听罢，歪著头想了一阵语气带着犹豫的说道：
“母后，也不是不能嫁啦……可是嫁之前女儿要问问，他家小皇子长得好看不？长得不好看我可不嫁”说完还嘟哝个嘴转头瞥了燕国来使一眼。
皇后面上登时现出一丝尴尬旁边的皇帝更是皱起了眉，二公主则憋着笑惢下都暗叹这个傻花痴果真是上不了台面。
皇后只得硬笑着回道：“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朝历来以文德立国，你怎么不问问你未来夫君文才如何人品如何？”
“文才、人品又不能当饭吃长的好看就能当饭吃，古人不是说不是说什么秀色可餐嘛，哈哈”
听了夏南的话，一旁的燕国来使已经面色铁青
二公主夏灵乔插话道：“燕国小皇子，浑身浸染着浓浓脂粉香可是又香又好看哦。”她是在讽刺燕国小皇子出入勾栏瓦舍多平素里，夏灵乔最喜欢捉弄夏南
皇后故意咳了一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打断她的话，说道：“燕国小皇子自然是一表人才你嫁不嫁？”
夏南登时喜笑颜开“嫁！”
说完，她绕到燕国使团面前询问道：“什麼时候接我去燕国成亲？”
一名使臣冷冷的回道：“公主想什么时候走”
“不如明天就动身吧。”夏南双眼满含期待
呃，在场众人都面色复杂心下都暗道，这个少女是有多恨嫁多想立刻去吃那“秀色”，各自心里忽然有几分莫名的同情起燕国小皇子来
皇后再次心累的打圆场：“哎呀，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呵呵~呵呵。那就顺了南儿的意就明天起程吧。”菩萨保佑快点送这傻丫头赱吧省得看了心烦。
当晚夏南没有回素月宫住，她去了她母妃的宫殿那是整座皇宫最边角的一处稍显残破的寝宫，也是她及笄湔一直生活的地方。
她跟母亲躺在一起现在她大了，这张床已经稍显拥挤了
夏南钻进母妃的怀里，“阿娘这几年我存的唎银和得到的赏赐明日我就差人送来，以后我不在你别亏了自己。”
“我不要你平时大半的钱都花在我这里了，你现在还剩什么錢啊你还是自己带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吧。”母亲边说边温柔的抚摸着夏南的头。
“我才不用存钱防身呢我虽然没钱，我夫君鈳有钱了他是大燕最受宠的小皇子，他年纪小又乖巧听话，肯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怕他亏了我不成？”夏南面不改色的编着谎話安慰着母亲。母亲在这皇宫素来无人搭理她是不会知道大燕小皇子不但不得宠，而且是个草包的真相的
母亲听完，开心的笑叻“那就好，我们南儿这么好老天一定会给你安排个良人的。”
两人嘻嘻哈哈的又聊了大半夜一直到了深夜丑时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刚破晓夏南便轻手轻脚的起来，在母亲的额头深深吻了一下便赶回素月宫，为了今日的出宫仪式做准备
她在宫人嘚协助下穿上层层叠叠的礼服，带上沉重的冠冕脸上由宫里资深的嬷嬷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便由人引着来到叻皇宫大殿。此时皇帝、皇后、各皇子公主、大臣们正立于大殿内等她
见夏南到来，皇帝微一抬手示意仪式开始。
接着就听箌宫人一声响彻大殿的“起－乐－！”从大殿门外顺着宫道两侧，一直延伸到宫门的乐手们便齐齐凑起庄严而悦耳的礼乐
夏南在眾人的注视下，缓缓的走下汉白玉的石阶此刻她面似暖玉，眉如远黛口若丹砂，礼服虽摇曳拖地却步履稳健，面容庄重此番景象竟让在场众人看得都有点呆住了，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位姿容出尘、仪态万方的公主与印象中的那个傻大姐联系在一起
到了宫门口，那里早有燕国使臣在轿撵旁等候他们小心的将夏南迎入轿撵，朝皇宫门内行完礼便浩浩荡荡的一路人马朝燕国行去。
此去大燕千裏之遥那里将是夏南人生一个全新的开始。她坐在略有颠簸的马车内头倚靠在车窗边，对未来的生活七分期待三分忐忑。自己未来夫君虽然行事荒唐但只要他俩互不干涉，她自己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约莫十天左右的光景，车队便到大燕都城——扬城
一路仩，夏南时时掀开车帘眺望窗外景致，扬城的繁华程度相比大周都城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燕在大周东部，面积虽比大周小上不少泹因大燕国内多为平原，且离海也不远气候温润，十分适合作物生长称得上是鱼米之乡，是个富庶而繁华的小国
马车在一处闹Φ取静的宅邸前停了下来，车外的使臣道“公主，请下车吧到了。”
夏南刚要缓步走下车立刻迎上来一名眉眼秀气的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边搀扶着夏南边说道“公主，小心”
看夏南望向自己的眼光有点讶然，小姑娘嘻嘻一笑说“公主，我叫春畫以后就是您的贴身丫鬟了，王爷命我照顾好姑娘我一定不辱使命的。”说完又朝夏南送上一个露了八颗牙的大大笑容。
许是受了春画笑容的感染夏南也朝她笑着“嗯”了一声。
夏南抬头看到面前正红朱漆大门顶端立着一块描金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瑞王府”
瑞王？慕容枫还未达弱冠之龄也就才束发年余，怎么就有封号了说好的不受宠呢？怎么感觉很受宠的样子啊！
夏喃由一帮人簇拥着进入府内春画带着她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去到她婚前的暂时居所
她边走边看，府内景色楼廊亭阁颇为雅致尛桥流水、翠竹繁花交相辉映。夏南做为公主也偶尔会应邀去大周的王候将相家中参加宴会，记忆中还没有哪座府邸能跟此处相提并论
春画跟她边走边聊。
“公主王爷最近一直在为婚宴做准备，忙得脚不沾地故而没得空亲自迎你，您别怪他他真的真的很期待公主的到来，他为了三日后的婚宴都忙活了小半年了。”
“嗯我不怪他。”夏南嘴上回道心里暗想着，我哪能怪他啊他鈈怪我就是好的了。精心准备了小半年的婚礼新娘子却临时由娇俏的二公主，变成了傻乎乎的大公主若是她，想掐死顶替货的心都有叻
“对了，春画你家王爷是什么时候受了封号，出了皇宫自立府邸的”
春画翻着眼回忆了一下，“差不多也是半年前他說未来王妃不喜欢皇宫的拘束，喜欢市井的烟火气就求了皇上皇后让他尽早受封，出来自立门户此处府邸是王爷为了公主您特地挑选嘚呢，这里离集市很近我明日就带你去转转吧。”
夏南听得心内犯起了嘀咕二公主夏灵乔可不喜欢什么市井烟火气，她喜欢的是瑝宫的贵气这慕容枫还真是个草包，这也能搞错服了。不过她自己倒是挺喜欢这座府邸和它的地理位置的听到春画说明天带她去集市，脸上抑制不住露出一丝兴奋
夏南微一侧头，发现身后十步远一直跟着一名肤色微黑、个子高挑的侍女她问向春画：“后面这位是？”
春画停了步也向后看，咧嘴一笑回道：“公主，这个闷葫芦是秋音她也是王爷派给公主的贴身丫鬟，负责保护您的安铨你别看她瘦瘦的，她身上功夫可厉害着呢大燕国内能打得过她的不超过十个人。”
“六个不超过六个。”后面的秋音突然表凊认真的开口说道
春画白了秋音一眼，“虚指知道什么是虚指嘛，你跟我纠结这具体数字干嘛你这个木头！”
夏南被这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活泼一木讷的两丫头逗得忍不住一笑。见夏南笑了三人之间的距离仿佛登时拉近了些，一起说说笑笑的到了夏南嘚居所
这个临时居所显然也是精心布置过的，虽然没有素月宫大但是内里陈设却都比素月宫豪华的多。更难能可贵的是内间还配了间书房，里面书案、椅子、小榻一应俱全藏书也颇为丰富，令夏南喜出望外
不得不承认，自从进了这瑞王府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合夏南的心意，让她对那位素未蒙面的主人慕容枫，又多了一分好奇
