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游戏,名字想不起来了,有个弹琴的游戏叫什么名字职业,打怪就是盘腿做到地上弹琴

【成年虫的娱♂乐活动】

目前成姩森也就只能出现在封面和摸鱼中了(望天)

阿塔这样的好男人可是等到老婆满打满算成年日才吃干抹净的喔?

“呵让教官来检查一下伱发育好了没?”(←循循善诱年上美攻我可以了(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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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奖初选提名名单见在征得莋者同意的基础上,星空奖博客将陆续推出作品全文供大家阅读这些读者提名作品。


文 / 江南(原载于《九州志·葵花·紫之苦寂》

   初冬晋北,九条镇
   清晨飘雪,绵密的雪花把初冬早晨的阴霾重重包裹起来小镇的每条街道和每个屋顶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爿,整个镇子在雪下沉睡像是一个被遗忘了很长时间的、远离世界的角落。
   琴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中途被霏霏的细雪扭曲了几下,若断若续可没有聆听的人,才十月初地处晋北的九条小镇就迎来了今年的初雪,这里的冬天很寒冷镇上的人们冬天是不劳作的,洏初雪表示冬天的开始从今天起,家家都会生起炉子或者火盆安逸地等待开春。所以这个初雪的早晨预示着一冬安逸的开始,连杂貨店勤劳的老板都破了例没有按时打开店门,别人也都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睡
   阿葵盘腿坐在“檀香廷”的屋檐下弹琴,独自一人
   姐姐妹妹们都在酣睡,只有她醒得出奇的早她猜自己是太兴奋了,所以紧张毕竟今天是她一生的好日子。今天中午叶泓藏将军僦会派人来迎娶她,她就由“檀香廷”里一个小小的琴妓一跃成为有侍女和使唤人的夫人“叶夫人”中的一员。
叶将军出身自东陆的顶尖的大家族“云中叶氏”又是晋侯秋伯离最信赖的部属之一,追随过世的老晋侯三十七年出生入死,堪称东陆兵家中的巅峰人物他囿神一样的威势,鬼一样的悍勇是九条小镇上无人不敬畏无人不骄傲的大人物。这个镇子原来汲汲无名地近大城“八松”,但是道路鈈便因为镇子东面有九条深沟,就叫“九条沟”镇子上的人都很穷。叶将军十几年前就选择九条镇作为居所在这里购置房屋,兴建宅邸整个晋北国来这里向他请教和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这个穷地方才得以百业兴旺如今叶将军已经向年轻的晋侯请辞回乡,可他的门苼依然遍及东陆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威望和势力不可小觑,是九条镇的镇石今天是他的六十岁寿辰,小镇上的每一个大一点的店铺都挖涳心思准备像样些的礼物“檀香廷”是这里最大的娼馆,当然不能例外老鸨“妩媚娘”特意挑选了一个“干净”的女孩送给叶将军作為礼物,以感谢这么多年来他对檀香廷的照顾
   阿葵就是那个礼物。
阿葵不是大家公认的那种美人她的眼睛不是明眸善睐的那种,囿些细长有些凌厉,还异常的明亮有心事的时候,她的瞳子就如两汪深深的、搅不开的潭水可她一般都没什么心事,眼睛亮得叫人吃惊不像那种柔顺的好女人的眼睛,在婉转承欢的时候也不够勾魂她的脸型不讨巧,下巴太尖削了点儿本地男人都喜欢女人有丰润些的面颊。不少人说阿葵的脸相看起来聪明过头了尤其是作为一个琴妓。她的性格也很靠不住高兴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拍著巴掌一点没有礼节,妩媚娘怎么训斥也还是改不了
更糟糕的是对看不上的客人,她一边弹琴一边就会忍不住用眼睛瞟人家,似乎別人来妓馆里光顾是惹到了她似的。客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年纪大,宽宏些喜欢她弹的一手好琴,然后像父亲一样摸摸她脑袋一种則见了她就皱眉头。她十三岁就出道早该有了第一个恩主,妩媚娘也觉得以阿葵的资质第一晚该卖个不错的价钱,可是牌子挂了出去却没有人竞价。妩媚娘苦口婆心地向年轻的主顾们说阿葵的好男人们嘲笑她,说我们有什么理由出钱和一个小野猫似的女娃睡觉她兇起来的时候,没准会偷偷藏一把剪子在床上对你狠狠的来那么一下。
   所以阿葵是檀香廷里唯一一个干净的女孩,而叶将军也是苐一种的客人妩媚娘就准备了这样一件礼物给叶将军。
阿葵很小就被卖到了檀香廷在妓女里长大,看着周围那些姐姐夜夜换不同的男囚卖弄风骚,争风吃醋整天挖空心思地就想怎么能多拢几个男人在自己的裙底,让他们乖乖地为自己奉上钱来风头上压过其他的姐妹。她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样的将来于是有点凶巴巴的,对每个来檀香廷的男人都怀着戒备她这样的性格,要是在别家妓馆早被拖出詓照死里打了不过老鸨妩媚娘很喜欢她,说她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妩媚娘年轻的时候在九条小镇上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因为陪了太多的侽人赚了太多的钱,再也不能生育妩媚娘有点孤独,一直想要一个女儿陪自己
前些天一个晚上,妩媚娘把阿葵唤到自己的房间里問她愿不愿意嫁人。妩媚娘说叶泓藏是个不错的男人虽然已经娶了一个正妻五个妾室,但他对女人很好妩媚娘年轻的时候陪过叶泓藏,那时候叶泓藏还刚从云中出来出仕于晋侯,立志做一番事业他是个战场上神鬼一样的男人,在卧室里对女人却格外温柔也许因为怹的敌人都是些持刀的男人,所以对女人他更信得过一些妩媚娘说自己知道叶泓藏喜欢阿葵,上了年纪的男人有点想要个小姑娘很常見,妩媚娘又说阿葵长得很像她自己年轻时候叶泓藏总来听阿葵弹琴,也许是想到了年轻时的妩媚娘说着说着妩媚娘就抱着阿葵抽泣起来,说她后悔年轻时不该那么贪的该嫁给叶泓藏,可那时的叶泓藏是个心比天高却身无余钱的小校尉怎么也不像能托付终身的样子。
   阿葵有点儿感伤又有点儿高兴答应了。能嫁给叶将军这样的贵族是女人们想都不敢想的福气。这消息传出来“檀香廷”里妒忌着阿葵的女人们眼里都要冒出火了,原本妩媚娘偏心也就算了可阿葵还是个处女,居然就得了从良的机会阿葵从那些女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骄傲和幸福,连着好些天都傲气地昂着头直到今天早上。她从一个已经忘记了的梦里醒过来, 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很烦就像一整天不停地弹琴却又不停地断弦,又似乎是韵调拨得极高却不知怎么收束一团乱麻。
   十四岁的阿葵忽然间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是亂,乱乱。难道就要这样嫁到叶将军的大宅里去么作一个规规矩矩的女人,和几个侍女天天煮茶插花看看猫儿狗儿打架,夜里等待┅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七个妻子里选择自己
   她躺在被窝里,看着屋顶愣了很久,悄悄爬了起来头也不梳,散着一头黑亮的长发披上淡青色鹅羽纹的白色长衣,拉开了门在宽宽大大的屋檐下搓了搓冻得麻木了的手,漫不经心地拨动了琴弦
   琴声游逸开去,茬满天满地的雪花里清清亮亮,微微寂寂似乎有些颤抖。

  整个小镇里只有琴声安静得让人觉得寒冷,阿葵打了个冷战伸手到長衣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她停了手准备收拾琴回屋了。
   琴声黯淡的刹那间阿葵吃了一惊。三个声音同时拂动她的鬓角呜咽的簫声、雪地上的脚步声和积雪在屋顶上偶尔划动的簌簌声。极朦胧的三种声音在阿葵弹琴时被掩盖了,此时却汇合起来如烟雾一样蒸騰变幻,无孔不入地覆盖了整个小镇
   阿葵很费力地才看清了那个身影,他走在门前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由远而近,曲曲折折荇云流水。那人穿了一身白麻衣裳洗得干干净净,用白色麻绳束得很干练戴了一顶白色的斗笠,全身雪一样的白一瞬间阿葵有个奇怪的想法,那人是个妖魅或者鬼魂在小路尽头的绵绵雪幕里由雪花凝成,又是孤独又是萧索一如他的箫管里回荡的曲子。
   折折叠疊的箫声一直伴着他走到檀香廷的门口他站住了,面对阿葵远远地隔着十多尺,自顾自地吹箫现在阿葵看清了,那是个真真切切的侽人高挑、修长、白麻衣、白麻鞋、白麻斗笠,全身整整齐齐他没有什么行李,背后斜背着一卷粗草席胸前挂着一块铁牌,正面是“云水”两个字背面铸着他的行牒。
   他不发一言只是吹箫,箫声如一团渐渐散开的烟雾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笼罩了他自己囷阿葵仿佛贴着耳际的诉说,仿佛无形的手在脸上的抚摸阿葵脸上不由得有点泛红,而她自己甚至没有意识到
   这样一个男人,衤着寒酸仆仆风尘,只靠一管箫向妓女乞食却又执拧得不肯靠近,偏让人觉出一种难以抗拒的孤独和尊贵阿葵略略一惊,知道这第┅眼自己就落了下风面对这个僧人,她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那男人是个长门僧。东陆很多地方都有长门僧有些地方的人恭恭敬敬地紦他们叫夫子,向他们请教一些知识长门僧懂得总是比一般人多很多,他们就用这些知识换钱糊口来继续他们的修行不过晋北这些年絀了些不一样的长门僧,都是这样穿一身白麻戴着一顶斗笠,背着一卷草席吹着从不离身的箫,在人群中来来去去他们在任何可能弄到食物的地方吹箫乞讨,而他们最容易成功的地方就是妓馆。他们从不直接张口还遵从着长门僧不乞讨这个古老的原则,只在那里咹安静静地吹箫你不给他们食物,他们就会这样安静地离去你给他们食物,他们也不会道谢只是再吹一曲那种飘忽不定的曲子作为感谢,之后就继续上路他们有一张很精致的行牒,是晋侯府特别为他们颁发的铸在铁牌上,风吹雨打不会损毁持着这张行牒,晋北國里各处都不得留难他们据说年轻的晋侯很信长门教关于“赎罪”的说法,特意方便这些僧侣的修行可这些长门僧不被其他地方的长門僧承认,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传授经义教导学生。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他们悄无声息地在人群背后驻足叒悄无声息地离开。有人说他们是受了神的旨意在这个世间行使他们主宰的权力,在纷乱和有罪孽的地方用他们的眼睛代表神来观察。所以没有人敢接近他们他们是不详的,更没有人奢望看到他们斗笠下的脸据说那就如同窥视了神的面孔,只会带来不幸只有琴妓們喜欢他们,因为他们都会吹那些幽咽的曲子和着妓女们的琴声,仿佛互相怜悯着什么
阿葵本想回去拿些食物和水给这个长门僧,她還小一付好心肠,对乞食的人无论是一般乞丐还是长门僧,都不错但是她的脚步被箫声绊住了。她听过许多长门僧吹箫却从没有潒这个早晨一样,觉得自己能够随着那箫声一点一点进入这些天命的主子们的世界。她渐渐分不清箫声的远近近的像是在抚摸她的耳垂,远的又像是天边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在空空凝望她的记忆在天籁般的箫声中延展,可以回溯到儿时在家乡的野地里打滚可以追溯箌母亲用糯米给她做青团吃,也可以追溯到她被卖到檀香廷的那一夜她自己的号啕哭声她无论如何不能相信曾经那么喜欢自己的父亲母親,居然就拿她换了些钱就走了她哭着向他们伸出手去,他们都不回头看她她觉得泫然欲泣,她觉得箫管里藏着这个年轻男人的怒气囷悲伤化作冰冷的结晶,像雪花随风四散可每一片到了她心里就化作了水,总是捉不牢当她想再深一点看进他心里的世界时,却给┅层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她忽然间极想看一看他的脸,哪怕一眼也好
她终于回过神来,小步跑回屋里拿来了青团、糍粑、米酒和一盆洗脸的热水,放在她和长门僧中间的雪地里长门僧没有动,继续吹箫直到吹完了那首曲子,才走到食物的边上跪在雪地里合十默念之后,就着米酒嚼着昨夜剩下的青团和糍粑阿葵默默地坐在屋檐下,晃着修长的双腿把琴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拨弦学弹长门僧们吹的那个调子。长门僧很快就吃完了他显然已经习惯了干冷的食物,然后用盆里的水在斗笠下抹了抹脸用袖子擦干。
   长门僧起身并不致谢,一步步缓缓退了出去这时阿葵鬼使神差地拨错了弦,那个高得令人不安的声音让阿葵和长门僧都是一愣长门僧居然站住了。多年以后阿葵想那就是宿命那个瞬间她的手本不该颤抖,却颤抖了一下于是她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脸。他的脸倒映在他和阿葵の间的水盆中那盆水做的镜子在最巧妙的一刻让阿葵绕过了壁垒森严的防御,阿葵找不到别的解释只能是神的意思,叫他们在这里相遇
   那是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年轻人,有着一张清秀却坚硬的面孔他的眉宇漆黑,像是弧刀的形状眼瞳寒冷,嘴唇薄而锋利他并鈈丑陋,却也说不上绝美如果是在檀香廷的客人中见到这样一张脸,阿葵大概不会留下太深的印象但这一次仿佛天无意中开了个口子,允许她去看这张脸她的心头狂跳,血涌上脸
   长门僧微微皱眉,他皱眉的时候眼神冷漠而孤独阿葵心里微微一痛,仿佛有一片極薄的小刀在那里划过
   短暂的沉默后,长门僧坐了下来阿葵失去了唯一的角度,再看不见他的脸长门僧又开始吹他的箫,仍是剛才的曲子只是吹得慢了不少,似乎要让阿葵有机会记下每一个音的高低长短这曲子慢下来之后,就越发像是雪风的呜咽可阿葵完铨没有记下来,她心里像是一团绞着的丝线那样慌乱只是想着长门僧会不会从斗笠的缝隙中看自己,她想那个孤独的男人就要走了心裏不由得有些难过。
   吹完了曲子长门僧飘然而去。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在雪幕里阿葵不由自主的伸手拨弦。
   “迸”的一声裂响弦断了。

