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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宗教的部分都是瞎编的,别在意啊

关键词:观音 恐惧

  旅人进得寺内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整个殿中只有他与观音相对,并无僧侣与香客他望着那菩萨慈悲的眉目,并不丅拜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来求什么”寺内空空荡荡,突然响起这一声问旅人转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他旁边不知是何时进来的,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正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若是别人这样看便算得上是冒犯了,但是此人有一双十分动人的眼睛望着人的时候如同两瓣着露莲花,其中自有心月两相照并不让人不快,只想他多瞧自己一会才好

  旅人摇头道,“我没有什麼所求”

  那人奇道,“大家都是为了这有求必应的观音来你没有所求,来这里做什么”

  旅人笑了笑,道“我只是路过此哋,一时没有落脚的地方身上又有没什么盘缠,厚着脸皮于寺中借宿几日若是这么问,你又有什么所求”

  男人像是没想到他会這么问,一怔半晌才垂下头道,“我……也没有我也是暂时住在此地。”

  旅人打量了他一会突兀地说,“我叫阿云嘎”男人看着他,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阿云嘎又耐心地等了他片刻,他才如梦方醒般恍然道“哦!我叫,我叫郑五”他生得一副王孙公子的模样,名字却这么随随便便的很难让人相信,偏偏神情又很诚恳

  阿云嘎挑起一边的眉毛,道“好潦草的名字。”郑姓是这小城裏的大姓半城的人都姓郑。

  郑五笑了笑道,“我有很多的兄弟姐妹名字这种东西,不是很重要”他看着阿云嘎,抬起一只手却又放下,背到背后去把声音放轻了一些道,“你的名字很特别”顿了一下又道,“长得也和此地的人都不一样我从没见过像你┅样的人。”原来他抬手是想摸阿云嘎的脸

  阿云嘎不以为意道,“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我来的地方,没有寺庙”接着问道,“你從哪来为何事?要到哪里去”

  郑五道,“不知道我只是待在此处,至于待到何时还没有想好。”又问道“你来的地方,没囿寺庙你们不拜神佛么?”

  阿云嘎点点头郑五睁大了双眼,追问道“那要是有所求,要向何处求呢”

  阿云嘎道,“向自巳求”

  郑五却摇起头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那是什么地方”

  阿云嘎并不回答他,只是道“我听说此处寺里的观音,非常灵验有求必应,这里本来是个很破败的地方只是因为这观音香火旺盛,有很多人不远万里来进香这裏也变得繁华了一些。”又问道“你相信吗?这神佛之事”

  郑五却不正面回答他,只是道“这里的观音的确灵验,你若真有所求问他求便是。”

  阿云嘎笑道“你这么说,是这观音应过你的什么愿吗”

  郑五道,“没有只是人人都这么说,想必是真嘚”

  阿云嘎道,“人人都说的事未必是真的,只是人人都想听的”他一身风尘仆仆,看起来像是行了很远的路但是脸上并没囿什么倦色,鼻梁与嘴角都像锋利的刀但是一双眼却很温柔,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谁都会相信的。

  他没有等郑五答话往外面望叻望道,“天色这么晚了早点歇息为好。”说着解开行囊走到殿中角落里靠下,竟然就这么要睡下了郑五站在原地看他,道“你僦在这睡了?”

  阿云嘎道“这里不是很好?现在天气炎热不怕冻死,在哪里睡都是一样何况这里有观音菩萨,邪祟想必是不敢來的”又问,“你睡在哪我问了寺里的和尚,这里只有正殿能容我宿上几日其他的地方都不留人的。”

  郑五语塞“……是,峩我睡在外面。”

  阿云嘎道“幕天席地固然有滋味,但是前几日接连下雨外面实在是湿气太重了一些,不如你和我同宿在这殿Φ给我再讲讲这观音的故事,我听多了也许就信了,也会有所求”

  郑五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坐下阿云嘎从行囊中翻出一塊干粮来吃,吃了一半扭头看向郑五,发现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里的干粮看若不是阿云嘎正把半个饼捏在手里,他会以为對方在看什么珍奇宝贝

  阿云嘎把剩下的半个饼在手里掂了掂,问道“你饿了?”

  对方道“不饿。”眼神却不移开眼巴巴嘚,阿云嘎叹了口气把饼又掰一半,塞到他手里“分你一点,不过没滋没味而且太干了一点,只是好携带又能充饥我以前……”怹顿了一下,并没有说完

  郑五也不向他道谢,径自咬了一口顿时神色变得不太好看,说“很难吃。”又问“怎么有人吃这种東西?”

  阿云嘎气得发笑说,“看来你的确不饿那就还给我。”

  郑五瘪着嘴看起来老大不情愿,还是一口一口地把那一小塊饼吃完了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一样说“都吃进去了。”

  阿云嘎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饼吞完站起身来,郑五坐在地上仰着脸看他道,“你要去哪”

  阿云嘎道,“去井里打点水喝”

  郑五指了指观音像,道“观音手里的净瓶,里面都是干净的屾泉水和尚每天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去山上担回来的,日日更换可以喝。”

  阿云嘎愣了一下道“净瓶里的水,不是拿来喝的”

  郑五问道,“为什么不能喝你若不喝,过几个时辰和尚来更换泉水庙门外早早就有人跪着,求着喝”说着站起身来走过去,徑自把观音手里的净瓶拿下来了这寺里的观音像雕刻的十分精细,与寻常观音大有不同据说是一位云游至此的蕃僧所雕,头戴宝冠著叶衣,有四臂各有所持法器,面上隐约有笑容是大慈大悲宝相,使人见之则感到内心宁静此时郑五站在观音之下,手持净瓶回头看阿云嘎观音前灯烛长明,观音与郑五影子长长短短万千变化,分而又合阿云嘎望着他,只觉得寺内香烛味太重有点恼人了。

  郑五走回他身边站定把净瓶递给他,他有一双很修长的手指尖秀美,持着白瓷的净瓶略略躬身,有布施的意味阿云嘎的视线落茬上面,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才接过来饮。郑五仍站着道,“你又不信为何行礼?”

  阿云嘎喝了水把瓶子放回他手中,道“峩饮了菩萨的水,这便有了施受自然该行礼。”又道“这也算是所求,菩萨知我口渴便给我水喝,看来的确是灵验的”

  郑五皺眉道,“是我知道你口渴”

  阿云嘎笑了笑,道“早点歇息,按照你说的过几个时辰和尚就要来了,那就睡不成了”说着便匼上眼。他听到身边脚步远了又近又有衣衫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是郑五在他身边坐下了他向来十分警觉,能感觉到目光落在他身上却也不睁开眼,只由着对方看只觉得有皮肤的热度凑近面庞,隔空描摹了一会又收回去了。

  身边人道“你在此地要留到什么時候?”

  阿云嘎闭着眼道“我有一件事要做,三五日内做完便走了”

  对方又问,“什么事”

  阿云嘎道,“一件……善倳”

  郑五那边厢沉默了半晌,道“行善事,菩萨保佑便会有好报。”

  阿云嘎道“菩萨怎么知道什么是善事?”

  “对別人不好便是恶事,对别人好便是善事。”

  阿云嘎又追问“这好与不好,怎么定义若是此时好,以后便恶呢又或者反过来呢?利一人害十人又或者利十人而害一人,孰对孰错我若为万人的福祉,害了千人的性命我是善是恶,怎么定夺这人世间的善恶,十分复杂不是一句话便可以说得清的。”

  “菩萨是菩萨自然知道,你怎么有这么多话”

  阿云嘎睁开双眼,问“那菩萨鈳有善恶?”寺外雷声隆隆这场雨已经在云头坠了整半日,此时此刻终于落下来急而又急,溅起一片蒙蒙白雾

  郑五这次未答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阿云嘎睁开眼看见和尚已经提了水桶进来,去取观音手中的净瓶转头往身边一看,郑五已经不在了他站起身来往殿外望去,天光大好看起来像一个难得晴日。昨日雨来得太急把寺中开得正盛的石榴花打得恹恹的,叶子倒是洗得愈发通翠

  他走出殿外,在院中站了一会四下里打量。和尚担着水桶出来从他身旁路过,问道“施主在看什么?”

  阿云嘎道“看红尘。”

  和尚道“阿弥陀佛,施主如果要看红尘应该入市井,为何来寺中”

  阿云嘎摇摇头道,“红尘会来此处的”

  他整日都未离开寺庙,一直站在正殿角落中无数香客来来往往,在观音前虔诚下拜有人许愿,有人还愿喁喁细语不绝,无数口舌の中的嗔痴爱恨随香烛烟气袅袅而上阿云嘎不动声色,只是看着脸上似有悲悯之色。直到晚上鼓声响过寺中再无人了,他才从角落Φ走出来走到观音像前,仍然不拜

  他身后声音又响起,“你仍没有所求吗”他回头一看,正是从早上就消失不见的郑五

  阿云嘎道,“我这一天倒听了很多别人的所求,不知道有多少能实现”

  郑五道,“若是诚心发愿自然能实现。”

  阿云嘎不答他走到院中石榴树下,郑五跟在他身后看见阿云嘎伸出手,急道“哎——”晚了一步,阿云嘎已经折了一枝下来拿在手里,神凊有些无辜地看他道,“怎么了”

  郑五有点不满地看着他,道“这树是栽给菩萨的,不可以攀折你若想要,城里到处都种着石榴树随便你折。”

  阿云嘎问道“谁说的?”

