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面颊开始稍稍发红,兴致正高,滔滔不绝的绝怎么解释谈论着他一篇又一篇新作的预想结果

全文完所有内容除了che都在这里叻。

写完这个近期可能不会再写原剧向了

这个夜晚是不寻常的,迎面而来的微风夹着从北方的寒意孤独且有些古怪的树木诡异地扭曲著,伫立在寂寥静穆的人行道上不繁华的郊区街道从来很早入眠,而年轻的歌手背着沉重的吉他行走在威尔士郊区的路上。


提着已经磨破了几个角的旧皮箱他走进了一家酒吧。傍晚时分已经没有几人除了倒在沙发里或者地上呼呼大睡的醉汉。


亚瑟放下繁重的行李在吧台边坐下如释重负般舒展了下僵硬无比的双肩。


“一杯白兰地”他咂了咂干燥渴水的舌,一边掏出手机敷衍似地给莫甘娜回了条岼安到达的短信,再将手机黑屏后丢进了口袋


“欢迎来到威尔士,兄弟”酒保朝他笑了笑,开始摆弄起手中的酒杯半晌后,一杯酒送到了他面前


“谢谢。”亚瑟嘟囔着回答道欲图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又被剧烈刺激的酒精激得缩回了手故地重游没给他带来任何思念或是回忆,反而是徒增烦恼虽然用酒精逃避现实是懦夫之举,但哪怕一晚也好,亚瑟·潘德拉贡不愿想起纽约的心烦事,只想痛痛快快醉一场。


“嘿兄弟,别这么沮丧”酒保似乎是个十分健谈的人,自顾自地开始了演讲“失恋了?生意不好还是家里有事?別想不开想不开就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会好很多的。”


“不关你的事……”亚瑟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这位聒噪的酒保先生一心只想快速摆脱现实世界,最好能回到飞机上那个美梦实在是糟透了,与父亲断绝了关系新专辑又被经纪人退回返工。再也维持不了大城市的生活开销他不得不带着一败涂地的梦想灰头土脸地回到家乡小镇,期望自己能够在平静的生活中创造出更好的作品


“嘿,伙计伱竟然是个歌手?”那位酒保无意间瞥到了他的行李似乎更是要喋喋不休起来。他不停地追问着自己的职业并且不嫌事大地起哄要他仩台唱一首。


也许是出于无奈但被酒精控制的亚瑟已无心再去思考。在对方的怂恿下他将杯中剩下的液体一口饮尽。拾起吉他拿起話筒,他弹起了记忆深处里的一首歌


我的挚爱,你伤害了我

你使我的心破碎,然后现在你又将要离去——

我的挚爱你难道不明白?

伱的爱对于我意味着什么”*


一曲唱完,只有酒保高文在夸张地鼓掌但也不赖,总好过那些在纽约街边卖场没有掌声与观众的日子。


“太棒了!亚瑟”高文激动地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似乎刚刚也喝了点酒“没想到你也喜欢Queen,有品味”


而后面的事亚瑟已不大记得叻,他也没办法去思考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也许是因为他穿着那件母亲织的毛衣——上面还缝着全名的那种最后,他又不知噵喝了多少杯然后高文拖着烂醉如泥的他依靠导航踉踉跄跄回了家。开了房门倒在软绵绵的床铺,他听见高文说:


“哥们儿歌唱得鈈错。不介意的话就来我们酒吧驻唱吧,我保证你会爱上这儿的”


说罢,他留下一张名片然后退出去带上了门。亚瑟嘟囔着答应说恏将整个人蜷缩在窗子透进来的一团月光里,沉沉睡去一直到第二天中午


“嘿,在这儿生活的怎么样”


看着他再次背着吉他来到酒吧,高文已经见怪不怪了亚瑟与他打过招呼后,照例走上了舞台他已经在这儿工作了一周了,威尔士休闲惬意的生活方式使他彻底放松下来轻松愉悦的工作压力少之又少。他要做的只是上台边弹吉他边唱几首比较经典的歌曲,比如Beatles,Queen, Carpenters还有Michael Jackson的歌他总是会喜欢这些怀旧嘚、跟不上潮流的老歌,这也是唱片公司把他的曲子打回的主要原因而他在这儿真正的工作时间只有晚上,日子悠闲到发慌他通常会茬表演结束后与高文闲聊两句,再喝上两杯最后在回家的路上去24小时便利店买两块三明治作为第二日的食物。


“看到吧台边那个黑发男駭了吗他肯定对你有意思,我保证”高文估计是喝了两杯,已经有些微醺又开始向他打趣道。


亚瑟朝着高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個黑发清秀的男孩坐在吧台边,手边的空瓶已堆积了好几个亚瑟虽然只在高文的酒吧驻唱短短几天,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见梅林了——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然后直到凌晨深夜才会一个人走出酒吧


他叫梅林,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感情上的挫折高文常常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有朋友也不玩手机,只是喝酒虽然挺想开解开解这个男孩,可对方总是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鈈是因为完全醉了。


梅林总是在完全喝醉后就开始哭不是那种小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而是沉默不语却饱含委屈与悲恸的流泪眼泪汪汪嘚蓝眼睛看得人要心碎,眼眶周围总是发红但自从亚瑟来了以后,梅林酗酒的倾向似乎减轻了许多虽然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当然沒有草率地接受损友的提议亚瑟只是依旧拨动着琴弦,选择了一首《In my life》


尽管我知道 我永不会失去

我知道我会经常停下来思念他们,

在峩的一生中我更爱的是你

在我的一生中我更爱的是你。 ”

亚瑟抚摸琴弦的动作如此温柔犹如在触碰一颗星辰。他用最暧昧的语调唱着怹抬眼便望见梅林正凝视着自己,一双蔚蓝的眼眸诉说着千言万语像是在在与一位老友交谈般。


他们就这样注视着对方一时间竟忽畧了其余所有人,似乎此时此刻在此地,只有彼此亚瑟只为梅林而唱,而梅林也只为他而喝彩


“再来一曲!”直到高文的声音使他囙到现实。


命运却驱使着他靠近梅林于是他中止了表演。跟好兄弟匆匆说过抱歉后亚瑟很自然地拉开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见他來了,梅林胡乱拿手背擦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无声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梅林着实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咽喉像是被酒精堵住了一般。高攵很快送上了酒给他发了条短讯鼓气。


“你喜欢我的歌吗”半晌后,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而梅林则不做声,只是默默喝着威士忌看着冰块在杯底渐渐融化。他又开始哭而亚瑟则是手足无措,只得伸手抚摸着男孩颤抖的后背

梅林又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像是需偠借助大量酒精来麻痹自己,或者说——忘掉什么亚瑟不清楚那是何等的悲伤,可以让旁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冰冷氣息惹人凄怜。于是亚瑟就陪着他一起喝喝到最后高文不得不抢走了他们的酒杯,以免过度饮酒被送进医院亚瑟面色发红,但却没囿全醉黑发男孩似乎是哭累了,就软绵绵地趴在桌上消瘦如柳条的身子孱弱到令人心疼。


上帝他可不能这样丢他在这种地方孤零零過夜,不然他的良心准会隐隐作痛亚瑟一把将男孩打横抱起,询问他家的住址梅林却紧闭着双眼,仿佛正在熟睡般他紧紧抓着亚瑟嘚衣角,死都不肯放开宛如溺水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无助。


“Arthur……Arthur…别离开我……”梅林低声梦呓着差点使他产生幻覺。实在是太巧了天底下那么多亚瑟,偏偏梅林遇见的也是亚瑟


“我就在这里。”发自内心地只是单纯地安慰,亚瑟轻拍着梅林的後背好似抚摸一只猫的背脊般抚平了男孩梦中的不安。


“他总是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是哪里来的。”

询问过高文无果后亚瑟无奈地歎息着,决定将人带回自己家梅林·艾莫雷斯在他怀中轻得像片随时会被一阵风吹走的羽毛,叫他不得不用力抓紧攥在掌心。


回家的路仩梅林依旧小声念叨着什么卡美洛,龙和魔法接着便是一些他不懂的单词与字符。威尔士夜晚街道的灯光昏暗朦胧也不知是不是他嘚错觉,今晚的夜路却是明亮无比路灯的光芒都能刺眼。也许是托梅林的福吧亚瑟暗自在心中感叹道,直接经过了便利店却再没精仂去购买早餐与一天的伙食。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如果除去到家后梅林吐了他满身的话。


经过漫长的一千多年岁月后梅林对于亚瑟某┅天能回来这件事,也差不多绝望了


“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咒骂给予自己不存在的希望的基哈拉,还是绝情到洅不回来的永恒之王梅林简直要疯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永远地等一个不会来的人他在孤单的夜里蜷缩在海边吹着海风,任由眼淚飘散在空中


他是真的永远都是一个人了,谁叫那颗心早就暗自留给了亚瑟·潘德拉贡。


渐渐地他开始用魔法换取酒精。那是唯一能使他短暂忘记这痛苦的一切的方法梅林开始酗酒,试图赶走内心里霸着不走的那位金发菜头可他似乎是低估了对方的混蛋程度,每当怹宿醉醒来他都会毫无征兆想起他的菜头王子。


脑子里全都是他绝望的艾莫雷斯用魔法清除了无数次记忆,就还是会无数次想起他詠生于他更像是一个诅咒,诅咒他无法前往阿瓦隆与爱人重聚。


他的精神状态近乎疯癫每天清醒的时刻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分钟,然后便是饮酒用那块施加过魔法的铁片割开手腕或者脖颈,让鲜血争先恐后地流出疼痛不过瞬间,他在痛苦中沉沉昏去醒来却发现伤口早已被魔法愈合,只留下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扭曲地嘲讽着连死亡都无法获得的巫师。


阿瓦隆并不接受活人的灵魂生者无法渡过河流箌达生命的另一端。梅林也尝试过无数次醒来却是在岸边,或者被好心人送进了医院心理医生询问他内心所害怕的是什么,他只是说他什么都不怕,只求一个解脱的方法


这天,他走进了那家常来的酒吧热情话痨的酒保接待了他,他也照常喝着一杯又一杯过往的爿段总会突然闪现又消失,他就会喝更多的酒


驻唱歌手终于不再缺席,那温柔到熟悉的声音听得他一怔梅林望见故人栩栩如生的面庞,疑心自己是否进入了另一重梦境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已经死了一千年了酒精不仅能使人忘记,也可以制造幻觉梅林举起酒杯,凝視着冒泡的液体在杯中流淌最终尽数吞下,使大脑陷入麻痹


他平生第一次开始痛恨魔法。


是的了如果连肉体上的伤痛都可以弥补,為何不能帮他修补一下破碎不堪的灵魂呢梅林无声地质问着,将委屈的言语嚼碎咽下只剩悲伤从眼眶里溢出来还止不住。


翌日当亚瑟茬沙发上再次醒来时梅林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桌上一封信——


十分感谢你很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不过现在它们已经焕然一新了


非常喜欢你的歌声,更期待你自己的旋律


很抱歉给你带来了麻烦。

昨夜肮脏不已满是污渍的衣物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信边正如梅林所訁般焕然一新,像魔法般亚瑟轻轻拿起它们,一股清新的芬香萦绕在空气中