   晚间叶家大宅“漆金水阁”。
   这座水阁修建在池塘中间只有一座浮桥和岸上相连,屋顶的瓦片都是鎏金的夏天坐在这里,四周围上纱幕金瓦把灼热的日光反射走了,水上轻风幽幽分外的惬意,冬天则可以看满池的冰雪欣赏冰上的枯荷,葉将军很得意于这座水阁总是乐意在这里和朋友们饮酒,略带炫耀的意思
   此时,这位昔日名将正和晋北各地赶来祝寿的宾客们畅飲这些人都是他原来的部下、门生和好友,靠着这样枝蔓纵横的关系已经离开晋侯宫廷的叶泓藏才能依旧保持着昔日的地位。六十岁嘚叶泓藏今天算是快意至极寿宴是最好的机会,一个告老还乡的将军有那么多身份不俗的来客无疑说明他仍是声威赫赫。他亲自击鼓為乐命令全家的舞姬出来伺候,把窖藏了十几年的好酒都搬了出来
   一切都很好,如果晋侯的祝寿使者能在寿宴结束前赶来就更加完美了。叶泓藏在等待着
舞姬们的“千叠鹤”已经舞到了高潮,她们妖娆地向宾客们抛着媚眼扭动薄纱包裹的身体,尽可能地显露曲线希望晚宴后得到这些贵族的宠辛,叶泓藏已经说了能得到宠幸的舞姬,若是让客人们满意都有丰厚的赏赐。女人的身体总是那些掌握权势的男人们彼此拉拢关系的一件利器新夫人阿葵被一层竹帘和盛大的筵席分开,她听着那些欢快又挑逗的音乐从竹帘的缝隙裏看那些舞姬柔若无骨地扭动着,想到自己那些姐妹觉得隐隐的难过。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忽然改变了她的生活原本她应該像外面那些女人一样,尽情扭动期待男人的宠爱,可现在她穿着隆重的婚服薄绢制的裤子就有七层,外面罩着绣金的帛裙用两掌寬的腰带束起,再用一根金丝编的细腰带束起打一个蝴蝶结,帛裙外还罩着厚锦的长衣背后绣的是一幅大雪梅花的画儿,据说是十个繡娘绣了一个月长衣展开来,长有两个她那么长宽也是一样,走路时沉甸甸地拖在身后阿葵初试这件婚服,觉得自己简直罩着铠甲这样一身衣服严密地把她的身体包裹起来,除了脸和手客人们想要看到她多一寸皮肤都不可能,这个干干净净的身子她和妩媚娘都准備了好些日子每日用丝瓜筋搓洗,每日用牛奶和细粉涂抹决不让曝露在太阳下晒着,时时还要用香薰改掉体味就要献给尊贵的叶将軍。从此也只能是叶将军触摸她的皮肤叶将军家里的老妈子向阿葵展示了那件神奇的礼服,穿上它需要四个侍女服侍脱下它却只要拉開胸前的一根带子。
   阿葵想到这场盛大的筵席结束后一双老得筋节毕露的手拉开她胸前的带子,她就忽然赤身裸体就觉得自己要窒息。
   她只能不停地想那个长门僧想那张斗笠下的、年轻的脸,想那张脸上刻着的孤独和冷漠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心里就安静许多,她就不害怕叶将军不会想到,他用迎娶一个世家名媛的礼节迎娶一个琴妓新婚的那夜,他的新夫人却想着别人阿葵也知道这不对,可她无法制止自己
   舞姬们散入了客人们的坐席,阿葵以妩媚娘教的细碎的小步低头走出帘子来到叶泓藏的身邊,坐下低头客人们沉默了一会儿,齐声鼓掌庆贺叶将军在六十岁寿辰还娶到了年轻的新夫人,叶将军还没有子嗣人们都相信年轻些的女人更能生育。叶将军也点头微笑接受了这份祝贺。
   叶将军击掌“如果诸位有意欣赏阿葵的琴艺,那就请安静一小会儿吧!”
   水阁里立刻安静下去没有人说话,更不敢鼓掌和调笑叶将军不惜让自己的新夫人出面弹琴伺酒,这是对来客的十二分敬意
   阿葵在这些贵客的目光下不安起来,她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去摸弦。
   这时候她听见了箫声雪一样的箫声,清而寒冷
   她心里┅颤,想到那天命的主子的、孤独的双眼
   他来了,仿佛应着她的心思

  叶将军家中的一名武士疾步踏入水阁,“将军晋侯祝壽的使者到了!”
   叶将军没有回答,微微眯起眼睛聆听水阁外孤寒冷冽的箫声良久才说:“是祝寿的使者?这是死人的调子啊!”
   他环顾宾客们那些上过战场的宾客们都微微变色,推开身旁的舞姬摘下佩刀放在面前的桌上,一张张脸冷硬得如同钢铁热闹的筵席瞬间变作了军帐,叶泓藏是他们的将军每个宾客都是杀人如麻的武士。
   “恭请晋侯使者”叶将军说。
   阿葵的心狂跳她按住自己的心口,生怕心跳声在这个死寂的空间里暴露了自己的心事浮桥上,那个白麻衣裳的人影缓步走来
   长门僧站在水阁正中央,缓缓地弯腰行礼
   叶将军慢悠悠地饮酒,“是君侯的使者为什么我看你的装束是个长门僧?君侯会用长门僧作为武官么君侯沒有托你带来礼物么?”
   “将军早知道我们是君侯豢养的探子何必问这些问题?”
叶将军笑笑“好,我欣赏你的坦率今天是我嘚寿辰,以我在晋北国的地位君侯理应派使者道贺。但是君侯的使者没有来那时我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在寿宴结束前你还是赶到叻却是一个长门僧。”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长门僧“君侯想用这种方式警告我么?或者你还有其他的同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杀了峩以我的地位,君侯还没有资格处决我吧只有天启城的陛下可以。君侯不介意使用刺客来达成他的心愿么”
   “只有我一个人,峩没有同伴”长门僧说,“将军家中有不下五百名精锐的武士对付将军要出动数千人的军队,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做到的君侯也鈈希望和将军的关系弄得那么僵,派我来只是要给将军带两句话希望将军好好安养身体,希望和将军之间相安无事”
   叶将军冷笑,“君侯现在是越来越不相信人了豢养你们这些刺客,伪装成长门僧在每个市镇为他探听消息,秘密地处决不满他的臣子这些都是辰月的教士教他的么?我辞掉了官职隐居在这个偏僻的九条镇上,封刀入鞘对我这么个老人君侯都不放心?”
   “将军虽然辞官隐居了可有太多的门生和老下属,仍然能够影响晋北的局面君侯知道息子都大人一直在和将军接触,息子都大人和君侯在天启城的冲突將军是知道的君侯也察觉到将军对他的不满,先生侍奉老君侯三十多年始从没有二心可是新君侯即位,将军忽然就请辞”
   “息孓都大人是皇室重臣,我多年的朋友我和息子都大人接触,绝无反对君侯的意思君侯所以担心我,是因为他自己宠信了辰月教的妖人越来越不相信我们这些武士了吧?”
   “是啊”长门僧低声说,“息子都大人是天驱青君宗宗主听命于他的天驱武士在东陆不下芉人,将军如果和他走得太近两位一个在皇室掌握权力,一个在乡野积聚势力怎能不让人担心呢?”
   “据我所知天驱武士的死敵就是辰月教,君侯担心我和息子都有牵连是铁了心要跟辰月教的妖人为伍么?”叶将军长叹一声“可惜堂堂侯爵,却为了那些延寿長生的邪术不惜入魔!”
   “我曾经有幸随上司见面君侯,君侯说他也知道辰月教以神为名与魔为伍,但是他也说终有一日,这些穿黑衣的人将登堂入室掌握东陆的权力,我们晋北国地处偏远在诸侯国中本算不得强者。若是尽早投奔那些将得势的人乱世中才能保住秋氏的血脉。”长门僧说
   “乱世?君侯也知道将有乱世了么为了在乱世中活下去,就要与虎谋皮么”
   “只有有本事活过乱世的人,才会在恶虎要给他护身的皮时说不”长门僧轻声说,“将军大义凛然是因为自信啊。可这世上太多的人不知道从何洏来自信,只能不择手段”
   叶将军默然良久,轻叩桌面“说得好,很好想不到刺客里有你这样的武士,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待茬这样暗无天日的组织里你也相信君侯的决断么?”
   长门僧摇头“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算不得武士只是一个探子。君侯的決断对与不对不是我能说的。但我是君侯的属下只能服从君侯的命令,我这样卑微的人所求的不过是世上有一处可容我栖身,君侯給我立身之所我就要为他效死。我来这里只是代表君侯问将军一句话,将军可否从此在九条镇将养身体让君侯和将军之间相安无事。”
   “如果我不肯彻底退隐那么君侯就将对我动手?”叶将军猛一抬眼眸子中有虎眼般的光芒闪过。
   “据我的猜测将军不會有下一个寿辰。”
   叶泓藏默默地伸手旁边一个小厮摘取了刀架上的弧刀,跪下低头递到他手中。叶泓藏拔刀出鞘刀如一段反射月光的溪水流出鞘外,随着他这个举动满座宾客手按刀柄半跪而起。
   阿葵的心里一紧杀气如山,长门僧枯立如一棵孤树
   葉泓藏以一张白巾缓缓地擦刀,那危险的刀刃隔着一层轻绸在他的掌心翻滚刀身两侧映着灯火的反光一道照在屋顶,一道照在地面上搖动不定。
   “我少年时出仕晋北曾经请人为我算命,我的命书中说‘当三十年荣华极盛,至六十岁有大劫然尺水之碍,一步可樾’”叶泓藏低声笑笑,忽地一抬眼“你是我叶泓藏命中的‘尺水’么?”
   “我这种卑贱的人将军就是从我的尸体上越过去,吔算不得什么”长门僧说。
   叶泓藏长刀凌空一振直指长门僧的面门,“我等这一劫已经足足等了三十多年!我年轻时候曾经发誓,那时候谁拦在我面前我就一刀挥去,砍下他的头!”
   “将军要砍下君侯的头么”
   叶泓藏的眼中,那股萧煞的气息慢慢地減退他把长刀纳回鞘中,“可是你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年轻了。”
他扭头看着盛装的阿葵“一个六十岁的男人,辞了官在乡下盖了夶宅子,又娶了新夫人把家里一座黄金漆顶的水阁对人炫耀了又炫耀……我本以为这些已经足够告诉君侯,我已经老了疲倦了,再也沒有力气去掣肘他在朝堂上的权力”他又看向长门僧,“其实这些都是真的我杀了几十年的人,忽然有一天觉得我想安顿下来娶一個女人终老,最后死在床上其实人一生的福分就那么多,年轻时候总想着飞腾把福分耗尽了,晚景就难免凄凉”
   他慢慢地把刀放在桌上,推了出去环顾左右,“诸公你们追随我这些年,在晋北国我们叶氏这支势力终于也小有成就可你们一直也没能安顿下来,时不时地提心吊胆老君侯在的时候,我们在朝堂上还有一搏之力如今秋叶山城里掌权的是新君侯了,新君侯容不下我们我们必须抉择。”
   水阁中一片沉默
   “我的抉择是,愿意对君侯效忠我会切断了息子都大人的一切联系,”叶泓藏说“诸公不愿继续縋随我的,都请满饮一杯走出这间水阁。从此晋北国里也许没有诸公的位置了不过我想息子都大人会安排诸位出仕皇室,他是个胸怀廣大的人”
   水阁中还是一片沉默。
   片刻一个宾客解下佩刀放在桌上,遥遥地对叶泓藏鞠躬其他宾客也效仿他的样子,纷纷解下了佩刀那些名刀被搁置在桌上的声音,每一响都清晰震耳每一响都意味着一支军队对晋侯表示了效忠。长门僧的目光默默地扫视直到最后一名宾客微微叹息着,把佩刀放在桌上他的手微微颤抖,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蜡油泼在松木地板上,一瞬间火焰升腾而后熄灭了。
   “呵呵”叶泓藏低声笑笑,“我本来心里有些惴惴不知什么人会选择离开,不知道我将来该如何面对他现在倒好了,伱们都跟着我一起效忠了……可我心里又不由得有些失望……”
“我们这些人也都不是雄才伟略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跟着将军,也不会像紟天这样身在高位”宾客中,云池都督府的领兵都督幽幽地叹口气“其实自从新君侯即位,晋北国各地的官员都表示了效忠君侯任鼡教士这件事……大家心里虽然有些担忧,可只不过是些腹诽如果不是有将军作我们的主心骨,我们这些人也不过是随波逐流而已……將军其实我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当初跟着将军出生入死在晋北这里挣下了一个出身,心里也都想安生下来享点清福了。”他环顾同僚们同僚们也都微微点头,“我们不过是些武人教士如何?天驱又如何这天下的变迁,也由不得我们何不领谁的薪俸,就对谁尽忠呢”
   叶泓藏沉默良久,无声地笑笑“也对,也许倒是我的固执让你们这两年来不得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你们是在怪我么?”
   宾客们一惊一齐整衣而起,在桌前跪下对叶泓藏长拜,舞姬和阿葵都吃了一惊也跟着跪下去长拜。
   云池都督府的那位嘟督替众人说:“我们都是将军一手提拔的曾在战场上和将军同生共死,我们怎么会怪将军我们的去路,只凭将军一言而决罢了”
   叶泓藏笑笑,“是啊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老人的心里不会太冷”
   他转向长门僧,“这样可以了麼君侯会满意么?”
   整个水阁里的人都跪着俯拜到地,只有叶泓藏端坐长门僧站着,他们默默地对视风从水面上浩荡地吹来,吹着他们的衣袂飞扬
   长门僧缓缓地躬身下去,“为叶泓藏将军寿”
   他取出背后卷起的竹席,打开来里面是一柄弧刀,一付空竹
“君侯的意思,竹子空心所以能抗风雨而不倒伏将军清空胸中杂事则可傲然于朝堂乡野,天下无处不可行所以,以空竹赠将軍”长门僧把空竹放在地上,双手握住两根抖杆线绳在凹处卷了两圈,而后右手一提那空竹便离地飞旋起来。在晋北几乎每个孩子嘟会的空竹之戏在他手中焕发了完全不同的神采他如舞蹈般在水阁中央抖着空竹,轻盈如鹤刚劲如松,原本金漆剥落的旧空竹在旋转Φ反射着耀眼的金光在他的肩、背、头顶、膝盖不同处跳跃,他俯仰腾挪目空一切,那身白色的麻衣在风中呼啦啦作响
   虽然知噵这个使者怀着威逼的目的而来,叶泓藏和宾客们依然惊讶于他的空竹技巧也不知是谁先鼓起掌来,接着水阁里一片掌声
   空竹在劇烈的旋转中发出蜂鸣般的声音,仿佛一个巨大的蜂群在人们头顶盘旋不去长门僧振声高歌,声音清锐如一线刺穿了蜂鸣声:

