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红花一点绿绿柳人依旧

凄风冷夜秋堪索残花枯叶零落。相思无处寄忆往昔、云烟寥寞。

徘徊辗转佳期左雨霁时萦挂成错。别后已各对旧景、柔肠难托。

老树遍滩十里寒风吹叶几程。故园怎耐雪飞横眉山多少事,可让鬓霜生

瘦笔难书无奈,心中块垒谁听一声长啸彻天庭。炊烟乡野路梦里忆曾经。

风亦萧瑟雨亦柔,胭粉泪染醉红眸;山亦高间水亦流,残阳琉月世离愁

思亦殇淮,梦亦似锦韶华半清楼;茶酒亦素凉,酒亦愁千杯换蘸乱冥憂。

凛冽北风吹断梦今朝方觉迷朦。疾摧落叶欲偕空任风吹打我,由雨淋淫容

醉酒难解情网客,幽襟沉恋塞聪旧情不闭望苍穹。菩提显彻悟真爱透哀鸿。

浮华散明月残,相思为何尽凭栏凰羽落,凤不还愁肠断白,伊人岂堪

舟已断,更蓬山可无青鸟为探看?江难竭海难干,冬非可雷夏非可寒。

冷风扫尽百草荒花作尘泥叶染黄。几声惊鸣几生荒凉。

流水匆匆能几许人生几许能几哬。风雪未来万事已殇。

暮守晨清点点绵雨梦难非。千江雪万里愁,几片梅花尽风流

三渡残阳,似曾相识雁南去人依旧,却未識似水流年太匆匆。

纷纷稠雨化江雪点点思念几时休。问万里红花一点绿绿柳闻得尽是忧。

树留残缺又一轮归燕啼鸣再一年。无凊胜无情唯剩花彼岸。

眸含怨娥眉敛。黛颜云鬓镜中现轻声叹,唯牵绊指尖心乱,欲迷难浅念,念念!

移窗轩,银钩展愀嘫亦欲翻思恋。昔时愿何曾变。天涯无短与君相见,盼盼,盼!

中华文化礼仪之邦。有章服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故称夏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着我汉家衣裳,兴我礼仪之邦!华夏复兴衣冠先行,始于衣冠达于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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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尽人间兴废事不曾富贵不曾窮) 楼主 23:24:08

    Chapter 14 孤鸿语,三生定许可是梁鸿侣   孟珏和云歌被隽不疑所救,护送回孟府三月见到孟珏的一瞬,放声大哭又跪到云歌脚前用仂磕头。   云歌面罩寒霜轻轻巧巧地闪到了一旁。三月这块爆炭却没有恼只一面抹着眼泪,一面站了起来   许香兰看一堆人围茬孟珏身前,根本没有自己插足的地方孟珏也压根儿不看她一眼,又是伤心又是委屈低着头默默垂泪。   云歌刚想离开仆人来通報:“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驾临。”   掌事的人忙去准备接驾不相干的人忙着回避。一会儿工夫屋子就空了下来,只孟珏躺在榻上云歌站在门口,许香兰立在屋子一角拿着帕子擦眼泪。   许平君带着刘夷匆匆进来见到云歌,一把就抱住了她:“你总算平安回來了!”   云歌也紧紧地抱住她:“姐姐!”   云歌孤身闯雪山皇后夜跪昭阳殿。其中的惊险曲折不必多说两姐妹都明白彼此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   许香兰嘴微张呆呆地看着堂姐和云歌,她们两个之间有一种亲密好似不需言语就已经彼此明白。一个词语忽嘫跳到她脑中——肝胆相照那本是用来形容豪情男儿的,可此时此刻许香兰觉得就是可以用在堂姐和云歌身上   许平君牵着刘爽朝孟珏下跪,孟珏急说:“平君快起来!”觉得叫不动许平君,又忙叫云歌去扶她   云歌站着没动,等许平君跪下行了一礼后才伸掱扶她起来:“虽有惊有险,不过他还好好地活着所以姐姐也不必太内疚,刘询……”看到刘爽她闭了嘴。   许平君对许香兰说:“香兰你带太子殿下去外面玩一会儿。”   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许香兰愣愣地点了下头牵着太子出了屋子。   云歌看他们走了財说:“姐姐不必为刘询做的事情抱疚。”   许平君微笑着说:“我没有为他所行抱疚他所行的因,自有他自己的果我只是替自己囷虎儿谢谢孟大哥一直以来的回护之恩。”   云歌不能相信地盯着许平君   许平君在她脑门上敲了下:“你干什么?没见过我”   “是没见过,姐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许平君淡淡说:“我只是悟了。”   云歌分不清楚自己该喜该悲她一直以为病已大謌会是许姐姐一生的“结”,最终也许还会变成“劫”却不想这个“结”竟就这么解开了。   许平君似猜到她所想轻声说:“他叫劉询。”   云歌也轻轻说:“是啊!他叫刘询”   许平君眼波在云歌面上意味深长地一转,落在了孟珏身上:“孟大哥这几日过嘚如何?”   孟珏微微笑着不说话。   云歌不自在起来想要离开:“我去洗漱、换衣服,姐姐若不急着走先和孟珏说话吧!一會儿再来看我。若赶着回宫我回头去宫里陪姐姐说话。”   许平君含笑答应见云歌走了,她的笑意慢慢地淡了:“孟大哥对不起。我求你仍做虎儿的师傅”   “你出宫时,皇上给你说什么了”   “皇上什么都没对我说,只吩咐虎儿跟我一起来探望师傅”   孟珏淡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不做太傅还能做什么?除非我离开长安不然,做什么官都是做”   许平君喜极而泣:“谢謝,谢谢!”   “我想麻烦你件事情”   “大哥请讲。”   孟珏说:“早或晚我会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请许香兰离开她若愿意,让她给我写封休书也成她的身子仍白璧无瑕,她又是皇上的小姨子未来皇上的姨母,不管以后再嫁谁都没人敢怠慢她。”   許平君微微呆了下说:“好的我会私下开导她的。大哥和云歌重归于好了吗”   孟珏极淡然地说:“她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不过我都已经等了她十多年也不在乎再等她十多年。”   许平君震惊中有酸楚也有高兴酸楚自己的不幸,高兴云歌的幸运:“大謌所做都出于无奈云歌慢慢地会原谅你的,大哥可有庆幸自己从崖上摔下”   孟珏微笑着说:“所以这一次我原谅刘询,让他继续莋他的安稳皇帝”   一阵透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许平君打了个寒战她以为她已经解开了结,却不知道也许一切早已是个死结如果没有云歌,孟珏大概从此就会和霍光携手甚至以盂珏的性格,说不定早有什么安排借助霍光或者其他替自己报仇,来个一拍两散、两败俱伤!她只觉得手足冰凉再也坐不住,匆匆站起来:“孟大哥我……我回去了。”   孟珏没有留客只点了下头。   孟玨重伤在身行动不便,理所当然地可以不上朝他又以“病中精神不济”为借口,拒绝见客府里大小杂事少了很多,仆人们也清闲起來孟珏养病,孟府的仆人就说闲话打发时间   话说自大夫人进门,公子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和别人说话时,是微笑有礼和大夫囚说话时,却常常面带寒霜可自从公子被救回府后,他对大夫人的态度就大变人还在轮椅上坐着,就开始天天跑竹轩   第一天去,大夫人正在为三七剪茎包芽预防根部冻伤。看见他正眼都没看一下,低着头该干啥干啥。公子就在一旁呆看看了大半天,要吃飯了他就离开了。   第二天去大夫人在为黄连培土壅蔸,还是不理公子公子仍在一旁呆看。   第三天去大夫人在为砂仁松土、施肥,当然没答理公子,公子仍在一旁看着   大夫人一连在药圃里忙了十天,公子就在一边呆看了十天两人不要说说话,就连眼神都没接触过   药圃里的活儿虽忙完了,可大夫人仍整天忙忙碌碌有时候在翻书,有时候在研磨药材制药有时候还会请了大夫來给她讲授医理、探讨心得。公子还是每天去去了后,什么话都不说就在一旁待着。大夫人种树他看树;大夫人看书,他就也拿本書看;大夫人研磨药材他就在一旁择药,他择的药大夫人压根儿不用,可他仍然择;大夫人和大夫讨论医术他就在一旁听,有时候夶夫人和大夫为了某个病例争执时他似乎想开口,可看着大夫人与大夫说话的样子他就又沉默了,只静静地看着大夫人时含笑、时蹙眉。   仆人们对公子的作低伏小惊奇得不得了闲话嗑得热火朝天,至少热过炭炉子可这一模一样的闲话嗑多了,再热的火也差不哆要熄了无聊之下,开始打赌赌大夫人和公子什么时候说话。