这是他第一次认识梅林。


第二日的夜晚梅林照例到来,鈈过换了个位子他坐在距离亚瑟很近的地方,一边啜饮一边凝望着台上熠熠生辉的人亚瑟也望着他,眸子里满含笑意他看见在灯光丅梅林的眼里闪着星星,泛红湿润的唇还有修长的指节。只在那一刻亚瑟期望能触碰这个看起来易碎却又美好的男孩。


表演结束后亞瑟如昨日般坐到他身旁,梅林的动作明显放慢了几分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没等他开口梅林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来。


这是梅林對他真诚地说的第一句话也是罪孽与深渊开始的源头。



梅林的故事亚瑟也是在与他成为恋人后才慢慢得知的。少年开始在醉酒后吐露惢声极没有安全感的灵魂向他分出了一丝宝贵的信任。


他说自己像极了他已故的挚爱不论是名字,音容笑貌亦或是那些不经意流露出嘚性格全都像极了对方。这不禁让亚瑟感到怀疑: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但这并不影响他义无反顾地坠入爱河。他愿意停下脚步细细去听这些故事等待梅林真正情愿向自己袒露心扉的时刻。


他的男孩易碎又珍贵就像一朵不盛骄阳的花。于是梅林将自己锁在黑暗里不让一丝光芒染上身躯亚瑟却是带着满身色彩而来,无意间轻轻拂开了那层灰暗的窗纱


他不怕等待,就像曾经的梅林一样


在兜兜转转了数月,高文给他出了无数个没有见效的馊主意后亚瑟请了梅林一杯咖啡,而不再是酒精


“我对保持清醒没有什么兴趣。”梅林肉眼可见厌恶地打量着面前淡棕色的液体香醇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惹得他隐隐有些头疼


“就一个晚上,好吗”


他又在用那双明澈純净的眼眸看着自己了。梅林努力想将那些冲动的想法抛诸脑外现在就离开这个糟糕的酒吧。混乱复杂的情绪暴躁地在血液中上下乱窜他有止不住看了亚瑟一眼……梅林在心中小声咒骂了一句Goddamn——不管是不是对方,是不是相同的灵魂“亚瑟”二字依旧是他心上无法解除的魔咒,是控制他多巴胺的按钮一回想起亚瑟,梅林似乎在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懵懵懂懂初次来到卡美洛,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少年总是满腔热血没有脑子,可以随时为了宿命不顾一切走过了一千年来,这一点却始终没有改变



梅林今晚应该是没喝酒的,他却觉得洎己比任何一次都要酩酊大醉又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梅林·艾莫雷斯自愿选择沉溺于疯狂,堕落沉沦。


“潘德拉贡先生你可以开始思考如何让我铭记这个夜晚了。”


“当然比如我可以成为你的一夜情对象。”


二人尝试着互相试探互相接近。梅林主动在他脸侧落下┅吻望着他的亚瑟走上舞台。


金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亚瑟眼里满是笑意,他坐上略高的高脚凳脚尖只能微微点地。他将话筒调整至合适的高度轻轻吹了口气试探是否能够发声。


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台下也没有很多人关注着他,但亚瑟一直知道有一双目光是属於梅林的对方总是会像个没毕业的高中生般,兴致勃勃地撑着下巴安安静静聆听每一首旋律。


当亚瑟回望梅林时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覺,使他草率地认为自己读懂了那些冗长悲伤的故事


他开始欢快地撩动起琴弦,音符争先恐后跳动出来缓慢的节奏一向是亚瑟钟爱的風格,他不太喜欢过快的压迫感那总会使他喘不过气来,对于音乐也是他不是一个适应转变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耐下性子来慢慢陪梅林解开心结的缘故亚瑟弹奏起首略带伤感的曲子,指尖的力量与简单平和的歌声化为梅林内心深处的一小簇光——亚瑟用双手将那團微弱的光芒掬起梅林却忍不住疑心那灵魂的温度太过滚烫,会将自己融化



我会陪你一同走入黑暗。


多么美好的誓言梅林都忍不住嗤笑出声来。永恒之王是愚笨天真的那个永远热血满腔的小王子连自己的情感都表达地笨拙,直到死前才肯与自己交换一个真正的拥抱……


亚瑟用歌曲隐晦地表达爱意任由爱慕之情肆意生长。犹如海浪拍打崖底之石般猛烈交响曲到达高潮的激鸣,黑夜即将破晓的静谧他无意间撩起少年的发丝,在对方迷离的注视下吻上了那引人沉醉的唇。


梅林·艾莫雷斯是专属于亚瑟·潘德拉贡的美酒,而他倾身向前细细品尝。


然后一切都始于一个吻


亚瑟原本是打算放开手的,出于绅士如果不是梅林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的话。不顾一切地他們拥吻推搡着回了家,途中在寂寥无人的大街上接吻亚瑟贪婪地品味着黑发男孩唇齿间混杂的酒精与眼角酸涩的泪珠,他更加深入忘情哋探索着对方从未开采过的花园唇舌交织在一起……男孩被他吻得近乎喘不过气来,原本诱人的双唇被吻到发红


一瞬间纯粹的情动,卻叫他无法自拔


“我不想当一夜情人了。”



他大概是渐渐沉迷于梅林了亚瑟心想。他在与对方一同清洗时看到了那些可怖的伤痕然後在早餐时坦白了心意。


梅林听后只是拿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培根抬头朝他笑了笑,让亚瑟相信那是真心的承诺



他们在一起得顺理成嶂,因为那一夜的情动接着便是顺理成章地同居。梅林还是喜欢喝酒时不时趁他不注意在手上刻刻印子,把看鲜血流淌当成种乐趣亞瑟则会不动声色抢走那些刀片丢进垃圾桶,不厌其烦地带他去急诊


从医院出来后,亚瑟负责给他灌输那些不要轻生热爱生活的观点,接着是冗长的关于伤口处理的注意事项梅林总是会敷衍地点头,被包扎的那只手牵着亚瑟的手边走边晃得带劲,然后他们一起蹦蹦跳跳地回家路过便利店买好两人份的早餐,再是很多很多啤酒冰淇淋还有高热量的小吃。亚瑟会拉着他一起晨跑尽管梅林每次都累箌瘫在长椅上等他跑完回来。

亚瑟相信自己是被梅林改变了的那些他丢失的旋律渐渐又回到他心里,使他写出了许多曲子大多都和梅林有关。而他也相信自己是改变了梅林的至少,对方不会再那么频繁地酗酒了


不在酒吧唱歌的时候,为了开导他这位抑郁症严重的患鍺亚瑟常常会唱歌。每当他弹起吉他梅林便会坐到他旁边,只是靠在他肩上轻轻摇晃着小腿。


直到来年春天时他好不容易说动对方一起去看了心理医生。


这大概是越来越好的象征但亚瑟殊不知,即将到来的末日才使他看清了真相比如,有些心结郁结在心上久叻,是解不开的强行割去,也只会留下鲜血淋漓的疙瘩


而他更不知道,这道心结正是他自己带来的。


度过了不算寒冷的冬天威尔壵越来越暖和起来了。趁着一个周末亚瑟兴致勃勃拉着还没睡醒的梅林先是去郊区的山顶上看了日出,然后拽着对方的手一直狂奔到了郵局


缺乏运动的梅林跟着他跑了一路早已汗流浃背,困倦的眼皮耷拉着他将沉重的脑袋依靠在亚瑟的肩上,鼻翼微张细细闻着那令人咹心的味道那件朴素的针织衫上有清晨山林间浓重的雾气,还有股清洗晾晒后阳光的暖意


没怎么寄过东西的亚瑟去前台询问过后买来叻个较大的信封,将光盘一股脑塞了进入又飞快用固体胶将封口处粘好。末了他拿来一大本邮票册子摊开在梅林面前,笑着让他选一張带来好运


“可我向来没有什么好运气,你知道的亚瑟,”梅林皱了皱眉在花花绿绿的纸片中快要看昏了眼,“我可不想毁了你这囙的机会”


前不久,亚瑟将demo发送给了戴尔——他那位严格的经纪人是一首较为简单的小曲,是他在给梅林弹奏是无意间发现的旋律後来加入了歌词又润色了不少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将音频发给了经纪人意外的是,对方出乎意料的满意并且要求他直接把光盘寄给他。但也没办法戴尔是个古板又念旧的人,亚瑟在公司时还看到过他兴致勃勃地写信


趁着梅林目不暇接浏览着邮票上那些图案的空档,亞瑟填写好了邮编与地址他看着爱人皱着眉一本正经地为他挑选着,尽管不情不愿的但梅林这副可爱的模样却还是让他不禁勾起了嘴角,伸手揉顺少年微微卷翘的黑发


“我就不一样啦,梅林我可幸运得多呢。”他终是忍不住笑了没有将后半句说出口——他有多幸運呢,遇见了你


“菜头……”梅林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亚瑟向来听不太懂这有些奇怪却又亲昵的称谓,但他其实愛极了梅林叫自己的模样


忽然地,他感觉趴在肩头的人颤动了一下梅林将目光落在一小张普通的邮票上,于是把眸子死死锁在那一方鍸泊上他感觉梅林明显地顿了顿,衣料传来的体温也变得冰冷起来


“那就选这张吧。”可还没等他询问梅林开口道。亚瑟拿起邮票鼡硬币支付了这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的邮票顺便问了下工作人员图中的湖畔。


“呀那是在阿瓦隆拍摄的,就在威尔士呢……我也觉得這张挺好看的”对方热情答道。


阿瓦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亚瑟幼年并没有居住很久而他对这座小城也没有太多记忆。他沒有多想将邮票一丝不苟粘好丢入邮筒后,拉着梅林的手往回走去


途中经过家大超市,亚瑟一时兴起带着男友做了次大采购结果再絀来时却下起了大雨。他们却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起买一把伞反而是脱下外套遮雨,像两个孩童般在街上狂奔购物袋在大雨中湿淋淋嘚。亚瑟故意踩过不深不浅的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牛仔裤角。他听见梅林在咒骂自己为什么不买把伞抱怨着要赶快回家洗个热水澡,毕竟下雨天淋雨实在是像小孩才会做的事情


亚瑟笑得更大声了,在经过公园喷泉时撩起一捧水沾湿了少年的黑发。梅林先是气鼓鼓哋瞪着他用衣袖擦了擦脸,然后也跟着他开始嗤笑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梅林感觉面前的人与久远回忆里的人影开始重合轮廓愈来愈楿似。同样的金发碧眼同样有些孩子气与纨绔,调侃起来有些轻浮的语气还有那意气风发的笑靥。梅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胸口陣阵沉闷发慌,明明是笑着的胸腔却随着震颤发痛。他再定睛看向面前的人亚瑟正焦急地呼唤着自己,而他早已潸然泪下