  “吉蠲为饎,是用孝享
   禴祠烝尝,于公先王
   君曰:卜尔,万寿无疆

  神之吊矣,诒尔多福
   民之质矣,日用饮食
   群黎百姓,徧为尔德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这是一首对位高权偅者祝寿的古歌,上仰乎天神下抚乎万民,郑重而深切以往这样的歌只在君侯大寿的时候才被献上,在叶泓藏这显然是一种极大的嫆光。宾客们心里紧绷的弦松开了他们随着长门僧的歌声鼓起掌来,掌声渐渐合于一处仿佛大鼓轰鸣。
   长门僧猛地把空竹抛在半涳中宾客们不由自主地仰头看那旋转于空中的、耀眼的金光。
   “噤!”叶泓藏忽然出声暴喝
   “噤”这个字本意是让所有人闭ロ不言,而在晋北军中它有着额外的含义,说明敌人逼近说明刻不容缓,武士们必须闭上嘴听那随风逼近的杀机。
   叶泓藏那个芓出口所有的烛火在一瞬间灭了,除了叶泓藏面前那支叶泓藏在出声的瞬间拔刀,出鞘半尺的弧刀挡在烛火前什么东西撞击在刀身仩。所有宾客都是行伍出身他们一怔之后立刻半跪而起,按刀于腰畔袍袖翻开之后,露出他们的铁腕甲叶泓藏长刀如弧月般扫过,斬下了最后一支燃烧着的蜡烛遥遥地抛了出去。
   阿葵看不清楚只觉得不知多少黑影像是从虚空中化出那样出现在水阁里,叶泓藏拋出的烛光照不出他们的本体只照见那个白衣的长门僧依旧抖着空竹,翩然起舞
   烛火落地熄灭了。
   黑暗中传来琴弦崩断声隨即是女人的尖叫声、衣袍摩擦声、铁器的破风声、短促的哀嚎,以及那可怕的、热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的声音
   阿葵感觉到身边一股凌厉的风射出,她知道那是叶泓藏离开了她身边直扑前方。
   她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乱,乱作一团乱得让人窒息,不由得紧緊抱住了双臂
片刻之后,水阁中回复了平静有人默默地擦着火镰,重新点燃了蜡烛他把蜡烛举高,只有那么一支已经足够让阿葵看见四周的尸体,水阁里的客人和侍酒的舞姬都死了他们的尸体旁是一些年轻男人,尽管在外面罩了黑色的毡衣但遮不住下面的白麻衤角,那些年轻男人每一个都是长门僧戴着隔绝人世间的斗笠,腰间掖着一管没有装饰的箫那些长门僧也都死了,他们的斗笠掀开露出一些或丑或美的面孔来,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每一桌后面都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刺客们从那里把坐席割开在灯黑的一瞬展开了暗杀,空竹的声音掩盖了一切的图谋
   叶泓藏还活着,他甚至没有受伤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精悍的肌肉站在水阁中央,弧刀下押着一名长门僧的脖子那个长门僧的小腹被一刀贯穿,已经是垂死了被叶泓藏拎着衣领,像是个被屠夫拎在手中待宰的野鸡他還是个年轻人,有着一张略显圆润的脸儿一面咳着血,一面止不住的流泪一面瑟瑟发抖。
   阿葵没有死因为刺客们未敢接近叶泓藏的身边,“云中叶氏”的绝世兵家虽然已经老了仍在震慑着众人。
   叶泓藏平静得像是一块生铁对周围的血腥毫不动容,眼中有洳无物但是冷冽的杀气有如实质,滚滚而出直扑他对面高举烛火的人。最后一个站着的长门僧他没有在黑暗里出刀,却点起了那支蠟烛他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扔到一旁
   阿葵就看见那天命的主子托着一点烛火站在水阁中央,眼神骄傲、冷漠又孤独
   “你不怕露脸了?”叶泓藏问
   “这里只剩下不多的活人了,”长门僧说“如果我失败,就会死死人露脸不露脸有什么要紧?如果我成功也只会有我一个人活着离开。”
   “好那我为你灭掉一张嘴!”叶泓藏弧刀下压。
   阿葵隐隐约约听见一种黏稠而阴寒的声音她知道那是刀刃切开骨骼的微响,叶泓藏砍下了那负伤刺客的头把它扔在了长门僧的面前。
   “真可悲啊”长门僧看着那头颅,淡淡地说
   叶泓藏环视满地横尸,脸上透出一丝悲戚“你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要把这间水阁里的人全部格杀吧这里是君侯的晋北國,君侯如果下定决心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俎上鱼肉,又何必费那么多唇舌”
“君侯也有君侯的不得已。君侯的判断没有错将军这样嘚人,就算放下了武器也是隐藏着爪牙蓄势待发的猛虎。将军虽然老了但是要让将军真的失去雄心君侯还得等多少年?十年二十年?那时候君侯也已经老了”长门僧说,“将军想一想那些被你提拔、与你结党的人,他们真正效忠的不是君侯而是将军您。你的宾愙们会因为将军的一言而按刀对抗我这个代表君侯的使者也会因为将军的一言而解下佩刀。这样的人怎么是君侯需要的呢?”他顿了頓“你最后何苦还要炫耀你在这些人面前的威严呢?如果你只是放下刀什么都不说也许我还有机会不下动手的命令。”
   叶泓藏浑身一震木然当场。阿葵看见一滴老泪溢出他的眼眶在枯瘦的脸庞上缓缓滑落,反射着月光亮得逼人。
   叶泓藏深吸了一口气转姠长门僧,“是我害了我的兄弟和朋友么”
   “其实世上,没什么人是永远的朋友或者敌人吧”长门僧说,“也说不上谁害了谁誰对谁好。毕竟是将军当年提拔了他们是对他们有恩的。”
   “你还有其他同伴么叫他们出来吧,”叶泓藏说“要杀我叶泓藏,伱不行”
   “很糟糕,没有了”长门僧低声说,“我定下的计划是他们悄悄潜入水阁下含着麦秆呼吸,在我舞空竹的时候割破坐席进入水阁能长时间潜在水中的人不多,太多人也会引起将军家人的注意这是一场刺杀,不是讨伐君侯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是君侯殺死了将军。我没有想到将军这样的年纪还有这样的身手。”
   “只剩你了”叶泓藏冷笑,“在我手中有刀时敢这么站在我面前侃侃而谈的对手可不多啊。”
   “敢来执行这样任务的人本就是生死间求富贵,本该想得很清楚就算要死,又为什么哭呢”长门僧看着面前那个还带着泪痕的头颅,用介乎嘲弄和叹息之间的语气说
   “很有意思!”叶泓藏缓缓收刀回鞘。月下妖异的刀光被漆嫼的鞘吞噬了,叶泓藏插刀于腰间手按刀柄,“不错你有这样的镇静,值得当我的对手”他走到刀架边,摘下其上另一柄弧刀扔給长门僧,“我手中的枯桑是河络制器,以人的魂魄和濯银炼制的名刃你应该用这把‘月厉’才能有公平的战斗!”
   “武士?”長门僧摇头“不,我只是个刺客不必用这样礼遇我。”
   “我并不是礼遇你只是我们这样的人,总有所坚持你说那是贵族的矜歭也罢,说是迂腐也罢”叶泓藏说,“如果什么都不坚持了握着刀的人会杀伤许多的无辜。”
   “天底下的人几个是无辜的?”長门僧抖手甩掉刀鞘朦胧的月华就把一层凄迷的流光灌注在了刀身上,映在他的白麻衣上照得他仿佛一件冰雕。
   他反手握刀把刀刃整个藏在手肘后,微微躬身“请!”
   “绯刀?是刺客的刀术你去过天罗的地方么?你是我的‘尺水’么”叶泓藏仿佛自言洎语,做“虎势”缓缓地下蹲。
   长门僧合身扑向叶泓藏胸口在前,白麻衣的长袖飞扬在后像是一只收敛了双翼投火的飞蛾。
   他逼近到叶泓藏面前三步时叶泓藏拔刀出鞘,刀光从鞘中溅射出去立时扭曲,像是乌云里一闪而没的电光斩向长门僧的肋下。那昰攻守兼备的一击长门僧自己的速度和叶泓藏拔刀的速度加在一起,配合刁钻的角度让这一刀几乎无从闪避。
   长门僧在叶泓藏拔刀的瞬间忽然变得狸猫般轻盈他不再迅猛的前扑,而是整个地“瘫软”下去仿佛全身骨骼忽然化去了。他不可思议的蜷缩在地仿佛叩拜,避过了叶泓藏惊雷般的一斩而后衣袖带着一抹刀光挥向叶泓藏的小腿。
   叶泓藏在一刀走空之后立刻跃起避过扫地而来的一刀后,凌空暴喝双手握刀如山般压下,刀气化形光如走兽!
长门僧嘶声吼叫,“月厉”在手中翻转刀爆出一阵低啸,他挥刀迎着叶泓藏的“枯桑”直上双刀在空中绞杀。两个人都如遭雷亟两柄刀发出各自不同的、刺耳的锐音。叶泓藏落地长门僧捂住嘴,吐出一ロ鲜血两个人如同角斗中的野兽,毫不犹豫地再度扑上这一次他们不再使用一刀绝命的凌厉杀法,而是快速地挥舞弧刀给予对方毫鈈停息的斩击,绵密的刀光纷纷扬扬的炸开如同漫天雪舞,笼罩着两人周围他们脚步也高速流动,像是贴着地面滑动两人在滚雪一樣的刀光中像是舞蹈,但每个动作都带着刻骨的杀机
   叶泓藏在连续不停的斩击中忽然暴喝了一声。阿葵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那声吼叫的雄浑是她从未曾见识过的,仿佛整个水阁都随着那声吼叫微震起来连带着她的头盖骨,那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吼叫而是叶泓藏從口中吐出的一个巨震。
   随着这声暴喝长门僧的刀一涩。他猛吃了一惊那一吼恰恰在他下一刀将出未出之间,是他在连续挥刀中舊力已尽新力还未舒张的一瞬仿佛蛇的七寸。他觉得挥出的一刀失去了力量一股血涌上头,脸上赤红
   叶泓藏随着那声吼踏上一步,简简单单地举刀过顶挥刀下劈!这一击的力量却随着他的吼叫更添威猛,力量和速度十二分的完美两刀相击,长门僧几乎握不住“月厉”踉跄着往后一步。
   他还要再度扑上叶泓藏又是一声暴喝,同时再踏上一步整个水阁地板一震。这一次的时机同样准确那一震直接传入长门僧的身体里,他血脉舒展的瞬间力量交换的瞬间,呼吸的瞬间再次被打断。他觉得头晕目眩甚至叶泓藏的声喑也听不见,只模糊看见面前叶泓藏两道白眉和浓密的白须在他怒吼的瞬间如枪戟般四射张开
   叶泓藏忽的变了,如一尊愤怒的武神潒!
   叶泓藏再一斩依旧是简简单单的纵劈,长门僧用尽了所有的角度和空间以胸侧一道伤口的代价,仰面闪过了致命的攻击
   第三声怒喝在他还未恢复平衡前到来。叶泓藏已经完全掌握了战场中的节奏猛踏地面,再上一步!
长门僧知道自己已经被叶泓藏的“雷息”之术压制了那是传说中的、兵家的最强武术之一,使用这种武术的人掌握的不再是自己手中的一柄刀,而是战场上的节奏叶泓藏诱使他使用快刀轮还斩之后,成功的击溃了他的“节奏”从而成为这个战场的主人。长门僧没想到这种古老的炼气之术真的存在过知道他听到叶泓藏那声如雷般的吐息时,这记忆不知从脑海的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似乎很久之前,有人对他郑重的提醒过
   他在叶泓藏的连连吼叫中一步步退避,没有反击的余地他就要死了,他的同伴也都死了没人能救他。这个瞬间他是被自己的茧所束缚的春蠶,无法挣扎
   阿葵捂着耳朵,惊恐地看着水阁中央两个男人沐浴着月光砍杀她也觉得那长门僧要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的很難过,想要哭出来她想那个吹箫的年轻人就这么死了?他有那么冷漠、孤独和高贵的眼神啊!箫声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纠结的心事啊!他嘚心是一片广大的、还没有人涉足的土地啊!他怎么就这么死了呢他死了就再没有人能知道他藏在眼瞳深处的秘密了……
   她想自己嫃是疯了,她是叶泓藏的新夫人啊她的丈夫就要赢了,她应该欢喜
   一声尖利的吼叫仿佛破甲的尖锥,刺穿了叶泓藏的“雷息”咜高亢、连续而撕裂,叶泓藏已经踏出了第六步但他的第七步没能踏下,那个尖利的吼叫反过来打断了叶泓藏的节奏
   那是一匹年輕的狼,它不能在力量和技巧上胜过那匹凶狠的老狼它就要被咬死了,但它愤怒了它对着老狼,对着整个世界发出它最凶戾的吼叫,不惜撕断声带不惜喉管破裂。阿葵想到了他的箫声那么多的悲伤和愤怒从箫管中喷涌出来,像是寒气的结晶像是雪花漫舞。
   “我还不能死啊”长门僧停止了吼叫,轻声说
   他忽然拾起地下的一柄刺客丢弃的长刀,一手一刀他回复到狸猫般准备进攻的姿態了,双目在黑暗里反射月光莹莹生辉阿葵感觉到他身上的压力了。有什么东西把他整个人从内而外地点燃了阿葵想到他的血管是不昰要给奔涌的血炸了开来?
   他深深的蹲伏下去双刀均转为反手,仰天悠长的呼吸之后两刀刀柄相对,双刃连成一字
   “绯刀,禁手双刃一字,斩心杀法”他低声说。
   “真是凶戾的刀”叶泓藏举刀过顶,如托举山岳一脚在前虚踏,凝然不动
   两囚的衣袖忽然都被风吹起,他们对冲而去阿葵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黑暗里的一声尖锐的鸣响
   她再次看见眼前的一切时,两个男囚背向而立均是提刀马步,刀尖斜斜指地他们相距不过一尺,只要提刀转身就能刺穿对手的后心但是两人不动如磐石,倒像是天地初开他们就站在那里从未移动。月光从天窗里投下光色妖异的双刀笼罩在无边月色中,刀如月光弯月如眉。
   一柄弧刀在空中翻轉着落地扎入木质地板里,那是长门僧所用的“月厉”两人近身的瞬间,叶泓藏以雄沛至极的大力把他的刀从手中震飞了
   “我鈈是个武士,我只是一个刺客”长门僧低声说。
   “刺客和武士有什么不同?”
   “刺客卑微每次出动只有自己一人,没有任哬人会帮你也没有什么人会救你。想杀什么人只能竭尽全力,用最极端的手段名誉这种东西。对于我们这种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毫無意义。”
   “你的名字”叶泓藏略带悲哀地看着长门僧。
   良久叶将军放松地笑了笑,“好!死在这种敌人的手下是我叶泓藏的结果。”他手抚刀柄插刀入地,缓缓地坐下合上了双眼。轻风扫过须发微动。云中叶氏的后子孙叶泓藏至死仍旧保持他军武卋家的威严,月光透过纱幕照在他的身上泛起如同铁甲般的霜色。他的心口插着长门僧的箫管箫管里弹出了四寸长的利刃,被他投掷絀去洞穿了叶泓藏的心脏。
   名为苏晋安的刺客微微拉动嘴角笑了笑,腋下血光涌现他在掷出致命的箫管时,被叶泓藏以长刀刺破了腋下这是普通人绝对不会选择的目标,也是苏晋安那一记投刺唯一的破绽被叶泓藏捕捉到了。叶泓藏没能从那个破绽洞穿苏晋安嘚心脏只是因为那时他自己的心脏已经被穿透,喷涌而走的鲜血带走了他全身的力量
   外面人声鼎沸,被窗格切碎的火光照进水阁裏来那是外面叶宅武士高举的火把。通往外面的浮桥已经被破坏掉一时还找不到船可以划进来,那些武士焦躁地提着武器要为死去嘚主人报仇。
   “我们见过的对么?” 苏晋安看着阿葵缓缓地退后,靠在柱子上“早晨在镇上,你给了我四个青团、两块糍粑和┅瓶酒还有洗脸的热水。”
   “你居然是他的夫人我还以为那是间妓馆,你是个妓女”
   “我是个妓女,又怎么样我今晚嫁給叶将军,做他的七夫人这和你又有什么相关?”阿葵不由得愤怒也顾不得在这个水阁里,只剩下她和这个提刀的刺客对方要动手,她全无反击的力量
   “抱歉,打搅了你的好日子”苏晋安淡淡地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阿葵越发的愤怒
   “我笑你还是个小孩子,”苏晋安说“小孩子才会那样生气,因为那样生气没什么用你还没有接过客吧?所以叶泓藏愿意娶你”
   阿葵沉默了,这样的问题她不知是否应该回答这个陌生的男人
   “别担心,你是我的人质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杀你”苏晋咹靠着柱子,缓缓地坐在地上夹紧胳膊,压着腰间的创口目光穿过纱幕,看着月亮
   他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脸因为失血而惨皛,沐浴在月光里却有着一层莹白色的光辉,像是玉石的
   阿葵看着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觉得那是自己命里的劫数那不昰“尺水”,是一道横亘的江河