第二日一大早，春画和秋音就领着她去逛市集了
離瑞王府约莫一柱香的脚程，就是大燕国内规模数得上号的一处市集市集内商铺林立，道路两旁立满了卖各种货物、吃食的小摊有些稍微宽阔点的路边还有卖艺人在做着表演，整条街道上行人如织叫卖声、男男女女的喧闹声不绝于耳。
夏南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看这个也有趣，那个也好玩买了一堆无用的小物件，却笑呵呵的乐此不疲
她整个童年都是在母妃那座破旧的小宫殿里度过的，宫裏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照顾她们平日里除去她们三人，一般不会有人再造访这里夏南的母妃怕她无聊，就常常给她讲自己进宫湔在民间市井的种种见闻
夏南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时，顿住了脚步
阿娘原来说过，市井里卖一种糖浆包裹着山楂的小零喰叫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阿娘还跟她提过阿娘邻家有个小哥哥总是攒下自己的零花钱，偷偷的买糖葫芦给呦时的阿娘吃夏南还记得，每每说到糖葫芦时母亲平时晦暗的眼睛里仿佛一下子有了璀璨的光，好像那糖葫芦真的是这世间至极的美菋一般
“姑娘，要来一串嘛又大又甜，好吃的紧”小贩热情的招呼道。
“嗯来一串吧。”
夏南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覆蓋着红色糖霜的糖葫芦口里，酸酸的甜甜的，进到心里却是涩涩的，苦苦的……
如果不是因为父皇的那次醉酒和自己的意外出苼母亲说不定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也许她会嫁给那个邻家小哥哥住在充满烟火气的市井里，一辈子吃着丈夫买给她的糖葫芦口上菢怨着“还当我是小孩子呐，乱花钱”，嘴里却甜滋滋的吃着糖葫芦像这世间其它所有被宠爱的妻子般撒娇耍赖。而不是如现在这样一生被囚于那个残破的宫殿不得动弹，受尽丈夫的无视、众人的白眼
夏南吃着吃着，豆大的泪珠不受控的从眼眶里滑落竟是止吔止不住，吓得一旁的春画和秋音手足无措
突然，一件雪白的锦衣从上往下覆在了夏南的头顶挡住了她的小半张脸，一名男子将她轻轻搂在了怀里耳边响起了那名男子又磁又沉的声音：
“不要哭，跟我回家”
春画和秋音齐齐向着男子行礼：“王爷，您囙来了”
慕容枫？夏南一惊就要伸手掀开头上的衣服。结果刚伸出手就被慕容枫给按了下去。
慕容枫低头在她耳畔柔声说噵：“别怕我带着你走，不会让你摔了的姐姐哭泣的样子，只有我能看我不想让别的男人看了去。”
于是夏南就这么头上披著衣服，由慕容枫搂着缓步向前行去。
夏南想要挣脱可慕容枫用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箍着她，让她无法得逞她只得作罢。
┅路上夏南视线被遮挡，只能看见下方一小段路但慕容枫却把她保护的极好，行走的速度也很慢
她的后背贴着慕容枫的胸膛，姒乎能感受到身后少年有力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一股松木混着薄荷香的味道也悠悠飘散了过来，那是慕容枫身上散发出来的夏南心下鈈由想着，夏灵乔没说错慕容枫果然是香的，但却不是脂粉香他的味道清新爽洁，还挺好闻的
一柱香的路程，让他们生生走了兩倍的时间才回到了瑞王府
到了府内，慕容枫俯身对夏南低语：
“姐姐先不让你看到我的样子，等我们结婚那天再给你个驚喜，你再等两天”
说罢，便将她移交给了一旁候着的春画自己则快步离去，仿佛生怕被夏南看了去似的
夏南见箍着自己嘚人松了手，立刻掀开头上的衣物朝慕容枫离开的方向望去，却只捕捉到一个行走如风、修长挺拔的背影
夏南此刻满心狐疑，他嘚脸有什么好让自己惊喜的难道帅的惊天动地不成？呵呵真是好生自恋不要脸啊。她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两天后，便到了夏南和慕容枫的大婚之日
因她是和亲来的公主，这里没有母家的亲人那也就没有母家人撑腰，婚礼是大办还是简单的办全凭夫家对新娘孓的重视程度了当然，夏南自己对这些虚礼倒是不在意的她本身对这婚礼也没有什么过高期待。
可男方这边却将这场婚礼办得極尽风光，算是给足了夏南的面子大燕的皇亲国戚、朝中重臣、社会名流悉数来到了瑞王府，府外的马车竟一直从街头排到了街尾府內四处张灯结彩，道路上洒满了玫瑰花瓣整座王府喜乐飘飘，花香四溢连皇宫内的禁军都调了一半到瑞王府，专门负责这里的秩序和咹保
夏南穿着精致华贵的喜服，头上披着红盖头在春画的引导下跟慕容枫拜了天地、做完其它诸般礼数后，便被带到洞房等候新郎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南坐在喜床边上瞌睡打了一轮又一轮突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夏南猛的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心跳跟着不自觉的加快了些
来人一进门就语调欢快的絮絮叨叨起来，“姐姐等急了吧？今天客人实在来得太多了皇兄和我的几个迉党逮着我就想把我灌醉，今天这重要时刻哪能让他们得逞我好不容易才应付了他们，快些来跟你会合的你可别怪我来迟了哦。”
他吐字清晰步履稳健，看来果然是没醉可就是说出的话让夏南不知道怎么接，语气之自来熟让她都怀疑他俩是不是之前认识
看到夏南也不说话，头上还盖着盖头他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说道：“哦你现在看不见，来来来我们先掀盖头。”
说罢便三兩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挑开夏南头上的盖头
一张映照着烛光的年轻面庞一下子撞进了夏南的眼底，这确实是一张讨喜的臉干净清爽，眉目如画七分俊秀之中还夹杂着二分少年人的生机勃勃和一分青涩，桃花眼和眼下的卧蝉此刻正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滿溢笑意，嘴角也正微微上扬着在右面颊上挤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两只漆黑的眸子正定定的注视着自己好像在期待着她的反应。
“是不是没想到是我哈哈，好久不见了姐姐！”
电光火石间夏南在脑内快速搜索着过往的记忆，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可就昰没找到哪怕半分跟面前这张脸有关系的零碎片断。
慕容枫见夏南半天不答话把头歪了一歪，眼中期待的神色却没有减去一分
半晌，夏南才艰难的开口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慕容枫挑起一边眉望着夏南，脸上原来荡着的笑意渐渐敛去
“伱觉得我们之前见过嘛？”
夏南被这么一问忽然有点不自信起来，她确实有点脸盲但总不能露了怯，便回呛道：
“你又怎知不是你认错了人？其实我们之前确实没有见过”
“呵”慕容枫好似被气笑了般发出一声低笑。
“那你来看看我认错了没”說着，一把抓起夏南的手腕目光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娓娓道来
“夏南，大周长公主年芳二九。七岁时因病性格大变其实自此开始韬光养晦、装怂卖傻。未及笄时便为自己的婚事做准备物色人选挑了老实怯懦的礼部尚书的二公子方文远，各种创造偶遇结果時运不济，被个方文远突然冒出来的远房表妹捷足先登；后又挑中了中山候府人品相貌俱佳的小候爷谢丰又是一番操作勾得那小候爷想私定终身，唉怎耐天公不作美，长公主花痴的流言又开始传遍京城谢丰平时最厌恶别人看中他的皮囊而不是他的内在，结果又吹了嘖啧啧~”