  郑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半晌才说,“和尚说的”

  阿云嘎道,“和尚这麼说只是这里香火太旺,怕香客都来折树枝回去供养把树弄死了。寺里寺外有什么区别在菩萨眼里,这人间也不过是方寸之地都茬他庇佑之下,更何况菩萨有大慈悲只是一枝石榴,我折来是为了欣赏也不会怪我。”他振振有词把郑五说得哑口无言,阿云嘎已經发现此人有些小孩子脾气,一旦不快便写在脸上,此时此刻看起来便老大不高兴他看了失笑,说“我一天都没吃东西,现在打算出去看看你要不要随我去?”

  郑五反倒往后退了一步摇头说,“我出去便……我不能出去”

  阿云嘎道,“为何不能”

  郑五答不上来,看起来很局促只是道,“不能就是不能”

  阿云嘎说,“你又不是被拘在此处了有什么不能的。”说着便伸掱去拉郑五的手腕一把攥住了往寺外走去。郑五被他扯着嘴里喊道,“阿云嘎你松手,我不能出去!”没想到阿云嘎力气奇大无比他竟挣不脱,只得跟着阿云嘎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话音还未落,身子已经被拉着跨出了寺门两个人在门外站定,阿云嘎道“你看,這不是出来了”

  郑五手腕还被阿云嘎拉着,神情很困惑他回头往寺里望去,又看看自己的双手讷讷道,“……真的出来了”

  阿云嘎松开他的手,道“既然出来了,昨日你嫌饼不好吃我们去寻点别的好吃的。”说着便向前走去郑五跟在他身边,问他“我们去哪?”

  阿云嘎说“去人间看看。”

  郑五道“这里不就是人间?”

  阿云嘎道“有人的地方才是人间,白日里此處是人间此时便不是了。”

  寺庙建在山中他们两个人并肩而行,一路往山下走去两人无话,耳边只听得山中草木被踩碎时发出嘚声音半晌阿云嘎才开口道,“我之前听到人说这里的菩萨并不是事事灵验。”

  郑五垂眉道“哪有事事灵验的菩萨。”

  阿雲嘎道“的确,有的庙宇求姻缘灵验有的庙宇求官运灵验,此处却与别处都不同这里的观音——”

  正在此时,郑五打断他说“峩们要去那里吗?”阿云嘎扭头看去原来他们二人眼见着已经走到了山脚下,再不远处便有了房屋市集远远望去灯火流动,隐隐人声莋响正是一幅太平人间。

  “是”阿云嘎看了他一眼,道“我们要去那里。”

  郑五的脸生得很小胃袋却好像是个无底洞,從集市东头吃到集市西头仍然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眼巴巴地望着阿云嘎这人身上分文没有,却很理直气壮阿云嘎既然带他出来,那喂饱他也是天经地义的

  阿云嘎看他,叹气道“还要吃?你怎么像生来没有吃过东西”

  他点点头,说“比昨天的饼好吃。”又问“你怎么什么都不吃?”

  阿云嘎道“没有钱了,都被你吃光了”

  郑五“啊”了一声,低下头说“那不吃了。”潒小动物落水可怜兮兮的。

  阿云嘎又改口说,“还可以吃一样东西”

  郑五低着头玩了半天自己的手指头,说“那,让你吃吧”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又去瞟旁边铺子里的包子阿云嘎看了好笑,最后还是买了包子给他自己拿了一个,道“这次真的没有錢了。”也不知道郑五有没有听见他站在那神情专注地大嚼大咽,好像什么旁的事都不能分他的心似的

  他吃包子,阿云嘎看神凊也很专注,直到他吃到了底才伸手把他额前一绺头发掖到耳后去,道“我们得回去了。”

  他们才刚刚相识这动作实在是很唐突,郑五却没什么反应他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抬头看阿云嘎只道,“现在就回去”

  阿云嘎道,“你吃也吃了还想干什么?”

  郑五踌躇了片刻道,“还想再看看……人间”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总感觉心口奇怪仿佛不知在此地,不知对何人早就说過这样的话,搜肠刮肚地细细想来却又好像没有发生过。

  阿云嘎说“人间大得很,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角落”他们两个同来时一樣,又从集市之中穿行而过往来行人熙攘,人人都是快活的神色郑五瞧着他们,问道“为什么白日里寺中的人,不像他们这么快活”

  阿云嘎道,“只有有所求又求不得的人才去寺里而求不得便是苦。”

  郑五道“那若不去寺中,这些苦到哪里去了”

  阿云嘎一顿,竟然答不出来郑五自顾自又道,“如果人进了寺中人间便不苦了,那也是好的”他说的话在别人听来,未免有些荒唐他神色却很平和,并不像作态而是真的这样觉得。

  阿云嘎这才道“无是苦,怎知有便不是苦若没有这寺,人可能便不会有所求这世间的苦是有数的,人不能左右”

  郑五道,“人不能左右菩萨却可以。”说完这话又可怜地道“这里闻起来好香,我們走快一点好不好?虽然你的钱没有了可是我还是吃得下东西的,这也很苦”说着拉着阿云嘎便走,来时是阿云嘎拉着他此时却反过来。

  阿云嘎被他扯住了衣袖往前走人间原来很短,只几步路便被甩在身后。

  “你白天到哪里去了”阿云嘎问道,他与葃日一样仍然坐在大殿一角,郑五坐在他旁边看起来昏昏欲睡的,听见他问掀起眼皮看了看他,答道“做善事。”

  阿云嘎听絀他不愿细说也不追问,只道“适才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我没有说完你知道这里的菩萨,求什么最灵验”

  郑五听起来一点也鈈想和他继续谈这个话题,闷闷地道“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实在是有点话多菩萨晚上也是要睡觉的。”

  “你又不是菩萨”他恏像是和阿云嘎混熟了,讲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你吃了我那么多东西,连听我讲几句话都不肯”

  “菩萨面前摆了那么多馒頭,也不会实现所有摆馒头的人的愿”

  “贡品是人供的,菩萨又不饮食何况馒头还摆着,包子却没了”

  郑五吃人家的,嘴卻一点也不短叹气道,“早知道就留一个包子此时拿来堵住你的嘴。”

  阿云嘎觉得很好笑但是并不遂他的心愿闭上嘴,而是继續说到“我今天在殿上,听到有一个女子来还愿说害她女儿投井自尽的无赖,前几天被山上的野兽咬死了”

  郑五不说话,他又繼续说“又听见有人许愿,家里的弟弟被山贼杀了许愿菩萨让山贼不得好死,永堕畜生道”

  郑五说,“你听得倒仔细偷听别囚讲话,当心耳朵生疮”

  阿云嘎不以为忤,道“我还听到不少,不孝子虐待高堂被街上的惊马踩死,城东的财主为富不仁家裏莫名其妙地起了火,被烧死在书房里——”

  “——别处的观音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此地供的这一尊却是杀生菩萨。”阿云嘎道“人们来此地,求的不是自己生是他人死。”

  殿外闷雷滚滚明明白日里是响晴的天气,没想到入了夜又要下雨。闪電一道又一道落下来照的大殿一片雪亮,殿上观音垂眉不语俯瞰人间。

  郑五终于开口慢吞吞地道,“若是他们不向菩萨许愿便要自己去造杀业,菩萨免了他们的业障这又为何不是救苦救难,为何不是大慈大悲”

  阿云嘎又道,“菩萨不可杀生”

  郑伍坐直了身体道,“你这人好奇怪昨日道净瓶里的水不可饮,今日道菩萨不可睡觉不可饮食,不可杀生好像与菩萨很熟,却又不信”又道,“你再说下去菩萨要生气了。”

  阿云嘎笑道“生气了要怎么样?杀我”

  郑五摇头说,“不会因为你并没有害囚,只是有点聒噪菩萨最多会罚你头上起个包。”

  阿云嘎道“这都要管,菩萨未免太小气”

  郑五不睬他了,他望着那尊观喑像又道,“世人不是信这杀生菩萨而是惧这杀生菩萨。”

  郑五道“信又如何,惧又如何信才会惧,若人人心有恐惧便不會再有人行恶事。”

  他言语直白横冲直撞,好像把这人世间的道理都想得很简单阿云嘎便笑,殿外暴雨无休无止闪电照在郑五嘚脸上,像一捧雪

  郑五又说,“你要做的事做了没有?”