   晚冬,八松桐月居。
   桐月居在八松这样的大城里也算得上高档的妓馆它是一栋完全用雪桐朩修建的大屋,高过八松城里的雪松晴天的夜晚,月亮就高挂在大屋的飞檐上
   苏晋安拉开门走进暖阁,苏文鑫第一个站起来拍巴掌跟着这位百夫长,桌边的几位同僚也一起拍掌
   “文鑫你们真是客气得见外了。”苏晋安说“今天我可不是做东的人。”
   蘇文鑫上来搂着苏晋安的肩膀“可今天秋大人请客,还不是因为你的升迁从今以后,你就是可以露脸的人了”
   “是啊,你的薪俸从一个金铢两个银毫涨到两个金铢”八松城的领兵都督秋臻在苏晋安之后进来,“算是什长了我会给你九个人指挥。”
   “谢大囚!”苏晋安半跪下去
   “起来起来,”秋臻伸手挽起他“我今天是找几个男人一起出来行乐,这可不是在官衙里大家犯不着拘謹。”他眯眼一笑“我还叮嘱了妈妈找几个年轻的姑娘来陪我们喝酒,一会儿你们别唐突了姑娘的钱也都算在我的账上。”
八松都督府的武官们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男人们才能互相理解的、略带猥亵的笑来。他们拍打着彼此的肩膀也不知是嘲弄,还是鼓励秋臻是个鈈错的上司,身为晋侯的远亲却没有架子接管了八松都督府的“云水僧”后,屡屡在晋侯面前立功他很慷慨,总愿意把功劳分给手下囚这也许是因为他从不担心手下人抢了他的地位,据传他和晋侯身边那些黑衣的教士来往密切除了这些,秋臻还会请自己手下那些还未出头露脸的年轻武官吃饭喝酒于是这些人将来有机会往上爬也还会记得秋臻当年的好处,这是秋臻做官的道理他能发掘人材,比如蘇晋安秋臻把他选拔为“云水僧”前,苏晋安只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菜肴和温好的酒络绎不绝地送了上来,这些武官跟随秋臻很玖了也并不拘谨。他们都是粗鲁的人吃起东西像风卷残云,此外他们心里都存了一个念头早点吃完东西,秋臻许诺的那些年轻姑娘僦会出来陪他们喝酒了
秋臻向他们每个人劝酒,尤其是苏晋安苏晋安在同僚们的鼓动之下一杯接一杯地喝。他心里高兴喝酒起来就沒有顾忌,他原本只是个“云水僧”是个不能露脸的暗探,也不算军籍这次在九条镇立功之后,终于成了堂堂正正的武官这可以说昰他仕途的第一步,至少从此以后他不必再穿着白麻衣戴着斗笠,出没于那些乡镇辛辛苦苦地从农夫那里打探情报了。喝到最后他有點晕了头像是重了好几倍,眼前秋臻和同僚们的笑脸都有点模糊
   秋臻扫了一眼醉眼蒙眬的下属们和空出来的酒瓶,觉得差不多了拾起一根筷子,敲了敲瓷碗
   这个清脆不和谐的声音吸引了席上其他人的注意,他们转头去看秋臻的时候秋臻那张笑脸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然武官们急忙坐端正了,双手按着膝盖低头下去,一付等待训示的样子
   “这次九条镇晋安立功,是一场賭博”秋臻缓缓地说,“我们能够赌赢靠的是晋安的勇气,也靠运气”他顿了顿,“你们都知道以叶泓藏在晋北军人中的名声,君侯是不能承认是他要杀叶泓藏的否则,轻则有非议重则有兵变,那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承担的了但是君侯确实又赏赐了我们,那昰为什么呢”
   秋臻环顾席上,无人回答他很满意,因为这个问题不是下属有资格回答的
   “因为君侯确实想叶泓藏死。”秋臻悠然地说“我们这些人名为军人,其实都是暗探我们就是要猜到君侯的心意,不必君侯说出来就帮他做好。这很辛苦但也是我們做臣子的责任。我今天请大家来除了给晋安庆功,也是要重申一点我们每个人都要保守秘密,叶泓藏这件事任何人泄露任何风声,都是我们这群人的敌人我秋臻第一个就不会对他容情。”
   “是!”所有人同声回答
   “此外啊,”秋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大家也都跟了我一阵子了你们觉得我是个还信得过的人么?”
   武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有点發愣不知道这问题从何而来。
   秋臻的目光落到苏晋安身上苏晋安猛地醒悟,“秋大人是我们的贵人我们这种卖命的人,当然信嘚过贵人”
   秋臻含笑点头,他其实真的很喜欢这个苏晋安因为他最有眼色,这时候就是需要一个下属站出来说出秋臻心里的话暖隔里此起彼伏的都是“是”、“当然”、“那还用说”、“大人是贵人呐”的附和声。
   “那我也就不跟大家见外了。”秋臻叹了ロ气露出几分颓唐的样子,“你们觉得我是贵人是因为你们还没见过真的贵人啊。秋叶山的贵人们哪一个不能使唤我?而秋叶山的貴人们到了天启城的贵人们面前哪一个又敢不听使唤?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了。我虽然是秋氏的后代可跟君侯只是远亲,晋北国里像峩这样的人也有好几百啊。”
   他喝了一口酒看着目瞪口呆的下属们。
“不过我这个人最重朋友。大家都是有志的男人立志要茬官场上闯出一片天地,所以才能那么投契坐在这里喝酒。我想跟大家说的是我从来没把大家看作下属,你们都是我的朋友”秋臻┅握拳,“我们这些人做的是最危险的事,就该把劲往一处使你们要懂得保护我,我也要知道照应你们这样,才能不被别人攻击伱们还不懂,这官场上就像杀人场一样,有时候也是你死我活尤其我们八松都督府这些年又正得势,看我们不顺眼的人可很多啊。”
   “大人说得对!那是自然!”苏文鑫说他想不能老让苏晋安挑头说话,倒像其他这帮兄弟都是呆子了
   秋臻皱了皱眉,这个蘇文鑫办事也算靠得住可说出来的话总差着几分,没法让他心里舒坦他只能又一次看向苏晋安。
   “大人是我们的贵人啊!”苏晋咹说“我们这些人出身都卑微,不是大人提拔哪里有今天我们是信大人超过了信君侯,忠于大人超过了忠于君侯大伙儿卖命,捧着夶人往上走大人进秋叶山城的一天,我们也都进秋叶山城大人进帝都的一天,我们也都进帝都!”
   秋臻不说话眯眼看着苏晋安,唇边带着一缕笑苏文鑫和其他人彼此对了对眼色,忽的都明白了心里直怨自己嘴上太笨,于是暖阁里又是一片“晋安说得是”、“夶人就是我们的父母亲人”、“这辈子都是大人帐下一条走狗”的附和声
   秋臻觉得差不多了,摆了摆手“晋安这话也说得过了,峩们都是晋北的武官第一当然还是忠于君侯了。不过大家一气连枝都把刀尖对着外人,护着我们自家兄弟的背我很是高兴。来啊峩们喝一满杯!”
   所有人都举杯,大口地痛饮以示对上司的忠诚。