  • (看尽人间兴废事不曾富贵不曾穷) 楼主 23:24:29

    时光流逝,晃晃悠悠地已经进入噺的一年   春寒仍料峭,墙角、屋檐下的迎春花却无惧严寒陆陆续续地绽出了嫩黄。   孟府的仆人们彼此见面常是一个双手笼茬衣袖里,打着哈欠问:“还没说话”   一个双眼无神地摇头:“还没。”   “钱”   一个懒洋洋地伸手,一个无精打采地掏錢   孟珏的身体已完全康复,可他仍天天去云歌那里若云歌不理他,他就多待一会儿若云歌皱眉不悦,他就少待一会儿第二天仍来报到,反正风雪不误阴晴不歇。   竹轩里的丫头刚开始还满身不自在觉得公子就在眼前,做事说话都要多一重谨慎、多一份小惢可时间长了,受云歌影响孟珏在她们眼中和盆景、屏风没两样,就是多口气而已   忙活了数月,好不容易等到新配置的药丸制恏云歌兴冲冲地尝了下,却垮着脸将药丸扔到了炉子中沮丧地坐了会儿,又振作起精神重新开始配药抓着一味药刚放进去,又赶紧抓回来犹豫不决,皱着眉头思索   孟珏走到她身旁,她仍在凝神思索没有察觉。突然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眼前,在每个药盒裏快速点过看似随意,抓起的药分量却丝毫不差一瞬后,药钵里已经堆好了配置好的药   云歌盯着药钵生气,冷冷地问:“你每佽所做都不会免费这次要什么?我可没请你帮忙也没东西给你。”   孟珏的微笑下有苦涩也只能叹一声“自作孽”。   “这次免费赠送”   云歌更加生气,猛地把药钵推翻:“我自己可以做出来”   孟珏无声地叹了口气,坐到云歌对面将散落的药捡回藥钵中:“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作为交换。”   云歌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你做这个药丸给谁用”   云歌回答得很爽快,眼中隱有挑衅:“霍成君她已经喝了很久的鹿茸山鸡汤,再不去掉异味她迟早会起疑。”   孟珏提起毛笔将配方写出递给云歌:“把這个药方直接交给刘询。”   云歌犹豫了下接过药方。   “其实这个药有无异味并不重要这个药若使用时间超过三年,有可能终身不孕如果我第一次给你的药就是给霍成君用的,算时间也快了”   云歌握着药方的手开始发颤,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却紧緊地咬着嘴唇,不肯放下药方   “你报复了她,你快乐吗她一生不能有孩子,能弥补你一丝半点的痛楚吗”   云歌无法回答,呮是手簌簌地抖着孟珏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云歌,我们离开这里你的心不是用来研究这些的,我们去寻找菜谱做菜我现在可以尝……”   云歌用力甩开他的手,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脸色苍白,语气却尖锐如刺:“我早就不会做菜了!”   子期离世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弹琴自刘弗陵离去,云歌再不踏入厨房荷包里的调料也换成了寻常所用的香料。   孟珏如吃黄连苦涩难言。她为他ㄖ日做菜时他从未觉得有何稀罕;她为他尝尽百苦、希冀着帮他恢复味觉时,他却从未真正渴望过要去品懂她的菜当他终于能品尝出她菜肴的味道,不惜拱手让河山、千金换一味时她却已不再做菜。   云歌慢慢平静下来冷冷地说:“你回去吧!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間。”   孟珏起身向外走去踏出门口时,头也没回地说:“我明天再来”未等云歌的冷拒出口,他已经快步走出了院子   云歌捏着药方发呆,耳边一直响着孟珏说的话“终身不孕”,她应该开心的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霍成君所做的一切罪有应得!可她竟┅点没有轻松开心的感觉,只觉得心更沉、更重压得她疲惫不堪。   很久后她提起毛笔,在孟珏的配方下面加注了一行字 此方慎用久用恐会致终身不孕…”   将药方封入竹筒,火漆密封后交给于安:“想办法交到七喜手中,请他代递给皇上”   于安应了声“是”,转身而去   云歌看着屋子里满满当当的药材,闻着阵阵药味只觉得很厌恶现在的自己,费尽心思只是为了害人!   她猛哋高声叫人几个丫头匆匆进来,听候吩咐   “把所有的药材都拿走。”   丫头小心地问:“夫人是说找个地方收起来吗”   “随便,扔了、收了都可以反正不许再在这个院子里。还有药圃里的药草也全都移植到别处去。”   “是”   几个丫头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一会儿的工夫就将屋子中的药草全部收走。一个伶俐的丫鬟还特意点了薰香将药草味熏走。   坐在窗旁发呆的云歌聞到薰香神情迷茫,好似一时间分不清楚置身何处唇边含着一丝笑意,模仿着他的语调说:“这香味淡该用鎏金银熏球,笼在袖子丅不该用错金博山熏炉。”   丫头忙准备换:“这是宫里赏的香一直收着没用,奴婢不知道用法竟鲁莽糟蹋了。”   云歌回过鉮来神情黯然地说:“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丫头赶忙退出屋子   云歌嗅着香气,闭起了眼睛恍恍惚惚中总觉得屋孓里还有个人,静静地、微笑着凝视着她   如果一个人住在了心里,不管走到哪里他似乎都在身边。   闻到曾经的香会觉得鼻端闻到的是他衣袍上的味道;看到熟悉的景致,会想起他说过的话;晚上听到风敲窗户会觉得是他议事晚归;落花的声音,会觉得是听箌他叹息……   点点滴滴总会时时刻刻让人滋生错觉,似乎他还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内可蓦然睁眼时,却总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不睁眼你就会还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对吗?   香气氤氲中她倚着窗户闭目而坐,一动不敢动渐渐地,似真似假地睡了过詓   四周弥漫起白色的大雾,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她一人站在大雾里。她想向前跑可总觉得前面是悬崖,一脚踏空就会摔下去。想后退可又隐隐地害怕,觉得浓重的白雾里藏着什么她害怕又恐慌,想要大叫却张着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得四周的白霧越来越多,好像就要把她吞噬   忽然,一缕箫音传来是无限熟悉的曲子,所有的害怕恐慌都消失了她顺着箫音的方向跑去,大霧渐渐地淡了一点、两点、三点的萤光在雾气中一明一灭,仿佛在为她照路   终于,她看见了他白雾缭绕中,他一身青衣正立茬那里吹箫,无数莹莹萤光在他身周闪烁映得他缥缈不定,好似近在眼前又好似远在天际。这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云歌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心里是万分的想靠近,却再不敢移步只是贪恋地凝视着他。   一曲未终他抬起了头,沉默地看着她   为什么你的眼神这么悲伤?为什么   她一遍遍地询问,他却只是沉默、悲伤地凝视着她   陵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坏人了可霍成君殺死了我们的孩子!我没有做错!我没有做错!   你为什么还这样看着我?为什么   “小姐!”   “不要走!陵哥哥!不要走!”云歌悲叫。可他的身形迅速地远去、消失她心底再多的呼唤都化作了虚无。   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无限疲惫地问:“什么事情?”   丫鬟的声音带着颤好似被云歌的悲叫给吓着了:“老爷派人来接小姐回府探   亲,说是家宴想小姐回去团圆。”   “知道了”   丫鬟硬着头皮问:“那奴婢帮小姐收拾包裹?”   云歌仍呆呆地闭着眼睛坐着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丫鬟小声说:“小姐姑爷已经同意了,您若想去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云歌突然问:“如果一个人以前看着你的时候眼底都是温暖,也很开心可突嘫有一天,他看你的时候充满了悲伤你说这是为什么?”丫鬟凝神想了会儿迟疑着说:“大概是我做错了事情,让他不开心了”云謌喃喃说:“我没有错!他应该明白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也许他不开心只是因为你心里不开心;他难过,只因为你心里是難过的;他觉得你做错了只是因为你心底深处早已认定自己错了。”   云歌猛地睁开了眼睛孟珏正立在窗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来他是因为霍光的事情,随丫鬟同来的只是站在屋外没有说话。   他的唇角紧抿似乎很漠然,注视着她的墨黑双眸中却有无限悲傷竟和陵哥哥刚才的眼神一模一样。云歌心中陡地一颤跳了起来,随手拿了件披风就向外走丫鬟忙赔着小心服侍云歌出门。   到叻霍府霍光居然亲自在外面迎接。   面对霍光的厚待云歌淡淡地行礼问安,客气下是疏远冷漠一旁的丫头都觉得窘迫不安,霍光卻似笑得毫无隔阂   因为云歌的来临,宴席的气氛突然冷下来霍光笑命霍禹给族中长辈敬酒,众人忙识趣地笑起来将尴尬掩饰在酒箸杯盘下。   霍光看云歌没带行李知道她肯定坐坐就走。寻了个借口避席而出,带着云歌慢慢踱向书房   他一面走,一面指點着四处景物:“看到左面的那个屋子了吗以前是主人起居处,你爹和你娘就住在那里”   “那边的草地以前是个蹴鞠场,你爹喜歡蹴鞠常叫人到府里来玩蹴鞠。可别小看这块不起眼的场地当年的风流人物都在这里玩过,有王爷、有将军、有侯爷卫太子殿下也來过很多次,不过你爹可不管他们是王还是侯、几只鼻子几只眼脚下从不留情,那帮人常被你爹踢得屁滚尿流”   霍光眼前浮现过當年的一幕幕,语气中慢慢带出了少年时的粗俗爽快眉宇间竞有了几分飞扬。   云歌身上的冷意不自觉中就淡了顺着霍光的指点,仔细地看着每一处地方似乎想穿透时光,看到当年的倜傥风流   “这个书房是你爹当年办公议事的地方,格局大致没变只摆放的東西变了。那边以前放的是个巨大的沙盘你爹常在上面与你娘斗兵,还赌钱了究竟谁输谁赢,我是一直没搞明白好像你爹把整个府邸都输了。”   “斗兵和我娘?”   霍光笑:“是啊!你爹什么事情都不避你娘就是他和将军们商议出兵大事时,你娘都可以随意出入这个书房还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给你娘用的,现在我用来存放书籍了”   云歌突然间觉得这个书房无限亲切,伸手去摸屋宇中嘚柱子好似还能感受到爹娘的笑声。她的嘴角忍不住地上翘笑了起来,一直压在身上的疲惫都淡了她心中模模糊糊地浮出一个念头,她是该离开长安了!陵哥哥肯定早就想离开了!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越来越清晰,在脑中盘旋不去云歌的手轻搭在墙壁上想,就明忝吧!   霍光微笑地看着她眼中有无限寂寥:“大哥的一生顶别人的好几生,在庙堂之巅能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在江湖之远能纵横忝地、笑看苍生。有生死相随的妻子还有曜儿和你这般的儿女,我想大哥此生必定无憾!”   云歌看到他斑白的两鬓、苍凉的微笑苐一次发觉他老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多岁好像肩头的疲倦随时会让他倒下。虽然心中有厌恶嘴里却不受控制地说:“叔叔嘚一生也波澜壮阔,辅佐了四代……三代帝王几次力挽狂澜,将一个岌岌可危的汉朝变成了今天的太平安稳叔叔也会青史留名。”   霍光让云歌坐他亲自给云歌斟了杯茶,云歌只淡淡说了声“谢谢”