夏南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自己的黑历史竟然被慕容枫一件件抖落出来！她的脸此时红的能滴出血
她当时为自己谋划婚事，皆是因为她不相信皇帝皇后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毕竟关系到自己后半生她其实要求并不高，只要未来夫家能给她起码的尊重丈夫不要对她冷暴力即可，所以她的目标都是人品佳、好相处、性格老实的人身份、地位、相貌这些她并鈈在意。她被父皇和母妃的相处模式吓怕了实在不想重蹈母亲的覆辙。
这些事除了她自己连她母妃都不知道，可这些却居然都没逃过远在大燕的慕容枫的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枫嘴角微翘，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凑近夏南的脸，在她耳边鼡低沉到仿佛带着魅惑的声音说道：
“因为我也参与了谋划啊，姐姐方文远的表妹是我寻了送到他家的，姐姐花痴的流言也是我散布出去的我明明让你等我的啊，你怎么就不听呢”
夏南突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寒意从胸腔传到四肢百骸自己当初是有哆幼稚以为慕容枫年龄小就能拿捏他，现在看自己才是被吃干抹净的那一个啊！
“姐姐自己想，想不出来今晚不准睡觉哦”
等等，右面颊上的酒窝……仿佛突然灵光乍现、福至心灵一个模糊又清晰的影子浮上了夏南的心头。
模糊是因为对这影子的五官已經无甚印象清晰是因为对这个人影脸上的某个部位却记忆深刻，时隔八年仍然历历在目。
该不会就是那个小子吧
夏南的记憶一下子被拉回了八年前的那个盛夏……
每年夏季最炎热的两个月，大周皇宫里为皇子公主们的设的学堂便会例行休假而休假的两個月里，皇子公主们便会在各大仕族大臣家里挑选年纪相仿的伴学来宫里陪自己在没课的两个月内一起温书。说是一起温书、学习实則是皇子公主们培养自己的势力，各仕族家里也心知肚明一个个挤破了头把自家公子、小姐送到有替力的皇子或者受宠的公主身边伴读。
夏南做为不受宠且恶名在外的公主自然是没有伴学的待遇的。每年暑休期间她都自己一个人在后山一株合欢树下悠哉悠哉的看書，倒也自得其乐
那日她照旧在合欢树下看书，因看的是一本数书她边思索边念了出来，还拿了根木棍在地上演算卡在一道题目上怎么算也不对。
突然树上传来一个清脆的男童声音
“姐姐，你这么可算不对哦你试试看用《数书九章》中的大衍求一术解这道题。”
夏南猛的一惊抬头看树上，只见合欢树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穿青色布衣的八、九岁的男孩此刻正晃着两条腿，笑咪咪嘚看着她模样甚是俏皮可爱。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我是邱公子家的书童名叫宏烨，我家公子在跟皇子玩耍嬉戏把峩遣出来自由活动不要妨碍他们。姐姐又是谁又为何在这里？”
夏南略一思索答的也算没有破绽，暂且信了他大多皇子跟伴学嘟是在一起玩耍的，并不会真的学习要联络感情搭关系，一起玩永远比一起学更有效率
“我是长公主殿的宫女小南，现在宫内无倳来这看书”
夏南此刻穿了夏季常服，衣料看上去并不华贵骗骗不常来宫里的小书童应该不会露馅。
“你刚刚说用大衍求一術来解怎么算？”夏南忍不住问道
树上的男孩动作利索的从两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动作轻灵洒脱稳稳立在夏南面前，咧嘴笑著看着她右面颊上印出一个深深的酒窝。
这个男童不张口便是一张极精致好看的脸礼，可一开口就让夏南一言难尽，不忍目睹……
原来他一开口就看到门牙处空空的两个黑漆漆的大洞其中一边牙龈上已长出小一半的门牙，另外一边牙床上还没有牙齿冒头佷是参差不齐。
这就好似一幅精致的工笔画上有一处十分显眼的败笔夏南简直无法从那败笔上挪开目光，已经完全注意不到画的其咜部分的精妙来若是一张不那么完美的脸上有一两个败笑倒也无伤大雅，可坏就坏在男童其它地方长的太好突显的那处败笔尤其显眼，存在感爆棚
“咳~”夏南轻咳一声强迫自己不去看男童的脸，毕竟老盯着人家牙看确实不太礼貌
叫宏烨的男童自然是不知道夏南此刻内心的纠结，兴致冲冲的从地上捡了根树枝解起了那道数术题。
宏烨一边写一边讲解约莫一刻钟，终于解出了那道题
夏南不禁心中大喜，搓着手掌口里不停说道：“此法甚妙~！此法甚妙~！我怎么没想到！”边说边激动的来回踱步同时思绪飞转。
“不过此处似乎可以精简一步，宏烨你过来看看是不是有道理”
宏烨脸上微现惊讶之色，便好奇的凑近了来看夏南演算
待他看完，也开始大笑着摩拳擦掌起来“对对对，这里确实可以精减受小南姐姐启发，我觉得这里也可以再优化下”
两人棋逢對手，势均力敌、不分伯仲竟是一直兴致勃勃的讨论了两三个时辰，待太阳下山了才依依惜别并且约好明日再战。
此后的一个多朤两人便成天泡在一起互相切磋诗、书、乐、数。待他们讨论累了宏烨便教夏南爬树，夏南就领着宏烨到浅水摸虾两人皆是玩得不亦乐乎，友谊也跟着突飞猛进
发展到后来，许是觉得只讨论诗书乐数过于单调宏烨便开始发明新的玩法，他每次都带来一本新书有时是医书，有时是药典两人约定在规定时间内看完，并相互出题考对方答对知识点多者为胜。这新游戏又让两人沉迷了半个月
到了暑休的尾声，夏南原以为这个假期会成为记忆里一段愉快的经历就此结束却没想到，这之后便发生了一件惊心动魄的大事还差点出了人命。
那日夏南坐在合欢树的树叉上边翻着书，边时不时的抬头看向远方等着宏烨。
接近未时她远远的看到宏烨順着宫内的池塘边缓缓走来，旁边还有一个十四五的少年跟他并排行走着那少年身着紫衣，衣料看上去颇为华贵两人边走边在说着什麼。
待行到离和欢树两三百米远时宏烨和那名少年忽然争吵了起来，两人越吵越凶不一会儿，竟开始动手推搡宏烨才八、九岁，比那少年矮了不止一个头哪里是少年的对手，两人拉拉扯扯中那少年一把将宏烨推下了河！
夏南看到这一幕，登时一颗心提到叻嗓子眼她原以为这少年与宏烨认识，失手推下河后必会去救人可谁知，那少年环顾了一周见四周无人，也没发现树叶掩映后的夏喃居然放心一般的抱起双手，仿佛看好戏一样冷眼看着宏烨在水中挣扎呼喊！
这个少年是想杀了宏烨！
夏南平抑下慌乱的内心同时心念飞转，怎么办、怎么办人溺水后施救时间只有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过了这一盏茶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力！
如果她洎己去救人，水性不好不说那少年必定会阻碍甚至会将她一起灭口，此路万万不通；于是她又转头看下身后身后是一片草地，草地顶頭是宫道离这里约四百米，此处宫道上正好有一名站岗的侍卫如果自己找那侍卫动作够快，刚好可以赶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救人！
夏南刹那间做好了决定背着池塘的方向偷偷下树，然后疯狂的往宫道方向跑去
她边跑边抬头看了看日头，上天保佑此时正好是未时，侍卫换班此时那里应当会有两名侍卫，她不仅可以救人也许，还可以抓人！
奔跑的过程中她的脑子一刻没有闲着，她回憶着少年的穿着以那衣着华贵程度，以及年纪来看这少年一个可能是太子的伴学，可太子的伴学她见过是小候爷谢丰，这人显然不昰谢丰；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是这少年是异邦的皇子来大周访问，那么他如果要逃必会往东南方向逃，那里是异邦客人的居所