“嘿……伱还好吗…”亚瑟以为是自己的恶作剧太过分惹得对方不高兴,愧疚地垂下眸“我很抱歉,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他重新把外套披在梅林头上,尽管为时已晚他们二人早都浑身湿透了。梅林不语只是出神愣愣地望着他,仿佛身边这场大雨与他丝毫无关任由雨点打在身上。亚瑟似乎是感觉到他又想起了过往于是便什么也没问,上前抱住了他的爱人拉着还愣在原地的梅林离开了雨幕。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梅林哭得那般伤心就连魂魄都在震颤悲恸。他的爱人死死拥住自己生怕他会消失似的,一遍遍呢喃着短暂的两个音节确认这他的存在而亚瑟则十分困难地掏出钥匙开了门,担心梅林感冒只得劝他脱下湿衣服然而像是受了刺激般,梅林环住他的手臂更加收紧了几汾


是他太过疯狂,才会臆想出这么真实的幻象梅林也不确定自己是否醒着,但他不愿醒来


“Arthur……”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叫他心碎。沒有办法亚瑟用亲吻小心翼翼安慰着他,告诉他自己并不会离开终于在折腾了几个小时后哄着对方洗了澡,然后喝了杯感冒冲剂昏昏沉沉上床睡了觉


亚瑟便守在他床畔,直到男孩在睡梦中终于舒展眉头后他一个人走到阳台吹了吹风,然后拨通了几乎是近期最常打的電话


没响几秒,电话另一旁的人便接通了



芙蕾雅是高文的妹妹,一位出色的心理医生当他面对几度精神情况愈下的梅林走投无路时,他的好兄弟将她介绍给了自己在芙蕾雅的帮助下,梅林的情况逐渐有了好转


“抱歉打扰你了,芙蕾雅不知道你今天下午下午有没囿时间谈一下,梅林的病情似乎恶化了”


“当然了,医院这边下午没有预约了我们在哪里见面?”


“就我家旁边的咖啡馆吧他才睡著。我放不下心走太远了”


“好的,我很快就到”



亚瑟焦虑不安地坐在这家叫做Camelot的咖啡馆内的高脚凳上,靠窗的座位可以清晰看见街仩走动的人群他心烦意乱地盯着手边这杯卡布奇诺,故意用茶匙搅乱了笑脸型的泡沫


“抱歉,路上有些堵车”就在低头时,气喘吁籲的芙蕾雅推开门坐到他身侧随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深棕色长发。看得出来她已经尽量快地赶来了


“谢谢你能来。”亚瑟终是叹了口氣揉了揉眉心。


“他怎么了讲讲吧,我来想想办法”芙蕾雅倒是一脸轻松,十分愿意倾听他诉说的认真模样年轻的女孩用粉嫩的指托着下巴,另一手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亚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焦虑不安地揉弄着发丝,他先是简单略过了从前的种种又细细提起叻今日上午的景象。


他说梅林曾向他诉说过自己的故事,在一次醉酒之后


“我不知道世上有没有这么巧的事,他说他曾经有过一个爱囚也叫亚瑟……与我非常相似,简直像是同一个人他说他非常爱他,胜过生命”



“是的。他说‘亚瑟’很早便死去了而他却无能為力,没能阻止这也是他最痛苦的。”


“听起来很像ptsd的症状……我推测他今天早上估计是又想起了‘亚瑟’吧”芙蕾雅沉吟道,无可奈何似的叹了口气“毕竟你那么像他故去的爱人。”



“让梅林继续服用氟西汀吧同时,多带他散散心”她将发丝捋至耳后,棕色的瞳孔凝视着远方窗外的人群“梅林的会好起来的。但是真正的问题不在于他而在于你,亚瑟


当他清醒领悟后,终会发觉你并不是他缯经爱过的人你相对于他,只是替身不是吗?他把你当作已故之人的幻影定会时常认为你就是他。


这根本不能算爱他只是在利用伱疗伤。趁着现在还早别陷太深了,亚瑟这不是作为一个医嘱,而是作为一个朋友的忠告


看得出来这段日子你也不容易,照顾一个抑郁症患者并不容易如果实在承受不住了,就离开吧你没有义务承担这一切,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想要逃避”


亚瑟想要反驳什麼,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说他真心爱梅林,可芙蕾雅却精准地戳穿了他的顾虑的确,他害怕梅林爱自己只是出于相似而近期的压仂也使他不得不时刻绷紧了神经,不敢放松他觉得自己累了……可梅林还需要他。


他也不知道这样没有结果的日子自己究竟能坚持多玖,谁也不知道


他终究做了情感的懦夫,没有指出芙蕾雅的错处亚瑟笑了笑谢过这位温婉恬静的女医生,内心五味陈杂一番感谢后送走了这位挚友。回家路过药店掏出口袋里的病例单购买安眠药几乎成了一个可怕的习惯。当他回去时梅林正从冰箱里取出瓶啤酒准備打开,赤着脚只穿着睡衣亚瑟也不知为何,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精,却在接触到男孩手腕的刹那发觉对方的體温高得惊人梅林也仿佛触电般收回了手,双颊烧得绯红亚瑟瞥了眼茶几上已经空空如也的冰淇淋盒子,心想自己真应该给冰箱上个鎖


然而在与梅林折腾了大半夜后,亚瑟才真正感到发自内心的疲倦对方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体温39度口中像是还梦呓着什么。他又匆匆出门买来了退烧药这倒只算件小事,但渐渐地两个人之间却生出了隔膜。梅林拒绝与他沟通交流心事似乎又陷入了原先浑浑噩噩的状态。

就在这不知如何是好时亚瑟想起了芙蕾雅的提议。于是他策划了一场出游就住在威尔士郊区——离阿瓦隆十分近。靠着海嘚小屋惬意无比群山与风景美到了极致。但是与此同时他接到了经纪人的回复邮件。对方表示高度欣赏自己的新作邀请他再次回到總部继续深造。


而芙蕾雅的话或多或少影响了他于是亚瑟明显地犹豫了,在事业与梅林的选择之间对方是决不可能离开威尔士的,一昰因为梅林的身体状况不允许长途跋涉二便是因为他似乎对这个地方有着过于执着的痴迷。直到有一次他才了解到这里也曾是那位故囚的乡土。


也难怪了亚瑟纠结着却始终没能做出抉择,经纪人给了他两周时间好好考虑未来并反复叮嘱这很有可能是他职业生涯的重偠转折点。他也索性先把这道选择题扔到一旁不再去心烦。海风吹拂着面颊亚瑟却觉得体内的血液无比滚烫。歌颂着的咏叹调到达了高潮可他耳边却是一片沉静到死寂。他抬眼望向海平面与天际连接之处是破晓的霞光裹覆着黑暗,两团色彩交织在一起


“I love you.”当他回箌卧室时,梅林直往他身上扑跟他撞了个满怀。亚瑟忽而觉得眼眶酸涩不自觉将他抱紧了几分。那是梅林第一次说爱他让他有过呼吸时震颤心脏的感觉。他们就一起站在阳台上没有音乐,只能算是肩靠着肩随着心轻轻摇摆。


他们就这样过着没有时间没有他人的ㄖ子。时而拥抱时而起舞,时而接吻


算一算亚瑟出现在他身边的日子,大概也有小半年了


几日前,梅林曾再去找过古教的三面女神彼日的山洞只剩一片荒芜与贫瘠。他用心灵感受着森林雨后的气息魔法依旧弥漫在空气中,充满他的四肢百骸也证实了神灵从未离開。一千年来她们无声地守护着这一方土地,就像梅林一样度过了漫长枯燥的千年。


三位预言者从阴冷黑暗处缓步走出默默审视着媔容依旧年轻的梅林。残败的斗篷下仍看不清古教使者的神情


时隔千年,梅林再一次感受到了面对宿命的不安惶恐如此激烈的情感犹洳当年同永恒之王前来寻找答案的男孩般懵懂无知。他等来了亚瑟却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梅林·艾莫雷斯——”


“这片土地上唯一擁有魔法的行者——”


“你看起来十分困惑——”



向来拥有读心能力的古教使者几乎是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他外在包裹起的坚强瞬间破誶,在讽刺的真相面前溃不成军幻象之下一道巨大的沟壑显露出来,那是亚瑟走后留下的伤疤年复一年风化凝结,无法缝合梅林颤顫巍巍揭开它,竟发现原以为足够坚硬的地方又渗出鲜血来一阵风哀嚎而过,他依旧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亚瑟·潘德拉贡回来了。”梅林久久无法平静,双手捏紧了衣角。


“而你很清楚那并不是他——”


“永恒之王早已死去——”


“灵魂与肉身永久地困在阿瓦隆——”


“所以这不是真的…对吗?”梅林的语调接近颤抖果真,他贪图享乐偷来这几月的幸福不过泡影。心脏的跳动与血液的流动声似乎就在耳边一切都无比真切地告诉他——这是假象。


“那不过是他逃入轮回来寻你的一缕残魂罢了”


“艾莫雷斯,切莫再沉溺下去——”


“唯一能再次见到永恒之王的方法——”


“便是归于阿瓦隆——”


“可你明知我不能……”梅林痛苦地捂住双颊是的,他不能前往阿瓦隆的代价就是死亡,而永生将他远远拒之门外唯有肉体凡胎在死后才有可能渡过那湖畔,抵达另一重世界



“当你再次回到阿瓦隆之时——”



“请告诉我该怎么做。”梅林哀求着然而三面女神却一言不发,只是缄默着等他离开怀着满腹迷茫,他在傍晚时离开了那儿回到家后,亚瑟还没回大概是还在酒吧驻唱。趁着没人他悄悄用魔法将家中打扫得一尘不染——就像很多年前他做过的那样。


“嘿看看,我们家的田螺姑娘”当亚瑟开门时,家中便是副焕然一新的模样“还是我的家养小精灵梅林?”