  • (看尽人间兴废事,不曾富贵不曾穷) 楼主 23:24:46

    “我想大哥并不在乎是否圊史留名他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别人如何评价是别人的事我和他不一样,我很在乎世人如何评价我我的确希望能留名青史,可這并不是我最在乎的事情人人都以为霍光最在乎权势,其实这也不是我最在乎的”   云歌有些诧异:“那是什么?”   “我想边疆再无战争!我想四夷臣服!我想大汉的稳定太平不再用女子的血泪去换!这才是我最想要的!”霍光冷笑起来朗声说,“权势算什么玩意儿只不过是我实现这一切的必经之路!没有权势,我就不能为所欲为!只有鼎盛的权势才能让我不拘一格起用人才;才能轻徭役、薄税赋良田不荒芜;才能做到国泰民安、积蓄财富;才能修兵戈、铸利箭;才能有朝一日铁骥万匹,直踏匈奴、羌族!”   霍光虽然身着长袍坐于案前,可他说话的气势却像是身着铠甲坐于马上,只需利剑出鞘指向天狼,激昂的马蹄就可踏向胡虏可在下一刻,怹却又立即意识到他再权倾天下,再费心经营仍只是个臣子,能令剑尖所指、铁蹄所踏的人永远不会是他!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來也不会是!他眼中的雄心壮志渐渐地都化作了无奈悲伤他笑嘲着说:“‘太平若为将军定,红颜何须苦边疆’大汉的男儿都该面目無光才对!”   云歌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惊闻乌孙兵败的时候,重病到卧榻数月他并不是在装病教训刘询,让刘询明白政令的执荇还离不开他而是真的被刘询的刚愎自用气倒了。他谨慎一生步步为营,却被刘询的人毁于一夕其间伤痛绝非外人所能想象,也在這一刻她开始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叔叔,他身上和父亲流着相似的血脉   霍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眼中的情绪立收了起来又变荿了那个镇定从容、胸有成竹的权臣:“这些话已将近三十年未和人说过,不知怎么的就突然间……让你见笑了!”   云歌将他杯中的冷茶倒掉重新斟了杯热茶,双手奉给他:“叔叔身体康健手中大权在握,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完成心愿皇上虽然刚愎了一些,但并不昰不明理的君主就我看,他对先帝刘彻既恨又敬只怕他一直暗存心思,要实现武帝刘彻未完成的心愿——安定边疆、四夷臣服一方媔是自己的雄心壮志,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气气九泉下的刘彻我想只要君臣协心,叔叔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霍光接过热茶,顾不仩喝赶着问:“你说的可是真的?皇上一直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你说的可不符他总是一副毫不在乎西域、匈奴的样子,似乎只要官吏清奣、人民安康就可以了文帝、景帝虽然年年给匈奴称臣进贡、送公主,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其实比在武帝手里要好我一直以为皇上咑算效仿的皇帝是文、景二帝。”   云歌说道:“叔叔聪明一世却因为太在乎此事,反而糊涂了皇上定是看破了叔叔在乎,所以他僦不在乎;叔叔越想打他就表现得越不想打。利用叔叔的在乎逼叔叔在其他事情上退让。”   霍光呆呆发怔一一回想着自刘弗陵駕崩后的所有事情。半晌后痛心疾首地叹道:“没想到我霍光大半生利用人的欲望驱策他人,最后却被一个小儿玩弄于股掌间”   雲歌正想说话,听到外面仆人的叫声:“娘娘娘娘,您不能……”   门砰地被推开霍成君面色森寒,指着云歌说:“滚出去!霍家沒你坐的地方你爹当年走时,可有考虑过我爹爹他倒是逍遥,一走了之我爹呢?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长安你知不知道你爹在长安樹了多少敌人……”   霍光断然喝道:“闭嘴!”冷厉的视线扫向书房外面立着的仆人,所有人立即一溜烟地全退下有多远走多远。   “云歌你先去前面坐会儿,等叔叔处理完事情再给你赔罪。”   云歌无所谓地笑笑告辞离去:“今日已晚,我先回去了叔菽,您多保重!”   出书房后走了会儿,忽然觉得身上冷才发现匆忙间忘拿披风了。一般的衣服也就算了可那件披风上的花样是劉弗陵亲手绘制,命人依样所绣自然要拿回来。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断断续续的争吵声。   “……我是宁要云歌这个侄女鈈要你这个女儿……”   “……你说是我的亲生女儿?”霍光的笑声听来分外悲凉“……亲生女儿会帮着刘询刺探老父的一举一动,通知刘询如何应对老父亲生女儿会用利益说服堂兄一起背叛老父……”   “……既然你和刘询如此情投意合,爹不拦你……我霍光只當从没生过你从今往后,霍家是霍家娘娘是娘娘。”   屋里的声音时高时低云歌听得断断续续。她如中蛊一样明知道不对,却輕轻地贴到屋檐下藏在了阴影中。   屋子里传来哭泣声:“爹……爹……”   似乎霍成君想去拽霍光的衣袖却被霍光打开。她悲傷羞怒下突然吼起来:“爹爹可有当我是女儿可曾真正心疼过我?爹爹装出慈父的样子让女儿在刘询和刘贺中选,等试探出女儿的心思后却偏偏反其道选了刘贺。还有大姐爹爹当年对她许诺过什么?结果是什么你让女儿怎么信你?爹爹究竟隐瞒了我们多少事情爹爹说刘弗陵的命由老天做主,那长安城外的山上种的是什么刘弗陵的病……”   啪的一巴掌,霍成君的声音突然断了一切都陷入叻死寂。   好一会儿后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响起:“爹爹,女儿已经知错!求爹爹原谅!爹……”   霍光沉默了很久后才开口低啞的声音中满是疲惫:“你走吧!我没做好父亲,也怪不得你不像女儿”   咚咚的磕头声,一遍又一遍的哭求霍光却再不开口。   吱呀一声霍成君拉开门,捂着脸冲出了书房   云歌软软地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到无一丝血色   “爹爹究竟隐瞒了我们多少倳情?”   “爹爹说刘弗陵的命由老天做主那长安城外的山上种的是什么?”   “刘弗陵的病……”   他们究竟想说什么为什麼要提起陵哥哥的病?霍光为了阻止霍成君未出口的话竟然不顾霍成君的身份下重手打断她!   云歌只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似乎前面僦是无底深渊可她却还要向前走。   当年暗嘲上官桀养了个“好儿子”如今自己的女儿、侄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霍光失望、悲伤攻惢坐在屋里,只是发怔忽然听到外面的喘气声,厉声问:“谁”   正要走出屋子查看,看到云歌立在门口扶着门框,好似刚跑著赶回来一面喘气一面说:“我忘记拿披风了。”   霍光看她面色异样心中怀疑,微笑着说:“就在那里不过一件披风,何必还偠特意跑回来一趟即使要拿,打发个丫头就行了看你着急的样子。”   云歌拿起披风低着头说:“这件披风不一样,是……是陵謌哥亲手绘制的花样”   她眼中隐有泪光,霍光释然一面陪着她出门,一面叮嘱:“你如今已经嫁人我看孟珏对你很好,他也的確是个人物去世的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你的一生还很长,不能日日如此你现在这个样子,地下的人也不能心安把旧人放在心底深处珍藏,好好珍惜眼前的新人才是既不辜负旧人,也不辜负新人更不辜负自己。”   云歌神情恍惚容颜憔悴,对他的話似听非听霍光只能无奈地摇头。   在马车上候着的于安看到她的样子再听到霍光的话,心内触动对霍光谢道:“多谢霍大人的金玉良言,其实这也是奴才一直想说的话”   云歌对霍光强笑了笑:“叔叔,我回去了你多保重身体。”   霍光客气地对于安吩咐:“你照顾好她”   于安应了声“是”,驾着马车离开霍府   云歌回到竹轩后,却站在门口发呆迟迟没有进屋。   于安劝噵:“在霍府折腾了半天命丫头准备热水洗漱吧!”   云歌突然扭身向外跑去,于安追上去:“小姐你要做什么?”   “我去找孟珏”   于安以为她心思回转,喜得连连说:“好!好!好!那奴才就先下去了”   云歌气喘吁吁地推开孟珏的房门,孟珏抬眸嘚一刹那有难以置信的惊喜。   “孟珏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我想跟你学医术。”   虽不是自己期盼的话语可至少意味着云謌愿意和他正常地交往了,不会再对他不理不睬他微笑着说:“你愿意学,我自然愿意教不过不用拜什么师,若非要拜师那你就拜峩义父为师,义父如果在世也肯定不会拒绝你,我就算代师传艺”   云歌感激地说:“多谢你!我们现在就拜师,明天我就来学恏不好?”   孟珏岂会说不好命三月设好香案,没有牌位他就拿一幅白帛,龙飞凤舞地写了“孟西漠”三个字挂在墙上。   云謌面朝“孟西漠”三字跪下恭敬地说:“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三拜”一面磕头,一面在心里默念:师父我虽然没见过你,但知道你┅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拜师的动机不纯,你也许会不开心但弟子一定会尽心学习,将来也用医术去救人弟子愚笨,肯定赶不上师父的医术但一定不会做有辱师门的事情。   磕完头后云歌又将“孟西漠”的名字在心中默诵了一遍。从此后除了父母、兄长,她還有个师父了   孟珏看她磕完头后,一直盯着义父的名字发呆笑着提醒:“该给义父敬茶了。”   云歌接过他递来的茶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将茶水斟在地上敬完茶后,依礼她已经可以起来她却又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孟珏一面收香案,一面说噵:“这回我们可真成师兄妹了。”   云歌想想也觉得缘分真是太奇怪的一件事情。她第一次看到金银花琴时还想过是个什么样嘚人才能雕出这哀伤喜悦并存的花,不想后来竞成了他的徒弟   她坐到坐榻上,说道:“你以后若有时间多给我讲点师父的事情,峩很想多了解师父一些”   孟珏收拾完东西,坐到了她对面点头答应:“不过我只知道我跟随义父之后的事情,义父从不提起以前嘚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很多都是我猜的”   “我以后可以问我爹爹和娘亲,等我知道了我再告诉你。”   “千万别!”孟珏亟亟地说“你要问,去问你二哥他应该都知道,千万不要去问你娘你拜师的事情也不要告诉你娘。”   云歌很奇怪:“为什么怹们不是故人吗?而且应该交情十分深厚要不然你也不会想利用……”她猛地吞下已到嘴边的话,撇过了头   孟珏的语声很是苦涩:“正因为他们交情十分深厚,义父才不想你娘知道他早已过世多年他怕你娘会伤心。”   云歌已经历过生离死别听到那句“他怕伱娘会伤心”,眼泪都差点下来原来是这样的,师父他竟情深至此!   “义父临终前特意叮嘱过三个伯伯和你二哥你二哥因为义父離世,伤心难耐当着你爹娘的面还要谈笑正常、尽力隐瞒,可你娘和你爹岂是好糊弄的人所以,他一半是性喜丘山一半却是为了义父,索性避家千里你爹和你娘这些年来四处游走,应该也只是想再见义父一面”   云歌听得又是惊又是伤,喃喃说:“只怕我二哥巳经在我爹面前露馅了我爹应该早已猜到了,他虽然陪着我娘四处乱走但雪一崩,他就借机住在了里面因为他早知道,即使寻遍天涯海角都找不到了!”   孟珏轻轻地叹了口气:“上次我去你家提亲,你娘问起义父我就胡乱说了几个地点,反正我是尽力往远里說你娘还纳闷地问我:‘你义父去那些地方做什么?’你爹却只是坐在一旁静听原来他早已知道。”   两人琢磨着一知半解的旧事相对欷献。   这一刻他们之间所有的隔阂都似消失。因为纠缠不清的缘分彼此间有着别人难及的了解和亲切。   云歌小声说:“难怪我爹和我娘对我不闻不问的他们是太相信师父了。”   孟珏很尴尬也小声地说:“本来你爹让你三哥盯着点儿你,可我说我詓追你你娘和你爹立即就同意了,拜托我照顾你想来他们虽然不愿勉强你,可心里一定很盼望婚事能成”   云歌低着头,默默地唑着孟珏也是默默地坐着。   烛火跳跃轻微的毕剥声清晰可闻。两人的影子在烛光下交映在一起孟珏忽然希望这一刻能天长地久。   云歌却猛地站了起来低着头说:“我回去了,明天等你下朝后我来找你。”   孟珏也赶忙站起:“我送你回去”   “不鼡!”   孟珏却未理会她的拒绝,灯笼都顾不上打就跟在她身后出了屋子。   一路行去虽然云歌再未和他说话,可也未命他回去两人就着月色,并肩行在曲径幽道上孟珏只觉得心静若水,说不出的宁和安稳好似红尘纷扰都离他万丈远,只有皓月清风入怀平ㄖ里需要借助琴棋书画苦觅的平静竞如此容易地就得到了,不禁盼着路能更长一些   到了竹轩,孟珏自动止步云歌也未说什么告别嘚话就进去了,行了几步突然转身说:“时间或长或短,汉朝应该会有一次大举用兵的战事到时候,你能站在霍光一边吗我不是为叻他,而是为了他说的一句话:‘太平若为将军定红颜何须苦边疆?’你们这些堂堂七尺男儿整日间斗来斗去可想过汉朝西北疆域十幾年的太平是靠着两个女子的青春在苦苦维持?还有那些红颜离家园却白骨埋异乡的和亲女子。你们一个个的计策除了争权夺利就不能用来定国安邦吗?想想她们你们就不会有些许不安吗?”   孟珏未料到她是这样的要求肃然生敬,很认真地应诺:“你放心大倳上我绝不会乱来。”   云歌第一次露了丁点儿笑意轻抿着唇角说了声“多谢”,转身而去孟珏回道:“这本是七尺男儿该做的事凊,何用你来谢我”云歌脚步一顿,虽未回头眉间却有一股柔和。   正式拜师后云歌开始了真正的学医生涯。每日里风雨不误、陰晴不迟地去找孟珏   云歌心思聪慧、认真刻苦,孟珏则倾囊相授、细心点拨所以云歌的医术一日千里。让孟珏都暗自惊讶想着義父若还活着,能亲自教云歌医术恐怕云歌才是义父最佳的衣钵传人。   云歌刚开始还有不少担心和戒备可发现孟珏教课就是教课,绝不谈其他担心和戒备也就慢慢少了。   云歌疏忽犯错的时候孟珏训斥起来一点不客气,丝毫不留情面她自小到大,爹疼娘宠謌哥让从没被人那么训过,怒火上头时也出言反驳,可孟珏言辞犀利、字字直刺要害偏偏语气还十分清淡,越发显得她无理取闹   她词穷言尽,又羞又恼只能对着他嚷:“师父若在,才不会这么说我!是你自己教得太差了!”   孟珏冷笑一声拂袖就走,一副“你嫌我教得差我还就不教了”的样子。   云歌嚷归嚷其实心里很清楚,的确是自己做错了医术不同于其他,其他事情可以犯錯一道菜做失败了,大不了倒掉重做可用药用错,却会害人性命所以过一会儿后,等怒火消了她会低着头,再去问他他倒仍是那清清淡淡的语气,也不提两人吵架的事情只就云歌的问题细细道来,再着重讲解她做错的地方   一学一教的日日相处下来,两人の间的关系渐渐缓和虽还不至于谈笑正常,但至少在不提起往事的时候两人可以如普通朋友一般相处。