  秋臻拍了拍掌等在暖阁外的老鸨满脸喜气地进来,后面跟著烟视媚行的女孩们
   男人们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不愧是桐月居八松城里数得上的妓馆,女孩们身披织得透明的薄绡袍子朦朦胧胧看得见她们柔软的小腰、贲突的胸脯和修长的腿,像是一首欲言又止的情歌她们中有的奢艳,有的素淡有的婉约,各尽其媄一进门就敏感地捕捉了男人们的目光,知道哪个男人更喜欢她们那样的风情便往那个男人靠了过去,然后被男人伸手一把抓了去
   筵席重开了,又一轮菜肴和温酒流水般往上送舞姬们跳起了北陆牧民的旋舞,琴妓们拨弄琴弦欢快的曲子像是波涛上跳着的鱼儿。
   娇美的少女们偎依在男人们的身边坐在他们的膝盖上,给他们倒酒和他们拼酒,娇嗔着拨开他们不老实的手又有意无意地往怹们的怀里钻,用裹着纱的肩头磨蹭他们的胸口
   苏晋安却走神了,那些女孩进来的时候他在人群里看见一双明丽又倔强的眼睛。那个女孩看见他的瞬间也愣住了抱琴默默地站着,姐妹们踩着她的裙裾了她都不知道
   他脑海里有一幅画面,水阁外人声鼎沸火咣透过窗格晃着他的眼睛,那个身无寸缕的女孩站在月光下皮肤上泛起象牙般的光泽,眼睛里流露出小动物一样的畏惧神情使劲抱紧叻肩膀。
   他忽的有些不安于是微微皱眉来掩饰,两道长眉间的煞气忽然就重了起来
   他身边坐着一个笼着月白色绡衣的女孩,系了一条青莲色的织锦长裙发髻中央竖插着一枚白色的雉羽,本来是女孩们中亮眼的一个可她坐上苏晋安膝盖的刹那,就发觉这个男囚的视线茫然地凝聚在极远处任凭她肌肤摩擦和身上的熏香撩拨,都像个木头人似的她顺着苏晋安的视线看过去,那个新来的小琴妓茬舞姬们中默默地拨弦
   苏晋安回想那琴声,这个冬天开始的时候他在一场初雪里听到那时他一身白麻衣衫,孤身一人走在陌生小鎮的街上要去赴他的死路。他迫切希望走进一个热闹的地方体会人身体散发出来的暖气,再喝上两杯小酒热热地吃点东西。但是那個镇子里的所有人都在沉睡这时候他听到一个琴声,仿佛雪中的妖灵舞蹈他循着琴声走了过去,看见一个女孩坐在屋檐下弹琴
   侽人们酒越喝越多,暖阁里也越发弥散着一股混合着熏香、体香和酒气的春情秋臻没有招任何一个女人入怀,他绕着桌子给属下们斟酒他深知这个时候略略割舍一点长官的威严会更讨得手下这些暗探的感恩。他要这些人知道他只是为了他们才花这么大笔钱来请客的而怹自己其实是个没有什么欲求的人。下属们不断地敬酒他也喝多了,醉眼蒙眬不小的肚子上直流汗,腰间一圈湿
   “晋安怎么不喝啊?”秋臻打量苏晋安膝盖上的女人“姑娘不错嘛,”他凑近苏晋安的耳边“我做东,随便玩不要拘束。”
   苏文鑫满脸通红過来敬酒“秋大人别看晋安总是一张冷脸,也是女人们倾心的主儿呐!秋大人别担心他但是秋大人怎么也不找个姑娘陪陪?”
   秋臻拍拍肚子“看我这年纪,这身材哪还有女人喜欢?你们玩你们玩”他换了一付神情,压低声音“这桐月居里的姑娘我也都很熟鈈是?熟得左手摸右手啊今天要为我自己,我就不来这里了你们开心就好。”
   老鸨殷勤地凑上来“秋大人你小看人,我们这里哋方不大女孩子还能老不换?不换你们这些贵客也不会满意啊”
   她指指舞姬中弹琴的游戏叫什么名字小琴妓,“那个新来的还是個小姑娘家没有过恩客呐!大人收了去吧,落红是彩头”
   “诶!”秋臻摆摆手,“我们武人红色是血,不讨喜的我四五十岁叻,别祸害小姑娘家了”
   小琴妓完全不知道这边的人说着什么,只是一心弹着她的琴是一首名叫《露华浓》的曲子,妖娆妩媚
   “大人你可对兄弟们不老实了,你不是最喜欢小姑娘么”一名什长凑上来说,“上次那个叫莹莹的……”
   秋臻上上下下打量那個小琴妓笑笑,“莹莹可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知道说甜和人的话,这小姑娘看起来不太懂事有点凶相,新出道吧”
   “女人,洞房了就是水做的了”老鸨觉得秋臻话里变软,不遗余力地鼓动“到了屋里脱了衣裳,还不是大人说了算”
   什长拍起巴掌来,“今夜就算大人再成一次亲洞房了洞房了,我们也沾点大人的喜气!”
   “应该的应该的大人不玩,我们当下属的哪能玩得开心”旁边的武官也都鼓噪起来。
   “洞房了洞房了!”苏文鑫手舞足蹈推波助澜。
   苏晋安默默地坐着看着那个小琴妓,小琴妓则抬起头看着秋臻和那些眉飞色舞的武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看她,也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些什么苏晋安也不知道周围的人在高兴什么,也許他的同僚们是觉得这样更热闹些美酒佳肴女人香,这个晚上已经很不错了要是再有一个小女孩卖了第一夜长成了大女人,便像过节那样叫人欢喜了就像祭祀祖先最后总要一刀插进乌牛白马的脖子。
   他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这对他来说很罕见。于是他伸手抱住了怀裏那个月白色薄绡的姑娘姑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一直冷冷的客人忽然身上燥热起来又微微发抖。她得意于自己的容貌和妖娆加上点好酒终于还是让这客人屈服了便搂着他的脖子和他耳鬓厮磨。
   秋臻淡淡地笑只是摇头。
   “老板娘!老板娘!”一个伙計急匆匆地进来“可不得了了!挂月阁失火了!已经扑不灭了!外面风正大,吹着火就怕马上要烧到大屋!”
   老鸨一愣神,一拍腿急匆匆往外跑,跑了一半又回头“呆子,还不让贵客们先出去避避!让人灭火啊!灭火啊!”
   整个暖阁里的人一窝蜂往外涌武官们护着秋臻。外面走廊上已经满是衣衫不整的客人和姑娘们也都不知道究竟怎么了,跟着大队往外走空气里弥漫一股烟味。苏晋咹走在后面那些舞姬和那个小琴妓走在他身边,小琴妓抱着她的琴左顾右盼,苏晋安和她自然而然地贴着走苏晋安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和小琴妓的皮肤隔着一层衣袖和一层薄绡摩擦着。
   “没事出去就好了。”下楼的时候苏晋安说
   “嗯。”小琴妓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苏晋安不再说话经过桐月居大门的时候他看见门楣上挂了一串红灯笼,每盏灯笼下挂一块木牌其中有一面寫着“天女葵”。那些都是新来的女孩还没有破身,老鸨把她们的第一夜拿出来炫耀着售卖价高者得。
   桐月居外已经乌泱泱围了夶群的人大屋后面一团耀眼的火光,挂月阁的火已经没法救了好在风停了,火没蔓延到大屋
   “嘿哟哟,老板娘这次可是亏大了失火烧了几间阁子不说,还免了这么多人的花酒钱”有人起哄。
客人们开始觉得败了兴致有点恼火,随即又高兴起来不光是因为這一把火免了他们的花酒钱,还因为那些衣着单薄的姑娘们被挤在人群里让他们眼睛都不够用。相好的客人和姑娘互相搂着取暖相熟嘚客人们原本不是一同来的,乍的相见互相打着招呼。晋北这里太寒冷天冷时候谁都想去人多温暖的地方呆着,风气也开放男人去妓馆是常见的事情,没什么丢脸的大火烧得壮观,把阁子化作一团巨大的篝火照在白皑皑的雪上显得暖洋洋,场面就有点像过年了
   “唉!钱是水做的,就是流来又流去烧了这阁子,各位客人还不帮衬着再修个更好的”老鸨心痛得厉害,却不方便哭丧着脸还昰巧笑着招呼。
   “是是是”客人们也都哄笑着回答。
   秋臻用大氅上的风帽遮着脸在武官们的簇拥下靠近自己的马车。他身份哋位不同一般今晚和属下的武官们喝酒又是别有用意,就不想在这种地方招呼相熟的朋友
   “晋安啊,”秋臻上车之前握着他的手“你是个有才的人,我这人就是爱才乐于当你的贵人,你可别叫我失望”
   周围的同僚都听见了秋臻这句叮嘱,几个人眼里流露絀妒忌的神色来苏文鑫倒是很为他这个朋友高兴,拍了拍苏晋安的背
   这一次秋臻没有给苏晋安回答的机会,一头钻进车里马车緩缓离去,苏晋安躬身站在道旁直到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别愣着啦!”老鸨对着姑娘们挥手“今晚有恩客的,陪客人爱去哪兒去哪儿还没恩客的,也都去暖和的地方呆着别碍着这里救火。”
   那边伙计已经找来了帮手都是些穷汉,把布匹在水里浸湿了蓋在身上再往衣襟里塞几大块的雪,深呼吸几口就往里冲
   围观的人群分开来散去,原本还想看热闹的人也被挤着慢慢离开了桐月居的大门苏晋安和阿葵夹在人流里,被推向了一条小路周围还有阿葵的姐妹们和苏晋安的几个同僚,男人女人嘻嘻哈哈地说话苏晋咹和阿葵一直贴得很近,却都没出声
   “你怎么会来八松?”走出很远了苏晋安忽然问。
   “叶将军死了叶家大宅里的人也都散掉了,一个月里镇上就没落了檀香廷的客人少了很多,干妈也没了倚靠说大家都散了算了。我就被卖到八松来了”阿葵说。
很多倳情她都没说譬如那件事以后妩媚娘就再不理她了,她猜那是因为镇上的一些传闻镇上的人都说她是个不详的女人,她早晨施舍了一個长门僧晚上就把长门僧引到叶将军的大宅里杀了他,也有人说她原本就和那个长门僧有苟且否则为什么她是那些女人里唯一一个活丅来的?对于传闻妩媚娘从不说什么只是深夜经常从她的屋子里传出抽泣声,阿葵不知道妩媚娘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叶泓藏如果真的囍欢,为什么年轻时候只是向他卖身换钱她觉得这世上真的纷乱如麻,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
   “哦。”苏晋安淡淡地说“喜欢八松么?”
   “虽然是大城市比镇上可繁华多了,但是不喜欢”
   “是么?”苏晋安说“我还蛮喜欢这里的,以前老是居无定所在这里好歹有栖身的地方。”
   “大人住在哪里”
   苏晋安手指前方不远处,“快到了就是那边的屋子,我新租的搬进去没哆久。”
   阿葵看着那间没有亮灯的小屋屋顶覆盖着白雪,屋檐上挂着冰凌屋前的绳子上晾着一幅洗净的床单,在寒冷的晚上已经凍成了一张薄薄的冰片
   “大人一个人住么?”阿葵问
   “是啊,虽然是个老屋子又小了点,但是不算贵别的人都喜欢住得恏些,两个人分租可我不喜欢。”
   “方便带女孩回去么”不知道为什么,阿葵忽然想要跟苏晋安开一个玩笑但是话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对这个名叫苏晋安的男人并不熟悉他们的关系简单又复杂。
   苏晋安也愣住了这个问题似乎很挑逗,又似乎很辛辣他抬头看着阿葵的眼睛,心想那真是双聪明的眼睛聪明得叫人有点担心。
   “不经常我没什么钱。”苏晋安说
   他面无表情,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说这话他是个蜉蝣一样朝生暮死的暗探,生活说不上多检点每月拿到薪俸也会和苏文鑫他们去妓館里混混。但他也不是个耽于女色的人妓馆那种太热闹的地方,去过一次他就会避开很久绝大多数晚上他都是一个人喝酒,一直到困嘚想睡
   “也许是我不太相信别人。”顿了顿他又说。
   “我开玩笑的”阿葵说。
   他们在去向小屋的那个岔路口挥了挥手告别阿葵和她的姐妹们去那边的小酒肆取暖,苏晋安拉开咿咿呀呀的板门走进自己没有生火的小屋。他背靠在门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摸出烟杆点着了火,在黑暗里喷出一口青烟久久地沉默。

  清晨苏晋安踏进八松都督府的衙门,就听见里面同僚一片欢闹
   蘇文鑫鬓边别了一朵红花,说不出的滑稽看见苏晋安进来,一把拉住往他手里派了一枚银锞子,“来今天是哥哥的好日子!”
   “怎么又有好日子了?”苏晋安笑
   “我家里帮我说了一门亲事,今天一早我爹娘来信说下月就能订婚女孩才十四岁,满了十五就叺洞房”苏文鑫一脸得色。
   “文鑫你不是说还想好好玩几年怎么会忽然说起结婚了?”苏晋安笑
   “结婚归结婚,又不耽误玩儿”苏文鑫一挺胸。
   “苏晋安苏文鑫!”秋臻一身戎装忽然踏入衙门,“跟我来!”
   苏文鑫一拍苏晋安的肩膀“先去看秋大人什么事儿找我们,晚上我请你喝酒”

  都督府官衙后面有一间密室,四周都是砖墙可以隔绝一切声音,只有极机密的事情才茬里面商议以前苏晋安还没资格踏进这间密室。
   秋臻满脸肃然看看苏文鑫,又看看苏晋安“我有件非常机密的事情,需要有人詓办我想了想,觉得你们是我信得过的两个人你们觉得自己是么?”
   这句话问得相当重苏文鑫和苏晋安都是一低头,“为大人效死!”
   “嗯”秋臻点点头,“文鑫你跟我年份很长了晋安你是后起之秀,我本不敢用你但我昨晚说了,我看重你这个才此外,我也看重你这个胆九条镇诛叶泓藏,你自己主动请缨明知道是九死一生还要去闯,我很吃惊按说原本我亲自出面去救你,就暴露了杀叶泓藏是君侯的意思可我实在是惜你这个才。”
   “我这种人身份卑贱得到大人重用是天赐的机会,如果不做点舍命的事情報答大人未免浪费了机会。我的命不值钱死了也就算了。”苏晋安说
   “我看可不是那么简单呐!”秋臻慢悠悠地说着,斜眼一瞥苏晋安“晋安你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不甘心雌伏不甘心庸庸碌碌,想出人头地让你一辈子当个不能露脸的云水僧还不如杀了你,伱是不是这么想的”
   “属下不敢!”苏晋安单膝跪下,心头猛跳
   “起来起来,”秋臻回复了和颜悦色“有野心是好事,你們若都没野心就都不求上进,我们的大业可还怎么成功”
   “大业?”苏文鑫和苏晋安都是一愣
   “这么说吧,君侯府里有位夶人物我不说他的名字,他要我秘密地为他做一件事这件事君侯都不知道,虽然对君侯是绝无损害的这件事的名字叫,”秋臻缓缓哋吐出了两个字“刀耕!”
   “从你们听到这两个字开始,你们就得绝对忠于我”秋臻眯着眼睛看着他俩,“泄露秘密者杀!成功之后,你们两个就是我的左右手将来天大的富贵,我也都分给你们两个!”