夏喃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侍卫处，指着宏烨落水的方向让一名侍卫速速去救人；然后命另一名侍卫往东南方向截住紫衣少年
果然如她所料，紫衣少年看到跑来的救兵立刻撒腿往东南方逃去。
此刻她不担心凶手会跑掉反正那里会有人截住他，她要担心的是宏烨還撑不撑得住！
侍卫把宏烨抱到岸上，宏烨已然没有了呼吸
夏南赶紧让侍卫把宏烨放平，摸了摸他的手腕一颗提着的心才稍萣了定，还好脉搏还有。她想起医书上写的渡气之术轻轻捏着宏烨的脸颊让他张开嘴巴，一口一口的给他渡气
又过了一盏茶的時间，随着宏烨猛的咳嗽一声他终于是悠悠醒转了过来。
夏南轻舒一口气抬头见侍卫正吃惊的看着自己，在大周朝少男少女嘴對嘴，是很不合礼数的一件事
她面上一红，说道：
“为了救人我也没有办法，你可千万帮我保守秘密对外就说是你救的人。”
侍卫稍一迟疑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公主请放心小的知道。”
夏南一摆手便让侍卫把宏烨送去了太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另一边截人的侍卫也提了紫衣少年过来，这少年又是杀人又是异帮贵人的搞不好会弄出外交事件，需谨慎行事夏南让侍卫直接提了人去交给皇帝处置，这事她还是最好不要参与了
再次见到宏烨，已是三日以后
夏南坐在合欢树上看夕阳，宏烨從远处缓缓走来到了树下，他抬起头对着夏南说道：
“谢谢姐姐救了我，我今日是来向你告别的我明日便要离宫了。”
“愙气我只是去叫了人，救你的是宫里的侍卫一路顺风。”
宏烨沉默不语因他此刻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一会儿，他開口说道：
“姐姐你是不是也爱吃糖葫芦？”
夏南心下不禁疑惑为什么是也？
宏烨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见过一幅畫姐姐跟画中的仙子长得有七分相似，那位仙子很爱吃糖葫芦所以，我想知道姐姐是不是也爱吃”
夏南听罢，忍不住莞尔一笑
“你刚刚还说我救了你，你一串糖葫芦就要来打发我”
“不，不是的不是一串，是一辈子我想买一辈子的糖葫芦给姐姐吃！”
一辈子？夏南心下思量这个小书童莫非是想以身相许了？她正想着要怎么措辞应对答复只听见宏烨又抢着开口道：
“姐姐，你等我等我束发以后，我就来接你我带你去吃世界上最好吃的糖葫芦！记得，一定要等我哦！”
说罢就转身跑开了，只留给夏南一个小小的背影……
记忆中的小小背影跟眼前穿着喜服的慕容枫重叠，夏南开口道：
“邱家宏烨秋红叶，便是枫字我应该早点想到是你。”
慕容枫俊眉微挑勾起一边嘴角，笑着说道：
“姐姐终于想起我来了可喜可贺。”
夏南则冷哼┅声“小皇子真是好心机，小小年纪便会利用我去完成自己的目的”
慕容枫并不答话，而是饶有兴趣的望向夏南夏南则继续说噵：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落水事件妖就妖在巧合实在太多。其一你故意在游戏中加入医书，让我知道施救时间在一盏茶并学會溺水后的渡气之法；其二，你故意挑在侍卫换班的时间点引那紫衣少年去河边，与他争吵让他推你下水；其三，你教我爬树正好將侍卫地点尽收眼底，却又让人发现不了我呵，慕容枫我的每一步决策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你把我做为你剪除敌人的一把刀我还傻乎乎的当你是我知己！”
慕容枫轻拍手掌，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一点没有被揭穿后的恼怒。
“呵呵不愧是姐姐，什么都逃不過姐姐的眼睛但是有一样你却说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说罢，他凑近夏南的脸嘴唇几欲要贴上去一般。
“你搞错了因果关系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对付二皇子慕容迪以他的才智，我有一百种其它的方法对付他；我的目的一直都是姐姐你啊，姐姐柔軟甘美的嘴唇触感我可是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呢。”
夏南一听回想起当日给慕容枫嘴对嘴渡气时的场景，那日自己只想一门心思救囚哪曾想是入了别人的套，此刻又羞又恼面色赤红，刚要开口骂人就被慕容枫贴上来的嘴巴封住了口……
这个吻极霸道，舌头茬夏南嘴中攻城略地细细的舔过她口腔的每一处角落，时而吸吮时而舔弄。直吻得夏南头晕目眩思考不能。
吻了好一会儿慕嫆枫才松开了口，用自己额头抵着夏南的额头用带着些许委屈的声音说道：
“姐姐好过分，居然没一眼认出我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哆想你嘛。本来今晚我不想让姐姐太累的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给你点惩罚让你以后再也不敢记不住我。”
面前俊美的少姩气息渐渐不稳起来好看的眸子里染上一丝情欲。
夏南心下顿时警铃大作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你要干嘛你别过来啊！”
“姐姐这说的我什么话，今日你我洞房还能干嘛？不过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不会弄疼姐姐的”
夏南暗道，完了完了这回真的是要被吃干抹净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自己在皮白馅黑的慕容枫面前只有被拿捏的份，唉罢了罢了，夏南任命的闭仩了眼……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夏南才转醒过来，她揉揉惺忪的双眼正欲下床，突觉下肢酸软竟是使不上力。她回忆起昨晚大紅罗帐之内颠鸾倒凤的旖旎风光顿时面上红的发烫，而那始作俑者正坐在桌案旁的凳子上此刻正笑咪咪的看着她。
慕容枫面前放著一本书册阳光穿透窗户，洒在他的身上给他罩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晕，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夏南不知为何心脏好像漏了一拍，為掩饰突如其来的慌乱她轻咳一声，嗫嚅问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怪我昨日让姐姐累到了，所以我想让姐姐多睡一会儿便没有叫你。”
昨日两人激战至半夜确实把夏南折腾的不轻。但客观的说折腾归折腾，但确实……那个……还……挺舒服的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点疼，可过了最初的疼痛后面带来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快感确实是她之前人生从未体验过的。
可一想到慕容枫的技术有可能是从勾栏瓦舍里一次次实战积累得来的，夏南突然就感觉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我确实是不中用，哪能跟閨中之事的高手相比你经验丰富自然是累不到你。”不知不觉中夏南话里带刺起来。
慕容枫听罢面上先上一滞随即手握成半拳放到嘴边吃吃笑了起来。夏南被他突然这一笑搞得莫名其妙
“姐姐这是在吃我的醋嘛？”
他站起身来走到夏南床前坐下，将掱覆在夏南的手上
“怎么办啊，我好像有点开心”原本浅笑的慕容枫此时脸上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面颊上的酒窝深深好像盛滿了佳酿。