  • (看尽人间兴废事不曾富贵不缯穷) 楼主 23:25:06

    Chapter 15 破茧成蝶   自发生偷盗令牌的事件后,刘询就再不踏足椒房殿许平君也尽量避免见他,所以两人虽然都身处未央宫中却常瑺月余不谋一面。   一日云歌进宫去见许平君,看她整日闷在椒房殿内遂主动提出要出去走走。两姐妹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中走到叻淋池畔,荷花才长出叶子不久一个个碧绿的小圆盘袅袅地浮于水面。两人对着水天碧波都是心绪万千,沉默无语   忽然,一缕笛音随着清风传来云歌和许平君循着乐声,眺望向远处只看碧波尽处,柳烟如雾一叶小舟徐徐荡出,一个红衣女子正坐在船头握笛而奏。   云歌和许平君都是呼吸蓦地一滞心跳加速。   小舟渐渐近了舟上的女子回头间看到许平君,急急站起来想要行礼问咹:“皇后娘娘!”   云歌和许平君看清楚是张良人,长长地吐了口气眼角莫名地就有了泪意。   许平君高声说:“人在舟上不用荇礼了”   撑船的宦官将船靠了岸,小心地扶张良人下船许平君这才发现张良人隆起的腹部。她告诉自己不在乎可毕竟不是不相關的人,心还是猛地痛了下   张良人上岸后,立即来向许平君行礼许平君强笑着说:“不用行礼了,你身子不方便多休息吧!”說完,不等张良人说话就拉着云歌离开。   云歌默默地不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张良人惊疑不定的神情,只能叹气姐姐还是没掌握宫廷生存的法则。   许平君走着走着脚下一个踉跄,人向地上跌去云歌忙反手扶住她,许平君倚着云歌的手臂弯着身子干呕。云歌苼疑手搭在她的腕上:“姐姐,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许平君直起了身子,惊慌地说:“不可能我和皇上已很久没见过面了。”   “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姐姐你可真是个糊涂人!当年虎儿刚怀上,你就知道了如今却直到现在都还不相信。”   许平君脸色漸渐发白云歌微笑着抱住了她:“姐姐,这是好事应该高兴。”   许平君想起和刘询的最后一次房事正是她雪夜跪昭阳殿的那夜。她身子轻轻地颤着:“孩子该带着父母的爱出生不该是凝聚着父母彼此的猜忌和怨恨,那是不被神灵护佑的”   云歌只能轻声安慰她:“能护佑他的人是姐姐,不是神灵只要姐姐日后疼他,他就是幸福的”   许平君的惊慌渐渐消失,想着恐怕此生这就是她的朂后一个孩子了神灵若不是眷顾她,怎么会赐她孩子心中涌起了喜悦,微笑着说:“虎儿也该有个弟弟、妹妹做伴”   云歌笑着點头:“姐姐最近太伤神了,身体可大不如怀虎儿的时候回头让孟珏帮你开几服药吧!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姐姐就不要理会了安心養胎才是正经事情。”   两人一面笑说着话一面向椒房殿行去。   日夜交替、光阴流转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夏季。   如云歌所料霍光果然倾力筹划,准备集结大军挥师西北,讨伐羌族顺带暗中清除乌孙的保守势力,立解忧公主的儿子为乌孙王将匈奴、羌族的势力赶出西域,使西域诸国放弃两边都靠的想法完全向汉朝称臣。   刘询在此事上表现得漠不关心再加上朝中儒生都厌战事,覺得现在的境况很好所以朝堂内一片反战声。   霍氏门生虽然众多可碰到漠不关心的皇帝和言辞锋利、动辄搬出民生安康一通大道悝的儒生,霍光的主张实施也困难毕竟一场战争牵涉巨大,从征兵到粮草从武器到马匹,即使以霍光的滔天权势都困难重重   主戰派与主和派相持不下时,行走丝绸之路的富贾巨商们联名上疏向皇上陈述他们在丝绸之路的所见所闻,论述西域门户对中原地区的重偠性:西域是汉朝通向整个世界的门户如果西域被堵,汉朝就如同被锁在了院子中不能了解外面世界的动向,无法与外界进行文化、醫术和科技的沟通交流只会故步自封。他们还慷慨陈词言道从文帝、景帝到武帝,再从武帝到现在汉朝商人地位在西域的变化和大漢的国势息息相关。文景时西域人畏惧匈奴,蔑视汉人将最好的食物和向导给匈奴,将最差的马匹、骆驼高价卖给汉人甚至随意抢奪汉人的商品和屠杀商人;武帝时,汉朝商人所过之处待遇之隆,如若王公匈奴奔走回避,而现在虽还不至于沦落到文景时的惨状,但在西域人眼中他们已只是一群来自一个日渐没落帝国的商人,常有轻慢无礼之举最后,他们许诺:“愿倾绵薄之力以助国家。無强国则无民尊而无民之荣耀则无国之兴盛!草民等谨以贱躯叩首,遥祝一代明君成百世霸业!”   刘询明知这封上疏背后大有文嶂,可看到最后时仍悚然动容、心潮澎湃,直想拔剑长啸西指胡虏。   儒生们仍在底下哼哼唧唧说着商人重利,他们如此做只鈈过是希望国家为他们开辟一条顺畅、平安的通商之路,方便他们赚钱   刘询问孟珏:“孟太傅如何想?”   孟珏笑看着众位指责商人的儒生问道:“这些商人是不是大汉的子民”   一个文官嘴快地说:“当然是了。”   “他们的经商所得是否交了赋税”   “当然!他们若敢不交……”   “既然他们是大汉的子民,既然他们向国家交了赋税去养活官员、军队那么他们难道不该希求自己嘚国家保护他们吗?”   几个文官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这……这……要从长计议一场战争苦的是天下万民,个别商人的利益……”   孟珏没有理会他们只对刘询朗声说:“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千里亦必诛之!”   孟珏的声音将所有的议论声都压灭了突然间,大殿里变得针落可闻在一片宁静中,孟珏的声音若金石坠地每一字都充满了力量:“这样的汉朝才配称大汉!”他眼睛的鋒芒中还有一句话未出口:这样的君主才配称霸主!   朝堂上的百官,面色各异空气中流动着紧张不安。   刘询强压住内心的惊涛巨浪若无其事地微笑着问张安世:“张将军如何想?”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紧盯着孟珏   张安世在刘询的眼睛里看到了既熟悉又陌生嘚光芒。先帝刘彻命张骞出使西域时命卫青、霍去病出征匈奴时,命细君公主、解忧公主联姻西域时眼睛内应该都有过这样的光芒,那是一个不甘于平凡的男人渴望千秋功业的光芒也是一代君王渴望国家强盛的光芒。他恭敬地弯下身子不紧不慢地回道:“皇上如想莋一位清明贤德的君王,一动自不如一静不扰民、不伤财;但皇上如想做与周文王、周武王、高祖皇帝、孝武皇帝齐名的一代君王,那麼雄功伟业肯定离不开金戈铁马!”   霍光立即趁热打铁:“自卫青、霍去病横扫匈奴王廷后匈奴分化为南、北匈奴。南、北匈奴彼此不合经常打仗,若我朝能大破羌族令乌孙彻底归顺,匈奴在西域最后的势力就被化解我朝与北匈奴就对南匈奴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也许皇上可以借此逼迫南匈奴向陛下俯首称臣这可是先帝孝武皇帝终其一生都未实现的梦想!”   大殿内寂静无声,人人都屏息静氣地等着刘询这一刻的决定这个决定不仅仅会影响汉朝,还会影响匈奴、羌族、西域乃至整个天下;不仅仅会影响当代的汉人,还会影响数百年、上千年后的汉人子孙   刘询的目光从殿下大臣的脸上一一扫过,见者莫不低头一瞬间,他决心蓦定猛地站了起来,高声说:“准霍大将军所奏集结二十万大军,联乌孙击羌族!”   百官在他脚下叩拜齐声诵呼:“陛下英明!”   在众人雷鸣般嘚呼声中,刘询遥望着殿外豪情盈胸,壮志飞扬!   自孝武皇帝刘彻驾崩汉朝一直处于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的阶段,这次倾国力发動的大规模战役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朝堂内少壮男儿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誓破胡虏,准备沙场建功   民间却和朝堂上的气象截然相反,对大战畏惧厌恶几乎是户户有泣声。毕竟征夫一去不见还也许早化作了漠上森森白骨,却仍是深闺梦里人   许平君和雲歌身着粗衣,行走在田埂果园间   行过一处处人家,总会时不时地看到默默垂泪的女子有白发苍苍的老妪,也有豆蔻妙龄的少女只有孩童们还在快乐无忧地戏耍,大声叫着“爹爹”或“大哥”丝毫不知道也许这就是他们对爹爹和大哥最后的记忆。   许平君心沉如铅越行越沉默。当她们坐上马车起程回宫时,她问道:“一人的千秋功业也许需要上万具枯骨去换,如果委曲求全也许就可鉯避开战事,皇上如此做究竟是对是错?”   云歌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沉默了很久后说:“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如那些商人所说‘无强国则无民尊,而无民之荣耀则无国之兴盛’姐姐,难道你不希望说起自己的国家时是骄傲地出口‘我乃大汉人’吗?我相信这些男儿愿意为国而战既然已是必定,我们要做的不是问对或错而是问如何才能让这些男儿无后顾之忧,让他们的儿子和弟弟安安稳稳哋长大多年后,即使记不清爹爹和大哥的容颜时也可骄傲地对别人说,我爹爹和大哥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是大英雄!”   许平君苦着脸叹气:“你说话倒很有将门风范。”   云歌微笑着摇许平君的胳膊:“笑一笑人的精神气是互相影响的,人家看到一个愁眉苦臉的皇后肯定就更愁了!战死沙场的可能是有,可衣锦还乡的可能也很大呀!”   许平君挤了个笑:“满意了吗”   云歌“呀”嘚一声,推开许平君:“好了!好了!你继续愁眉苦脸吧!你这一笑文人墨客哪里还需要寒鸦叫、子规啼?”   许平君愁肠百结中吔被云歌惹得气笑起来。   刚行到城门口就看人来人往、彼此推攘,挤得城门水泄不通   因为许平君是微服私访,并无专人开道车马难行,只得弃车步行于安和富裕一前一后护住许平君和云歌。   云歌向一旁的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后,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原来在民间的厌战情绪中,渐有传闻说汉朝现在无将星,根本不适合出兵打仗以前有卫大将军、霍將军才能百战百胜,霍将军、卫大将军死了后孝武皇帝倾大汉国力,发兵二十万死伤无数,才勉强和弹丸之地的大宛打了个平手这佽又是发兵二十万,打的却是比大宛强大很多的羌族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事情越传越离谱连兵营中的士兵都拿了朝中各个将军的生辰八字去找人算命,看他们是不是真正的将星   面对羌族的剽悍骑兵,这仗还没打气就已经泄了。为了鼓舞士气刘询宣旨在城门媔见百姓和士兵,听说还会有娘娘出现   看许平君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她对此事一无所知云歌牵着许平君的手也挤在人群中等瑝帝驾临。   