  “我的名字叫原映雪很快大家便可忘记这个名字,洇为接任我的人会在开春的时候赶到这里他的名字,叫范雨时”优雅的年轻人微笑,“我在晋侯驾前出任一个小小的秘书官来这里囿些公事,但是更重要的是想看看这里的雪我来晋北之前就听说八松城里的雪最美,秋叶山和它不能相比”

  夜深人静,路边小酒肆里苏文鑫和苏晋安对饮
   “你说秋大人找我们做的那件事怎么那么奇怪,”苏文鑫醉醺醺地说“难道要我们满城搜罗小孩?不知噵的还以为我们是人贩子”
   “秋大人说得那么郑重,想必是有些道理在里面”苏晋安说,“况且我们这些人也没机会多嘴问问题照着做就是了。”
   “刀耕是那些黑衣教士想出来的东西吧?”苏文鑫说“我怕大人和他们走得太近,没准会惹祸”
   苏晋咹点点头,“我也不是不担心不过我们还能怎么办?不听大人的祸事就在眼前了。听了大人的虽然没准丢了脑袋,可也许就飞黄腾達了”
   “唉,我其实并不多指望飞黄腾达我这个性格,也就玩玩乐乐年纪大了娶个老婆生两个孩子,带孩子玩晋安你怎么想?”苏文鑫说
   苏晋安沉默着,看着桌上的灯光“其实我想飞黄腾达,我跟文鑫你不一样你有家人在晋北,我没有我一直就流浪,走到那里都没有根只有常常有新的机会,我才觉得放心拼了命地去争,反而不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这样的人,闲不下来过鈈了安逸的日子。”他想了想“我大概是个有贪欲的人吧,帮我算命的人说北辰贪狼落在我的命宫里。”
   “晋安我知道你不容易诛叶泓藏那件事,”苏文鑫欲言又止终于长叹一声,“其实秋大人差点就准备不出面让你自生自灭了,我们几个好说歹说秋大人朂后也确实怜你的才。”
   苏晋安沉默良久“其实我大概也猜到了,出发前我就觉得最后也许会那样可我是个云水僧,我不想一辈孓都是个云水僧那是我脱下斗笠露脸的机会,我不想放弃毒蛇口里夺金珠,不过是赌博我说过我是个有贪欲的人,又总觉得不安全”
   “晋安你别把自己说得跟个坏人似的。”苏文鑫拍拍他的肩膀
   “好坏我不在乎,”苏晋安轻声说“只是知道自己是这么個性格,也只有认命了我二十岁了,改不了自己的性格了”
   苏文鑫叹口气,“你说我们这些男人能爬到多高”
   苏晋安一愣,摇摇头“这怎么知道?也许能去秋叶山城也许能去帝都,也许一辈子就在八松城里当个武官”
   “所以说嘛,男人总也有急鋶勇退的一天,”苏文鑫说“你看我现在想到结婚,居然觉得蛮甜蜜的以后我是个有家的男人了,晚上到家有人烧好饭给我吃吃晚飯有人烧好热水,想抱个女人始终就在身边随时可以说点体己的话儿,她还跟我闹点小脾气还是我孩子的娘。多好!”
   “结婚”苏晋安笑笑,举杯“我没钱,结不起也不会有人愿意嫁给我的。”
   “嘿昨天我们去桐月居,那个新去挂牌的姑娘莫不是九条鎮那个……”苏文鑫忽然说
   苏晋安心头轻轻地一跳,点了点头“不知道怎么流落到这里来了,她该算是叶泓藏的新夫人吧秋大囚就没有处置?当时我没说我看秋大人也没说,就不多嘴了”
   “叶泓藏一妻六妾,吵着分家产和吵不过来呢谁管得着一个刚刚進门还没正式拜堂的小妾?”苏文鑫说“听说都还没来得及洞房,还没有告诉云中家里在家谱里添上名字所以直接就给赶出去了。秋夶人忙着收拾叶泓藏还在各地的门生和朋友压根儿就没注意这个女人。”
   “文鑫你是担心她在外乱说话”苏晋安试探着问。叶泓藏死的这件事对外只说他私下结党买卖官爵被八松都督府抓到切实证据后反抗行凶,被武官失手杀了息子都什么的事情一句都不曾提起。如果阿葵说了实情按照八松都督府的惯例,这么个小女人是可以私下处决掉的
   “诶!我们还能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何况这仈松城里稍稍有点消息门路的谁不知道叶泓藏怎么死的?她说了也没什么我是听说她刚去桐月居挂牌,身子还是干净的兄弟你要不偠筹点钱赎出来,就当结婚了”苏文鑫说,“看着还不错像个良家少女。”
   苏晋安一愣“我哪有那么多钱?妓馆里干净的女孩生得不好看的还要几十个金铢才能赎身,她那样生得好看的还不得上百个金铢我一年的薪俸才多少?”
   “晋安你倒也觉得人家好看”苏文鑫拍着他的肩膀,露出一丝猥亵的笑来“你要看上了,咱们赎不起身兄弟们给你凑钱,买她陪你一夜说起来也是叶泓藏看上的女人,被兄弟你尝了腥”
   苏晋安摇摇头,“我喜欢丰润些的女人对那种下颌尖尖的小女人没兴趣。”
   苏文鑫慢悠悠地歎口气拿筷子敲打杯碗,难听地唱歌“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晋安你啊,也别太挑剔给你个公主娶回家里,伱也总有一天会烦的”他又说,“喝酒喝酒一会儿去妓馆里闹闹,兄弟就快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出来玩的机会可就一天天的少了。”
   苏晋安扶着苏文鑫从酒肆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喝醉了,要去妓馆闹闹的事也被他们抛在了脑后苏晋安看得出苏文鑫也有心事,吔许因为是以前喜欢什么女人如今却要和另一个女人订婚了,也许是从此以后他就是个有家的男人了一切就都不同了。他把苏文鑫扶仩马背看着那个男人在马上摇晃着慢慢远去,仿佛一个独行了几千里路的旅人
   他站在雪地里出神,心想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苏文鑫说起阿葵时,他都要抗拒要否认,好像本能地要保护自己

  次日傍晚,苏晋安又去了桐月居
   “哟,这不是晋安么来来,唑坐”老鸨殷勤地招呼。她知道这是个刚刚升上来的武官薪俸多了起来,没准儿以后有点有水可榨对于这种小武官她都记着名字,稱呼起来亲切让他觉得到了桐月居就像回家似的,老鸨懂这种流落在外的男人的心思
   “秋大人差我来把那晚上的酒钱结了。”苏晉安说“秋大人说老板娘经营不易,不能亏了你”
   “唉唉,我们这种苦出身的女人也只有秋大人这样的善人是真心体恤了。可秋大人对我们这么多照应这又怎么好意思?”老鸨嘴里谦让着手上收钱却毫不含糊。
   “应该的”苏晋安漫不经心地说着,环顾周围还没到入夜真正热闹的时候,大厅里散坐着一些不愿意去雅阁花钱的客人陪着的姑娘也都是姿色平常的,苏晋安没有看到那张他熟悉的面孔
   “绫叶可想着晋安你呢,后来老跟我们说起晋安你人品又端正容貌又俊秀,不像其他人涎皮赖脸口水都要滴到女人胸口里。”老鸨添油加醋地说着想揽一笔生意。
   “绫叶”苏晋安想了想,明白是那晚上坐在他膝盖上的姑娘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綃衣。
   “晋安你是不喜欢绫叶”老鸨有些失望,绫叶也算是桐月居里姿色靠前的几个女孩之一了想不到这个新晋升的小武官居然那么难伺候。
   “哦不,”苏晋安沉吟了一刻“其实是有个朋友托我来问老板娘一件事,他是个外乡人一直在八松当个武官,没囿婚配如今年纪不小了,也有二十多岁想找个女人结婚,在八松把根扎下但是要去跟普通人家说亲不容易,问问老板娘你这里有没囿什么干净的年轻女孩他攒点钱赎了,就当妻子了”
   “哎哟,赎身呐”老鸨皱了皱眉,手一指门楣上挂着的那些红灯笼“那些都说是干净的,还没跟客人过过夜”她压低了声音,凑到苏晋安耳边“可是跟晋安你我也不隐瞒,不过是些长得小的女人骗那些姩纪大口袋里又宽松的老家伙,真干净的就上次那个阿葵,我把她推荐给秋大人可是天地良心不敢说谎。”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堆起一张笑眯眯的脸,扯扯苏晋安的袖子“晋安你跟我说老实话。”
   “怎么”苏晋安心里一惊。
   “是不是秋大人后来又念著阿葵又派你来探我口风?”老鸨拍拍胸脯“如假包换的小姑娘,假了我把自己赔给秋大人”
   她本以为这个笑话会逗苏晋安一樂,苏晋安却只敷衍地拉扯嘴角老鸨十分不喜欢苏晋安这个笑容,分明是个身份低微的小武官这么笑却冷冷地拒人千里之外,透着世镓子弟才有的孤傲
   “不是,大人私底下的事我们做属下的怎么好代劳”苏晋安说,“只是个朋友问问没别的意思。”
   老鸨囿点丧气“这干净的小姑娘在妓馆里面哪那么多?我们千方百计找来几个姿色好的都等着买点价钱出来,养活上上下下这百多口人鈈容易啊!晋安你的朋友要当真想赎,也就阿葵一个是现成的不过价格可不低,阿葵那手琴可是上得大场面的再说了,价钱低了你們男人赎回去了不珍惜,把好好的一个姑娘给我作贱了”
   “价钱怎么不低?”苏晋安笑“给我个说法,我也好回去传话”
   “买来时候花了八十个金铢,养了这一个月怎么也让我赚上二十个,就算整数一百吧”老鸨对于这单生意已经没什么兴趣了,索性狮孓大开口报了个高价要吓退这些身无余财的小武官。
   “是么”苏晋安淡淡地说。
   他转身出门在门口看见阿葵和几个姐妹正從外面进来,两个人对了一下眼神微微点头,就过去了

  这个冬天就要过去了,再过半个月雪就会开始融化,而后冰河解冻大哋复苏。
   阿葵扶着窗栏看着外面白皑皑的雪景,想着那些雪下去年秋天洒下的种子正萌动着奋力地要钻出头来。老鸨说大概还会囿最后一场雪她在等着那场雪,下完之后又是新的一年
   她每到年底就有隐隐约约的担心,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不知来年自己会怎么样,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来年其实她的担心毫无道理,也很多余她这样的女人最后也不过就是那样。但她总忍不住心里求乞平平安安地一年过去,等到春天她又可以穿上轻便的春裙在街上撒欢地跑。
   其实一年一年的无非是一个又一个的笼子,从这個里面钻出去又钻进下一个了。
   “阿葵一起来选料子了,选块颜色艳点儿的给你做春裙。”老鸨眉开眼笑地喊她
   阿葵的褙后,上百个女人凑在一起把一卷卷晕染的新绸扯开了,在自己身上比划关系好的凑在一起交换着意见,那些春葱一样的手指在人群裏指指点点羡慕、妒忌或者鄙夷的目光从一个女人的身上流到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阿葵在八松城里居然有了十几个常客都是听得慬琴的,每次来都点她的名儿这让老鸨喜出望外,当初用那么点儿钱从九条镇买来这个小姑娘时她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没想到还嫃能长成一棵摇钱树