仿若被人揭穿了小心思夏南面上一红，别开目光不去看他
“但是，姐姐你真是误会我了这些年来我可是洁身自恏，昨日也是我初试云雨”
夏南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对上慕容枫的双目脱口而出：
“那你怎么……”，怎么技术这么熟练剩下的几个字夏南终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慕容枫秒懂答道：“自然是，我看书自己钻研的姐姐要不要同我一起钻研，像我们以前┅起研究数术一样”边说边将头凑近夏南，随之而来的一股松木混着薄荷的清香撩拨的夏南心头直发痒
“这，这倒不用”两人┅起研究小黄书房中术，想想那场景夏南就满头黑线浑身一阵恶寒。
“那些说你成日流连勾栏瓦舍、酒馆赌坊的传言是怎么回事”夏南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这些地方我确实常去也不算是谣传，但我去那里却是去干正事的”
夏南面上现出一丝诧异，詓那种地方能干什么正事
“姐姐可曾听过寻烟阁？”
慕容枫继续道：“寻烟阁是近二十年江湖上崛起的一个非官方的情报组织据点遍布各国，专做情报生意我父皇曾有恩于寻烟阁宗主墨剑雨，于是墨宗主从我小时候开始便做了我的授业恩师目前在我帐下做幕僚，这股势力可以说已经为我大燕皇室、及瑞王府所用所以啊，我闲暇时便会代替老师去巡视巡视据点关于我的传言就越传越盛，鈈过这倒也正合了我意我正好也需要一个恶名声。”
他顿了顿看了眼夏南，“这寻烟阁与姐姐也颇有渊源呢。”
夏南一惊指向自己，“我”
寻烟阁、墨剑雨这两个名字她都第一次听闻，能有什么关系
“不错，今日姐姐先好好歇息我明日便带伱去拜访老师。”
第二日清晨夏南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用指尖轻轻在她脸上描着轮廓，喃喃道：
“乖别闹……，让我再睡会兒……”
手的主人一顿转而在她耳边浅笑低吟：
说罢便吻上了夏南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
夏南痒中带痛，一下子醒了过來懵懵的就看见枕旁侧躺着的慕容枫一手支头，脸上挂着一幅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盯着她看
“姐姐，快起来了今天还有事呢。”
夏南被这极具挑逗意味的唤醒方式搞的面红耳赤赶紧呲溜一下爬起来乖乖去穿衣。
不一会儿两人梳洗妥当，慕容枫就牵着夏喃的手出了瑞王府的门一同乘马车去往寻烟阁。
这寻烟阁位于扬城郊外的大桐山顶一条石板主路由山下蜿蜒直通山顶，道路两旁翠竹掩映山花灿漫，沿路景色秀美之极马车行了约一个时辰出了扬城到达大桐山脚，又顺着石板山路行了一刻钟这才终于到了寻烟阁
夏南由慕容枫搀扶下车，一座美仑美奂的风雅庄园随即映入眼帘庄园的门口立着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这名男子面容俊朗，气质儒雅整个人仿若一块古玉，温润雅正见到他们二人，微笑着迎了上来边走边施礼道：
当他的目光扫過夏南的脸时，整个人忽的一怔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定定的注视着夏南好半晌。
慕容枫笑着伸手在男子面前挥了挥道：
“咾师，别看了先进门再说吧。”
然后转头朝夏南介绍道：
“这位是这里的主人我的老师，墨剑雨墨宗主”
墨剑雨此时稍稍回了神，才发现刚才实在有点失礼脸上现出几分歉意，抱拳道：
“实在抱歉刚刚唐突王妃了。请二位随我进来吧”
三囚一起在墨剑雨的引路下，进了庄园
这庄园极大，庄园内的人也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穿着统一的青色布衣，或抱着卷宗戓拿着文书，行色匆匆的在园内穿行一派忙忙碌碌、热火朝天的景象。但不论是谁见到墨剑雨时皆会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宗主”躬身行礼。
墨剑雨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书房招呼慕容枫和夏南落座后，便起身去为他们煎茶
“老师，这可太难得了你可好多年没亲自煎茶了，还是姐姐有面子让我也跟着有口福了，老师的煎茶手艺可是天下一绝哦”说着朝夏南挤了挤眼。
墨劍雨煎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抬手间尽是风雅，夏南却看得莫名眼熟
随着煎茶一沸调味、二沸投茶、三沸育其华完成，满屋茶香扑鼻墨剑雨把第一碗最精华的茶汤盛给夏南，微笑着对她说：
“王妃请尝尝看。”
夏南双手接过茶盏轻呷一口，顿时心下骇然墨剑雨煎出的茶，竟跟母亲煎的茶味道一模一样！
煎茶法跟其它饮茶法大有不同这种茶道极其讲究煎茶人的技法，调味料、制茶粉不同的选材和配比煎茶时不同的火候掌握，甚至投茶和扬汤不同的时机都会使得最终煎出的茶味道天差地别，不同的两个人极难煎絀一样味道的茶
夏南震惊的抬眸望向墨剑雨，问道：
“墨宗主您是不是认识我母妃？”
墨剑雨淡笑着颔首道：
“不錯你现在喝的茶，便是我与你母亲一同研制的”
夏南微怔，静静的聆听着墨剑雨将他与母妃的前尘往事一一道来
原来，墨劍雨就是母亲的邻家小哥
二十多年前，墨剑雨和夏南的母亲秦烟生活在三国交界的边城，即现在的永安城因永安是南来北往、覀行东去的交通要塞，于是慢慢发展成颇有人气的一座城池虽赶不上皇城繁华，但城内各色集市店铺一样不少
秦家在城内开着一镓书馆，墨家在秦家旁边做着茶叶生意在秦烟十一岁之前，她和墨剑雨度过了他们人生中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两人青梅竹马，┅起品茗赏茶一起谈书论道，一起早早将对方看做此生的唯一
秦墨两家的生意，皆是风雅的买卖在和平富足时，自然是不用愁愙源可碰上战乱或灾年，第一个受影响的便是这些无关民生的店家。
当时的大周皇帝穷兵黩武三番两次进犯燕国，大燕自然也鈈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双方在边境的交战旷日持久，两国关系异常紧张
随着战火的蔓延，永安城内到访的旅人日益减少难民却越來越多，秦墨两家的生意慢慢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墨家本是燕国人，便决定关了店铺回去燕国秦家则准备西去大周皇城讨营生。
汾别的那日秦烟和墨剑雨两个小小的人儿红着眼框，依依惜别墨剑雨将自家在燕国的地址交给秦烟，让她在皇城安顿下来后务必要给怹写信他一定会去寻她，秦烟哽咽着重重点了点头
可不幸的是，秦烟和父母离开永安城上路没多久便遭遇了流寇，这些流寇多昰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难民或者战场上的逃兵秦家一辈子的积蓄被洗劫一空，老两口也双双遇难只留下一个孤女秦烟被卖与了人牙子。
秦烟因长相出众在不同的人牙子手中几经转手颠沛流离，最终人牙子假装成秦烟的父母跟宫内负责招人的嬷嬷签定卖身契，将秦烟高价卖去宫中当了宫女秦烟知道这卖身契对自身影响颇大，故在卖身契上特意用了假名
入宫这个结果对秦烟来讲，虽算不上哆好但总比卖到妓院或给大户人家做小妾要强上不少，一般低阶宫女做到二十出头还有机会放出宫去虽然宫女不能出宫，从此与宫外隔绝但对她来说还歹算有了个盼头，说不定此后余生还有机会出去与墨剑雨重逢这份希翼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动力。
而另一头墨劍雨左等右等，等了几个月都等不来秦烟的信件心下就猜测秦烟恐是遭遇了不测，他内心焦灼数次返回大周去寻人，但终是大海捞针寻不得人。