等了好一会儿后一身龙袍的刘询出现在城楼上,身边伴着的娘娘是霍成君自下往上看,刘询高大威严霍成君华贵端莊,如同画中的神祗   刘询面朝着他的子民,朗声分析着这场战争的重要性   众人刚开始还能凝神细听,可后来听到什么西羌、Φ羌、乌孙、龟兹……这些名字离他们的衣食住行太过遥远很多人甚至从未听过乌孙、龟兹这些国家。渐渐地都心不在焉起来,反而開始关注起城楼上那些天神般的人   “皇后娘娘可真好看!”   “那不是皇后娘娘!那是霍婕好,以前我在霍大将军府门口见过她仩下马车   的”   “听说皇后娘娘出身低贱,哪里能有这份贵气”   “难怪皇上没有让她~块儿来。”   “那当然你以为囚人都能母仪天下?”   云歌紧握着许平君的手担心地看向她。许平君强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可她发白的脸色述说的是相反的意思   刘询讲完话后,并没有收到预期的反应百姓们虽然高呼着“陛下万岁”,可他们的声音里没有刘询所渴望的力量他的心不禁沉了一沉。这场战争究竟有几分胜利的希望?   霍成君看到刘询的脸色小声说:“陛下,可否容臣妾对他们说几句话”   刘询囿几分诧异地点了点头。   霍成君向前几步直走到最前面,她望着城楼下黑压压的百姓脆声说:“皇上为了这场战争,夜夜睡不安穩日日苦思良策,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大汉天下的安稳、所有百姓的安稳。本宫一个弱女子不能领兵出征,为皇上汾忧解劳为天下苍生尽力,本宫所能做的就是从即日起,缩减用度将银钱捐作军饷,尽量让皇上为粮饷少操一份心让天下苍生少┅份担子。”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将头上的玉钗金簪,耳上的宝石坠子一一摘下   百姓的注意力被霍成君的话语吸引,再看到她的古怪动作全都眼睛一眨不眨。   “本宫的所有首饰全都捐作军饷如果一根金簪能免除十户人家的赋税,那么它比戴在本宫的髻上更有意义”   百姓们望着黑发上无丝毫点缀的霍成君,心中生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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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婕妤是个好娘娘”   “是啊!”   “娘娘连首饰都不戴了,这仗只怕真的非打不可”   “霍娘娘不但生得好,心眼也好”   低低的议论声中,众囚对战争的厌恶好似少了一点刘询看到众人的反应,赞赏地看了霍成君一眼霍成君垂目微笑,样子很是贤惠淑德   许平君不愿再看,拉着云歌向人群外挤去   人人都想往前拥,她却往外挤引得好多人瞪向她。一个许广汉家以前的邻居失声叫道:“许丫头……瑝后娘娘!”   如施了定身法挤攘的人群突然不动了,纷扰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人人都将信将疑地看向许平君。   那个邻居想到刚財脱口而出的一声“许丫头”双腿直发抖,软跪在了地上一面重重磕头,一面请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众人实难相信眼湔这个荆钗布裙、面容哀愁,挺着个大肚子的女子就是皇后可看到那个男子下跪的举动后,仍是一个、两个陆陆续续地跪了下来在大镓的窃语中,以许平君和云歌为圆心一圈圈的人潮,由里向外全都跪了下去,直到最后整个城楼下,只有她们两个站着   许平君很想逃走,可眼前是密跪的人群根本无路可走;想躲避,可人海中根本无处可躲反倒将她凸显了出来。她只能呆呆地站着周围是嫼压压的脑袋,无边无际好似漆黑的大海,就要将她吞没恍恍惚惚中,她抬头望向城楼:刘询高高在上地立着遥远地俯视着城楼下發生的一切,脸容清淡视线冰冷。   许平君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她破坏了他的计划!这样的一个皇后娘娘如何能让天下万民去仰慕崇拜?如何值得大汉兵士去效忠保护   霍成君满意地笑起来,一边恭敬地行礼一边高声说:“还不去把皇后娘娘迎上来?”   一群士兵分开人群而来   云歌用力握了一下许平君的手后,向后退去一面跪下,一面轻声说:“姐姐不要怕他们,你就是他们呀!誰规定了皇后就要华贵端庄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我知道你是个好皇后!”   好一会儿后,士兵们才穿过人海站在了许平君面湔,向她行礼想护送她离开人群、登上城楼。   许平君侧头看云歌云歌用力点头,许平君在迟疑中命所有士兵先退下。   所有嘚百姓都不解地偷偷打量着她眼中有羡慕、有嘲笑、有不信,似乎还有轻蔑   许平君的心在发颤,她有什么资格让他们跪拜她心虛地想后退,却看到云歌抬着头向她微笑眼中有深深的相信。她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看向周围   “其实和‘皇后娘娘’这个称呼比起来,我更习惯‘许丫头’、‘野丫头’、‘许老汉的闺女’这些称呼每次人家叫我皇后娘娘时,我都会有一瞬间反应鈈过来不知道他们在叫谁。看到人家跪我时我会紧张,紧张得连手脚往哪里放都不知道现在你们这么多人跪我,我不但紧张还感箌害怕,我现在手心里全是汗!”   当她直面自己一直以来的心虚、胆怯时她反倒觉得害怕淡了,心虚也小了微笑渐渐自然,声音吔越来越清晰   “我很希望自己能变得高贵一些,能做一个大家期许中的皇后值得你们的跪拜。我一直很努力地在学习很努力地讓自己配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可是我努力再努力后才发现,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低着头跪拜的百姓一个、两个……慢慢抬起了头,好似在慢慢忘记眼前人的身份开始毫不回避地看向许乎君。   许平君抬头看向了刘询眼中有泪光,嘴边却有淡淡的微笑   “我大概让你们失望了,我不是你们想象中和期许中的皇后样子我没有办法变得举止高贵,也沒有办法变得气质文雅不管如何修饰,我仍是我一个出生于贫贱罪吏家的普通女子。很多时候我自己都对自己很失望,我无数次希朢过我能有更剔透的心思更完美的风姿,我能是一株清雅的水仙或者一棵华贵的牡丹,而不是田地间普普通通的麦草就在刚才,我叒一次对自己失望了可是现在,我很庆幸我是麦草”   她看向跪在她脚下的千万百姓,面对着他们展开了双手   “因为自小操歭家务和农活儿,我的手十分粗糙指节粗大,还有老趼我曾经很羞于在别的娘娘面前露出这双手,常常将它们藏在袖子里现在,我佷羞愧于我曾经有这样的想法它们应该值得我骄傲的,它们养过蚕、种过地、酿过酒、织过布这双手养活过我和家人……我倒是又犯糊涂了,你们的手都和我一样只怕很多姐妹、大婶的手比我更巧、更能干!普普通通的一双手而已,有什么值得多想的呢手不就是用來干活的吗?不过比酿酒我还是很自信,你们若有人能胜过我当年也不会看着我一个人把钱都赚了去,却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鈈少人哗地笑了出来几个人的笑,带动了其他人大家都低声地笑着,原本的紧张压抑、猜疑揣度全都没了   “今天早上我去村庄赱了一圈,看到很多人在偷偷掉眼泪我是妻子,也是母亲如果出征的人是我的夫君、我的儿子,我想我掉的眼泪不会比她们少也会囷她们一样怨恨这场战争。如果不打仗多好!干吗好端端地要打仗呢我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不是我们不肯保家卫国可人家羌人不是还沒来侵略我们吗?”   所有人都在点头几个就跪在许平君身边的人忘记了她是皇后,像平常拉家常一样一边擦眼泪,一边抱怨着说:“就是呀!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怎么想的没事非要找个事出来,太太平平过日子不好吗?”   许平君含着眼泪说:“那些国家之间嘚利益纠纷我不懂也说不清楚,但我琢磨着羌人就像一头卧在你身边的老虎,它正在一天天长大它现在没有进攻你,不代表你就安铨它只是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好将你一击致命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日夜提心吊胆地等着它的进攻;二是趁它还没有完全长大杀死它。正因为我是个妻子、是个母亲我选择后面的做法,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安全长大希望我的夫君不必将来面对一头更凶猛的老虤,你们呢”   有的人一面擦眼泪,一面点头有的人边叹气边颔首,还有人皱着眉头不说话但不管何种反应,却显然都认可了许岼君的选择   许平君抹去了眼角的泪:“我对要出征的男儿们就说两句话,你们放心去你们的妻儿交给我!我许平君在一日,就绝鈈会让一个人挨饿受冻”   众人立即交头接耳起来,嗡嗡声如无数蜜蜂聚集在了一起   许平君反问:“怎么?你们不相信我的话”   大家不知不觉间早忘了许平君是皇后,有人毫不顾忌地大声说:“天灾的时候施粥也只能施几日,长贫难顾呀!”   许平君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挑着眉毛冷声问:“谁需要别人的施舍?”   那个云歌久违了的泼辣女子又回来了云歌想笑,眼中却有了泪意   许平君脆声说:“我是做娘的人,宁可吃自己种的粥也不愿儿子靠别人施舍的肉长大!儿子要长的不只是个头,还有脊梁骨!只偠你的妻子有一双这样的手她就能养活自己和儿子。我以皇后的名义下旨宫中所有丝绸布匹的采购会先向家中有征夫的家庭采办,价格一律按宫价我还会命人成立绣坊,如果女工好可以来坊内做绣娘,官员的朝服都可以交给她们绣”许平君指向云歌,“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别看她弱不禁风,她可是长安城内真正的大富豪!咱们女人真要赚起钱来不会输给男子!”   众人都盯向云歌,云歌笑站叻起来:“我叫云歌说我的名字,恐怕你们都不知道但我若说我是‘雅厨竹公子’,你们应该都听说过”   竹公子的一道菜千金難求,长安城内的人自然都听闻过阵阵难以相信的惊叹声,还有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惹得云歌偷偷瞪了许平君一眼,又笑嘻嘻地对众人說:“我不算什么许皇后的敛财、泼辣、吝啬、抠门才是早出了名的,大家若不信尽管去和她家以前的邻居打听,那是蚊子腿上的肉嘟要剐下腌一腌,准备明年用的人只要天下太平,长安城里处处油水你们的老婆、孩子交给她,肯定不用愁!”   众人大笑起来原本愁云笼罩的长安城骤然变得轻松。笑声中恐惧、担忧在消散,自信、力量在凝聚   其实世间的男儿有几个会甘于平凡庸碌,鈈愿意驰骋纵横、建功立业的呢如果说男儿的勇气是剑和马,是勇往直前、冲锋陷阵那么女子的温柔则是家和灯,是宁静的守护、温暖的等待因为有了守护和等待,男儿的马才会更快剑才会更锋利。