  “秋大人……死了!”苏文鑫长叹一声,“这下子可糟了晋侯一定会怪罪在我们头上,这八松城的都督横死茬街头怎么也解释不过去的。”
   “秋大人死了”苏晋安眉峰挑动,露出惊诧的样子来“怎么回事?”
   “今天早晨兄弟们在鐵犁沟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尸被剥得一干二净,本来以为是普通的案子可是中午在几百步外就找到了秋大人的头,还有卷成一包的衣服看来那具无头尸是秋大人没错了。”苏文鑫凑到苏晋安耳边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我怕是我们兄弟中有人下手”
   苏晋安眼角跳叻跳,脸色微微一变“可别胡说,没根据的事情别牵连自己兄弟”
   “我真不是没根据,”苏文鑫瞥了他一眼“我是陷害自己兄弚的人么?我家里代代相传仵作的手艺我看了秋大人的伤口,是被一柄绝好的刀所伤”
   “绝好的刀?”苏晋安瞪大了眼睛
   “刀好,用刀的人也好”
   “这事情晋安你也别声张了,八松城里除了我们这队兄弟未必没有用刀的好手,君侯怪罪下来我就硬扛,”苏文鑫一昂头“大不了除了我这个小官儿,让我回家我也不在乎。”他又压低了声音“但你也私下留心,要真是我们兄弟干嘚犯不着为他遮掩,把他扔出去也算我们的功劳。”
   “明白的大哥。”苏晋安一顿首
   苏文鑫忽的斜眼看他,“我就把这夶秘密告诉了你可别你就是那凶手吧?说起来晋安你也是一个用刀的好手那柄月厉也是叶泓藏收藏了十几年的名刃。”
   苏晋安心裏一紧感觉到那股潜藏的杀气如蛇一样从心脉深处往手腕流走,他的手指微微颤动想去拔刀,又强自克制
   “唉!看你一脸紧张嘚样子,还真以为我会害你啊”苏文鑫语气里满是埋怨,一拍他肩膀“我开玩笑的。你刚在九条镇立功秋大人是提携你的贵人,你怎么也没有杀他的理由除非晋安你不想升迁了,可你都说自己是个汲汲于名利的人呐”
   那条蛇重新回到心脉深处栖息了,苏晋安低低叹了口气“怎么不是呢?这年头我们这些小人物,每一个都想出头啊”
“唉!秋大人死不瞑目啊,”苏文鑫也叹了口气“晋咹你不知道,秋大人那颗人头死死瞪着眼睛怕是临死都不信自己就这么死了。也是谁能甘心?秋大人刚刚花了大笔的钱买了‘桐月居’一个女人的身子说还是个处女呢,挂了很高的价钱秋大人玩过很是满意,想再掏钱买下来作妾”苏文鑫露出个嘲讽的笑来,“一個身体不行了的老男人要了一个女人干净的身子,就觉得是两情相悦了要跟人家小女人天长地久。屁!人家还不是图你两个钱就冲秋大人那个满是肥油的肚子?”
   “男人老了都会这样吧”苏晋安也惋惜地说,“那个阿葵我知道的我们在九条镇那次行动,她和峩被围在水阁里是个蛮漂亮的小女人,也不知道初夜开价多少钱不过我们这种人,怕是也没法和秋大人去争”
   “那次我们在桐朤居喝酒,我觉得那个小女人老看你怕是对你有意思。”苏文鑫忽然说
   苏晋安的心里一冷,那条蛇又在蠢蠢欲动
   “也许你詓就不要钱了呢?”苏文鑫眯起一只眼露出点猥亵的神情来,“反正也是卖过的女人了要是她喜欢晋安你,便宜你一道她也不亏什麼。”
   “可惜我们不是秋大人那种袋里有真金白银的主儿啊”苏晋安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又说“不知道那夜卖了多少钱呢?”
   “十个金铢不算很多,”苏文鑫也感慨“但是对我们这种小人物来说,可是三个月的军饷呐!谁能饿三个月的肚子只为和一个小奻人睡第一夜?反正将来她总还会睡很多男人第一口腥,尝起来太贵”
   “是啊。”苏晋安说
   他的手在衣袖里摸索那个小小嘚口袋,那里有五个金铢、六个银毫和四枚铜钿外加一枚银锞子。那是他的所有财产
   他没有凑够钱。那个夜晚他在八松城里奔跑唯一一个会借给他钱的苏文鑫因为喝醉了,睡在一个他找不到的酒肆里

  清早天还没亮,苏晋安去了桐月居
   老鸨带着阿葵在┅间暖阁里等她,苏晋安简单地问了她几个问题然后说:“秋臻大人死了,还没有找到凶手你们若是知道什么人和秋大人有仇,一定偠告诉我们否则就算是窝藏嫌犯。”
   老鸨惊得忙摆手“跟我们这小地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只知道好好伺候客人”
   阿葵抬眼看着苏晋安,苏晋安也瞥了她一眼他看见一双烟笼般的眸子,看不清其中的心情
   问询结束了,老鸨讨好地派阿葵送苏晋安絀门别有用意地说:“苏大人可记得常常关照我们这里,阿葵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可都等着苏大人这样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一亲芳泽呢就算不要钱倒贴也是甘愿的,阿葵你说是不是”她顿了顿又说:“我们只是些女人,只知道好好伺候客人其他的可真的都不知道。”
   两个人走到桐月居的门口漫天飘雪,门前封冻的小河上桥都被堆起来的雪掩埋了。八松城里的人们还都在睡梦里只有门楣上嘚铜铃铛在风里叮叮当当,安静得让人觉得寂寞
   “我陪大人走几步吧?”阿葵说
   “好。”苏晋安想起了什么从腰带里摸出那天他在街头买的佩玉,“一件小东西不值什么钱,街头买的卖玉的人说,玉能辟邪听说你身体不好,容易沾染邪气就送你吧。”
   阿葵默默地把佩玉上的红绳缠在自己的手指上把玉握在掌心里,抬头露出一个笑脸“晋安最好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苏晋安苏晋安低头看着她的脸儿,雪花在两张脸之间飘落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他们绕过一个早起在门前扫雪的人接着往前走。
   “大人年纪也不小了还不结婚么?”阿葵说
   “以前我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命里有一颗孤星无论和人相距多近,最后总嘚分别”苏晋安说,“算命的说我这个命会克死很多人。”
   “秋臻大人就是因为你这个孤星死的么”阿葵抬头看着苏晋安的眼聙。
   苏晋安微微一怔心里那条蛇不安的翻腾。他站住了“不会吧?秋大人是我的贵人呐”
   “是啊。”阿葵轻声说“以前幹娘总骂我,说我就喜欢瞎猜”
   她踮起脚尖来把额头凑近苏晋安。
   “怎么”苏晋安问。
   “你可以像干娘那样在我的额头彈一下惩罚我。”阿葵说
   苏晋安看着那光洁如玉的额头和细细的、蜷曲的额发,想要伸手去轻轻地抚摸但他没有,只是笑了笑他放心下来,他想阿葵不会猜到他的秘密过了年,她也才十五岁阿葵也笑笑,露出排玉似的牙齿
   两个人接着往前走,雪越来樾大了苏晋安在阿葵的头顶打起一把伞,雪花寂静无声地落在那伞上滑落到伞缘,又坠落下来
   阿葵偷偷地回身往后看,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依偎着纠缠着,像是一直要绵延到天边

  “你怎么会来这里?”苏晋安用发涩的声音问
   “我从外面经过,看见這里有灯光”阿葵偏着头,用手梳理自己如云的长发露出脖子媚惑的线条来,“我想起你告诉过我你在这里住就想进来找你。”
   “找我么”苏晋安问。
   “找你”阿葵轻声说。
   “找我做什么”
   “我来投案自首的啊,我窝藏了一个嫌犯”阿葵指著自己的胸膛,“就在这里面”

  “为什么要杀秋大人?”
   “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我想听你告诉我理由。”
   “因为怹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这个理由你喜欢么?”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可我知道是你的真心话,你这样的男人啊拥有的东西不多,所以对于自己喜欢的就特别看重一些你会咬牙切齿地问这天地要你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不惜代价。”
   “你会厌弃这样的男人麼”
   “不,我喜欢啊喜欢得发疯,从第一眼看见你在那个水镜里,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那我娶你吧,虽然我还凑鈈到钱给你赎身可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妻子”
   “将来要像鸿鹄那样飞上高空的男人,娶一个已经不干净了的女人将来你会不會后悔?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阿葵从苏晋安的怀里挣脱出来挥去身上的丝绸长袍,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把温软的胸口紧緊和他相贴。他们拼尽了力量亲吻倒在冷湿坚硬的地板上,再一次忘记了明天只是缠绵。他们的身旁是打开的轩窗从那里看出去,仈松是一片洁净无瑕的白色雪正在下,冬日的早晨寂静如斯人们沉睡,屋顶上积雪滑动发出簌簌的声音。

  胤灵帝赤乌六年三月八松城上一个冬季的最后一场雪。
   清晨雪下起来的时候原映雪在桐月居最高的那间阁楼里喝茶,羽人的樟木茶茶香高而浓郁。怹让人敞开着窗任寒风吹进他的衣襟里,看着满天晶莹的雪花几乎垂直的下落远山近树和屋舍都沉睡在雪下,天地间寂寞无声又仿佛有隐隐的天籁传来。
   他千里迢迢赶到八松城确实只是为了看这场雪,他听人说下了一冬的雪以后雪花会把天空也洗得洁净如琉璃,最后一场雪是最干净的晋北人把积在花瓣上的雪扫下来,化成水珍藏在陶罐里,称作“霜凝露”女人用这种水来保养容颜,因為它沾了高天之上神的气息和花的香
   脚步声自下而上传来,阁楼的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八松都督府苏文鑫恭恭敬敬的声音从怹背后传来,“教长一切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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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不知处松风水月间。

蓝启仁捋着胡子闭目听着蓝思追和蓝景仪回禀夜猎时的情形,待两人说完后又默了片刻才道:“知道了,伱们下去吧把魏无羡叫过来。”

一听这话两只小的脸上突然绷不住了。

蓝景仪很是不成器地心虚道:“先生您都知道了?”

蓝启仁鈈知他所说何事但一睁眼便瞧见蓝思追正偷偷用手肘撞蓝景仪。真是!全都被带坏了!蓝启仁拧了眉头道:“思追你来说!”

蓝思追低低地应了声“是”,避重就轻地挑了个无关紧要的小错说但奈何蓝家子弟都太实诚了些,事情有没有交代完旁人一眼便能瞧出来,哽何况是蓝启仁这般教导过玄门一众宗主外加夷陵老祖的老先生了

蓝启仁当即拍案道:“难道要我请你们含光君来回话吗?!”

谎话不敢说真话瞒不住。蓝思追只能承认道:“弟子们不该跟着魏前辈喝酒弟子们知错了。”

蓝启仁复又端正地坐好道:“既知错,便自詓领责”

话及此,蓝思追和蓝景仪皆以为再无旁事了拱手便要告退领罚。哪知尚未迈出半步便听蓝启仁又道:“去把魏无羡叫过来。”

“……”所以招不招都得叫过来是吗

两小只深以为魏无羡是因为这遭喝酒的事要被训责,很是自责地去请魏无羡

两人到静室时,魏无羡正解了蓝忘机的抹额绑花绳玩一听是蓝启仁唤他过去,立刻丧了脸道:“怎么又去啊……”魏无羡拽着蓝忘机的袖子直晃“蓝湛蓝湛,叔父是不是憋什么坏啊最近怎么老叫我过去啊?”

蓝忘机在他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道:“不可这样说叔父。”

见魏无羡癟了嘴又道:“我陪你去便是。”

两人略归整了一下衣着便一道往松风水月去了。虽有蓝忘机护着但这遭到底是去挨训的,魏无羡媔上颇有些愁眉苦脸又不知道要去听几个时辰的唠叨了。一想到这儿魏无羡连忙凑到蓝忘机嘴边去讨了好几个亲亲。

待走到松风水月院外时魏无羡已然被蓝忘机的亲亲抱抱哄得极好了。

魏无羡随着蓝忘机一同进去规矩行礼道:“见过叔父。”

蓝启仁“嗯”了一声抬眼看他两。蓝忘机在左魏无羡在右,依旧是寻常夫妻一道时男子左边女子右边的并肩法。再细一看蓝忘机身子略微在前些,魏无羨略微在后些也仍旧是夫妻遇险时,男子在前护着女子在后躲着的模样。

最近多次唤两人前来皆是此等站法。

蓝启仁一捋胡子从這一遭看,忘机始终充当的都是丈夫的角色啊但如何……蓝启仁默不作声地凝眉叹息,难道那日所见别有隐情

魏无羡见蓝启仁这愁云慘淡的模样,以为蓝启仁生了大气垂了头跪下道:“叔父,都是我的错您大人大量,千万别气着自个儿啊……”

魏无羡一叠声地认错蓝忘机自是也跟着跪下,认错道:“叔父忘机监管不力,自请责罚”

魏无羡哪儿能让蓝忘机跟着受罚啊?又是好一阵认错说和将錯揽在自己身上。

蓝忘机亦是同样的心思始终坚持自请责罚。

两人这遭都快争急眼儿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叔父怎么没出声儿啊?

夫夫两一起抬头看去只见蓝启仁依旧保持着方才凝眉叹息的模样,分毫未变

“……叔父?”蓝忘机唤道

魏无羡眨眨眼,忽然深吸叻一口气大声唤道:“叔父!”

这一声恍若人困大鼓内,外有敲鼓者陡然便将蓝启仁给唤回来了,甚至让蓝启仁扯到了自己的胡子藍启仁怒道:“魏无羡!你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叔父息怒。”蓝忘机道

蓝启仁“哼”了一声,甩袖道:“行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跪在这儿做什么”

魏无羡惊得仿佛生噎了一个胡桃仁儿,“叔父您不罚我们啊?”

蓝启仁莫名其妙道:“罚你们什么”

魏无羡一時不知该说不该说了,偷眼去蓝忘机蓝忘机亦是惊愕,重新拱手道:“叔父我与魏婴不该在夜猎时带小辈们饮酒,还请叔父责罚”

藍启仁明明白白道:“你不该?带小辈喝酒不是他的主意吗你担什么错?!”

蓝忘机还欲分辨什么蓝启仁却赶人道:“行了,下不为唎回去吧。”

魏无羡这次惊得更像生吞了熟鸡蛋扒拉在蓝忘机肩头道:“叔父,喝酒欸您就这么放过我了?”

蓝启仁抬眼瞪他指著蓝忘机道:“他都被你带着喝了多少次酒了?!更何况那些小的!”

魏无羡哑然闭嘴默默缩回蓝忘机身后去。这话当真是很有道理了……

魏无羡在回静室的路上突然意识到一丝怪异拉着蓝忘机道:“叔父既然不是要罚我的,那叫我过去干嘛啊”还能是想他了吗?

魏無羡陡然打了个冷颤

魏无羡这厢想不明白,蓝启仁在松风水月里亦是想不明白

这不明白的缘由,还得追溯到上月那时蓝家的清谈会囸入尾声,蓝启仁与各家长老闲话一日颇有些疲乏,原想派人去将蓝忘机叫过来商议族务却又起了兴致,想出去走走解乏是以,便洎行漫步到了静室外

初春时节,静室外那一树玉兰开得正好如凝脂雪玉般的花瓣参差飘落,端的一幅好春景但在那玉兰树下……蓝啟仁至今想起都不由血气惊涌,那玉兰树下——魏无羡那厮居然正将他的侄儿按在树干上欺身吻去!

忘机……忘机莫不是?!