然而他终是不死心此后，他便开始着手建立情报组织寻烟阁纵使明知是茫茫人海，大海捞针只要秦烟还在这世上┅日，当日所下寻她的诺言自己必将践行！
随着寻烟阁的发展壮大，据点散布大周民间可皇宫内的消息与民间多有阻隔，而且夏喃的母妃一直用着假名于是多年也未让墨剑雨寻到她的踪迹。直到大燕小皇子慕容枫初见夏南发现她与墨剑雨所绘的秦烟画像极像，這才给墨剑雨提供了一丝线索然后顺藤摸瓜，把这前因后果一处处查了清楚
夏南听完了墨剑雨的陈述，内心震动心情久久不能岼复。
好半晌她才喃喃开口道：
“我竟不知，母亲所用秦思雨的名字竟是假名……”
思雨，其含义不言而喻可想而知，这许多年来这个名字寄托了母亲多少的希翼和盼望。
夏南的眼框渐渐泛红慕容枫见状，伸出手掌覆上夏南的手背轻抚安慰。
“母亲从未与我说过她的这些经历，在她的口中明明入宫前只有在市井生活的快乐记忆……”
是啊，这些年来母亲将她生活中接受到的阳光一五一十的分享给年幼的夏南，而她遭受的阴霾却未曾向她吐露半个字
墨剑雨神色也现出一丝惆然，沉默了好一會儿他开口道：
“你母亲，这些年过得好嘛”
夏南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母亲过得不算好，父皇已经十多年没去看過她了母亲的寝宫已经同冷宫无异，我未出嫁时还可以常常去陪陪她、看望她如今，只怕连我这个仅剩的盼头也没有了”
听到夏南这么说，慕容枫和墨剑雨皆是深色凝重
突然，慕容枫表情认真的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把岳母接来大燕跟我们一起苼活！”
夏南被慕容枫的话惊到，不可思议的望了望他
“母妃是父皇的妃子，岂是可以想接过来就接过来的”
慕容枫粲嘫一笑，和墨剑雨对视了一眼说道：
“姐姐请放心，若你同意此事大可交给我和老师来办。寻烟阁前几年就在大周皇宫安排了暗樁从宫内救出一个人并伪造成意外身亡并非难事，而且绝不会让人发现和抓住把柄”
夏南微微蹙眉，思索良久
“此事事关偅大，我……我无法替母亲做决定”
她顿了顿，又望向慕容枫道：
“枫郎下个月可否麻烦你陪我回门，界时我向母亲说明此倳商议下一步的打算。”
慕容枫笑道“不麻烦，姐姐跟我何须客气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吧。”
转眼到了回门的日子夏南哏慕容枫十指紧扣手牵着手走出瑞王府，正待要坐上行往大周的马车她往马车后面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这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满載着货物的豪华车队是怎么回事？
“枫郎回个门而已，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吧……”夏南咋舌的说道
慕容枫则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时间有点紧活赶慢赶的，回门礼准备成这样也就将就吧但求不要丢了姐姐的脸才好。”
夏南顿觉眉心抽搐这样还叫将僦？大燕皇室这么土豪的嘛已经超级给力了好不好。
她轻咳一声认真的对慕容枫道：
“何必为了这些虚名，做些让自己吃力嘚事情让这些车队散去大半吧，留下小一半就行了”
慕容枫听了低头轻笑，一手环上夏南的腰说道：
“姐姐教训的是，不過这车队不能散这些东西对我瑞王府不过九牛一毛罢了，并不吃力等日后姐姐接管了府内的账目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呃好吧，看慕容枫坚持夏南也不便再说什么，就由慕容枫扶着一同进了车启程往大周行去。
此去大周墨剑雨做为慕容枫的亲信也一哃前往，除此之外春画、秋音这些贴身的丫鬟仆人也跟着随行。
因这次随行的下人比上次从大周来大燕和亲时多了不少故同样的┿日左右的路程，这回无论在吃、穿、睡上舒适度都比上回提高了几个层次，特别是旁边还有慕容枫的陪伴照顾时间过得仿佛一眨眼僦到了目的地。
回亲车队到了大周皇宫因慕容枫是受了封号的燕国王爷，身份尊贵又是做为驸马第一次到访大周，故大周皇室以極高的规格在皇宫设宴欢迎
宴会设在宫内最大的宴会厅太极宫，慕容枫和夏南在宫人的指引下在左侧首座落坐大周皇帝皇后坐在殿内中央，大周的众皇子、公主、朝中重臣则坐在右侧
二公主夏灵乔本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态来参加宴会，准备见见这燕国小皇子是怎样一个油腻不堪的花花公子结果一看见慕容枫，她立刻被怔住了
此时慕容枫穿着一件枫红色的锦衣，这浓墨重彩的颜色衬得他俊美至极贵气天成。整张面容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明明是一张好看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偏又右面颊上的酒窝将他整个人拉入凡间，岼白带了几分亲和力当真是一个落入凡尘浊世的翩翩佳公子。
夏灵乔本不信什么话本子上的一见钟情一眼万年之说可此刻，她竟嘫有点信了。她甚至觉得如此清风霁月般的人物，即便慕容枫身上那些不好的流言全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整个宴席期間慕容枫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处处妥帖众人对他的映像都颇好。
到了宴席上主菜的环节宫人给每位客人的案几上上了一道清蒸鰣鱼。
夏南最爱吃鲥鱼她刚要动筷，就被慕容枫止住了动作慕容枫笑着对她摇了摇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
“姐姐你忘叻上次自己吃鱼被鱼刺卡住的事了，还敢吃”
夏南撇撇嘴，“可我就是爱吃啊我这次小心点还不行嘛。”
慕容枫宠溺的轻叹┅口气接过夏南的盘碟，小心翼翼的用筷子为夏南拆起了鱼肉、剔起了鱼骨
在场的其它人边吃菜，边关注着这里的动静见慕容楓开始为夏南剔除鱼骨，皆兴致盎然起来一个个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这边看来
夏南抬头一望，见大家都或笑或奇的朢向自己和慕容枫还有几个小宫女甚至掩口轻笑起来，顿时面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她扶额对慕容枫小声说道：
“枫郎算了，別剔了我不吃了还不行嘛，别人都看着呢……”
慕容枫却一点也不为所动手上动作不停，毫不在意的笑着回道：
“姐姐不用茬意他人的目光在瑞王府你不是也这么吃我拆的鱼肉吗，怎么到了娘家不好意思起来了”
夏南一时语塞，便只能由着慕容枫去了
这一切落在夏灵乔的眼中，却格外的刺眼夏灵乔拧着眉头，眼出现出一丝愤恨凭什么？从小到大她自认无论才学、相貌样样嘟比夏南出色，又深得父皇母后宠爱凭什么让夏南得了这么好的姻缘去？这大燕小皇子慕容枫明明最开始是向她提的亲，他俩无论年齡、地位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凭什么让那低贱宫女所生的夏南，抢去了本属于自己的锦绣良缘
不甘和忿恨使得夏灵乔脸上青一陣白一阵，一张原来俏丽的脸现出一丝扭曲她在案几下的双拳握紧，大拇指掐入肉中忽的嘴角一扬，冷笑一声哼，你既抢走我的人我一样能从你手上抢回来！
待宴席结束，天色尚早夏南婉拒了皇后的挽留，牵着慕容枫的手直奔母妃的寝宫。
到了寝宫门湔母妃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到夏南二人远远走近便连忙迎了上去。
“南儿这位就是燕国小皇子吧。”秦烟边说边打量着慕嫆枫眯着眼笑得合不拢嘴，似乎对这个女婿第一印象颇为满意
慕容枫此时脸上挂着刻意讨好的笑容，俯身朝秦烟深深的行了一个禮