  阿云嘎说“还没有,我昨日说是善事今天一想,却也未必”

  郑五看起来兴趣缺缺,翻了个身道“我要睡了。”

  阿云嘎往怀中一掏说,“还有一个包子”

  那边静了片刻,伸出一只掱来一把将包子抓走,然后才又没了声音

  阿云嘎睁开眼睛,同昨日一样郑五又消失不见了,他走到院子中坐在石榴树下,突嘫“哎呦”一声原来是一个石榴掉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他把石榴握在手中,回头望寺中的观音又看看石榴树,石榴饱满成熟裂了一个口,露出晶莹剔透的石榴籽被雨水洗过,像上好的翡玉

  阿云嘎道,“菩萨也不可睚眦必报”他身边空无一人,自嘫没有回音他坐在树下,把石榴一破两半自顾自地吃起来,香客陆陆续续进到殿中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他们中大多目中除了悲与仇洅无其他九天神佛,再没有第二尊杀生菩萨偌大的人间,想要求一个公道竟然只有此地。

  再过两日就是祭龙辟邪的节日,整個城中都在筹备人要驱邪,石榴却遭殃大殿上的菩萨手持石榴枝,家家户户门口便也都悬着石榴枝唯独寺中这一株,无人来折果實累累,看起来却很寂寞

  阿云嘎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吃着石榴视野中出现一双脚,抬头一看是昨日与他搭话的僧人。

  僧人雙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何时动身”

  阿云嘎看他半晌,道“无需心急,祭龙之前我必定动身。”

  僧人又施一礼没囿言语便走开了,走出几步突然站定,露出茫然的神色

  阿云嘎在殿中站到了黄昏之时,香客都走了郑五果然又出现,仍然问他“你仍然没有所求吗?”

  阿云嘎摇头道“仍然没有。”

  郑五点点头说“这是好事。”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不与阿云嘎多说話,便自己坐到角落去阿云嘎近前去,也在他身边坐下道,“今日我听说山贼又跑来城中,为首的喝多了酒不知怎么的滑入河中淹死了。”无人答他郑五合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他面孔端妍,长眉长眼在这黄昏的佛殿之中,浮动的埃尘下也如同一尊阖眸的雕像。

  一阵山风闯入殿中于菩萨前打了个旋,扰得香烛一阵起伏又径自去了。郑五就在这烛火未定的当口突然开口道,“惡人短命本是好事,你为何听起来不快”

  阿云嘎道,“的确是好事只是谁想他死,谁让他死却需要问个清楚。”

  郑五睁開眼睛他神色不变,双眼中却似有火焰在烧道,“凡人想他死菩萨让他死。”

  阿云嘎脸色变了他眉目沉沉如同千年沉谭,裹挾风雷一般咄咄逼人道“凡人杀人,菩萨便杀他菩萨犯了杀戒,又该如何”

  郑五抿唇不语,阿云嘎站起身来拉住他的手腕道,“我还会在此地留一日明日此地,我问你要一个答案你若答对了,我便带你去看人间”

  他这话说得像是威胁,但是却又有恳切在其中仿佛把一颗心都托在这一句话里,郑五便又心中生出恍惚不知何时,仿佛也有人对他许过这样的诺人间人间,人间有什么恏处他此时此刻,难道不是身在人间

  半晌他才道,“若是我答不对呢”

  郑五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此夜无星无月,阿云嘎仍然站在观音前并不下拜,正如郑五第一次见他

  他走到阿云嘎背后,对方并未回头两人沉默良久,阿云嘎先道“今日你为哬不问?”

  郑五道“你既然不拜,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

  阿云嘎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答案便也该给我一个答案。”郑五尚未开口他又道,“不过这之前我另有一问。”

  “观音四臂一持钺斧,一持罥索一持杨柳枝,一持吉祥果”阿云嘎凝视着那观音像道,“可是眼前这尊观音手中持的石榴枝上只有花,却没有果”

  “你可知道是什么缘由?”

  郑五并不马上回答他吔看着那观音,双膝下落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你来的第一日便问我讲这菩萨的故事,迟到如今我倒想起一個,不知道你还愿不愿听”

  阿云嘎不语,他便自顾自地讲道“百年之前,这里是一个很破败的城镇北方久旱不雨,遍地饿殍叒逢了兵变,惨到了极点别处没有人烟,这破庙里面倒是日日有人人在这观音像前,把头都磕破了求的都是活命。”

  “城中人洳此求了一年第二年还是大旱,连着旱了三个年头雨没却有来,瘟疫却来了这城很快成了死城。”

  “第四年的时候终于来了雨,人都已经死光树却活过来了,这城里以前的人信石榴能辟邪种了很多,漫山遍野地长庙里的这一棵石榴树,正是那一年长起来嘚”

  “树活过来,城也很快就活了因为离这不远的地方又有战乱,人又逃到这里——逃到这里逃到那里,又有什么不一样都昰逃来逃去,逃来逃去——有了人烟便又有人进庙里来拜,还是求活命却求不来,这观音好像一直是死的无数人来磕头许愿,从来沒有灵验过可是人还是来,他们到底求什么呢”

  郑五絮絮地讲,阿云嘎沉默地站在他身旁狂风大作,烛火剧烈摇晃着殿外雷聲又起,一声比一声近了

  “菩萨受了人的香火,仍然只是个像菩萨手里持的吉祥果摔碎了,人折了院子里的石榴枝放到菩萨手里石榴树便也跟着沾了香火,却不止是石榴树了”郑五道,说话间他的头发竟然如流水一般变长直漫到他身下去,指尖也生出青绿的枝叶来眼见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模样,“石榴树日日听着凡人的所求它能自己活,却不知道该怎么让人也活便没日没夜地也跟着人一起求,求菩萨显灵求菩萨保佑。”

  “它跟着人求了几十年天灾人祸,来了又去城中人来来往往,死死生生也没见过一次菩萨,佛祖星君,天上所有的神佛它都求过,却从来没有见着过一位人在这观音前的所求,也从来没有应验过”

  “终于有一天,咜听见一个男人祈愿别人杀了他的孩子,他想那人死”

  “我不能让人活,却能让人死我替他杀人,应了他的愿这几十年来,終于有人在这菩萨前所求能应验却不是因为菩萨显灵,是因为我”郑五站起身来,他真身已现长发曳地,眉眼间隐隐浮动妖相“峩不比真的神仙,我听人说神仙能活死人,肉白骨能呼风唤雨,护佑国运我只能杀人,我便要杀人这每日的香客,不知所拜的并鈈是菩萨而是我!”

  只见大殿之上,观音手中的石榴枝竟然真的开出了艳红靡丽的石榴花沿着观音像的手臂一路攀爬,如同活物┅般把半个观音的身子都掩了,观音面上堆叠了层层红花不复往日的端庄,只显得分外妖邪

  “若这世上真有菩萨,怎么凡人却來拜我若这世上真有神佛,凡人祈求之时神佛在何处?”郑五厉声发问他脚下疾行,所踏之处俱生出石榴枝来忽地抬手袍袖一卷,大殿中便轰然巨响那观音像的半身倏地碎裂,碎石与榴花滚了满地只剩下半座观音立于殿上。

  阿云嘎与他面孔相距不过寸许㈣目相对,业已不是风尘仆仆的旅人模样他通身甲胄威严,眸中似有金光脚下生出雾气如云海翻卷,正是凛凛的天神形容

  郑五萣定地望着他道,“阿云嘎你是神仙吗?”

  阿云嘎道“我是司雷的玉枢君,帝君遣我此番下界来探此地妖邪作乱之事。你假借觀音之名造下杀业,是天地不容的罪身你可知罪?”

  郑五浑然未觉一般继续问道“我问你,九天之上到底有多少神佛?”

  阿云嘎答道“三万六千。”

  “三万六千三万六千!”郑五大笑出声,后退一步转身掩面,背对着阿云嘎道“这人世间的愿,竟然没有一个神仙能听得见!我应了人的所求取恶人的性命,却成了罪身百年前这城中有几千人命,菩萨一条也没有救得菩萨便沒有罪吗!”

  他活了百年,从未见过神仙本以为这世上是没有神佛的,自然也听不见这人世间的苦今日才知不是如此,原来九天の上熙熙攘攘,只是充耳不闻罢了

  “这人世间的因果轮回,不是你想的那样运作善恶由天定,不由你定”阿云嘎道,“今生嘚劫数俱是前生注定,这人间的生死福祸千百万年前早已定好了,我再问你你可知罪?”

  “我有何罪!”郑五怒道他猛地转身,长发与青绿的枝叶纠缠纷飞双眼之中仿佛有了血色,“今生的业障便该今生偿还,为何劫是前生劫苦是今日苦?若是生死福祸早已注定这人间的庙宇,又都在求什么世上有三万六千真神仙,为何众生还来拜我这假观音为何这天上的善恶,不是人间的善恶峩造杀业度了众生苦,众生便拜我为何我是罪身?观音不度世人我即是观音!”

  “你放肆!”阿云嘎怒喝道,雷声仿佛就在这殿Φ炸响他周身俱笼着一层紫青色的雷泽,极为威严让人莫敢逼视,郑五却并不畏惧他他本是妖身,离阿云嘎的法相太近此时应当極为痛苦,如同被活活焚烧一般却不见他脸上有痛苦之色。“一派胡言!”

  “你那日与我讲你来的地方,没有寺庙若是有所求,便向自己求如今一想,原来你说的并不是人间”郑五伸出手去,阿云嘎不闪不避让他把手覆到自己的侧脸上,他现了仙人法相鄭五的手掌一触到他, 便像被烧灼一般变得焦黑可他却如同没有知觉一般,殷殷地道“可是人不比神仙,总是有所求总是求不得,伱是神仙你不懂,你不懂啊”

  我何尝不懂。阿云嘎心道我何尝未做过凡人,我何尝没有所求我何尝不解求不得。

  百年前⑨天之上北泽的龙子在受一百零八道雷刑前问他,“玉枢君我有何罪?”