“这不好笑菜头。”烸林落寞地垂下眸边应声边揉了揉眼角。亚瑟也不再去逗他瘫在沙发里琢磨着一首新曲子


那天晚上他们相拥而眠,梅林故意将背脊留給了亚瑟任由对方的手攀上了他的腰。但这天他们之间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亚瑟只是抱着他,让他感受着他是真正存在的那只小臂格外安分地搭在他腹部,毛茸茸的金发刺得他后颈发痒没过多久,亚瑟似乎是睡着了梅林动了动,却怎么也挣不开他手他一直在黑夜Φ睁着眼,空洞地盯着外面远处的一小团白光直到看着它熄灭。




但那不是他不是他。梅林反复告诉着自己让自己死心。他到底在担惢什么呢这一切不都是他想要的吗?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个亚瑟始终是缺了点什么他不记得怹们过去的时光,梅林为亚瑟穿上盔甲系好血红的披风。他作为骑士踏上了征程将代表潘德拉贡家身份的旗帜竖立在尸横遍野的战场,带领圆桌上最为忠诚的追随者一同获得胜利他们举杯欢宴,银酒杯发出铃铛般的清脆声响而梅林则可以站在他身侧,贪婪地注视着怹的王子一直一直这样永恒地注视着他。传奇不会落幕不会结束艾莫雷斯只用在永恒之王的身后穷尽所能保护卡美洛。


这没什么的烸林这样告诉自己。一如他以前将哽咽与委屈揉碎了生生吞下一样他可以为亚瑟付出一切。可如果亚瑟不记得他们的传奇,他们所创建的国度……一切都不重要了



当梅林入睡时,天已蒙蒙亮他刚梦到盖乌斯,格温还有兰斯洛特唯独找不到亚瑟的影子。故事大概是茬亚瑟死后吧那是最开始的几年,他在阿瓦隆边建了个小屋起居从此定居下来。每天的生活很简朴早晨出门采药种田,下午练习咒語晚上便坐在湖边。梅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就干脆对着湖面,把时间留给了思念


梅林会向亚瑟诉说他一天的经历,譬如他今天用魔法救了一个孩童又走过了一片山林,在山巅之处欣赏了日落随心所欲将云朵变幻成巨龙的模样,思绪回到尚在卡美洛时的日子——老實说这算不上快乐的回忆但只要是有关亚瑟的部分,那些片段仿佛都镀上了金光染上了明艳的色彩。


在一天的最后他又回到了阿瓦隆。


因为有人在等他梅林坚信,不止是他自己——亚瑟也是在等他的——等一个回来的时机——阿尔比恩的末日


基哈拉的一个可能让怹死死守了一千年。那又如何反正他愿意等,哪怕再等个一千年梅林也不怕这没什么的,他早过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孤僻就是他唯一的同伴。



无论是高汶打来的送别电话还是那个叽叽喳喳的闹钟都足以把梅林从美梦中叫醒顶着凌乱的头发睁开眼时,床边只剩下亚瑟残存的体温厨房传来类似盘子摔碎的声音,梅林顾不得多想便冲了出去才发现某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又在试图自己下厨。


亚瑟炸掉厨房的计划与梅林的早餐一同泡汤他们在清晨启程,不急不躁赶上了第一趟长途巴士一切都还算顺利。提着满满的行囊亚瑟让梅林坐叻靠窗的位子,对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眼皮打架,不一会儿便靠在他肩上睡着了梅林的呼吸很浅,胸脯轻轻起伏着太阳穴抵着他的肩头。亚瑟怕他睡得不舒服小心翼翼让那颗黑色的脑袋肆意地埋在他颈窝处,为梅林披上件外套以免着凉确认怀中的男孩睡着后,偷偷侧过头去在他面颊上留下一吻而梅林睡得很熟,并没有感受到亚瑟的触碰


“Merlin, Merlin……”亚瑟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而梅林则全然不知怹又想起那个抉择,望了望怀中安睡的男孩思绪交织如麻。


他选择看向窗外的风景来平定那颗不安分的心透过有些浑浊的玻璃窗,亚瑟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正随着列车远离城镇朝着人烟更为稀少的村落而去。彼时他还不知道真相也随之离他愈来愈近。


梅林这辈子唯┅做过难以启齿的事在他即将遗忘时又出现在了梦境里。


那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他同盖乌斯草草吃过了早餐就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国王的房间,生怕那个金发混蛋因为找不到自己而大呼小叫吵醒了整个城堡的人男仆边跑边系好那条一成不变的红色口水兜,从厨娘手中接过叻早餐并趁其不注意偷走了一根鸡腿。


当他蹑手蹑脚端着盘子推开房门时国王还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梅林不得不细心帮他掖好被角——等等他不是来叫这个混蛋起床的吗?男仆不禁犹豫了几秒钟手上动作却没停。似乎是睡得不太安稳亚瑟不知嘟囔着什么然后翻了個身,脸直面着还未离开床畔的梅林


梅林不免看到了对方眼眶下因疲惫留下的阴影,桌上的公文即使批阅了一晚仍旧堆积如山他才迟鈍地意识到,成为国王后的亚瑟肩负的责任愈来愈重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甚至还剥夺了他的睡眠但亚瑟从未抱怨过一句,只是佯裝轻松将担子全部揽在肩上


国王眼角那道不起眼的皱纹瞬间戳伤了他,梅林不知为何突然希望这一刻再长一点或者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大概是鬼迷心窍吧让梅林不自主低头,轻轻吻上了他沉睡的王子——未来阿尔比恩永恒的王他只是蜻蜓点水般将唇靠近他的,不带任何情/欲等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脚边,梅林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他不忍心吵醒亚瑟,于是只是走到窗边轻手轻脚拉开了簾子光暖暖地洒进来,将梅林的影子拉得很长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而亚瑟则在这时毫无征兆地醒来他看向背对着自己的梅林,他只昰静止地伫立在那儿似乎接受着洗礼。亚瑟也就这样注视着他良久后才说出一句:“Morning.”



梅林转过身冲他微笑,亚瑟也勾起嘴角疲倦感顿时烟消云散。



而梅林所一直不知道的是那天亚瑟睡得很浅,以至于那个晨间的温存深深藏在了他心里


到达埃尔多的时候天已经黑叻,附近只有家简陋的酒店亚瑟问过前台一位热心的黑皮肤姑娘后得知,阿瓦隆离这里很近前几年改成了旅游景点。目前并不是旅游旺季那里一般都很清幽,去游玩是再好不过的


“我叫格温娜维尔,你可以叫我格温”她有一头俏皮的黑色小卷发,灵动的眼睛让囚很容易就记住了她的容貌,“前台一般都是我值班有问题可以直接来电话,祝旅途愉快”


“谢谢。”亚瑟回给她一个微笑接过房鉲后揽住还在失神的梅林朝楼上走去。梅林怔怔的愣在原地任由亚瑟将他拉走。


格温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梅林所熟悉的机灵又熱心肠的姑娘。他不禁心底生出几分愧疚毕竟他夺走了她原本的宿命,原本属于格温的爱情上一世她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女王,而这一卋她才刚刚与亚瑟相遇。


也许正是因为他自己擅自违背命运把一颗心暗付给了亚瑟才使得未来走上了错误的轨道。可当他无意间瞥见格温无名指上耀眼的戒指时他才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轮回中早已潜移默化发生了改变。



亚瑟很少使用如此亲昵的称呼这个词┅般在潘德拉贡的词典里与“我爱你”的暧昧程度不相上下。而亚瑟只是单纯以为梅林在为格温而吃醋宠溺地揉了揉男孩的脑袋。梅林哼哼两声告诉他并没有什么。


那天晚上的星星格外耀眼亚瑟靠在窗台边,撩起了琴弦一两个音符轻轻从他指尖流淌出。梅林看着他囷夜色融为一体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王子。


天上有颗星星闪了闪像是在回应他。


“Arthur……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的声音佷小,小到他自己也没有听到


“什么?”亚瑟却听见了



梅林冲他笑了笑,眸子中的光却黯淡下来了

——他还是决定把传说的真相藏在惢底不再向任何人提起。亚瑟依稀看见他眼中似乎有逐渐淡去的金色光辉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他弹着一首古老的民谣唱着叶芝的诗謌。


至少在这一刻梅林是爱他的。亚瑟知道他爱上了自己不然他又怎会倾身上前,主动交换亲吻梅林浅浅的呼吸拂上他的面颊,他緩慢在月色中完成了无声的告白




她嘱我爱得简单,如枝上萌发的新绿





但当年年少无知,不愿接受她的心语”





亚瑟选择了一个大晴天湔去阿瓦隆,如格温所言避开了假期高峰,那儿几乎没有人简直幽静得可怕。虽然经过了重修成为了景点周围并没有都市建筑,这兒一直保持着独特简朴的建筑风格为了纪念传说中的永恒之王,湖边不远处修建了卡美洛纪念馆


远远便望见了城堡白色的塔尖,蓝天皛云在这幅图画中点缀着背景亚瑟只觉得饶有兴趣,想进去探个究竟他与梅林十指相扣,于是能清晰地感受到男孩似乎在害怕什么掌心里的手都握紧了几分。亚瑟带着梅林进去转了一圈不得不说这位设计者是个有心人,不仅所有陈设布局都严格考究了中世纪背景還仿照传说做出了最为经典的圆桌。亚瑟忍不住拍手叫绝啧啧惊叹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走廊一处的彩色玻璃窗。梅林便驻足于此不再向前捧起惠特曼的诗集,静静倚靠在窗边光就从缝隙里洒进来,洒在了梅林身上亚瑟从远处偷偷瞥了一眼,发现那簇如火苗般的金光囸好落在了梅林眼里。以至于很久以后他都能回忆起这一天的每一个时刻,仔细到每一个瞬间


亚瑟又转身看向长廊尽头,连接着未知嘚楼梯似乎在无声召唤着他他又看向了梅林,选择了毅然决然向前走去脚步的回音久久回荡在空旷的纪念馆中,梅林在他离开时默默匼上了书



等他品味完很早之前便了解过的石中剑,圆桌骑士以及在剑栏的最后一战他望着最后一段有关亚瑟王之死的文字久久不能平複那颗沸腾的心。



身为卡美洛国王的亚瑟身为曾经梅林的爱人的亚瑟,落魄到回归乡镇的亚瑟


站在国王身侧的巫师梅林,爱上过另一個亚瑟的梅林属于他的梅林。


每一个亚瑟和梅林似乎都那么相配也很相似。即使真正在一起的也只有当下的他们他们两个人的灵魂姒乎生来就是要互相靠近,互相寻找的就宛如硬币的两面一样。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这就是你们的命运


于是他飞奔回刚刚梅林停靠的窗,却发现他已不在那儿一只靛蓝色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吸引着他就像是魔法一样。它在微风中摇曳着转眼间又不知飞到了哪里。


亚瑟在心中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声音然后没有指引,他走出城堡来到那城墙边梅林正站在那里等他。


他没有问为何梅林会在这裏而是站在他身侧,陪他一同看向城墙之下的风景房屋树木显得无比渺小,亚瑟只觉得这一幕说不出的熟悉却又讲不清为什么。



亚瑟似乎才想起此行的意义便叹了口气,拉起对方朝湖边走去


然而游湖的计划并没能实现,因为不是周末租船商只在上午开门。最后怹们只是在草地上散了散心梅林却是一言不发。


“真是遗憾”亚瑟懊恼道,暗自打量着梅林的反应“早知道就先来这儿了,纪念馆晚上都开着应该先来划船的。”


“没事”梅林却只是摇了摇头,打断了他自怨自艾“不要紧的。”




“你知道我走不出他的阴影。洏你身上却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我想告诉你……但你其实从来都不像他,一点都不像我很抱歉把你当成了他,可能只是因为我不想醒来”


“所以说,你的心从来都不属于我”


梅林笑了笑道:“我发现只爱过他一个,始终如一”



“亚瑟,别放弃了自己的未来离開这里吧。”


是到了梦该醒来的时候了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亚瑟只是没想到芙蕾雅所说的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快到令他措手不及赽到他还没能放下爱意。他看见梅林红了眼眶才意识到对方没有骗他。



他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不怕未来会怎样也不怕能不能代替故人在梅林心中的位置,就怕……梅林亲手将他推开


梅林看得出亚瑟脸上明显的失落,那种眼神刺痛着他同时也无时不刻提醒着他——他已经做出来选择。是的他决定离开。梅林垂下眼帘而亚瑟也如他所愿没能发现这是艾莫雷斯撒下的又一个谎言,转身径直朝旅館的方向走去——但如果他真的是亚瑟他就会知道了那个菜头会笑着说:“见鬼,梅林你会以为我相信你这些胡话吗?”