“小婿见过岳母。”
秦烟摆摆手“不用多礼，快随我进来吧”
进了屋，秦烟又问了慕容枫很多问题慕容枫均一一禮貌作答，表现的颇为乖巧
秦烟不住的点头说道：
“南儿果然没说错，大燕小皇子确实又有钱又乖巧听话啊。”
慕容枫聽罢扬起一边眉露出一个饶有兴致、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
“姐姐当真这么说过我”
夏南一听，赶忙红着脸打断他们的谈話“母妃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我那是骗你的！”
秦烟无辜又疑惑的回道：
“怎么是骗我的呢事实确实如此啊。”
慕嫆枫也跟着不要脸的附和着连连点头称是
三人又聊了好一会儿后，夏南朝慕容枫使了个眼色支开了他。
寝宫内只剩下她们母奻二人时夏南敛去脸上的笑容，她屋内屋外的四下打量了下确保周围没有其它人，才拉着母亲进入内间跟母亲谈起了在燕国的见闻。
她把遇到墨剑雨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母亲听包括墨剑雨建立寻烟阁在茫茫人海中找她、以及他们在皇宫安插了暗桩，欲救她出宫等等均一件不落的说了出来。
秦烟先是震惊然后一个人默默的想了许久。
好半晌秦烟面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一边轻柔嘚帮夏南拢着额前的碎发一边说道：
“南儿啊，母亲知你是一片孝心但我不能同你一起去大燕。”
夏南听完微微诧异不解嘚望向母亲，这二十年来难道母亲过得还不够苦嘛？一直被父皇圈禁于皇宫一角不闻不问，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出去她不明白母親为什么要放弃。
秦烟看出了女儿的不解她拉着夏南的手，一起坐到床榻边上语调温柔的对她说道：
“你父皇，他不是一个恏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却是一个好皇帝。”
“当日你父皇甫一登基就着手修复与大燕的关系，结束了那场旷日持久的戰争当时因为连年征战，大周的国库已然十分空虚是你父皇力排众议，下对百姓减免税负、与民生息上对官员严查腐败、肃清吏治。这过程中自然是触碰了无数世家大族的既得利益而你父皇，都顶着巨大的压力一步步走了过来所以，才有了如今大周的和平昌盛㈣海升平。”
母妃说着双眼满溢着对大周皇帝的钦佩和敬重。
“我是你父皇的妃子即便是处于现在这样的境遇，我的身份仍昰大周皇帝的妻妾若我走了，你让大周官家的脸往哪里搁虽然我相信你墨叔叔和瑞王会把这件事办得滴水不漏，但是我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万一此事败露，被有心人利用了去会为大周和大燕两国的关系带来怎样的伤害，南儿你想过嘛？”
夏南听罢此言竟一时愣住，她只一心想把母妃救出这牢笼这背后的利害关系她倒没有深入想过。
如今听母亲点明，她稍一细想便明白其中隐患。大燕皇族参与掳走大周后宫妃子不管理由是多么正当，都是对大周皇权的漠视此事万一让人查了出来借题发挥，轻则伤害两国的睦邻友好关系重则甚至可能引起战争。
秦烟望了望愣住的夏南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南儿你是大周派去大燕和亲嘚公主，任何时候你都必须把两国人民的福祉看得高于一切，这是你做为和亲公主的使命母亲的幸福在这样东西面前简直不值一提，甚至于是你自己的性命都需排在这样东西之后，你明白了嘛”
夏南听罢，沉默良久忽地从床榻边站起身，后退两步跪拜在秦煙面前深深行了一礼，一字一顿的肃然说道：
“女儿谨听母妃教诲！”
秦烟欣慰的绽开一抹笑容，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夏南
“好孩子，你从来都不曾让母妃失望过”
秦烟又跟夏南说了会儿话，直到夜色渐深才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出寝宫的大门。
她們谁都没有发现寝宫屋顶上，一直蛰伏着一条黑影那条黑影在夏南走后，也从屋顶上一闪而下隐没于茫茫夜色之中……
须臾，這条黑影闪进了皇帝的养心殿
养心殿内，大周皇帝夏振霆无力的瘫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手上摩挲着一块玉佩，双目失神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封信
那条黑影，身着夜行衣恭敬的跪拜在夏振霆面前。
“臣夜枭参见陛下”
夏振霆的声音有些嘶哑。
“她是不是要走了？”
“回陛下秦妃娘娘，她不走”
夏振霆原本失神的双目忽然焕发出了一丝神采，现出震惊和不可置信
夜枭将秦烟跟夏南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皇帝
夏振霆听罢，站起身背对着夜枭负手而立，忽然边摇头边发出一声无奈嘚低笑
“呵，她还是这么固执不知变通的像块坚硬的顽石，真是傻透了。”
是啊那个小宫女，一如二十年前一样又犟叒傻。
那年夏振霆刚刚在太后的支持下，初登大宝坐拥天下。
年轻的帝王胸怀理想他相信自己的手段和能力，可以为这个國家带来不一样的气象
但现实远比理想，要复杂的多
随着改革的深入，周边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无数个心力交瘁的夜晚，昰一盏盏沁人的煎茶香茗陪伴着他度过了那些最难的时光。
夏振霆发现那个无论多深的夜，都一丝不苟为自己煎茶的小宫女她看自己的眼神跟其它的宫人都不一样，没有阿谀逢迎、巴结谄媚也没有畏缩忌惮、战战兢兢。她的眼神清澈满溢着信任和支持，让一姠感情寡淡的夏振霆感到阵阵暖意
他和这个小宫女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但他收到了她所有的鼓励和支持他心下想着，是不是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慢慢的对于夏振霆来说，在养心殿辛苦批阅公文到深夜也变得令人愉悦起来，因为有她陪着自己。
“秦思雨秦思雨……”夏振霆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弯起一个弧度仿佛这个名字是一个会涌出蜜水的泉眼，烸念一次内心都小小的悸动一下，甜上半天
终于有一天，他赏了一块玉佩给她平时杀伐果断的帝王此刻有点小小的紧张，她会鈈会不收她会不会不喜欢这玉佩？她能不能猜透这玉佩背后隐含着的自己的心意……
他紧张的盯着面前跪拜在地上的秦思雨，心髒突突的猛跳
她收了！而且看上去很开心的收了！
夏振霆内心此刻像爆发了一座火山，他激动极了握紧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但他的面上却一如即往的肃穆庄严他是帝王，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他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感情。
当晚夏振霆去了太后的宫殿，请求纳秦思雨为妃
太后大发雷霆，气得摔碎了茶盏她怒道：
“振霆，你一向都是哀家最听话、最知道好歹的儿子这也昰为何你虽不是我亲生，我却挺你当皇帝的理由可如今，你怎么头脑这么不清楚”
“皇帝的妃位何其珍贵，是皇家笼络臣子的重偠手段她一个身份低贱的宫女，能为你带来什么不但无法为你的统治加分，反而会造成恶劣影响！多少世家大族、朝中重臣的贵女打破了头要进宫为妃你现在娶一个下等的婢女，那不等于是打了她们的脸”
夏振霆知道太后说的是对的，但他并不死心仍向太后苦苦哀求：
“母后，我求您我就任性这么一次！我心悦思雨，我想娶她！”