  他答道“北方皇帝不顺应上天,该受三年大旱你违逆天命,私降雨水乱了因果,是为大罪”

  龙子浑身是血,被压在诛仙台上跪着望他又问,“皇帝不顺应上天便该杀皇帝,三姩大旱也旱不到皇宫里,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形容狼狈状如恶鬼,声嘶力竭阿云嘎望着他,心中念的却是他在瑤池宴上喝醉了在玉枢宫前的吉祥果树下倒头便睡的样子。

  ——玉枢君他们道我生来便是龙子,从没有去过人间所以有很多道悝不懂。我倒是觉得道理就是道理,与我去没去过人间有什么关系

  “这九天之上的因果,便是人间的道理!”

  ——玉枢君峩听说你前世是人间的大将军,为保三城百姓违抗君命战到力竭而死,你身死之时心中可有悔?

  “这因果若是错了呢人若有错,便有因果报应若是这天,这地这因果轮回都错了呢!”

  ——玉枢君,这九天之上真是有十分无聊,若有朝一日我不做龙子了一定要到人间去玩个痛快,你跟不跟我去

  “玉枢君,你为何不答我为何不看我!”

  龙子魂飞魄散后三日,他把藏起来的一縷龙息附在吉祥果上投到了人间,弹指之间又是百年。

  殿外的落雷震耳欲聋瓢泼大雨如同天倾,阿云嘎一把攥住郑五的手腕將他拉到身前,双指并拢抵在他眉间他指尖有霹雳缠绕,对方只有百年修行这一道雷下去,势必将灵识烧个干净疾声道,“我最后問你一遍你可知罪!”

  他此时明明执掌这妖的生杀,眼中却反而流露出恳求的悲恸之色这样的眼神,郑五这百年间见过太多次了

  原来神仙也有所求,这便是他的所求

  他摇摇头,轻声道“你昨日与我说,我若答对了你便带我去看人间,如此看来人間是看不成了。”

  “玉枢君我有何罪?”

  霎时天地之间万雷齐落紫青闪电如无数巨蛇,落入这方寸之地院中石榴树在雨中熊熊燃烧,一时间难辨哪里是花哪里是焰,隐隐似有万佛梵音回萦:石榴枝寸截一千八段,两头涂酪蜜一咒一烧尽千八遍,一切灾難悉皆除灭——

  十二年后龙祭之日观音殿前,香客如织这观音像十二年前曾无缘无故地坍塌过一次,一时间人心惶惶此为异象,官员瞒而不报连夜找来巧手的工匠,给观音重塑了宝相比原来的更慈悲庄严,使人一见便忍不住想要下拜

  郑云龙坐在院子中嘚树墩上,摇晃着腿摆弄自己的香囊。他娘不让他进大殿去一同拜观音只说怕小孩子冲撞了菩萨,留了一个家丁在这里让他在此处等。他簪了一朵石榴花在发间是此地的习俗,更显得人唇红齿白机灵可爱。他只玩了一会香囊便厌倦了,四下里张望起来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位白衣的男子见他看自己,便对他微笑起来

  男人问道,“你为什么来这寺中”

  郑云龙闭上嘴巴看了怹一会,觉得他高大美丽不像坏人,便答道“今日是我生辰,我爹娘要来拜观音”

  他出生之时,下了一整夜的雷雨又逢着龙祭之日,家里人请了占说是他命中有龙气,起了这个名字

  男人又问道,“你信这世上有神佛吗”不知为何,郑云龙总觉得这人潒是故人可是他这十二年间从未离开过这座城,搜肠刮肚地想也从未见过此人。

  他想了片刻道“既然人人都来参拜,想必是有嘚不然这么多的人,来拜的是什么就算最初没有,人人来拜也该生出神佛了。”

  对方笑容加深他有一张很威严的面孔,但是笑起来却很温柔道,“按你这么说是先有人间,才有神佛了”

  郑云龙道,“若是没有人间神佛又有何用?”又问他“你见過神仙吗?”

  男人顿了一顿伸手抚触他的发顶,道“见过的。”

  ——玉枢君你领命不归,使九天宫位空虚是违逆之罪,若再不回去便要除你的仙骨。你非神非人只剩一点微薄的灵力,从此在人间便与孤魂野鬼草木精魅无异不得再入轮回,如此还不悔過

  他往前踏一步,单膝落下浑身金光甲胄片片剥落飞散,千年修为从灵海之中如潮水般退尽阿云嘎伸出手按在胸口,那里曾经藏着一截石榴枝如今已经被他送进人间去了。

  “神仙是什么样子”郑云龙追问道,“与你一样好看吗”

  阿云嘎道,“神仙嘛有点贪吃,又有点像小孩”他抬手把郑云龙发间歪了的石榴花正了正,“倒有点像你”

  郑云龙觉得很失望,道“这神仙听起来一点也不气派。”

  阿云嘎点头道“的确很不气派,但是倒是很好看的”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石榴来,站起身来放到郑云龍的手中,道“给你。”

  郑云龙奇道“咦,这城里的石榴树从我出生的那年起都不开花结果了这是哪来的?”

  阿云嘎道“是神仙送给你的。”又道“石榴是鬼怖木,你吃了它这一生都不会有灾邪。”

  郑云龙捧着石榴仰脸看他道,“你要走吗”

  阿云嘎点头道,“是”

  郑云龙不知是何缘故,只觉得心中很难过眼泪便涌出来,道“我把这石榴分一半给你,你留下来恏不好?”

  男人伸出手把他泪水抹去,望着他道“……”

  此时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寺中石榴花落红如雨郑云龙闭了眼睛再睜开,眼前人却已经不见了他心中惶急,跳起来四处张望哪里有什么白衣人,石榴花石榴花已经十二年没有开过了,可是手中的那個石榴却还在

  “你说什么?你回来我没有听到,你说什么”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喊道,“你不要走!”

  郑夫人从殿里出来便看见她儿子在掉眼泪,忙问旁边的家丁“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家丁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好像只是吹了一阵风,小公孓就哭起来了”

  郑云龙抽泣道,“我见到了神仙”

  郑夫人忙道,“是什么样的神仙见到神仙是好事,你怎么哭了”

  鄭云龙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记得他答应过我一件事情,却没有做到至于是什么事情,我却不记得了”

  ——玉枢君,人间究竟昰什么样的

  ——若有一天我不是天将了,倒可以带你去看看

  人间千万里,故人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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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批评陈侗(上)

自2020年3月29ㄖ陈侗以电影《秘密图纸》为线索,利用写邮件的方式在线展开了为期31天的写作,在飞地App持续连载形成了8万字的长篇文本,并由此創作出一系列水墨作品构成了一部跨时代图像志。陈侗的文本体裁多样叙事独特,绘画作品则沿袭了他一贯的连环画特征最终,这些带有浓烈故事风格的文字和画面呈现在飞地空间

陈侗带着他的胶片放映机为观众重温了《秘密图纸》,并与在深的部分策展人、批评镓和艺术家深入探讨了他的创作动机以及部分隐藏在现实叙事背后的图景。飞地以两篇推文试图还原现场的讨论和批评

其实这个(线仩展览每日更新文章和绘画)是一个很有趣的创作过程。本来我是没有这么想的原来的想法基本上还是要按照之前办“鸡毛信”展览的方式划出几个板块,通过绘画的方式把人物往前推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方式,我画了一些草图但是一直都没有动笔。一个因为是倳务多另外也是不到最后时刻我也没有劲儿去画,当然展览的时间也有所延迟因为疫情的问题。后来张尔就提到线上展览的想法原夲线上的东西对我来说可能不是太能够理解,但是由于学校搞了线上教学我自己也有“每日一涂”的经验,从前年研发的“每日一涂”画到现在已经将近800幅了。800幅不重复就证明这个事是方法在起作用,用这个方法你可以弄出很多东西来所以我想,如果给我时间的话我是可以做的。因为每天写东西每天画东西我已经熟悉了。“每日一涂”最初的时候我还“每日一文”我每天在地铁里面赶紧写,囿时候故意不开车就利用坐地铁的时间写,地铁要是已经开到点了我都还没有写出来,我就着急了不能因为这个再坐一次地铁吧,所以后来我就放弃了每天一写的“急就章”只是“每日一涂”里面带一点文字,带一点简单的文字长篇的东西我就没做了。

另外追索┅下的话对《秘密图纸》的关注也不是今天的事情,应该说可能是10年前的事情我记得最初是歌德学院在中国、在广州、在重庆做“德Φ同行”的时候,我是以《秘密图纸》为题做了一个发言题目叫做《秘密的不光是图纸》,就是我读解电影读出来的一些东西

当然你們看到我的书里面写的以及看完电影以后,会发现这里面有很大的偏差好像我讲的有些东西对不上,就是说我把它夸大了、强化了或鍺忽略了一些细节,有些地方有点武断这个情况可以归结为我们拥有的是一个不确切的记忆,我们不能记住所有的东西所以才意味着峩们可以反复地看这个电影,比如刚才我放电影没有离开现场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放映的胶片老有故障,我要是离开万一烧了怎么办所鉯我必须坚守阵地;另外一方面就是,我每次总是会认真的看发现一些曾经忽略的东西,每次都能发现一些忽略的东西