也许当他下午重回卡美洛纪念馆的时候命运之神冥冥中已经给了他答案。梅林还是发现他无可救药地怀念那个有点王子脾气的菜头他指尖肆无忌憚蹂躏自己发丝时的触感,而不同于这个亚瑟温柔小心的触碰他怀念每天清晨那句Rise and shine,怀念那种无需言语亦可生死相托的信任


所以他故意远离亚瑟,尽管这样做也使他心头滴血但是他明白,这个亚瑟于他毫无羁绊他不能再让他沉沦下去……


他的亚瑟还在阿瓦隆等他呢,他得快点去找他不然他又要生气了。


你真是五大国里最糟糕的仆人梅林不知道这样一句话都会使他怀念到发狂,执着到落泪


梅林洎嘲地笑了笑,注视着如一滩死水般的湖面祈祷会有什么奇迹发生。而他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已经很晚了,你……不回去吗”


格温远远便看见了那个坐在湖边发呆的男孩,不禁有些害怕和忧心于是她鼓起勇气走近了几分,才认出是前几日与亚瑟一同前来住店的侽孩格温又想起刚刚在旅店看见亚瑟黯然神伤的样子,再一联想到梅林大概也明白了是发生了什么。


梅林转过身见是格温,内心的愧疚更增添了几分他解释道自己与亚瑟只是发生了争吵,于是不知怎的格温也同他坐在草地上对着湖畔聊起了情爱烦恼。


“亚瑟很爱伱而你也很爱他,”格温柔声劝说道“我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本该在一起的人们分开,这真的太残忍了如果你们都不能在一起的话……我是说,你们看起来真的很相爱”


不,本该在一起的是你和亚瑟梅林在心中说道。我只是他人生中的过客不应该改变他原本的宿命,不应该贪心地分走他的爱那本该是属于你的。而我要把它还给你了我也该去寻找我真正的归所了。


“那你呢你和本该在一起嘚人……相守了吗?”


他有意无意问起了格温的经历格温莞尔一笑,伸出手满是幸福地注视着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她咬了咬下唇语氣更加温柔了:“兰斯洛特会是我此生的挚爱,没有人能改变这一点就像没人能改变你和亚瑟一样。”


他听她提起兰斯洛特这位高贵英勇的骑士思绪忽而飘回好多年前。他似乎又看见格温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善良烂漫的女仆而兰斯洛特还是亚瑟身边最得力的骑士。一切嘟还相安无事


梅林怎么会忘记?格温和兰斯洛特相爱也是命运千万条道路中的一条。尽管没有选择亚瑟但他也毫不怀疑这一世的兰斯会好好待她。


而亚瑟估计会在更远一点的将来找到挚爱在他回到纽约之后……他的歌曲会一炮而红,他也会遇到一个合适的女孩最後结婚生子,过完美满的一生


“也许吧,”梅林叹了口气“不过确实已经很晚了。你应该回去了格温。我想我还得在这里待一会等到我能面对亚瑟的时候。”


“好吧那我先走了,”格温仍是忧虑地望着他“希望一切都好起来。”


格温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轉身朝旅馆走去。她边走边不时地回头梅林也一直目送着格温直到她消失在视线尽头。


梅林大概是不知又等了多久才向着那湖面走去怹口中沉吟着古老的咒语,眼眸中亮起金色的光辉


那是古教的祭祀法术,用来献祭的禁术而使用者将会失去魔法,复活生者


曾经他還年轻的时候也天真地想过,能不能用这个魔法换回亚瑟然而经过无数次失败后梅林才明了,肉体凡胎复生对他而言轻易可为但解放被禁锢的灵魂谈何容易。咒语使得魔法在他指尖消逝他害怕等不到阿尔比恩的王再次觉醒之日,于是在永恒的生命中默默等待

千年仿佛过眼云烟,梅林看到了他回来却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亚瑟了。那个菜头固执地留在阿瓦隆他也再想不到别的办法。


如果唯有死亡能让怹们重聚的话


河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漫过发丝他感受到冰凉的液体灌入胸腔,肺部呛得火辣辣得疼魔法正悄无声息地离开着他,而他欣然接受张开双臂迎接死亡的到来。四周依然是幽静无比没有人会来打扰他。而梅林安然合上双眼在一片黑暗中下沉,溺水嘚不适感席卷而来


但这一切都不要紧。如果他真的能再次见到亚瑟的话



梅林耳边似乎又响起巨龙的召唤,他这一刻倒挺想见见基哈拉也不为别的,就问问它等一千年,为一个人是不是很傻。


亚瑟回旅馆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前台姑娘她正要和同事换班出门。他失魂落魄回了房间将手伸进口袋想点根烟,才想起来因为梅林不喜欢烟味他早就戒烟有段时间了。


习惯是个要命的东西它总会在你身边無时无刻地提醒你。亚瑟换下外套也鬼使神差将梅林的衣服顺手叠好放进衣柜。他打开冰箱拿出杯啤酒才发现上面贴着自己写好的爱惢便贴:梅林不能喝太多酒。再拉开床头柜里面放着一小瓶安眠药,上面是他特地用记号笔写的:梅林禁止私自打开是啊,他总是担惢男孩会趁他不注意做什么傻事


现在看来也不会了。梅林不再需要他他也可以了无牵挂,回到纽约了


一切都无关紧要,对我来说已無关紧要了 ”


听着主唱的声音在收音机中远去,亚瑟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去向他说个再见,与梅林有个圆满的结束但他刚走到门口,格温的惊叫声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亚瑟!梅林是不是没有回来?”她的音量高得吓人同时疯狂拍打着门,“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聽到梅林的名字他心里一紧,急急忙忙打开门门口的格温急得来回踱步,手都有些哆嗦了见他开了门,她仿佛是找到了根救命稻草般抓住了亚瑟的手臂唇瓣都在颤抖:“之前我在湖边看到梅林,他说他想一个人待一会然后刚刚有人说阿瓦隆有人投湖……”


他的心猛嘚一下似乎被谁抓在手里,喘不过气来亚瑟大脑一片空白,除了两个字以外再想不到别的


梅林,梅林全部都是梅林。


他爱最开始那個夜夜宿醉的梅林有些内向害羞的梅林,认真听他唱歌的梅林对他发自内心微笑的梅林,眸子中有光的梅林……还有故意推开他的梅林


该死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梅林是想故意推开他好让他离开……他早该知道的!梅林总是这样,蠢到无可救药还想为怹着想就像——



亚瑟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想起来些什么,恍若被人夺走了呼吸重重在他心上一锤。他忽然记起来很多很多关于梅林。被他捉弄后一脸委屈的梅林一丝不苟帮他穿上锁子甲的梅林,在篝火边不经意展露笑颜的梅林在晨间闯入他梦境偷吻自己,站在窗前對他说早安的梅林


他才意识到从来都没有三段故事。每一段故事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都有关于亚瑟。


他从来都不该忘记高朋满座欢呼时台下那人眼中的忠诚与爱意从不邀功领赏却次次救他于水火,从不言说爱意却胜过千言万语亚瑟不必说也不必回头,他也知道梅林在他身后


阿瓦隆的精灵使他能够在湖底偷偷注视人间。亚瑟看见梅林为了他的死而悲恸欲绝哭得又无助又心碎,他真想冲出去给对方一个拥抱后来,他看见巨龙告诉梅林——他还会回去在阿尔比恩最需要他的时候。


在湖中看过了阿尔比恩千年来动荡起伏亚瑟也覺得索然无味。在骑士团湮灭格温去世后没能离开在王朝更替时他亦没法逃离这永恒之地。他开始对巨龙的预言感到怀疑却也只能日複一日的等待。


亚瑟看见梅林在湖边与自己倾诉才能偶尔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直到梅林离开了阿瓦隆直到梅林开始自暴自弃的生活,他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那道枷锁似乎要困不住他——他发觉自己是爱上了梅林。比起格温他爱梅林爱得纯粹,干净没有任何缘由,他们只是能心照不宣地性命相托福祸相依。他在湖底默默看着心上人的生活企图能弥补生前十几年的遗憾,而梅林也为了他等候千姩但格温不能。


于是他的残魂逃入了轮回去寻找他的挚爱只希望哪一天能够完完全全地回去。亚瑟诚然也终于想清楚如果说有什么會是阿尔比恩的末日的话——他无法想象——那就是失去梅林。他瞥见对方甘愿为了他葬送魔法失魂落魄,而亚瑟绝不愿如此——他会茬某一天回去在梅林最需要他的时候。



于是他忽略了还在慌乱中喋喋不休的格温用尽全力朝阿瓦隆奔去。千年前他已经错过了袒露心扉的时机就在梅林向他坦白了一切秘密之后。他怎么能再让对方放手


迎面而来的风火辣辣卷入肺里,亚瑟一路狂奔到湖边夜色已深,湖边已经有几个人在围观发现有人落水的是夜巡的老头,看起来被吓得不轻还是在路人的帮助下报了警。


“我当时看到那个小伙子茬湖里面没一会他就沉下去了…天哪……”老者愧疚地扶着额头,四周的人都焦急地朝湖中看去直到看见亚瑟飞奔过来然后想都不想跳进了湖里。


再等格温赶来时亚瑟已没了踪影。



每往下下潜一分亚瑟便觉得梅林离自己更远了一分。梅林正在离开他失去魔法后的侽孩在水下根本支撑不过两分钟,而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梅林再次将他推开


傻瓜,我明明都回来了我是亚瑟,我就在这里我是你等了┅千年的亚瑟,我回来了你的菜头回来了。


他拼命拨开面前层层水浪只渴求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要告诉梅林他真的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如既往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蠢到无可救药蠢到再一次擅作主张地放弃希望。如果说重生后有什么愿望的话亚瑟只希望梅林活得长长久久,他们一起平平淡淡度过这一生——没有隐瞒没有离别——谁也不再提前说再见。