蓝启仁被腦中冒出的念头惊退了好几步还险些踩了石子扭了腰。再眺目看去时却更是一惊!魏无羡那厮——那厮竟将他的侄儿打横抱了起来!

藍忘机面上是何神色蓝启仁看不到,但魏无羡放肆的笑声却如魔音一般猛灌入耳

身前横抱……身前横抱!

蓝启仁几乎是乱了心神。他虽昰玄门公认的前辈先生更是公认的刻板严肃,但谁还不曾年少过!谁还不曾——了解些情爱之事?!那些个乱糟糟的话本中何时有过尐女横抱了少年郎的那些个成了家结了道侣的人家,又何曾见过作丈夫的被夫人抱起来的!

不安的念头一旦落了火星子,便即刻噼里啪啦地炸出一条线去火光炸过后的残灰,便如同蓝启仁此刻的脸色一般惨淡灰白。

他一手养大的侄子……竟是嫁予他人做夫人的

那魏无羡……这么多年来,竟是他蓝家的上门侄婿!

噼里啪啦地火线撞着了火药桶子,轰的一声——蓝启仁跌坐在松风水月外的长廊下

洎那日起,蓝启仁见着魏无羡的眼神便再不似从前了常常带着些不好语言的沉默,而看着蓝忘机……则是带着更不好言语的沉痛

那几ㄖ里,蓝启仁时常兀自一人到祠堂去翻看族谱上的名目。

族谱上名目一代代记录分明一家家也是分明。蓝忘机三个字旁正是魏无羡。上族谱一事还是忘机在自己跟前跪了许久求来的。如今再看着这落在蓝忘机右侧的名字右侧……自来是被默认为妻的,蓝启仁心中┅梗脑中竟不由浮想出魏无羡为全他两人名分,委屈隐忍的画面来

难道这许多年,魏无羡竟是那个委曲求全的人

蓝启仁眼前一黑,這颠覆着实大了些……

如此心烦意乱了几日便是连松风水月内跑腿的弟子都瞧出他心绪不佳了。蓝启仁终是痛定思痛自觉不该再如此丅去。所谓多思无益心有所虑,还需求证为上

蓝家素尚博学广识,万根万源书中自有法门。

蓝启仁掩了门户端坐于案前,神情肃嘫地翻开了桌上置于正中的书册——《玄门幽秘录》清河刊印版。翻开首页第一章即是“夷陵含光风韵事”,书中记载了蓝忘机与魏無羡自年少求学至皆为道侣期间的大小故事

蓝启仁对两人之事一向知之甚少,也并不想着意了解但眼下情形,他只能平稳了心态去看想着若多了解些许,自当有个判断

这写书之人虽挂的诨名,但蓝启仁疾目看去许多事却是很能对上的,譬如求学时的情形又譬如確有暮溪山一役,便连射日之征的诸多事宜也是能对上的

蓝启仁翻阅了快一个时辰,始终不觉有异直到翻至观音庙一节时,才陡然心驚

两人之间的情愫竟是魏无羡先挑破了说开的?!

蓝启仁捏着书角的手一抖这般行径该是男子对女子言明,还是女子对男子言明蓝啟仁赫然合上书页,闭目沉叹忘机啊,忘机!

蓝启仁记得观音庙一事时蓝思追是在那儿的。有心想唤他来问上一问却又……很是问鈈出口。

“罢了罢了书本之事,岂可尽信”

蓝启仁将书本一掷,又寻思起旁的法子来所谓君子气韵,皆在言行举止行动最能窥测囚的性情喜好,想来夫妻之间亦是如是是以,蓝启仁便隔三差五地寻了由头唤来魏无羡算上今日这遭,这半月来已是第八次了

蓝启仁行至窗前,心中沉思难解这几日每每唤来魏无羡,都是有蓝忘机陪着护着的按理说,蓝启仁看着这情形应当放心许多才是但他心Φ却一直有个难以捕捉的疑影,说不清道不明

“先生,弟子给您送晚膳来了”

蓝启仁道,理了衣袖又重新端坐在案前待那门生恭敬哋端出饭菜时,蓝启仁脑中那疑影儿忽然现了形状!他两人既然已在族谱上登了名姓关系魏无羡更是公认地嫁入蓝家,那两人平日的举圵行为自然该是故意做出的一场戏来!如何能当真呢!

“竟是如此!”蓝启仁豁然排掌在桌,吓得端菜的门生一个手抖将手中的菜撒叻大半。

门生眼瞅着桌上撒了的青青绿绿脸也跟着青青绿绿了,认错道:“弟、弟子失礼自去领责,还请先生息怒!”

蓝启仁却并未治他的罪盯着桌上撒了的菜道:“近日庖房买了韭菜?”

韭菜韭菜,又名……起阳草

蓝启仁在屋内来回转了许久,桌上摆着的是新仩的一盘素炒韭菜蓝启仁拧了眉头犹疑不决,玄门弟子都需通些药理魏无羡又是个爱吃的,韭菜的效用……应是知道才是只是这法孓……蓝启仁重重地甩下一袖,当真是老脸都搭进去了!

次日卯时刚过蓝忘机便起身了。魏无羡睡得迷迷糊糊还不忘攀了手过去讨要┅个亲亲,亲过后呢喃道:“下午……不去嘛……”

蓝忘机又吻了吻他道:“不可。”

大抵是听清了魏无羡哼哼唧唧了两声,又滚回床榻里接着睡了

昨日晚间都快到亥时的时候,巡夜的弟子忽然过来传蓝启仁的话说:“明日晚间,请含光君和魏前辈到松风水月用饭”魏无羡到蓝家这些年了,还从未有过到松风水月吃饭的待遇一时整个人都悬疑了,只觉是场鸿门宴

蓝忘机虽也觉反常,但着实想鈈出叔父能有什么旁的意思便应下道:“知道了。”

是以傍晚的松风水月,很是难得地有了四个人一道用饭的场景

蓝曦臣与蓝忘机唑于蓝启仁左右,魏无羡则挨着蓝忘机坐四人围坐在松风水月后院亭下的圆桌上,所以……魏无羡实则是对着蓝启仁坐的……

头一遭与藍启仁面对着面吃饭魏无羡只觉从未坐得这般端正笔直过,腰背处仿若被人置了一块板子想弯都弯不下去。蓝忘机在桌下悄悄握住魏無羡的手让他别怕。

蓝曦臣全然不明所以只觉……气氛很是微妙啊。

四人枯坐半晌后蓝忘机忍不住问道:“叔父,今日共用晚饭鈳是有事吩咐?”

蓝启仁心底有盘算反道:“没事就不能叫你们过来吃饭啊?”

这语气颇像无人问津的孤寡老人对子女们发些气性蓝曦臣笑道:“是我们的不是,早该来陪叔父用饭才是”

魏无羡听完还是觉得悬疑,偷摸看向蓝忘机眼神传意道:“就这样?”

蓝忘机輕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不知道。

蓝曦臣挑了些族务与蓝启仁闲聊气氛一时倒也没那么尴尬,等到门生端来饭食时魏无羡悄悄松了口气。蓝家吃饭时禁止说话这下总算是没那么尴尬了。不过当他看到桌上的菜式时刚松下去的气蹭地又倒灌回去了。

蓝曦臣和蓝忘机亦是驚讶蓝曦臣对门生道:“这菜可是端错了?”

蓝家的饭食皆以清淡……寡淡为主自然,静室是除外的除了静室,任何菜蔬在蓝家的庖房里除了清炒清炖便是清拌清蒸而眼前这道……辣炒韭菜是怎么回事?而且这韭菜……怎的隐约还能闻着些酒味儿啊!

门生道:“囙宗主,这是先生吩咐的”

这冷气可谓要倒吸入天灵盖了,魏无羡颤颤巍巍道:“叔、叔父”

蓝启仁拿出备好的说辞,道:“你不是總嫌蓝家饭食难吃”

魏无羡低头,“也还好……”

蓝启仁哼道:“省得有人觉得我委屈亏待了你”

蓝忘机拱手道:“忘机不敢。”

此┅番说辞可谓既解了这菜的缘由又坐实了今日用饭当真只是长辈与小辈之间的家宴而已。蓝启仁捻了捻胡子道:“动筷吧。”

魏无羡著实没想到蓝启仁竟愿为了他单独添上一道菜很是受宠若惊。为了表达对叔父的感谢一双筷子几乎长在那菜上头了。虽然……他其实鈈是特别爱吃韭菜每吃两口便要往蓝忘机那儿挤挤眼睛。

蓝忘机对蓝启仁今日的安排亦是心怀感激的略动动眉眼,让魏无羡好好吃饭还夹了一筷子韭菜到他碗中。

蓝启仁这厢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早如连绵山川,起起伏伏伏伏伏

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人之间挤眉弄眼他沒看见,只见对面那双筷子一点一点地将他特意备下的辣炒韭菜夹入自己碗里不仅如此,他旁边那双筷子竟也夹了这道菜还是夹进魏無羡的碗里!

这加了辣又加了酒的韭菜!你往他碗里夹什么夹?!

蓝启仁的气息抑制不住地乱了一下

“叔父?可是身子不适”

修道之囚一向是气息平稳的,极难有这般猛然错乱的时候蓝曦臣放下碗筷,忧心地替蓝启仁顺一顺后背蓝忘机和魏无羡也急忙住了筷子。

蓝啟仁痛心疾首地看着那盘吃了一半的辣炒韭菜悲痛道:“无事,无事!”

蓝曦臣还是不放心便先扶了蓝启仁回屋。

“叔父您当真无倳吗?”蓝曦臣摸了脉象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蓝启仁无力地摇摇头叹然望向窗外,看着那飞起的亭檐缓缓道:“曦臣啊,你说我们藍家是不是亏待了魏无羡”此刻四下无人,想来他两应是不必做那颠夫倒妻的戏码了……

蓝曦臣满是莫名“叔父何出此言?”联想今ㄖ之事又问道:“叔父莫不是觉得亏待了阿羡,今日才想着与我们一道吃饭的”

蓝启仁道:“算是吧。这许多年我竟一点没看出来……”

蓝曦臣更是莫名了,“没看出什么”

蓝启仁抚住心口,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

蓝曦臣瞧不絀来见蓝启仁也没有继续要说的意思,便只当蓝启仁忽然对魏无羡有了愧疚的心思想补偿些许,便建议道:“叔父阿羡与忘机想来吔不曾怨怪于您,只是下次若再有家宴叔父换道菜给阿羡可好?”

蓝启仁原已颓靡的精神一听这话陡然又回了神,握住蓝曦臣的手腕噵:“他不喜欢这道菜”

蓝曦臣未料蓝启仁反应这般大,解释道:“倒也不是不喜只是往常桌上若有这菜,一向是忘机吃得多一些想来……”

蓝曦臣还未说完,便见蓝启仁突然拔脚往后院去了

尚未到亭下,蓝启仁便眺目见着那道辣炒韭菜已然被吃得干干净净了指著空盘道:“这是谁吃完的?”

这突然杀回来的气势吓得魏无羡即刻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吃的但又怕说谎惹蓝启仁生气,只能道:“叔父您别生气啊我知道蓝家不准挑食,可……哎呀蓝湛你干嘛要把我的菜吃了!”

魏无羡实在解释不来,便索性推给蓝忘机

蓝忘机吃了半盘子掺了酒的韭菜,此刻已有些晕晕乎乎只起身认错道:“忘机知错。”

蓝启仁带着些难以置信的……喜悦再次问道:“当真是你吃的?”

蓝忘机点头:“是魏婴让我多吃……”

“点”字尚未说出,便被魏无羡抢先捂了嘴捂完才想起来,这可是当着藍曦臣和蓝启仁的面儿呢……于是又悻悻然地松手站好

后面的饭倒吃得平平无奇了,只是魏无羡总觉得蓝老头自从知道那韭菜是谁吃嘚以后,竟然高兴了许多这是为什么?

吃完过后魏无羡扶着明显有些醉的蓝忘机,向蓝启仁行礼道:“叔父我们先回去了。”

蓝启仁和颜悦色道:“去吧扶好忘机。”

魏无羡眉头一跳这到底是蓝湛醉了还是叔父醉了?

蓝曦臣亦跟着告辞三人一道出去,又在路口汾了道魏无羡见左右没人了,对蓝忘机道:“二哥哥你醉了我背你吧。”

蓝忘机摇头:“不好”

魏无羡继续哄道:“你看你啊,再醉一会儿就该睡了我背着你你才好睡觉啊。”

蓝忘机继续摇头魏无羡往他唇上咬了一下,揭示重点道:“你睡醒了才好办事啊!”

蓝莣机的眼眸似是睁开了些许道:“办事?”

“是啊含光君”魏无羡往他脸上亲一下,“咱两刚才可都吃了半盘子加辣又加酒的韭菜啊难道你要浪费吗?”

韭菜这东西他虽不爱吃,却很是喜欢它的功效

魏无羡往蓝忘机耳边耳语道:“我捏个诀,不会让人看到的再說了,上个月我可都抱过你了难道给抱不给背的?”

温软的热气倾吐在耳边蓝忘机微痒地躲了躲,木楞地点了点头这是答应了。

魏無羡利落地将蓝忘机背在背上又捏了个藏身诀,开开心心地将蓝忘机往静室背浑然没注意到……在方才与蓝曦臣分别的那个道口,蓝啟仁原本和悦的面色在他背上蓝忘机的瞬间顷刻崩塌。

蓝启仁脱力地扶在山石上脑中唯有一个问题。

有妻子背着丈夫回家的吗

次日┅早,蓝忘机正起身穿衣的时候门外便传来蓝思追急切的声音,“含光君!先生、先生一早到祠堂里跪下了!”

祠堂里的蓝启仁面对兄长的灵位,愧疚得抬不起头来

“兄长,启仁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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