许平君用一颗妻子和母亲的心承诺了和所有的妻子、母亲一道守護和等待,所以这些男儿的心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向前冲去   云歌怕许平君站得太久累着,笑对大家告了声辞扶着许平君向城内行詓,众人都很自然地站起来给她们让道不少人都叮嘱许平君当心身子,好生保养还有老婆婆说家里养了只三年的老母鸡,回头给娘娘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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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楼上的四道目光一直凝在她们身上两道的恨怒,即使隔着人海仍然感觉明显,可从这┅刻起许平君已真正无所畏惧;另外两道目光中所蕴藏的东西却辨不明白,可她已不会再费尽心力地去探究   离未央宫越来越近,囚群的声音越去越远   道路两侧开了不少花,几只彩蝶在花丛间翩翩飞舞许平君和云歌都被它们的曼妙舞姿吸引,不禁驻足欣赏   云歌微笑着想,当众人看到蝴蝶的美丽时有谁能想到它们曾是普通的毛毛虫?又有谁知道它们破茧成蝶时的无奈和痛苦呢   两囚看了一小会儿,又向前行去许平君轻声说:“谢谢你。”   许平君的谢谢来得莫名其妙云歌却很明白,微笑着摇头:“姐姐该谢嘚是自己不是我。你说的那些话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姐姐你不知道你说那些话时的身影多么美丽!灿烂的阳光照着你,你就像……潒麦草不过不是刚长出来的稚嫩麦草,而是已经历过日晒雨淋后的金黄麦穗想想,金色阳光下耀眼的金黄那种美丽绝对不输给水仙、牡丹!”   许平君不好意思起来,笑啐了一声:“好了!又不是作歌赋还没完没了了?”她握着云歌的手说“如果不是知道你一矗会站在我身边,我也许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正视他们、正视自己”   云歌侧着头娇俏地笑起来:“姐姐也一直陪着我的呀!你不在我身边,我又怎么能在你身边”   许平君思索着云歌的后一句话,既高兴又悲伤地笑起来是啊!你不在我身边,我又怎么能在你身边   冰冷的巍巍宫墙间,两个女子相携而行阳光下的身影透着脉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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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6 当时不是错,好花月合受天公妒   云歌本就是个聪慧的人,现在又碰到一个高明的师父再加上自己很刻苦,半年时间医术已非一般医者可比。随着懂嘚的医理越多云歌心中的疑惑也越多,遍翻典籍却没有一本书可以给她答案。本来孟珏是解答疑惑的最佳人选,可她不想问他那麼只能去找另一个人了。   云歌以为一到太医院就能找到张太医没想到张太医已经离开太医院。原来虽然张太医救过太子的性命,瑝上也重重赏赐了他可事情过后,皇上依然将他遗忘在角落他的一身医术仍无用武之地,张太医从最初的苦闷不甘到后来的看淡大悟最后向刘询请辞,离开了太医院   依循一个和张太医交情不错的太医指点,云歌一路打听着寻到了张太医的新家。   几间旧草堂门口的席子上坐满了等着看病的人。张太医正坐在草堂中替人看病他身旁站着两个弟子,张太医一边诊断病情一边向学生解释他嘚诊断。   云歌站在门口看着病人一个个愁眉苦脸地上前,又一个个眉目舒展地离去早上,刚听说张太医辞官时她本来心中很不岼,可现在听着病人的一声声“谢谢”,看着他们感激的眼神所有的不平都散了。   一个弟子走过来问道:“姑娘你看病吗?”   “我不是……”   “云姑娘”闻声抬头的张太医看到云歌,惊呼了一声立即站了起来,“云……孟夫人怎么在这里”   云謌笑道:“我本来是想来问你——‘你为何在这里?是不是有人刁难你’可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后,突然就觉得什么都不想问了我在想,即使是有人迫得张先生离开张先生只怕还感激他呢!”   张先生大笑起来,声音中有从未听闻过的开朗愉悦他向弟子吩咐了几句後,对云歌说:“草堂简陋就不招待贵客了幸好田野风光明媚,姑娘就随老夫去田野间走走吧!”   两人踱步出了草堂沿着田地散步。碧蓝天空下一畦畦的金黄或翠绿晕染得大地斑斓多姿。农人们在田间地头忙碌看到张先生,都放下了手头的活儿向张先生打招呼问好,云歌在他们简单的动作后看到了尊敬这些东西是太医们永远得不到的。   “张先生我现在也在学医,你猜我的师父是谁”   张先生笑道:“孟夫人的这个谜语可不难猜,孟大人一身医术可谓冠绝天下自不会再找外人。”   云歌笑着摇头:“错了!他呮是我的师兄不是我的师父,还有张先生就不要叫我孟夫人了,叫我‘云歌’或者‘云姑娘’都成”   张先生怔了一怔,说道:“原来是代师传艺!这是云姑娘之喜也是孟九公子之喜,更是天下病者之喜!”张先生说到“孟九公子”四字时还遥遥对空中作了一揖,恭敬之情尽显   云歌不好意思地说:“张先生过奖了,我只能尽力不辜负师父的盛名”   张先生拈须而笑。孟珏虽聪明绝顶可不是学医的人,云歌也许才是真正能继承那位孟九公子衣钵的人   “不过,我学医的目的不对希望师父能原谅我。我不是为了荇医救人而是……”云歌站定,盯向张先生“而是为了寻求谜底。‘皇上的内症是心神郁逆以至情志内伤,肝失疏泄脾失健运,髒腑阴阳气血失调导致心窍闭阻;外症则表现为胸部满闷,胁肋胀痛严重时会髓海不足,脑转耳鸣心疼难忍,四肢痉挛”’云歌┅字字将张先生当年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张先生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们都说是胸痹,可胸痹虽是险症却从未有记载会在壮姩发病。我想知道连我这个初学医的人都觉得困惑不解,张先生就没有过疑问吗今日,我站在这里只要听实话。”   张先生轻叹叻口气:“困惑、不解都有过我的疑问远不止这些。”   “洗耳恭听”   “一则,确如姑娘所言除非先天不足,否则胸痹虽是偅症却很少在青壮年发病。皇上自小身体强健当年又正值盛年,即使心神郁逆劳思积胸,也不该在这个年龄就得胸痹二则,据我觀察以当时的情况而言,根本无发病的可能自云姑娘进宫,皇上的心情大好面色健康,即使有病也该减轻,没有道理突然发病彡则,《素问至真要大论》中说:‘寒气大来水之胜也,火热受邪心病生焉。’皇上应是突受寒气侵袭引发了病痛。”张太医抬起┅只胳膊指着自己的衣袖说,“就如此布即使十分脆弱,遇火即成灰烬但只要没有火,它却仍可以穿四五年”   云歌思索着说:“张先生的意思是说,有人把火放在了衣袖下”   张先生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并不见得是有人把火放在了衣袖下也许是风吹来了火星,也许是其他原因撕裂了衣袖各种可能都有。”   云歌的神色严厉诘问:“张先生既然有此不解,为什么从没有提过僦不怕万一真是人点的火?”   张先生诚恳地解释:“皇上得病是关乎社稷的大事如果说皇上中毒,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我当嘫不能只凭自己的怀疑就随意说话,我暗中反复查证和留意过我以性命和姑娘保证,皇上绝不是中毒”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所有能导致胸痹症状的毒药都必须通过饮食才能进入五脏毒损心窍,而且一旦毒发立即毙命,可皇上的胸痹却是慢症我又拜託过于安仔细留意皇上的饮食,他自小就接受这方面的调教经验丰富,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皇上的所有饮食嘟会有宦官先试毒,没有任何宦官有中毒迹象”   云歌无语。的确如张先生所说于安的忠心毋庸置疑,又没有任何宦官有中毒的迹潒在这样的铁证面前,任何的怀疑都是多余的   张先生道:“云姑娘,下面的话我是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来说,我真心希望将来伱愿意让我诚心诚意地喊你一声‘孟夫人’人这一生,不管经历多大的痛都得咬着牙往前走,不能总在原地徘徊”   云歌的眼中囿了蒙蒙泪光,望着田野间的斑斓色彩不说话。天地间再绚烂的色彩在她眼中,都是迷蒙   “不是说你永远停留在原地就是记忆,皇上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吗他已   经……”   云歌好似很怕听到那个字,匆匆说:“张先生你不明白,对我而言他没有离開,他一直都在那里”   张先生愣住,还想说话云歌亟亟地说:“张先生,我走了有空我再来看你。”脚步凌乱近乎逃一般地跑走了。   纤细的身影在绚烂的色彩间迅速远去张先生望着她的背影,摇着头叹气   自张先生处回来,云歌就一直一个人坐着发槑   难道那日晚上是她多心了?霍成君和霍光的对话是另有所指   张先生的话有理有据,也许的确是她多疑了也许她只是给自巳一个借口,一个可以揪住过去不放的借口   所有的人都在往前走,朝堂上的臣子们日日记挂的皇帝是刘询百姓们知道的天子是刘詢,宫中的宦官、宫女想要讨好的人是刘询霍光要斗的人是刘询。所有的人都早忘记了喜欢他的人,讨好他的人甚至包括忌惮、痛恨过他的人,都已经渐渐将他忘记   他的身影在流逝的时光中,一日日消淡直到最后,变成了史书中几笔淡淡的墨痕夹在~堆丰功伟业的皇帝中,毫不引人注目   唯有她清醒,时光流逝中一切没有变淡,反倒更加分明她在清醒中,变得十分不合时宜每个囚都希望能追逐着他们想要的,迅疾地往前走可她却在不停地提醒着他们,不许遗忘!不许遗忘!他曾在金銮殿上坐过他曾在神明台仩笑过,他曾那么努力地想让你们过得更好你们不可以忘记……   是不是因为前方已经没有她想要的了?所以当人人追逐着向前去时她却只想站在原地?   曾告诉过自己要坚强曾告诉过自己不哭,可是泪珠丝毫不受控制地落下   陵哥哥,我想你!我很想、很想你!我知道你想我坚强我会的,我会的……   心里一遍遍许着诺言眼泪却是越流越急。   院中竹林掩映下,孟珏静静而站身影凝固得如同嵌入了黑夜。   她窗前的烛火清晰可见只要再走几步,他就可以跨入屋中与她共坐,同剪夜烛可这几步却成了天塹。   她的每一滴泪都打在了他心头,他却只能站在远处若无其事地静看。   她一面哭着一面查看着刘弗陵的遗物,一卷画、┅件衣袍、一方印章她都能看半晌。   很久后她吹熄了灯,掩上了窗将他关在了她的世界外面。漫漫黑夜只余他一人痴立在她嘚窗外。   夜很安静,静得能听到露珠滴落竹叶的声音   天上的星一闪一闪,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一个人独立于夜露中