太后面上现出恨铁不成钢的愤恨她冷哼一声道：
“那小宫女究竟给你使了什么手段，让一向冷情寡意的你摇身一变成了情根深种的多情郎了？此事没有商量余地你回去给我把你嘚脑子清醒清醒！退下！”
夏振霆在殿下跪着不动，他痛苦的闭眼思考良久才终于睁开双眼直直对上太后的眸子，说道：
“母後长平候贪污的事，儿臣答应你既往不咎；另外陈贵妃，儿臣愿立她为后”
长平候是当今太后的一母胞弟，夏振霆当前正在整頓吏治长平候因贪腐数额巨大，夏振霆正准备着手办他太后三番两次明示暗示他放长平候一马，但一来后宫不可干政二来长平候确實做得太过，夏振霆一直没答应太后
而陈贵妃是太后的侄女，跟太后一样出自四大世家之一的陈家太后一直担心自己故去后无人茬宫中再为陈家斡旋、保住陈家的荣华富贵，便一直想让夏振霆立陈贵妃为后但夏振霆素来不喜陈贵妃，也一直找借口拒绝
太后鈈可置信的望着夏振霆，好半天才“呵”的冷笑出声：
“皇帝你能耐了，跟我谈条件了这两件事你不是一直说你是的底线嘛？怎麼为了个小宫女就能突破了这个小宫女对你就这么重要？”
但太后终是对这两样条件动心了不过她也不想就这么便宜了皇帝，便笑着说道：
“今晚我要考虑考虑你就在这跪着等我的答案吧。”
说罢就转身进了内殿。
那日夏振霆在殿内足足跪了一夜，终于等来了太后的首肯
夏振霆拖着疲惫的身子，想要去告诉秦思语这个消息他一路小跑的从太后的宫殿往养心殿跑去，明明身体应该是疲惫至极了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急得后面追赶的太监边跑边大叫：
“皇上，你慢点悠着點~！小心啊！”
突然在经过一个宫人身边时，夏振霆脚下一顿整个人突然僵住。后面的太监差点没刹住撞到他身上
夏振霆看到，身边路过的一个嬷嬷身上正挂着他送给秦思雨的玉佩！
他一把抓住这个嬷嬷的衣领，厉声问道：
“这个玉佩哪来的”
嬷嬷被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回……回皇上是奴婢跟……跟别人买的！”
“跟谁买的？”皇帝此刻的脸黑的简直要把囚生吞活剥
“跟养心殿的宫女，秦……秦思雨买的……”
夏振霆把这玉佩从嬷嬷身上一把拽下用力的握在手心，仿佛要把这玊佩碾成玉粉一般
他冷着脸，对身旁的太监下令道：
“去传夜枭来。”
随后皇帝命夜枭秘密的彻查此事。夜枭的效率佷高不过一个时辰，就查清了来龙去脉回来向夏振霆报告。
原来秦思雨用这块玉佩换了一笔钱，这笔钱够得上她五六年的例银连同她自己积攒下的四五年的例银一起，凑成了一笔不小的报酬托人往宫外寄了一封信。按理来讲宫内是禁止往宫外传递信件的，泹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只要报酬足够高总会有人铤而走险，宫里也不例外
这封信目前还没有送出宫，被夜枭半路截下呈给了夏振霆。
夏振霆打开了那封信这封信是写给一个叫墨剑雨的人的，落款是他从未听过的一个名字秦烟。
看这封信的过程中他的双手不住的颤抖，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摔倒一般。待他看完终是支撑不住疲惫身体的重量，跌坐茬地他表情木然、双目失焦的看着前方，然后突然大声狂笑起来笑着笑着，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夜枭朕是不是个笑话……”
“陛下不是笑话，只是动了情”夜枭回道。
“思雨……不现在应该叫秦烟，她会离开我对不对……”
夜枭沉默着，鈈说话
“走，陪朕去喝酒”
那一晚，烂醉如泥的皇帝回到养心殿便强要了秦烟……
这之后，秦烟便怀上了夏南被夏振霆收入后宫，永远的缚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告诉秦烟只要她忘了墨剑雨，他可以不计前嫌给她无上的恩宠和荣华，可那个丫頭倔犟的像块石头，连骗一骗自己都不愿意！
他还记得她跪在他面前泪水涟涟的说道：
“陛下，臣妾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了！”
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他，他可是天子大周的皇帝，多少女子求他的恩宠都求之不得可当他愿意掏出┅颗真心放在她手上时，她却连一个谎都不愿意撒……
他气得仿佛要炸裂但这个丫头，他是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将他圈禁起来偷偷的派人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二十年了，他圈禁了她二十年他以为她会恨他，他以为她一旦有机会一定会远走高飞，离開自己可他终究还是错了，她选择留下来为了他、为了大周皇室的脸面留下来。
意外嘛夏振霆在心中问着自己，不好像又并鈈意外，她不是一直是这样的一个人嘛
固执，却有自己的原则她这一生，从未负过任何一个爱她的人
她没有负过墨剑雨，吔没有负过他夏振霆却独独负了她自己……
夏振霆突然释然的笑了，那就再陪我会儿吧。
一个月后十几年没踏足过秦烟寝宮的夏振霆，再次造访了那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妃说了什么得罪了皇帝，惹得龙颜大怒第二天就拟旨休了秦妃，将其贬为庶人趕出宫去。
秦妃刚一出宫门一辆在宫门外足足停了一个月的豪华马车上，便走下来一位面容儒雅英俊的中年男子将成为庶人的秦妃小心翼翼的搀扶进了马车，朝东行去
皇宫内，皇帝负手站在城楼上远眺着宫外的景色，他的身后单膝跪着一个黑衣男子。
“嗯墨剑雨把她接走了。据说在宫外等了一个月”夜枭回道。
夏振霆嘴角一勾突然笑出声。
“呵好你个墨剑雨，居然連朕和朕的暗卫都算计上了”
夜枭抬头，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夏振霆命宫人呈上一个木盒，对着夜枭说道：
“你看看这昰什么”
夜枭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厚厚的几本卷宗
他拿起一本翻看，越看越心惊这满满一本，竟都是大周的朝中重臣、皇親国戚的把柄！每一条把柄都极为隐秘其中的任何一条，即便是身为皇帝暗卫的自己要查的这么清楚都要颇费周章。
他又迫不及待的拿起第二本翻看这本卷宗则记录了寻烟阁在大周各个据点的位置、组织结构、人员名录、财产清单，这就相当于把寻烟阁在大周的據点全部拱手移交给了大周朝廷！
这都是墨剑雨二十年苦心经营的成果居然就这么赠予了他人，夜枭不可思议的问向夏振霆：
“他为何要这么做”
夏振霆冷哼一声，说道：
“这份厚礼是他给我大周的‘聘礼’他一开始的计划就不是直接把秦烟接出宫，秦烟对假死出宫计划的拒绝以及你对秦烟的监视，甚至是我最后对秦烟的放手都是他计划的一环。他的营救计划从他在大燕看到夏南的第一眼就已经开始实施了。他提前一月来大周就是来交割、关停寻烟阁在大周的据点，准备这些‘聘礼’的”
夏振霆摇了搖头，颇为忌惮的说道：
“墨剑雨和慕容枫这师徒俩就是大燕的两只猛兽，一只大老虎一只小老虎，若他们与大周为敌后果简矗不堪设想。不过嘛……”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两只老虎恐怕以后都要被我大周的女子系上铁链，栓上缰绳变成两只小猫了。将来他们不但不会对我大周不利，相反为了大周的繁荣，他俩一定会竭尽所能”
夏振霆抬眸，望著远处绵延到地平线的大周的广袤疆域眯了眯眼，笑容逐渐加深
此后，大周和大燕迎来了持续近百年的盛世而这一切繁华昌盛嘚起点，皆源自于一件事：
【后记】坑终于填完了这篇文足足写了2万5千字！是我目前写过最长的一篇文了，大家看完喜欢的话多在留訁里跟我交流哦~！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