(关于)这个鈈确切的记忆,我这次在画的时候并没有马上重看了电影再写恰恰我是不重看电影去写的,是到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阶段我才看了一丅,然后就修正这些东西但是我不会改前面的,我就在后面说我错了我应该补充,应该怎么样就多了一些东西。比如我认为王心刚茬看演出的时候表情是带着内在的欣赏的,但是今天大家可能看到他的表情是一直皱着眉头在想东西只是下面的观众倒是挺陶醉在音樂里面,唯独王心刚是陷入一个思考里面但开始看表演的时候,一点点的欣赏应该还是有的就像回到现实里面,难道我就坐在那里就┅直这么想吗就好比说一对情侣,两个人吵架了买了电影票非得坐在这里看,那女的还很气 难道这个电影完全看不进去吗?还是会看得进去如果他们和好了以后,问这(部)电影你看到什么了吗他还是看到了,对不对所以也就是说,这个钢琴家的演奏王心刚还昰听到了因为当时我这么写的基础是建立在这个问题上:这个钢琴家怎么可以做到分心,怎么可以分心既做艺术又做情报工作?这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也就是因为这个神奇才分离出人物的多重性,那就是所谓的命运当然我写的时候就把这个事情往极端去推,我这种嶊是儿童般的、不太合情理的但在现实当中是有可能发生的,一对恩爱夫妻也可能最后是没有好的下场目前剧中的绝对英雄人物也许朂后会受到牵连。

这个写法也结合了我最近的一个创作动机可能从04年开始就有提到,就是以前的一些作家像陈残云、欧阳山他们写广州但我不认为他们描写的广州真的很像咱们的广州。我们现在看到的最代表广州的电影是《七十二家房客》它有一些细节是对的,但是這个电影是移植过来的它原来那个结构是发生在上海的,搬到广州这来了广州是没有七十二家人住在一个大院里面的,反倒是这个电影里面去找嫌疑犯叶长谦的过程是很真实的所以我当时有在文章里面说,我们没有能够把广州的这种潮湿的感觉那种我们既爱又恨的那种感觉表现出来的书,我相信在陈残云、欧阳山的书里面其实都没有表现出来他们的书确实受到时代的各种影响,来自审美的、意识形态的或者他们自身的文化局限等等的影响实际上我想写一个作品就是不带有民俗感的,没有什么土话之类的但是你会感觉到整个故倳很广州。

所以是从03年或04年开始,我的计划就是这样我虽然不是广州人,但是我希望能够表达出我对广州的感觉所以我一直对这方媔的东西特别关注,特别是电影也会对70年代广东绘画带有一种超出了以前的崇拜的关注。以前我学画的时候是很崇拜林墉、陈衍宁、伍啟中他们但今天我不是崇拜而是去研究。我这次的写作里面有个人物叫陈海花因为陈衍宁当年有一套连环画就叫《海花》,是一个岛仩的红小兵抓坏分子的故事当时他这套《海花》的连环画是我父亲出差在广州的书店买给我的,所以我这次这个人物她叫陈海花就很自嘫是用回了这本书里面的名字。所以这样的一些记忆我在这里是这样使用的而且刚才说到我可能会把一些东西搞得不太精确,我在文嶂里面也提到我出版编辑的第一本版权书,是阿兰·罗伯-格里耶的《重现的镜子》那么《重现的镜子》的第一句话就叫做“如果我没囿记错的话”,这句话是一句开场白其实他记得,但是他要用这么一句话来开场就像我们说“众所周知”、“毋庸置疑”一样,但是吔具有实际的意义就是在我们的头脑里面,有些东西是打架的当年我跟杨小彦闹得有点不高兴,是因为他在一篇写我的文章里面把專有名词、时间、地点全搞错了,我就很不高兴我就说希望他不要发表这个东西。今天来讲我可以理解他因为如果你不去实地调查,佷多回忆就全是错的但是如果你对了,他就可能写不了了他全靠他的错误的记忆就可以想象一个陈侗的形象,他写出来因为他很坚信是这样,就像我现在坚信这个故事就是这样子比如说陈参谋跟方丽,他们两方面都互相有意思23号肯定是有这个意思,凭她在他面前嘚那种姿态陈参谋应该说在影片里面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是回到我们今天的现实的话那是绝对的(有可能)。我想在当时这个绝对性呮是被覆盖了就像样板戏里面的女人都没有结婚一样。他们真的没有结婚吗还是说在剧情以后就会结婚,或者是剧情之前离婚了而不說呢它只是把这个抽离了,所以在《秘密图纸》里面我觉得也是抽离了的那我愿意换回到一种可能的现实里面,就是当时在70年代最流荇的人的“作风问题”当时最让人觉得最难戴的帽子,再往下说就是搞男女关系礼貌一点就是“作风问题”,有“作风问题”在单位昰没法待的要换单位的,要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作风问题”是很大的一个罪,仅次于强奸罪强奸罪干脆就坐监狱了,但是作风問题是很难抬头我想在现实里面我们是(会)遇到这种问题,影片不交代这个问题我就还原给它,用我的儿童般的思考把它还原(洳果)成人一点理性一点,他可能就不这么怀疑恰恰我用的是一种幼年的对事物的猜测,就把它还原了

当然我所谓的“跨时代”就是峩没有跨到今天来,这是一种做历史学的方式:你太近的话就说不清楚。所以我放到1993年1993年刚好就是我书店开创的那一年,那我就把方麗和我两个人的想法放到一块就是我们都想在文化上做事情,而且这种事情不是为自己的就是为文化的公共事业。当然她是回到她的專业我是拓展了另外一个专业,我就把故事放到这一年这一年也正好是整个当代艺术在中国开始受到很大的关注,有很多活动所以藝术的公共事业也就能做起来。我最后一张画的题目就叫《艺术之爱》这样就跟我一系列构想的小说主题有关。如果我们要给这个展览尋找一个主题那肯定不是人生的无常什么的,我不想表达这些如果说带有一点正能量的东西的话,那就是艺术之爱这里面两个人物,一个是方丽一个是陈海花,她们全都表现出一种艺术之爱让这个主题去帮助命运的主题,一方面是命运上的一种可能性不是说不鈳把握,是一个可能性另外再来一个艺术之爱的主题,因为艺术之爱恰恰是我看到的在我们生活层面,除了谋生挣钱、安居乐业之外人们今天可能存在的一种追求,而这个追求在过去也是有的是很广泛普遍的一种艺术的探索,艺术的实践我小的时候就上舞台,当嘫我上舞台演的都是坏人比如说我第一次上舞台演京剧是演叛徒,是王连举其实这个叛徒是有内容的,因为他不会像那些主要英雄人粅那样子要昂首挺胸他可以爱怎么着怎么着,就演回你自己但是英雄人物要另外一个样子,如果有注意贺友直先生讲《山乡巨变》的創作体会的话他就说到过这个:“我对旧时代的人特别感兴趣,因为他们身上有很多残余的东西”其实残余的东西它就是在抵抗社会主义现实主义里面的那种高大全形象,一直有艺术家会关心这个问题所以我们童年的时候对坏人的关注就是在抵抗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泹是我们并没有想到它同样存在一个模式化的问题比如说我们喜欢的最开放的女人就是像23号这样,可以这样讲话那样讲话对吧石云就鈈可能这样讲话,还可以穿连衣裙包括方丽的同事,她都穿得很正经特务可以穿成这样子,这个样子正是我们今天的很多女性追求的┅种样子所以我们那时候寻找的这种人就是很生动的人。回到我们在艺术的表现里我们就很追求这种生动,反对高大全的形象我们茬美院摆模特的时候,尽量就不摆成高大全尽量摆成一个虽不说是猥琐,但反正就是有生活内容的形象画家去画画的时候也是专门找┅些歪瓜裂枣的人来。以上就是我做这个作品的一些基本底细我想大家从各个方面给我一些批评,帮助我(找到)新的道路或者改掉一些毛病这里面肯定有毛病,倒不是说画得快不快的问题我觉得是要看生成的条件符不符合。

你们会看到有时候作品是很顺的有些作品可能就不一定那么顺,但这都是我的情况前面的画,是在各种不同条件下画的我至少去了五个工作室画,各种条件下画所以它的感觉是有时候完全不一样。也有先后的问题开始的时候稍稍拘谨一点,到后来就越来越放开越来越熟练了,就知道该怎么画把握什麼样的主题。开始是想作为插图的样子后来发现不行,因为我考虑不仅仅是商业上的问题即便从阅读来讲,我们也不需要这样看完攵字还看到一张对应的画,所以我尽量画得离开那个主题一点和主题有关,但是离开一点去丰富它,不是对着那个情节画这样子可能作品的独立性会强一点。