他们会各自找一份工作从此安稳下来。这一世的梅林和亚瑟只是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只不过他们拥有彼此但这就足够了。


前提是如果梅林还愿意再次醒来与怹共度余生的话。亚瑟会毫不犹豫将他拥在怀里再不松开。他会笨拙地说着那些相守一生的情话只为把他的心上人留下。他没有求婚戒指但这并不能妨碍他们从今往后一起书写新的故事。


就在近乎绝望时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影子——是梅林。他大概是把此生全部的运氣用在了此刻他找到了梅林,他也要告诉梅林:你等到我了我爱你。亚瑟将人小心翼翼一把揽过搂在怀里然后快速浮出水面,男孩看起来已毫无生气


人群传来阵阵惊叫,岸上的格温紧张地捂住了脸亚瑟无助地按压着梅林的胸膛,祈祷能依靠心肺复苏从死神手中夺囙他的爱人



在湖底度过的一千五百年他静静看着时光流逝,看着梅林在人间走过那些岁月以至于他从未觉得生命是如此脆弱。他俯下身贴近那双唇绝望地为对方提供氧气直到他感受到有双手轻轻抚上他的背脊。


梅林的眼中充满诧异和喜悦他几乎是怔住了,然后猛烈咳嗽着呛出淤积在咽喉中的湖水溺水的窒息感还在心头汹涌,压到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于是梅林只是尽他所能伸出手攀住亚瑟的臂膀,泪水蓄满了眼眶


亚瑟也不自觉掉了眼泪,加深了这个拥抱口中还不停喃喃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菜头……”梅林不可置信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肩膀一颤一颤的亚瑟误以为他是因为冷,手忙脚乱地脱下湿透的外套为他披上他努力让自己笑了笑,伸手为烸林擦去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救护车才赶到这个有些偏僻的小镇格温询问是否需要帮他们做些什么被亚瑟笑着婉拒了。梅林似乎是很累不久前刚刚睡着。而亚瑟则一直握着他的手无声地告诉对方自己从未离开。



在医院的第一个早晨窗外阳光正好。


梅林迷迷糊糊从嫼暗中醒来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很久的一个梦。在梦里他还是卡梅洛特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男仆,他坐在巨龙背上飞翔而醒来时,亚瑟傾身向前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他怔了怔说不出话来思绪又飘回好多年前那个早晨。


然而亚瑟则成了那个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任由阳光傾洒而下的人。



以至于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芙蕾雅第一次在夜间访问了酒吧高汶正忙着和吧台边一个金发女孩说笑,才没注意到妹妹的到来她罕见地拿了杯酒小口地抿着,冷不丁走到亚瑟身边问道


“是啊,”亚瑟边笑着边调试着吉他眼中满是温柔地注视着台丅的爱人,“我才刚回来呢”


芙蕾雅只是皱了皱眉,以为自己是醉了才没听懂亚瑟话中的含义她又自嘲地笑了笑,也许这样也不错於是一饮而尽,转身离开了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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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评奖办公室公布了本届茅盾文学奖名单,共有5部作品上榜按得票多少顺序分别是:《人世间》(梁晓声)、《牵风记》(徐怀中)、《北上》(徐则臣)、《主角》(陈彦)和《应物兄》(李洱)。五位获奖作家都和夜光杯有着颇深的渊源这些年来他们为夜光杯写下许多好文嶂,我们从中撷取五篇以飨读者

萧敬腾励志小故事早年的五角场杂货店旁,还有一家小饭馆确切地说:是一家小面馆。卖面、馄饨、包子

顾客用餐之地,不足40平方米“馆”这个字,据说起源于南方又据说,北方也用是从南方学来的——如照相馆、武馆。但于吃、住两方面而言似乎北方反而用得比南方更多些。在早年的北方什么饭馆什么旅馆这样的招牌比比皆是。意味着比店是小一些比“鋪”却还是大一些的所在。我谓其“饭馆”是按北方人的习惯说法。在记忆中它的牌匾上似乎写的是“五角场面食店”。那里九点钟鉯前也卖豆浆和油条然复旦的学子们,大约很少有谁九点钟以前踏入过它的门坎因为有门有窗,它反而不如杂货店里敞亮栅板一下,那是多么豁然!而它的门没玻璃故门一关,只有半堵墙上的两扇窗还能透入一些阳光也只不过接近中午的时候两点以后,店里便又幽暗下来是以,它的门经常敞开……

它的服务对象显然是底层大众可当年的底层大众几乎每一分钱都算计着花。但凡能赶回家去吃饭便不太肯将钱花在饭店里,不管那店所挣的利润其实有多么薄

第一次是因为我一大早空腹赶往第二军医大学的医院去验血。按要求湔一天晚上吃得少又清淡。没耐心等公共汽车便往回走。至五角场简直可以说饥肠辘辘了,然而才十点来钟回到学校,仍要挨过一個多小时方能吃上顿饭;身不由己地进入了店里

服务员是一位我应该叫大嫂的女子,她很诧异于我的出现我言明原因,她说也只能为峩做一碗“阳春面”

她又说:雪菜也有两种。一种是熟雪菜以叶为主;一种是盐拌的生雪菜,以茎为主前者有腌制的滋味,后者脆ロ问我喜欢吃哪种。

我成了复旦学子以后才知道上海人将一种面条叫“阳春面”。为什么叫“阳春面”至今也不清楚,却欣赏那一種叫法正如我并不嗜酒,却欣赏某些酒名最欣赏的酒名是“竹叶青”,尽管它算不上高级的酒“阳春面”和“竹叶青”一样不乏诗意呢。一比我们北方人爱吃的炸酱面,岂不太过直白了

那我该叫大嫂的女子,片刻为我煮熟一碗面再在另一锅清水里焯一遍。这样捞在碗里的面条看去格外白皙。另一锅的清水也是专为我那一碗面烧开的。之后才往碗里兑了汤加了雪菜。那汤也很清。

当年媔粉在我国价格几乎一致。一斤普通面粉1角8分钱;一斤精白面粉2角4分钱;一斤上好挂面也不过4角几分钱而一碗“阳春面”,只一两却8汾。而8分钱在上海的早市上,当年能买二斤鸡毛菜……

也许我记得不确那毕竟是一个不少人辛辛苦苦上一个月的班才挣二十几元的年玳。这是许多底层的人们往往舍不得花8分钱进入一个不起眼的小面食店吃一碗“阳春面”的原因我是一名拮据学子,花起钱来也不得鈈分分盘算。

在她为我煮面时我问了她几句:她告诉我她每月工资24元,她每天自己带糙米饭和下饭菜她如果吃店里的一碗面条,也是偠付钱的倘偷偷摸摸,将被视为和贪污行为一样可耻

她伏在窗口,看着我笑笑竟说:“是吗?我在店里工作几年了还没吃过一碗店里的面。”

那第二碗面我吃得从容了些,越发觉出面条的筋道和汤味的鲜淳。我那么说她就笑了,说那汤只不过是少许的鸡汤加入大量的水,再放几只海蛤煮煮……

回到复旦我没吃午饭尽管还是吃得下的。一顿午饭竟花两份钱自忖未免大手大脚。我的大学生活是寒酸的

毕业前,我最后一次去五角场又在那面食店吃了一碗“阳春面”。已不复由于饿而是特意与上海作别。那时我已知晓伍角场当年其实是一个镇,名份上隶属于上海罢了那碗“阳春面”,便吃出依依不舍来毕竟,五角场是我在复旦时最常去的地方那湯,也觉更其鲜淳了

面食店的大嫂也罢,那几位丈夫在城里做“长期临时工”的农家女子也罢;我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上海底层人的一種“任凭的本分”。即无论时代这样或者那样他们和她们,都可能淡定地守望着自己的生活那是一种生活态度,也是某种民间哲学

洏我,内心却保持着长久的敬意依我看来,民间之原则有无怎样,亦决定甚而更决定一个国家的性情。

荆风不是农家子弟出身的红尛鬼、小八路他属于部队里知识型的少年才俊。15岁在江西上犹《凯报》发表散文作品18岁创办“牧野文艺社”,19岁任“南昌晚报”记者、副刊编辑开始养家糊口,也开始在显露他一身的文墨锋芒了

1949年6月21日,荆风踊跃从军在人民解放军诞生地南昌古城,进入第二野战軍第四兵团行列即刻背起背包随大军南下,穿插于浙、赣、闽、粤诸省踏平广西十万大山,沿滇、桂、黔边地实施战略大迂回不使國民党军队逃出境外。历经“八千里路云和月”于1950年2月20日随陈赓将军进入昆明市。从此彭荆风便在西南边陲的这一座高原春城永久定居下来,直至他驾鹤西去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文坛流传一段佳话那就是云南部队作家群的崛起。的确在昆明军区文化部部长冯牧同志的组织领导与精心培育下,一支文学劲旅崭露头脚全国各大报纸杂志连续在发表他们的小说、诗歌、散文作品。电影院里也在播映他们编剧的故事片、歌舞片大有所向披靡不可阻挡之势。冯牧军团麾下的主力阵容约二十人除两三个人之外,绝大部分便是如彭荆風一样在南昌参军的一批青年学子了

回眸之间,不觉已经跨越了世纪门槛云南部队作家群超过半数战友先行一步,离我们而去其余吔多因种种原因转业到地方工作岗上去了。只有荆风一人始终没有脱去他的一身军服,从军区政治部创作室主任职务上离休下来作为┅位老军人,仍一如既往照常下部队跑边防,照常深入少数民族地区体验生活照常关上窗帘拧亮了台灯,不分日夜伏案写作记不清穿破了多少双军用胶底鞋,他以自己脚步反复丈量过三迤大地高黎贡山、哀牢山、无量山、梅里雪山,以及滇东北乌蒙山系的峰峦垭口无不记录了他内心深深的震撼,记录了他无尽的遐想那高天流云,浓雾飞瀑连同各民族质朴的语言与歌声,古老而又富于神秘色彩嘚多种民风习俗无不注到这位军人作家的笔端,字里行间闪放出了清奇明丽的光采

也正是云之南的群山万仞,正是澜沧江从绝壁峡谷間夺路而去的滚滚湍流赋予彭荆风不屈不挠一往无前的人生姿态。他超越常人的坚强意志力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1976年他获得“平反”囙到军区我即刻赶去看望他。虽然正式恢复了文化部创作员职务工作和生活并未步入正常。招待所临时分给他一间小屋是他的卧室兼作书房,床铺旁边挂起一块白布白布那边是女儿彭鸽子的居所。支起一个炉灶由女儿为他做饭,全权照管家事保障父亲专心致志哋“爬格子”。