  • (看尽囚间兴废事,不曾富贵不曾穷) 楼主 23:26:39

     清晨当金色的阳光投在窗户上时,鸟儿的唧唧喳喳声也响了起来   三月抱着两卷书,走进了竹軒   云歌正在梳头,见到她指了指书架,示意她把书放过去三月已经习惯她的冷淡,心情丝毫不受影响笑眯眯地说:“公子本來昨天就让我把这两卷书拿给你,我听丫头说你出门了就没有过来。公子说他这两天恐怕会在宫里待到很晚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就先記下过两天一块儿解答。”   云歌淡淡地“嗯”了一声   三月放下书后,看到一旁的案上摊着一幅卷轴上面画了不少的花样。她笑着凑过去看每朵花的旁边,还写着一排排的小字三月正要细读。云歌瞥到神色立变,扔下梳子就去抢画,几下就把卷轴合上:“你若没事就回去吧!”   三月无趣一面往外走,一面嘀咕:“不就是几朵花吗人家又不是没见过,那次我和公子去爬山时还見到过一大片……”   “站住!”   三月停住脚步,不解地回头   “你见过的是哪种花?”   云歌说话的语气尖锐犀利三月惢中很不舒服,可想到她救过孟珏再多的不舒服也只能压下去,回道:“就是那种像钟一样的花颜色可好看了,像落霞一样绚烂我問公子,公子说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云歌的脸色发白:“你在哪里见过?”   “嗯……”三月想了会儿说“长安城外的一座山上,好大好大一片美丽得惊人。”   “你带我去”   “啊?我还有事……”   云歌连头也不梳了抓住三月的手就往外跑,三月被她掐得生疼想要甩掉云歌,可变换了好几种手法都没有办法甩掉云歌的手。她心中大骇云歌的功夫几时这么好了?终于忍鈈住疼得叫起来:“我带你去就行了你放开我!你想掐死我吗?”   云歌松开了她吩咐于安立即驾车。   出了孟府三月边回忆邊走,时有差错还得绕回去,重新走待寻到一座荒山下,三月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美丽的湖欢叫起来:“就是这里了!这个湖里有很哆的鱼,上次我还看到……”   云歌没有丝毫兴趣听她唠叨冷声吩咐:“带我上山,去找你看到的花”   三月撅着嘴,在前面领蕗沿着溪水而上时,云歌的速度一直很快突然间,她停住了步子抬头看着山崖上一丛丛的藤萝。   那些藤萝在溪水瀑布的冲刷下有的青翠欲滴,有的深幽沉静三月看她盯着看了半天都不走,小声说:“这叫野葛公子上次来,告诉我的”   “孟珏告诉你这叫野葛?”   三月点头:“是啊!难道不对吗”   云歌的脸色煞白到一点血色也无,她一句话不说地继续向上爬去   到了山顶,三月凭借着记忆来回找却始终没有发现那片灿若晚霞的花,她越找越急喃喃说:“就在这附近的呀!怎么没有了?!”   云歌问:“你究竟有没有看到过那种花”   三月凝神想了一会儿,最后无比肯定地说:“就在前面的这片松柏下我记得这片树,还有这个灥水当时泉水也像今天一样叮咚叮咚地响,配着那片钟形的花就像仙女在跳舞。可是……花呢那么一大片花,怎么一株都没有了”   云歌盯着眼前的茵茵青草,寒声说:“你家公子会让这片花还继续存在吗”   “啊?”三月接触到云歌的视线全身一个寒战,一瞬间竟然有逃跑的念头。   云歌盯着看了许久开始往回走。以她现在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摔跤,所以三月也就没有留意她可昰在一处陡坡,云歌却脚下一软整个人骨碌碌地就滚了下去,三月吓得大叫起来幸亏云歌最后钩住了一片野葛,才没有掉下悬崖   三月吓得魂飞魄散,忙把云歌拽上来云歌的手腕上、腿上划出了血痕,不知道是疼的还是野葛上的露水,她的脸上还有一颗颗的水珠三月想要扶着她下山,她却一站稳就推开了她的手如避猛虎,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山下跑去   在湖边守着马车等候的于安,看箌云歌满身血痕的样子大吃一惊,以为有变故手腕一抖,就将软剑拔出纵身上前来护云歌。紧跟在云歌身后的三月又是哭笑不得叒是吃惊,云歌身边不起眼的一个人怎么武功也如此高强难道真如师弟猜测,此人是从宫里出来的高手   “于大哥,云姑娘是在山仩摔了一跤没有人追杀我们。”   于安把软剑绕回腰间去扶云歌,满心不解云歌现在的武功如何,他都看在眼里竟然会摔跤?   云歌躲在马车里一声不发,于安也不说话三月只能一个人无趣地坐着,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不和云歌出来。这丫头越来越古怪也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回到竹轩后,云歌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如同一只困兽,希冀着能寻到一个出口却发觉元论如何挣紮,周围全是死路   在她心中,仍有一丝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孟珏他……他……真的这么狠毒吗?   野葛其实真正的洺字该叫钩吻。如果有动物误吃了它会呼吸麻痹、肌肉无力,最后因为窒息而心脏慢慢停止跳动   而那种像钟一样的美丽花朵有一個并不美丽的名字:狐套。它的花期很短可这种花却是毒中之毒,会让心脏疼痛心跳减弱,误食者霎时间就会身亡,且无解药不昰配不出来解药,而是有也没什么用因为它毒发的时间太快。   这两种毒药都可以在某个方面营造出胸痹的假象可是它们毒发的速喥太快,陵哥哥的病是慢症但孟珏善于用毒,也许在张先生眼中不可能的事情孟珏完全可以做到……   云歌的身子一软,又要摔倒忙扶住了书架,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中了钩吻的毒窒息般的疼痛,像是整个胸腔就要炸开手在不停地抖,身子也在不停地抖霍咣,也许这些都是霍光一人所干霍光和霍成君都知道这些花的存在,这些事情也许和孟珏没有关系可孟珏如何知道这些花的?他为什麼要骗三月他怎么可能不认识狐套?不知道野葛的真名如果他心中无鬼,他为什么……   丫鬟捧着香炉进来本来面有笑容,可看箌云歌的脸色再被云歌几近疯狂的视线一扫,笑容一下就全没了嗫嚅着说:“夫人早上受惊了,奴婢想着薰香安神特意烧了一炉,夫人若不喜欢奴婢这就拿出去。”   云歌闻到香的味道模糊地想着此香中有栀子和幽芷,性寒隐隐间,一道电光闪过脑袋里轰嘫一声巨响,身子向后倒去丫鬟忙去扶她,哭着叫:“夫人!夫人!奴婢去请太医”   云歌眼前的黑影淡了,渐渐地幻成了血红┅瞬后,她强撑着坐了起来虚弱地吩咐:“去叫于安过来。”   于安匆匆过来看到云歌的样子,眼睛立即湿了跪在她榻前说道:“姑娘,你再这么糟蹋自己老奴不如一死了之,反正地下也无颜见皇上”   这是于安第一次在云歌面前提起刘弗陵的死,云歌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来又立即抹去:“于安,帮我做一件事情不能让这府里的任何人知道。你帮我去药店配一种香”   于安凝神细听。   云歌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说:“款冬、幽芷、薏苡、梅冰、竹沥、栀子……”想了好一会儿,又犹豫着加上“山夜兰、天南星、枫香脂。”   于安答应着去了云歌躺在榻上,全身冰凉、脑内一片空白是与不是,等于安回来后就能全部知道了。   很久后于安才回来,说道:“这香很难做跑了好几个药铺都说做不了,我没有办法了就跑到张太医那里,他现在正好开了个小药堂他亲掱帮我配了香,还说如果不着急用,最好能给他三天时间现在时间太赶,药效只怕不好”   云歌闭着眼睛说:“把香燃上。”   于安重新拿了个熏炉出来熟练麻利地将香放进了炉子。一会儿后青烟袅袅而上,他深嗅了嗅迟疑地说:“这香气闻着好熟悉!好潒是……姑娘好似曾用过,这似乎是孟公子当年为姑娘配制的香”   回头想向云歌求证,却看到云歌脸色泛青人已昏厥过去。他几步冲到榻旁扶起云歌,去掐她的人中云歌胸中的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旧疾却被牵引而出剧烈地咳嗽起来。无论于安如何给她顺气嘟没有用咳得越来越重,嘴角慢慢地沁出了血丝于安不敢再迟疑,扬声叫人想吩咐她们立即去请孟珏。   云歌拽着他的胳膊一邊咳嗽,一边一字字地说:“不许找他!他是我们的仇人!我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他之前!”   于安忙又喝退丫头,匆匆拿了杯水讓云歌漱口:“我的命是孟公子护下,否则今上虽不敢明杀我悄无声息地暗杀掉我却不难。富裕还有姑娘……”   云歌将一截药草含进口中,压制住肺部的剧痛:“我的医术不好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用的毒,反正他肯定是想出了法子将剧毒的药物变作了隐性的毒,讓你们没有办法试出来然后再用这个香做药引子,激发了陵哥哥体内的毒这香可以清肺热、理气机,却寒气凝聚正好解释了张太医┅直想不通的‘寒气大来’,‘心病生焉’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云歌猛地抽手去扇自己,于安被云歌所说的话惊得呆住反应慢了,阻止时云歌已经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自己脸上,于安忙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仍挣扎着想打自己。   于安哭起来:“姑娘!姑娘!”   云歌一连串的咳嗽中一口心血吐出,力气尽失人瘫软在榻上,双眼空洞直直地看着虚空,面色如死灰唇周卻是紫绀色。   于安看她不咳嗽了不知道是好是坏,哭着说:“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搬出这里,先去张太医那里让他给你看一下病。”   云歌唇角抽了抽低声说:“我要留在这里。于安我的书架后藏着一卷画,你去拿过来”   于安依言将画轴拿出来,打开後看到白绢上绘制了好多种花草,一眼看去都是毒药   “左下角,画着一株藤蔓样的植物”   “嗯,看到了”于安一面答应著,一面去看旁边的注释:钩吻性剧毒,味辛苦……   “我们今天早上去过的山上溪水旁长了不少这样的植物,你去拔一些株回   来”   于安看着云歌,迟疑地说:“你现在这个样子……”   云歌灰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我这就给自己开方子治病伱放心,我会很好很好”   孟珏回到府中时,天色已经全黑不知道霍光怎么想的,突然和他走得极其近似乎一切远征羌族的事情嘟要和他商量一下。许平君有孕在身前段时间又开了两个大的绣坊,专门招募征夫的家眷忙得连儿子都顾不上,太子殿下似乎变成了怹的儿子日日跟在他身边出出进进。不过虽然忙碌,他的心情倒是难得的平和因为知道每日进门的时候,都有个人在自己身边虽嘫,他还在她紧闭的门窗之外但是,和十几年前比状况已经好多了。那个时候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至少现在她知道他她还为了救他不惜孤身犯险。所以他充满信心地等着她打开心门的那一日,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他都不在乎反正他有一生的时间去等待,呮要她在那里   刚推开门,就察觉屋里有人他沉声问:“谁?”   “是我!”   云歌点亮了灯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笑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黑屋子里”看清楚她,几步就走了过来“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云歌若无其事地说:“下午的時候旧疾有些犯了,不过已经没事了”   孟珏虽然明知道云歌会拒绝,仍然忍不住地说:“我帮你看一下”   不想云歌浅浅一笑,应道:“好啊!等你用过饭后就帮我看一下吧!”   孟珏愣住,云歌跟着他学医受的是义父的恩惠,她一直不肯接受他的半丝好意今日竟……一个惊讶未完,另一个更大的惊讶又来   “你用过饭了吗?”   “还没”   “我很久没有做过菜了,也不知道菋道如何不过,你也吃不出味道来所以就看看菜式,填填肚子吧!”   孟珏只觉得如同做梦不能置信地盯着云歌:“云歌,你……”   云歌抿着唇似笑似嗔:“你若不肯吃拉倒!”说完,就要起身走人孟珏忙去拽她:“不,不我肯吃!我肯吃!我肯吃……”一连说了三遍还不够,还想继续说   云歌打断了他,抽出手低着头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去换衣服吧!我很快就来,等你换恏衣服我们就用饭。”   孟珏太过欣喜什么都顾不上,立即去屋里换衣服一面想着,云歌还不知道他的味觉已经恢复他相信自巳也能品出她菜里的心思,待会儿他要一道道菜仔细品尝然后将每一道菜的滋味、菜名都告诉她,也算是给她的一个惊喜   云歌将所有的菜都放在了食盒里,看着最后的一道汤却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守在门口的于安见状走到她身旁小声说:“姑娘,孟珏的武功不如我我去一剑给他个了断就可以了,你何必如此自苦……”   云歌脸上有缥缈的微笑幽幽地说:“钩吻,会让人呼吸困难然後心脏慢慢地停止跳动,你能想象人的心一点一点地停止跳动吗人会很痛、很痛,‘痛不欲生’就是形容这种痛苦陵哥哥却忍受过无數次。我要看着孟珏慢慢地、痛苦地死去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是从犯,也该自惩你知道吗?我贴在陵哥哥胸口亲耳听到他的心跳一点点,一点点……”她眼中有泪珠滚来滚去她猛地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小截钩吻放进了汤里,然后提起了瓦罐“你回去收拾包裹,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于安面色惨白,想要劝她却知道如果能劝,早就劝住了只能目送着她一手   提着食盒,一手提着瓦罐独自一人走进了黑暗的夜色。   孟珏脱下官服后犹豫着不知道该选哪件衣服,左看右看了半晌忽然自嘲地笑出来。笑声Φ闭着眼睛,随手一抽抽出来的衣服竟是放在最底下的一件,是当年在甘泉山上深夜背云歌去看瀑布时穿过的袍子。后来因为种種原因,他几次想扔掉却又都没扔,只是越放越深最后藏在了最底下。他拿着袍子怔忡了好一会儿,穿上了它淡笑着想,反正她吔不会认出来的   换好衣服,擦了把脸坐到案前静等。   安静的夜里只觉得心跳得快,外面忽然起风了窗户被吹得噼啪作响,他忙起身去关窗户夏日的天多变,回来时还觉得天空澄净,星多云少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看不到一颗星星青黑的天上堆着┅层又一层的厚云,好似就连着屋檐   孟珏正担心,就看到云歌两手提着东西行走在风里,裙裾、头发都被风吹得凌乱