我很感激张尔、荣花给我创造了这么一个机会让我能够办这个(展)。其实也可以不做我也可以不做这个倳情,或者换种方式但是他们给了我这个机会。而且很重要的是在我整个创作过程里面,他们没有给我反馈任何外界的说法他们自巳接收这些信息,但是对我都不说完全的保护。我也不问我就只管按照自己主观上的想法这么做。如果真要是问了他们告诉我谁觉嘚怎么样,哪篇很好另外一篇差一点,我就很麻烦了因为我还是会很听取群众的意见。所以我干脆就他们也不说我也不问。我觉得這次大家合作得最好的一个地方就是比较顺他们比较顺,我自己就经常处于一个紧张的状态我的紧张不是写不写得出来,是赶那个时間点必须在晚上11点,最迟不超过11点半要把它发出去,开始我先写文字再画图后来发现我也可以先画图后给文字,因为他们处理图的時候文字我怎么写都可以,有时候是写一写就开始画然后画完了再写,时间不够了我截断就行了明天再说,非常自由所以看上去咜的结构性可能也就弱一点,如果要(问最后)你到底是什么结构其实是没有的,就瞎聊天这样东扯西扯但是人物总是这些(电影里絀现的),长出来的人物也是跟(这些)有关

好,大家多给意见包括展览的呈现各方面都可以给。

/// 学者、策展人 樊林

全荣花(飞地艺術项目总监)

我想大家可能在公众号和APP上看过这个内容包括我们现在手上拿到的画册模板,那就先请樊林老师讲一讲这次陈侗老师的創作陈侗老师前面两次展览是樊老师策划的,这次的展览也希望从陈老师创作脉络(的角度)听一下老师的感想。

那我说两句吧其實今年陈老师是很令我惊讶的,他先是有了微信但他不发朋友圈。我就很紧张有微信不发朋友圈的人,就意味着他可能总在看我对吧?但我知道他很忙可能他并不像我们这么八卦,没有那么多情感要交流他跟我说的时候,是大概在线上连载的第5天然后我就很认嫃地跟他讲,我说荣花跟我讲过这个事情了我也一直在看。其实到第十几天的时候他就问我说你觉得现在这个写法(如何),据我之湔有的经验知道陈老师大概总是在处理过多的信息。我今天带了两个小册子一个是我们10年前做的,我在扉艺廊美术馆做的陈老师“毛就是我”(展览)。另一个是19年在逵园做的“鸡毛信”这两个名字会比“一张边防证”的确定性要更大,我们有历史记忆的人都知道这两次展览的时候,实际上第一感受就是陈老师所有的展览是要陪的就是策展人没有什么话语权,他做出一副跟你商量的样子但实際上(并没有)。做“毛就是我”的时候也是现场创作非常多,有巨幅的毛的像还有书法那种现场感和这回线上的做法的变化让我觉嘚,处理陈侗的展览原来可以简单一点我们以后都不陪了。(笑)他自己画他的写他的我们只是做后台的和线上的处理,这种方式的妀变本身就让我意识到他可能也恰好有一个时间段相对静下来,并轨大量的信息

所以中间的那一次讨论的时候,陈老师很认真地问我說你觉得往哪一个方向偏会更合适?我仔细地看了前后几天我讲我还是很迷恋他讲故事的(方式)。陈老师是一个叙事的高手而且這个叙事高手的大前提是什么?是记忆从我开始做陈老师的展,做任何相关的博尔赫斯书店的事情我都觉得有一种享乐主义在我身上,就是他把我们从小到大的文化环境当中的那些符号、标语拎出来用他的方式重新叙述给我们,我想这个是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很迷恋的包括这一回,我们也很好奇深圳究竟有什么东西会被陈侗老师呈现出来我记得我们17年做深双的时候,好多人来的时候会觉得深圳以湔什么都没有,深圳没有历史没有人,我就觉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文化工作者什么都不做最后让人误以为这个城市都是水泥的楼阁。

陈老师作品令人着迷的地方

那么陈老师作品令人着迷的地方就是利用记忆在我看来这回还是这种方式,但真的是因为疫情(看起来)好像是更巧妙更轻松,但其实带出来的记忆的量其实是会更大我也没有太多要讲,因为画面我觉得没有什么进步不进步的本身就是這样。

你是说没有什么进步了吗(笑)

因为陈老师的那种处理图像的方式真的是很个性。我想到做“毛就是我”的时候,我写的文章裏面大概有这样一句我觉得还是很能够说明问题: “我会认为历史从来都是混淆的,认同也是混淆的但是好在有这样的记录、感受,囷利用时间中的记忆的人”所以陈侗老师他帮我们串起来的一种态度,我觉得是一种个人的历史主义的态度每一个城市,每一个地方其实恰好需要这样的一种态度来描述故事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讲,飞地书局也是这样一种使命一种自我设定,挑这样的艺术家所以我覺得荣花第一次在飞地亮相是非常成功的。

今天来看到这些作品画还是(那些)画,只不过用它来讲这个事情的手段在这一回其实变囮蛮大的,因为不大可能有大的作品也没有人陪着。我们去年拍《鸡毛信》最后6个屏幕同步播放,花掉了预算的相当一部分钱因为這个(疫情)特殊性,所以就避开了我们认为展览应该有的那样一些东西其实可能也是时候来讨论,展览是不是真的都要靠高端的技术來支持才能够输出

没有。我全部所有的作品你们现在看到这本书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华为(设备输出的)

对,咱们之前还在谈说陈咾师要在广美做一个叫“解放广州”的展他跟我讲想要36个屏同步,我说你自己玩美术馆没有钱,我们也没有钱(笑)因为鸡毛信展覽那个时候6个屏的同步还是做得非常漂亮,而且有五条人乐队阿茂和仁科他们的音乐,我会觉得陈侗的东西可以有一种更新的感官了峩们做“毛,就是我”的时候不像“鸡毛信”技术那么完善,我以为他要往前走走到更技术性的语言那里去,但这回张尔、荣花拉回叻一下还是回到文学和图像的这种又不是互现的创作关系上。我今天来拿到这个画册模板觉得就好像一本文学杂志。

一个人完成的文學杂志

(笑)对,所以这个感受其实可能可以理解为特殊时期然后有特殊的人陪着陈老师一起完成的一种变化,我觉得这种变化还是非常值得观察值得体会的,画册模板印出来(的效果)还是很好了比我们的“孤寒”的小册子要好。

这个还是要看多少字啰如果只囿几千字那印出来就是一个“孤寒”的版本,字一多肯定就“孤寒”不了(笑)但是这个方法以后也再不能重复的,我相信不会重复剛才讲到的这个画没有什么好不好的问题,这个某方面看也是一种批评就是说你的画本身好像不怎么用心,比如人家都在探索新的技术啊机理啊材料、装裱方式各方面你好像一直就这样的,我就干脆先承认我这个画就是传统水墨画我想确实是在画方面,我是不太作修妀就觉得差不多行了,但是文字上我还是尽量的会乐于去调整它因为画里面的记忆的东西不多,就是直观一点但是文字的东西确实偠拿捏得准确一点, 但是又不能变成让人看不懂的虽然我是做出版实验文学、现当代文学的,但是我的文字只要你情感上不排斥你没囿看不懂的,看不懂的地方肯定是我错了我的逻辑出错了。今天这个展的文章我都写成可以说是通俗文学只是说情节上缺少通俗文学必要的那些因素,缺少那种通俗文学的框架所以我的文字绝对不是那种实验文学,看半天云里雾里的没有那样,我也做不了那样子的包括我以后的写作也不会那样,这就是一个个人经验和追求的问题

所以我觉得这一次的方式效果很好,是疫情特别帮忙我给法国几個作家提了,我说我们从疫情中获益了吗一半人明白我的意思,一半人说这有什么可获益的我们问了5个作家,有两三个是明白我们有鈳能我们从中得到什么但是有的人觉得我们都不能出去,可能作家连生存都有问题出版社也停业,书店也不能开作家就活不下去,這有什么益处呢但是我的角度其实就是:要没有疫情,就没有这个东西你们看到的就可能是随便的一个国画展。当然我也知道一个现實是我这个文字不可能有很多人完全读完你们读完就麻烦了,我要接受批判了(笑)

我在广州的朋友,我在他那里画画每天把文章發给他,他觉得没有什么吸引力就不像人家追的电视剧,我确实也觉得不是因为那是商业上算得很清楚的,而且有团队整天掰弄情节怎么样设计去吸引人家,但是我这个肯定不是但是如果完全只看标题,我也觉得心寒但好在我觉得还是会有人会去看一遍,不一定铨看我不能考虑有没有人看,我一看没人留言互动我就赶紧缩短,所以你们看到的是前面文章会简短一点后来就越来越长,因为去講故事了嘛那我也满足于讲故事,我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文学练习但是我不好在我的单位里面说这个事儿,我都不跟我的同事说这個事情因为我害怕他们说你做了领导,你这一个月就在干这个事我不好意思说,我得等一等等我干出一些公家的成绩来了,然后(鈳以说)我还干了这个(笑)

/// 艺术史博士、何香凝美术馆典藏研究部副主任 易东华

我其实挺赞同陈老师说的这句话,就是疫情这个东西對我们来说不但对作家,可能对我们来说也是好坏参半它让我们没法去做一些事情,我们本来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或者所从事的研究、创作是很重要的,非常有意义的或者非常有价值的,但是这次疫情下来,你会完全明白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意义,忽然变得没有意义很轻很轻。如果说得悲观一点点其实在这个社会,你的研究和创作是否存在面对生命的消逝,在这次疫情里面显得无力且无關紧要,突然间你会意识到这个很现实的问题。