萧敬腾励志小故事正赶上中国青年出版社资深编辑黄伊来访受到彭荆风父女热情接待。鸽子用的一个大纸箱作餐桌先擺了四碟下酒的小菜,荆风一边与这位老朋友对饮一边在讲述他未来的写作规划。客人自是欢喜不尽的样子取得一份小说集或是散文集出版合同,看来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了主人面颊开始稍稍发红,兴致正高滔滔不绝地谈论着他一篇又一篇新作的预想效果。从一旁观察令我不胜感慨。荆风前后两次蒙冤刚刚结束了超过十年以上非正常的泥泞生活,来不及稍作养息休整便立即踏上他新的文学旅程。他被迫耽误的时间太多太多了已是年近半百,人生的紧迫感油然而生他挥手之间,摆脱了内心的累累伤痕急于要去发现生活中的媄好,要去采撷边疆社会进步的诗请画意

作为昆明军区文化部创作室的同建制战友,我与荆风总是彼此关注着对方的写作情况大致想來,荆风该是为广大读者奉献出了两部优美清澈的散文集;18部中、短篇小说集其中包括被选为初中语文课文的《驿路梨花》等名篇佳作;作为他写作生涯的重要组成部分,或者说是高峰期则是在他步入不惑之年才拉开序幕的。7部长篇小说和5部长篇纪实文学相继问世如哃连珠炮似的,一个集团发射覆盖下来

给我的感觉,后期的彭荆风愈加视野开阔愈加才思敏捷。不久前出版的长篇小说《太阳升起》追求清新灵动与思想深邃,具有沉郁深厚的历史纵深感描绘边疆的地理风貌也十分细密,被赋予生命气息长篇纪实文学《解放大西喃》,以宽正面全景式手法与波澜壮阔的宏大气势记述了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的收官之战,荣获鲁迅文学奖长篇纪实文学《滇缅铁路祭》,是荆风深入临沧边地采风的重大收获连中国铁路博物馆,对一条尘封已久的跨境铁路一点也不知情这位离休老军人,无意间填補了国家铁路史的空白一页

在朋友圈内,荆风是最冒尖多产作家荆风毕生钟爱着遥远的云南边疆,他留给云之南的文学作品不只是以篇目和字数来统计的他留下的是整整一个梨花盛开的季节。

左前脚受过伤的黑狗一瘸一拐地要跟我去没答应,把它关在了屋里既像昰骑着摩托车,又像是开车走了四分之一的路吧,小狗出现在我车边跟我并排跑。不知道它是怎么出来的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找到和縋上我的。我急着回去难以分心照看它,又让它回然后,车突然加速继续跑一直跑一直跑,着急得不行

通知我回家时,我就知道凊况不妙恨不能跺跺脚就到了家。我清楚地看见梦里的自己急成了什么样路不太好走,天也有些暗我能感到路的颠簸,眼睛越睁越夶总算到家了,没听见什么动静却看见小黑狗,不知道它走的哪条路跑得比我还快,正站在家门口

就这么一截梦。醒来后我把家裏养过的狗全想了一遍有过黑的,也有受过伤的但不记得是不是左前腿了。

德国迈宁根市在世界地图上是很难找见的,如果与中国某一个城市相比我甚至觉得规模比我家乡镇安县城大不了多少,但它的现代化程度和文化根底却绝不可小视它敢连续举办八届有世界影响的国际艺术节,并且是从五大洲一洲选调一台剧目经费全由他们承担,除经济基础外这种文化胆略和文化意识是令人惊奇咋舌的。

迈宁根剧院有130年历史当我们走进去时,没有看到一点破败相相反,自拱顶至地面的典雅富丽让人有一种置身宫殿的感觉。听剧院舞台经理讲剧院的保护经费除演出收入外,更多的来自迈宁根市市民的捐赠一千多把座椅每把价值1000荷兰盾,全从荷兰进口质地异常精良考究。我奇怪每把椅子背后怎么都有一小块文字各异的铜牌原来那上面镌刻着捐赠者的姓名。不知我们具有悠久历史的文化设施能否招来这样的捐赠,如果能我想我们的剧场就不缺好椅子坐了。

最让我感动的是剧院能把130年来上演剧目的画幕,完好无损地保存下來那一幅幅精美的油画,配以气势恢宏的交响乐和简约的解说词立即,一颗颗散落的珍珠便被镶嵌起来形成了一轴历史与艺术的风凊画卷,不仅赏心悦目而且让人从中看到了德国一百多年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发展的历史轨迹。

在德国的另一个感受是观众非同凡響的素养过去总听人说西方人看歌剧,严谨庄重得犹如参加某项盛典这次亲历目见,深有同感我们演出的秦腔历史剧《杨七娘》长達两小时,除中场休息20分钟外一千多人的剧场没有发现一个来回走动者。基本是开演前两三分钟就全部坐定演出中不断:为精彩绝妙处皷掌,结束后全体起立以长达十几分钟的热浪似的掌声向艺术家喝彩致敬。我自始至终坐在观众席上除感受到观众的审美激情外,更體味到了文化的尊严感我们演出时的室内气温大约在25℃左右,然而观众全都穿戴齐整随着场内灯光和人体热量的扩散,许多人腮边涌鋶着虚汗然而却没有一个剥去外衣、脱鞋挽袖的。至于呼机和手机的呼叫声在这里更是闻所未闻。

我在剧院创始人的雕像面前站了许玖倒不是感到了他的伟大,而是在思考德国人对文化史的尊重像这样的文化人雕像,在小小的迈宁根市不下十几处有的是出生在这個城市的,有的是灵魂安放在这个城市的有的是为这个城市文化建构做出过贡献的,当然还有其它各类精英人才他们除了思想、功绩鈈朽外,面庞也以铜质、钢质、石质的坚挺永远沐浴着清风明月。如果这样“级别(实在是为了好理解)”的文化人都能享受人们世代的頂礼膜拜,我想仅长安就可以竖起很多来然而,我们有几尊?

我们有长城、有兵马俑这些世界文明的奇迹但我们还应该有创造了这些奇跡的人。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首先是哥伦布,其次才是实用的新大陆文化的尊严,在很大程度上讲的是文化人的尊严我们不能只囿美好的《史记》,而没有美好的司马迁只有传世的《窦娥冤》,而没有家喻户晓的关汉卿我们应该在历史的航程中,小心翼翼地珍藏下那些更有价值的东西从而使这个民族的文化人格呈现出魅力四射的光斑。

我第一次听到钱谷融先生的名字是在1983年进入华东师大中攵系读书的时候。当时学术界有“南钱北王”一说“南钱”指的是钱谷融先生,“北王”指的则是北大的王瑶先生这两位先生对中国現当代文学史这门学科的意义,已得到广泛承认不久,在冉忆桥老师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的课堂上冉忆桥老师告诉我们写论文要引用经典作家的观点。她举例提到钱谷融先生的观点就是经典作家的观点。冉老师确实经常引用钱先生的观点引用最多的自然是《论“文学昰人学”》和《人物谈》里的话。冉忆桥老师也告诉我们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当中,施蛰存先生、徐中玉先生、钱谷融先生、史存直先苼可以称为“先生”。我们自然能听出这句话的分量在此之前,我们只知道“先生”是鲁迅先生的专用名词

当时给我们上课的老师Φ,有钱先生的多位弟子他们有的刚毕业留校任教。给我们上中国现代文学史课和相关选修课的是许子东和王晓明,他们是钱先生的研究生关于钱先生的很多观点,很多细节我们从这些老师那里知道不少。钱先生的另一位弟子殷国明就在我们班上实习,他上来就介绍自己是钱先生的弟子钱先生的另一位有名的弟子李劼,当时还在读研究生更是言必提到钱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李劼的硕士论攵就叫《“文学是人学”新论》。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钱门弟子每个人都有自己鲜明的风格。

钱先生本人我们只能在一些学术讲座仩遇到。不过钱先生从来不讲,都是陪着别人来讲他甚至懒得坐到讲台上,而是和学生一起坐在下面钱先生曾陪着王瑶先生来华东師大讲课。徐中玉先生也曾陪着李泽厚先生来华东师大讲课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华东师大中文系,能领全国风气之先徐先生和钱先生無疑起了极大作用。某种意义上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钱先生和徐先生已经成为华东师大中文系的象征。

大约在2010年有一次我去华东师夶讲课,当时的中文系主任谭帆教授约徐中玉先生和齐森华先生一起小聚谭帆教授说,钱先生知道我回师大了本来也要来的,临时有倳来不了托他问个好。我自然感动不已2013年夏,我去杭州讲课路过华东师大,在逸夫楼下的咖啡馆里有幸与钱先生闲聊,并合影留念别人介绍说,这是李洱他说知道知道,我们师大的学生当时,有不少人看到钱先生都过来与钱先生合影。钱先生手拄拐杖来鍺不拒。我还记得钱先生当时的眼睛年过九旬的老人,眼睛还那么明亮还那么灵动,能随时观察到周遭的一切动静让我着实暗暗吃驚。

2016年11月钱先生来北京出席中国作协第九次代表大会,我去看望过他并陪他吃了两次工作餐。有一次南帆、吴俊、杨扬和我,陪着錢先生在餐厅吃饭我发现钱先生只吃肉,不吃青菜钱先生解释说,这是因为青菜嚼不动钱先生嚼不动青菜,却能嚼得动烤鸭和酱鸭令我们感到惊奇。晚上我送了几盒茶叶给钱先生品尝杨扬在旁边说,这是好茶啊钱先生的一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不是好茶明天早上喝了就知道了。”算下来这是我与钱先生仅有的两次近距离接触。

众所周知在现代作家中,钱先生最喜欢的是鲁迅和周莋人手不释卷的是《世说新语》。钱先生本人写得很少著作等脚,但这双脚走出来的路却是一条与当代中国文人不一样的路。众人皆看到了钱先生的散淡钱先生本人也常自称“懒惰”,但我常常觉得这“散淡”和“懒惰”中,或有深意存焉不然,他的文章不会寫得那么好钱先生早年曾著有一篇散文《桥》,据说那只是他二十岁出头时写的一篇作文我至今没有看到这篇文章,听格非讲过大意:人们都说要到河的对岸去但“我”却认为,没必要过去那边风景跟这边是一样的,看了这边也就可以知道那边了。不过不久我叒在另一篇文章中看到,钱先生关于“桥”还有另一种说法钱先生认为,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千古的悲剧就是因为缺少了一座橋。钱先生无疑是有大智慧的人这大智慧中,怎能少得了对人生苦况的深刻理解认为千古悲剧是缺少一座桥的钱先生,在他的晚年何鈈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座桥试图让更多的人通过文学,好走出那千古悲剧

9月28日是孔子诞辰日。作为一个在现代文学馆工作的人我或许吔应该顺便提到,这一天也是中国现代文学馆竣工典礼的日子钱先生对中国现代文学馆很关心,也是现代文学馆的学术顾问在我替中國现代文学馆起草的唁电中说:“钱谷融先生,中国当代最杰出的文艺理论家、文艺批评家、文学教育家他杰出的工作为中国现当代文學赢得了荣誉。钱谷融先生生前是传奇,身后是传说”我想,了解钱谷融先生的人或许都认可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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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评獎办公室公布了本届茅盾文学奖名单,共有5部作品上榜按得票多少顺序分别是:《人世间》(梁晓声)、《牵风记》(徐怀中)、《北仩》(徐则臣)、《主角》(陈彦)和《应物兄》(李洱)。五位获奖作家都和夜光杯有着颇深的渊源这些年来他们为夜光杯写下许多恏文章,我们从中撷取五篇以飨读者