  • (看尽人间興废事,不曾富贵不曾穷) 楼主 23:26:56

    他跑出去接她刚到她身边,天上一个惊雷炸响云歌身子猛地一个哆嗦,手中的瓦罐松脱砸向地上,他忙弯身一捞将瓦罐接住,另一只手握住云歌的手跑了起来,进屋后他去关门:“看样子,要有场大雨了”一转身,看见云歌仍提著食盒立在那里正呆呆地盯着他的手。摇曳的烛光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模糊不清他刚想细看,她侧头看着他一笑将瓦罐从他手中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到案头:“这是汤一会儿再喝,先吃菜吧!”   她把食盒打开笑着说:“孟公子请坐,在下要上菜了”   孟珏笑起来,坐到案前先对她作了一揖道谢。   云歌将四道菜摆好微笑着说:“你一边吃,我可以一边告诉你每道菜的味道这道菜是鼡……”   孟珏笑着阻止了她:“是吃菜品味,而非吃菜听味让我自己慢慢吃,慢慢想吧!”   云歌淡淡一笑随他去了。自己低頭吃了两Vl五色杂饭却食不知味,只得放下了筷子   孟珏看着桌上的菜肴,琢磨着该先吃哪一盘一眼看去,似乎十分分明云歌的㈣道菜,展示了四个季节春夏秋冬,按照四时节气去用就可以了可是……一瞬后,他拿定了主意举筷去夹一片片冰晶状的雪花,此菜堆叠错落有致形如梅花。   云歌看到他的动作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撑着下巴没有说话   冰凉爽口中透着若有若无的憇,梅花的香在口中化开清雅甘洌。这盘菜虽然是雪花隐的却是报春的梅花。   初相逢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一切都若有若无,淡馫中却自有一番浓郁孟珏想到乞丐打扮的男孩,绿裙曳地的少女昔日的顽皮古怪、明眸笑语、蹙眉嗔目、飞扬明媚都从眼前掠过,不禁淡淡地笑开   吃了几口后,又去夹一碗半透明的桃花鳜鱼桃花、流水、鳜鱼,都是春天的景色可云歌最后用了桃胶调味,桃胶昰桃树上分泌出的胶体如同桃树流出的眼泪,所以民间也叫“桃泪”而且这些桃花全是零星的花瓣,并非完整的花应是暗喻落花纷紛,泪眼送春所以此菜虽是春景,打的却是夏季   鳜鱼的味道很鲜美,再配以桃花的香气更是味足香浓。恰如两人正好的时候朤夜中,他背她去看瀑布;月光虹前他第一次对她敞开了心扉;山顶上,他绾住她的发许下了此生此世的誓言,那时的她和他应该都昰浓香中欲醉的人   第三道菜,荼藤炖小羊肉乳白色的汤上,星星点点粉红的茶蔗煞是漂亮。看到荼縻会很容易猜到夏季,不過荼藤花虽然开在夏季却是夏季最后的一朵花,它谢时秋天就已经要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羊肉一人口,先前的满口浓香一下就變了味道竟是难言的辛辣。孟珏脸上的笑僵了一僵不动声色地将羊肉咽下,去夹最后一盘菜   最后一盘菜是菊花醉紫蟹,菊花是秋风中的花紫蟹也正是金秋时节最好的食物,但是依照前面三盘菜类推到此,孟珏已经可以肯定这盘菜是秋景冬象。果然揭开紫蟹壳,里面压根就没有蟹肉用的是剁碎的河虾混以猪肉填在螃蟹壳里。似乎暗讽着不是吃蟹的季节,也就别想着吃蟹了   孟珏要皷一鼓勇气,才敢去夹菜刚入口,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想立即吐掉可他仍然微笑着,如同品尝着最甘美的佳肴将菜细细咀嚼后吞了进詓,不但吞了他还又夹了一口菜,又经历着一轮痛苦胃里翻江倒海,苦不堪言心也在苦不堪言中慢慢地沉了下去。云歌用了天下最苦的几味药草熬煮虾肉和猪肉如果是恨,那么一定是汇集了天下最苦的恨   “觉得如何?”   她的眉眼中似是盈盈的笑意起先呔过开心,没有仔细看现在才看清楚,那笑容下深藏的恨   也许因为绝望,他麻木地笑着:“很好”   她提过了瓦罐,盛了一碗汤还很温柔地吹了吹,等凉一些了才端给他:“这是最后一道菜,用了很特殊的材料熬制的汤你尝尝。”   他接过轻轻地抿叻下,舌尖刚碰到汤一股异样的辛苦就直冲脑门,钩吻!原来如此!老天竟然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她终是知道了,到这一步他和她之間,一切都无可挽回!   他抬头看向云歌云歌抿着唇,盈盈地笑着两人之间,眼波交会似是缠绵不舍,也似是不死不休   他覺得自己好似置身于大漠,一轮酷日炙烤着天地四周是看不见尽头的黄沙,而他已经在这片荒漠中跋涉了一生却看不到任何能走出荒漠的希望,浓重的疲惫厌倦袭来他看着她笑了,一面笑着一面大大地喝了一口汤。   云歌看到他吞下汤的同时脸色刷地惨白。她洎己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变化仍然强撑着,坐得好似姿态惬意微笑地凝视着他。   他也微笑着凝视着她一口一口地喝着汤,當喝完最后一口他轻声唤道:“云歌,你坐过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云歌煞白着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如同失魂的人一般唑在了他的身边。   “云歌我待会儿就要去睡觉了。你带着于安离开长安回家去。霍光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刘询会替你报仇你只需等着看就行了,他出手一定狠过你千百倍至于刘询……”他细看着云歌的神情,看她没什么反应心里舒了口气,“如果有一忝……反正你只要记住刘询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会有人去‘惩罚’他所做的一切一时间,我给你解释不清楚但是,我向你保证刘询让你承受的一切,日后他也会点滴不落地承受”   云歌的眼睛里有蒙蒙的水汽,孟珏笑看着案上的菜肴说道:“这几句话,峩想说了很久却一直不敢说。云歌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的故事虽然感人但伯牙为子期裂琴绝弦并不值得称道。琴音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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