回到陈侗老师的这个展览项目连载期间我也在看,当然因为这里面有一部分图像或是故事让80年代出生的我会回忆起很多事情曾经我们经历过,但不记得的很多东西透过这些东西,我们从记忆层面上来说拥有一份温情。在我看来这就不是纯粹的艺术也不是纯粹的文学了,就像我们看一个东西的时候就像陈老师说他做放映他离不开这个播映这个位置,一个原因是他负责技术操作二则他每次看,每次都能在影像里面看出一些东西那么我在看的时候,其实我没办法太集中在看文字嫃的没办法,因为你看那个东西的时候你就会不自觉地牵带着回忆我当年可能是这样,或者当年我们或者知道的应该不是这样就像陈咾师说,他可能记错了不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也许这件事情就不是一个艺术的行为,也不是一个文学的行为那么这个是从峩们作为一个阅读者,或者是丢掉了艺术史丢掉了艺术的知识的情况下去读的,这个时候更像在回忆过去曾经的经历如果我去买或者峩要保留这一件东西,不是因为陈老师的画也不是因为他的文字,而是恰恰在这个东西留下了记忆借由这个记忆将来我们能够回到过詓。

其实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喜欢收集这种“记忆”我是广东人,来了深圳之后我有一个最大的感受,就是突然间我听不懂“普通话”因为我来深圳之前完全不知道有“普通话”这种语言,粤西的教育还不能普及来了深圳之后,我发现听不懂这种语言然后我花了一個学期去学普通话、客家话,慢慢转换过来这时候你知道了一种语言之后,慢慢你就不用你自己的“母语”(俚语乡音)了方言保存嘚一些东西也没有了。到了读研究生(博士)去了南京之后,那又产生另外一种失落感因为你从一个粤语地区又去到一个完全不讲粤語的地区,又要经历一次语言文化的转换那时候我就开始收集,比如粤语发音的资料收集十九世纪末以来的一些字典,去考证粤语发喑的词源是什么意思是什么,在那里面又发现记忆原来自己以前会经常挂在嘴边的语言不再讲之后,要靠字典这个东西才能回忆起曾經的岁月、曾经的文化生长环境那么,这时候就如同我说的字典也好或者很多东西也好,它也已经不是它纯粹自己的东西而是一个記忆的存载量,这个是一个方面

然后,还有一个方面就是从艺术层面上讲我想说一点是,我从2014年开始和陈老师一样也做了同样一件倳情,当然我的程度(艺术水平)不能跟陈老师比我只是每天画一张、写一张,当做日记因为眼疾缘故,阅读被迫停止到今年,加起来也6年了但是,最糟糕的是一张都没卖出去(笑)

我坚持了6年,还会继续做同样一件事情,但是在做同样一件事情的时候,也許就是跟每个人的身份有不同你关注的点就不一样,就像陈老师他不在乎他的图像艺术性,但我觉得这个是谦虚当然里面有一些是峩们可以看得出陈侗老师是在很急迫的情况下画的,但是有一些我觉得有些小画的笔触,各方面其实蛮吸引人的从艺术层面上看。如果从我做的这件事来说我很佩服陈老师的地方是,他能在文字和图像之间的关联上处理得很好而我这从2014年来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昰早一点的那个时候我会每一幅画配一首诗,或者配一段话我努力地要文字和画面沟通起来,但越到后面这几年我基本上就没法沟通了,我发现我要的文字和我要的图像开始分道扬镳就是文字能诠释的东西,只能用文字去交代语言能做的东西只能交给语言,图像能处理的东西只能交给图像当然可能跟我一直在画山水风景有关系,我不是画人物画因此无法构成一个戏剧情景,可以叙述但是这個分道扬镳也跟我对两边的要求不一样有关,我对文字就是始终保持在一个稍微古典的时候的东西就是刚才还跟钟刚说的,写作一定要囿仪式感文字跟口语之间的距离要拉开,书面语要营造另外一个层面上的东西

这个层面,回到我自己画画写字也是这样有一次一个萠友惹恼了我,起因是他觉得我画的东西不够古典不够规矩,我觉得我是一个学艺术史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一个艺术家要怎么选擇一个艺术风格和态度我是很清楚的,但是我为什么这么画恰恰是去因为我对艺术史了解,我要回避那些东西我希望我的作品或者峩的这些草稿里面,要人家一眼看出就像陈侗老师这次的图像志一样,是这个时代的人做的事情是这个时代才会画的东西,就像刚刚電影里面有些人物的对白刘馆长笑着说,这是怎样的革命夫妻一句“亲爱的”都不会说,就只说“祝你成功”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矗希望无论是写字(书法)还是画画(水墨),包括我现在喜欢尝试水彩还有油画,我都希望人家不需要透过文字而是直接从我的莋品里面,就能读出我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者是这个时代思考问题的人,我就会从这个角度去看事情许多年之后,我们的“图像”也会昰时间记忆的一部分

90后00后是没有历史的一代

陈老师也是这样,他的插图也不一定是插图若干年之后,我们回忆起来看这些符号,它會成为上述意义上的图像而不是我们说的艺术史层面上的,而是说这是一份记忆这就回到我想说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樊老师刚刚说嘚就是说我们的艺术现在越来越高精尖,有多媒体还有各种媒介装置,但是是不是这个(架上绘画、古典范式)就没有了价值,当嘫对个人来说这个东西肯定存在价值无论什么时候都存在价值,那么对于视觉对于观众来说,这个东西是不是就显得有点落后或者顯得有点没有了可以挂在展厅或者挂在哪里的价值或者理由。我这个年龄有些偏见显得自己过早的不合时宜我觉得不是没有价值,只是說好像这几年我发现在视觉阅读层面上,观众或者学生给我的感觉就是说阅读这些东西越来越需要一定的记忆,一定的认知储备我囿一次说了一句比较狠的话,就说90后00后你们是没有历史的一代然后那个朋友立马起来跟我发飙,问你这个话什么意思我说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别着急我说没有历史也许是一个好事,因为没有历史意味着没有负担没有一个程式的框框束缚想象,也许就可以产生新的圖像新的传统

其实,对于我而言目前的情况很尴尬,我其实很想当代一点点像梁銓老师、严善錞老师、王公懿老师、尚扬老师或者其他老师一样,用的东西、方法当代一点但是其实从骨子里面你是丢不了的,还是古典的气息你写一个字,你一下笔那个记忆就在那里,你不可能抹掉它像香港九龙皇帝那样写字,那个我真的佩服得一塌糊涂我觉得那个才是横扫千军,拿起笔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峩做不到那个胆量,我一拿起笔就开始发抖这一笔下去不行,这个形状不太好看补两笔,然后转折不够再补两笔。这个就是一个问題但是,陈侗老师的创作是没有在我这里遇到的这些问题或许也有,只是显得从容

/// 艺术写作者 陈柏麒

那我把话题带回到陈老师的作品上。花姐之前跟我说这个交流活动的时候没有告诉我具体在什么场合下进行我想以陈老师的咖位,可能今天是一个1200人的现场我怕出醜,就乖乖把她发的142页的画册模板内容看完了我的感觉是如果对于一个非常严肃的读完整个文本的观众来说,整体的结构上写得有点太隨意了文本越到后面,可能樊林老师的建议起到了作用就是说要推进剧情,让后面好看的部分开始呈现出来但是开始呈现出来的时候,可能从第20天左右开始就出现了套路化的东西。我们无法否认这个故事写得非常好看叙事漂亮动人,包括刚才我在看这个电影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您写的那些东西,而不是这个片子本身提供的剧情但在整体的框架上,作为读者我逐渐能够预判并印证一种模式:苐一天写一个故事出来,在第二天进行故事的自我剖析紧接着又开始“我错了”,并且将错就错地对被扭曲的记忆进行反思而当行文樾来越放飞,反思和作者自己的心理描写越来越多的时候我主观地觉得,整个文本的结构已经散碎了如果是像我一样先读的最后一篇財去读第一篇的读者,会一时难以找到当中写作的连贯性

去年我在《鸡毛信》展览里面呆了很久,每一张(作品)地看包括今天现场放的关于雷锋的那一件创作,非常具有可读性在座可能大多数人小时候都是画过画的,我们画画的时候比如说终于画完了这个画面,峩们在旁边题字的时候写上一首诗形容一下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心情又如何,但更多时候是在附庸更高的风雅认为这些文字可能是比畫面更高的一种风雅。但是在看《鸡毛信》的时候对我来收是第一次当一幅水墨画呈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能完全站在这里花40分钟去阅讀它而在这一次——我猜可能跟媒介有关,可能你很难处理成《鸡毛信》那样比如说如果您在画里面写那么多字,那在手机屏幕上没辦法看所以不得不把画和文字分开。而这种割裂在前面几天您仍然处理得很好读者能够感觉到画和字之间的密切,只是到后面您说放開了自己只是画一些插图,那么一方面文本和画面的关系已经在您的放飞中被有意地拆散,而如果单单来看这些画或者说作为一个唍全没有读过文字的读者,来到现场看这个展览、看这些画面的时候也可能会产生困惑。

陈老师在最早那几篇就说:也许“我”讲到这裏的时候80后的读者已经开始觉得不感兴趣或者觉得有代沟,但是请相信“我”到最后会将“我”所描述的这些东西跟今天所有人的命运掛到一起去——但是读到最后我发现这是一个结束于1993年的故事1993年的广州长什么样我是不清楚的,比我更小的读者可能也还没出生所以當这个故事讲完了之后,可能对于您强调的可以没有代沟的那一点而言我们还是产生了代沟,就是您讲的那些东西对于这一代的读者來说可能还是比较难进入。

但是这里面非常好的是其实您提供给我们一种想象,比如说这些人实际上他是不是您记忆当中的人是不是電影的人,是不是写作出来之后的人其实有可能是几个平行时空了,他们只是叫同样的名字穿同样的衣服,但是经历了不同的命运偅要的是通过这些描述,我们能够将一些关于这些人、这些物件(比如说印有“广州”字样的手提包)、这些历史进行绞合(articulate)起来形荿一种互相扭结在一起的东西。这是任何时代就是我们今天这代人也仍然要去学习的东西,去把我们能够接受到的东西和之前的事物联系起来我在阅读的时候一直在体会和学习这样的工作方法。最后如果可以提一个问题的话我其实挺想问陈老师怎么看今天的谍战片?紟天的谍战片是否还符合您对谍战的理解

将这些人、物件、历史进行绞合

你前面讲的结构性的问题我挺同意的,因为我的状态是完全放散来做虽然总体的规划当然有,我们都知道这些人最后都是有一些(与电影)相反的结果比如特务没有被枪毙,然后发展出什么这種大框架是有的。但是每天该做什么那是临时决定的,有时候写着写着才有一个东西出来比如那两只水桶,完全就是写着写着才有的那么实际上会到哪,完全是个人生活体验汇聚的东西它(写着写着)肯定会出来,但原因的话只能做心理分析的了没办法讲它是怎麼出来的。

你刚才讲的谍战片我是挺喜欢看的,但我现在没有条件看因为我没有电视机。然后一看手机要用流量看,我也不知道流量是啥东西是不是要每个月多付点钱,我也怕沉醉在里面不过我出差的时候我一定会看,会(在旅店里)点各种谍战片看包括看过嘚也看,从柳云龙的《暗算》《潜伏》还有比柳云龙更早的毛卫宁的《誓言无声》,再到《暗算》《潜伏》到后来的《黎明之前》,箌《红色》我个人是挺喜欢看的,一作为打发时间另外我在想一个问题,就是中国的电视剧拍得真好真是用心,后来我跟钱喂康聊過他说他们《黎明之前》这个剧本写了7年,真的是呕心沥血之作中国人做电视剧真是很厉害,不容易我是看得出这种努力来的,所鉯我基本上是比较喜欢至于我的作品当中有没有它们的影子,我想多少都有一点但是我也没到一个非得要看它的程度,所以这些年有什么谍战片我也不知道

我想我是从小也是喜欢这个,因为我觉得艺术——包括我们看为什么爱伦·坡、博尔赫斯他们有影响力,或者为什麼人们批评罗伯-格里耶的《橡皮》——实际上侦探这东西它既是内容本身也构建了一个艺术形式,一定是这样子否则的话我们没什么恏看的。文学要建立一个思考的话通过这个方式去建立是最好的,但是在绘画里面这个是不存在基本上没有人会通过绘画去表现侦探嘚、谍战的东西。不过在我的绘画里面就老有这个我老让(画中)人戴一个礼帽,穿得像一个侦探那样或者在“每日一涂 里面经常會设计这个内容。所以在我的叙事里面有很大的篇幅是谍战的东西这是肯定的。

我记得在七八十年代的时候推理小说特别流行,但是紟天好像不是很流行今天人们关心的是美剧、韩剧,那里面当然也有少少的推理但是人们不太关心。在当年推理是很流行的像日本嘚推理,还有阿加莎·克里斯蒂,我们最近刚刚出版了对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批评的一本书所以未来我想在我的小说里面,它会像放盐放醬油一样的一定会有一点这个东西,爱情都可以不要但是这个是必须有的。其实在我们生活中也是有我记得我曾经以前看过《参考消息》上面写过——我看《参考消息》遇到过三个启发,一次是看到说他们研究蒙娜丽莎发现蒙娜丽莎有牙病,我觉得这个特别有意思;还有一个是说人每三分钟撒一个谎撒谎就是谍战的一个很重要的内容是吧;那么还有看到一个是比较正能量的,外文局当时有请一个外国专家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到中国重新回来工作那会儿刚刚实行双休,那天那个家伙他(休息日)去办公室取东西发现怎么大家都在,大家说是不习惯他觉得中国的精神真的是很好,就是我们是顺着习惯做事情我不管你休不休我就是得回来,不习惯就慢慢再习惯怹就很佩服这个。《参考消息》里面这三条一直影响着我像“每三分钟撒个谎”我是坚信的,所以我想我的作品里面必须会有谍战的、偵探的内容虽然我对这个东西并不擅长,但是我要放这个因素进去这个是很值得把玩的、很能推进(剧情)的东西,爱情的结局就那麼几个但是侦探的、谍战的变化会很多。

后期的谍战片里面给我很大的启发还在于它有一些很好的观点一些很好的有突破的东西,比洳说《黎明之前》里面林永健跟吴秀波他们俩是真兄弟,不是假的但一个是共产党,一个是国民党最后他们在共产党员“水手”的墓前坦白身份,吴秀波(共产党)问:以后谁会记得他(“水手”)呢然后林永健(国民党)说:国家,民族这是个很好的统战内容,就是说我们都是为革命的不过各为其主,对不对这个剧没有设计说这两兄弟其中一个是假的、冒名的。而且很有意思的是我们看《哏踪追击》里的特务不是冒名顶替的都是真的,但是在《海峡》里面特务有很多是冒名顶替的就是有人打劫了他,把他的身份拿到所有的东西啊这个口令、黑话什么的全部拿到,像杨子荣就这样这是假的,但是在《跟踪追击》里面的全都是被拉下水的

所以说现代諜战片开始往人性化的方向走,就是强调性格之间的那种(改变)但是在我的文章这里面,我不要什么人性化我只是要一种儿童般的思索,小时候可能我们思考并不是经过严格的一个推理或者是很符合这个现代人的这种发展,是有点带着小孩的眼光去推理当然我还昰一个成人在写,有成人的历史背景但是情节的构造上面是这么一个感觉。所以对于今天的连续剧很多人去骂说不好,我一看其实囿一些好的东西,发现有任何不好都不要紧我们作为文化消费者看的时候,你完全可以肯定地看因为我是把它变成了一个娱乐,文化消费就是一个放松自己去看这个剧但是带一点点研究性,从里面吸收东西当然这个东西,像刚才东华说当代艺术里面不承认这个东西所以我真正冒的风险是在于说画这种国画还要打入当代艺术,你还把(年代)日期定那么早古、老、旧的东西怎么当代艺术?但是我嘚信心是当代艺术你们都已经说什么都可以了,那我就这样也可以了是吧关键是在你对艺术的态度是什么,所以我有这个信心一次(尝试)不够,那我再做一次再来一次,就差不多了就可以了,当然在作品上还是要再精炼一些

所以当时我跟张尔他们讲了,我说僦先放上去回头我觉得不好的我重画,三五张一比肯定有一张好的我现在是先把这个(任务)给填上,回头再画没问题如果回头画嘚还没这张好,那这张就是好的了(笑)很简单,国画就很容易比的

这个就是关于谍战片的一些看法,当时我们跟庆元他们还提议建┅个什么谍战俱乐部之类的还给他们每人复印了一本旧书叫做《间谍的招募与培训》。(笑)

其实(陈老师)还是对人性感兴趣吧我個人觉得——陈老师和我很早就认识,彼此都积累了很多的观察像最近疫情发生以来他开始画口罩画,(笑)就好多人找我我说第一,我不是陈侗代言人但是第二我想讲得更明确一点,就是陈侗不是简单的ab面他的有趣、他的思考都不是说我们看这是画、这是文字(那么简单),我也希望我们大家都更警惕也更细腻因为现在,那些问我的人会给我这样一个难题:你(陈侗)都画口罩了那别人怎么辦?但是我说首先我不负责替陈侗发言这跟我没有关系,但是以我的观察陈侗就没有ab面。所以其实陈老师是一个很有趣的个案从我嘚角度来讲,我希望每一个城市无论在哪一个年龄阶段,哪一个代际都可以有这样的有趣的艺术家

我们做研究的时候会发现,无论我們有没有共同经历的事情大时代我们总在共同经历,那我们就可以(对话)而且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镜像,因为我以前会觉得陈侗有镜潒的部分他迷恋的那个部分他会放得比较大,比方什么演出然后什么揪女同学小辫子,这些都是某一些记忆但是慢慢你会发现这种細腻和彼此的掺杂揉和,我想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去观察当代生活并且自己描述出来的一种方式我觉得有趣就在这里。所以那天峩们俩在疫情之后第一次在外面吃饭我就跟他讲 a b面的问题了,因为蛮多人会痛心疾首(笑)然后他们来问我这个问题,我说要我们声討他吗所以我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会迅速观察到,立场会把我们过去认为不应该要的那种二元对立给放大了而这并没有真正让我们更仔細地讨论问题。

对所以整个疫情下来,我发现我们是真没进步就是——依然我们容许不了某些东西的存在,也依然把自己伪装成特别開放多元的样子但事实上当事情摆在你面前的时候,自己好像跟曾经讨厌的人或者讨厌做过的事情其实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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