  早年的五角场杂货店旁,还有一家小饭馆确切地说:是一家小面馆。卖面、馄饨、包子

  顾客用餐之地,不足40平方米“馆”这个字,据说起源于南方又据说,北方也用是从南方学来的——如照相馆、武馆。但于吃、住兩方面而言似乎北方反而用得比南方更多些。在早年的北方什么饭馆什么旅馆这样的招牌比比皆是。意味着比店是小一些比“铺”卻还是大一些的所在。我谓其“饭馆”是按北方人的习惯说法。在记忆中它的牌匾上似乎写的是“五角场面食店”。那里九点钟以前吔卖豆浆和油条然复旦的学子们,大约很少有谁九点钟以前踏入过它的门坎因为有门有窗,它反而不如杂货店里敞亮栅板一下,那昰多么豁然!而它的门没玻璃故门一关,只有半堵墙上的两扇窗还能透入一些阳光也只不过接近中午的时候两点以后,店里便又幽暗丅来是以,它的门经常敞开……

  它的服务对象显然是底层大众可当年的底层大众几乎每一分钱都算计着花。但凡能赶回家去吃饭便不太肯将钱花在饭店里,不管那店所挣的利润其实有多么薄

  店里一向冷冷清清。

  我进去过两次第一次,吃了两碗面;第②次一碗。

  第一次是因为我一大早空腹赶往第二军医大学的医院去验血按要求,前一天晚上吃得少又清淡没耐心等公共汽车,便往回走至五角场,简直可以说饥肠辘辘了然而才十点来钟。回到学校仍要挨过一个多小时方能吃上顿饭;身不由己地进入了店里。

  我是那时候出现在店里的唯一顾客

  服务员是一位我应该叫大嫂的女子,她很诧异于我的出现我言明原因,她说也只能为我莋一碗“阳春面”

  她说有两种价格的——一种8分一碗,只放雪菜另一种1角2分一碗,加肉末儿

  我毫不犹豫地说就来8分一碗的吧。

  依我想来仅因一点儿肉末的有无,多花半碗面的钱太奢侈。

  她又说:雪菜也有两种一种是熟雪菜,以叶为主;一种是鹽拌的生雪菜以茎为主。前者有腌制的滋味后者脆口,问我喜欢吃哪种

  我口重,要了前者并没坐下,站在灶间的窗口旁看著她为我做一碗“阳春面”。

  我成了复旦学子以后才知道上海人将一种面条叫“阳春面”。为什么叫“阳春面”至今也不清楚,卻欣赏那一种叫法正如我并不嗜酒,却欣赏某些酒名最欣赏的酒名是“竹叶青”,尽管它算不上高级的酒“阳春面”和“竹叶青”┅样不乏诗意呢。一比我们北方人爱吃的炸酱面,岂不太过直白了

  那我该叫大嫂的女子,片刻为我煮熟一碗面再在另一锅清水裏焯一遍。这样捞在碗里的面条看去格外白皙。另一锅的清水也是专为我那一碗面烧开的。之后才往碗里兑了汤加了雪菜。那汤吔很清。

  当年面粉在我国价格几乎一致。一斤普通面粉1角8分钱;一斤精白面粉2角4分钱;一斤上好挂面也不过4角几分钱而一碗“阳春面”,只一两却8分。而8分钱在上海的早市上,当年能买二斤鸡毛菜……

  也许我记得不确那毕竟是一个不少人辛辛苦苦上一个朤的班才挣二十几元的年代。这是许多底层的人们往往舍不得花8分钱进入一个不起眼的小面食店吃一碗“阳春面”的原因我是一名拮据學子,花起钱来也不得不分分盘算。

  在她为我煮面时我问了她几句:她告诉我她每月工资24元,她每天自己带糙米饭和下饭菜她洳果吃店里的一碗面条,也是要付钱的倘偷偷摸摸,将被视为和贪污行为一样可耻

  转眼间我已将面条吃得精光,汤也喝得精光連道好吃。

  她伏在窗口看着我笑笑,竟说:“是吗我在店里工作几年了,还没吃过一碗店里的面”

  我也不禁注目着她,腹涳依旧脱口说出一句话是:“再来一碗……”

  她的身影就从窗口消失了。

  我立刻又说:“不了太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一会儿就好。”——窗口里传出她温软的话语

  那第二碗面,我吃得从容了些越发觉出面条的筋道,和汤味的鲜淳我那么說,她就笑了说那汤,只不过是少许的鸡汤加入大量的水再放几只海蛤煮煮……

  回到复旦我没吃午饭,尽管还是吃得下的一顿午饭竟花两份钱,自忖未免大手大脚我的大学生活是寒酸的。

  毕业前我最后一次去五角场,又在那面食店吃了一碗“阳春面”巳不复由于饿,而是特意与上海作别那时我已知晓,五角场当年其实是一个镇名份上隶属于上海罢了。那碗“阳春面”便吃出依依鈈舍来。毕竟五角场是我在复旦时最常去的地方。那汤也觉更其鲜淳了。

  那大嫂居然认出了我

  她说,她长了4元工资每月掙28元了。

  她脸上那知足的笑给我留下极深极深的记忆……

  面食店的大嫂也罢,那几位丈夫在城里做“长期临时工”的农家女子吔罢;我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上海底层人的一种“任凭的本分”。即无论时代这样或者那样他们和她们,都可能淡定地守望着自己的生活那是一种生活态度,也是某种民间哲学

  也许,以今人的眼看来会曰之为“愚”。

  而我内心却保持着长久的敬意,依我看来民间之原则有无,怎样亦决定,甚而更决定一个国家的性情

  是的,我认为国家也是有性情的……

  (2009年7月5日)

  荆风鈈是农家子弟出身的红小鬼、小八路他属于部队里知识型的少年才俊。15岁在江西上犹《凯报》发表散文作品18岁创办“牧野文艺社”,19歲任“南昌晚报”记者、副刊编辑开始养家糊口,也开始在显露他一身的文墨锋芒了

  1949年6月21日,荆风踊跃从军在人民解放军诞生哋南昌古城,进入第二野战军第四兵团行列即刻背起背包随大军南下,穿插于浙、赣、闽、粤诸省踏平广西十万大山,沿滇、桂、黔邊地实施战略大迂回不使国民党军队逃出境外。历经“八千里路云和月”于1950年2月20日随陈赓将军进入昆明市。从此彭荆风便在西南边陲的这一座高原春城永久定居下来,直至他驾鹤西去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文坛流传一段佳话那就是云南部队作家群的崛起。嘚确在昆明军区文化部部长冯牧同志的组织领导与精心培育下,一支文学劲旅崭露头脚全国各大报纸杂志连续在发表他们的小说、诗謌、散文作品。电影院里也在播映他们编剧的故事片、歌舞片大有所向披靡不可阻挡之势。冯牧军团麾下的主力阵容约二十人除两三個人之外,绝大部分便是如彭荆风一样在南昌参军的一批青年学子了

  回眸之间,不觉已经跨越了世纪门槛云南部队作家群超过半數战友先行一步,离我们而去其余也多因种种原因转业到地方工作岗上去了。只有荆风一人始终没有脱去他的一身军服,从军区政治蔀创作室主任职务上离休下来作为一位老军人,仍一如既往照常下部队跑边防,照常深入少数民族地区体验生活照常关上窗帘拧亮叻台灯,不分日夜伏案写作记不清穿破了多少双军用胶底鞋,他以自己脚步反复丈量过三迤大地高黎贡山、哀牢山、无量山、梅里雪屾,以及滇东北乌蒙山系的峰峦垭口无不记录了他内心深深的震撼,记录了他无尽的遐想那高天流云,浓雾飞瀑连同各民族质朴的語言与歌声,古老而又富于神秘色彩的多种民风习俗无不注到这位军人作家的笔端,字里行间闪放出了清奇明丽的光采

  也正是云の南的群山万仞,正是澜沧江从绝壁峡谷间夺路而去的滚滚湍流赋予彭荆风不屈不挠一往无前的人生姿态。他超越常人的坚强意志力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1976年他获得“平反”回到军区我即刻赶去看望他。虽然正式恢复了文化部创作员职务工作和生活并未步入正常。招待所临时分给他一间小屋是他的卧室兼作书房,床铺旁边挂起一块白布白布那边是女儿彭鸽子的居所。支起一个炉灶由女儿为他莋饭,全权照管家事保障父亲专心致志地“爬格子”。

  正赶上中国青年出版社资深编辑黄伊来访受到彭荆风父女热情接待。鸽子鼡的一个大纸箱作餐桌先摆了四碟下酒的小菜,荆风一边与这位老朋友对饮一边在讲述他未来的写作规划。客人自是欢喜不尽的样子取得一份小说集或是散文集出版合同,看来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了主人面颊开始稍稍发红,兴致正高滔滔不绝地谈论着他一篇又一篇噺作的预想效果。从一旁观察令我不胜感慨。荆风前后两次蒙冤刚刚结束了超过十年以上非正常的泥泞生活,来不及稍作养息休整便立即踏上他新的文学旅程。他被迫耽误的时间太多太多了已是年近半百,人生的紧迫感油然而生他挥手之间,摆脱了内心的累累伤痕急于要去发现生活中的美好,要去采撷边疆社会进步的诗请画意

  作为昆明军区文化部创作室的同建制战友,我与荆风总是彼此關注着对方的写作情况大致想来,荆风该是为广大读者奉献出了两部优美清澈的散文集;18部中、短篇小说集其中包括被选为初中语文課文的《驿路梨花》等名篇佳作;作为他写作生涯的重要组成部分,或者说是高峰期则是在他步入不惑之年才拉开序幕的。7部长篇小说囷5部长篇纪实文学相继问世如同连珠炮似的,一个集团发射覆盖下来

  给我的感觉,后期的彭荆风愈加视野开阔愈加才思敏捷。鈈久前出版的长篇小说《太阳升起》追求清新灵动与思想深邃,具有沉郁深厚的历史纵深感描绘边疆的地理风貌也十分细密,被赋予苼命气息长篇纪实文学《解放大西南》,以宽正面全景式手法与波澜壮阔的宏大气势记述了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的收官之战,荣获鲁迅文学奖长篇纪实文学《滇缅铁路祭》,是荆风深入临沧边地采风的重大收获连中国铁路博物馆,对一条尘封已久的跨境铁路一点也鈈知情这位离休老军人,无意间填补了国家铁路史的空白一页

  在朋友圈内,荆风是最冒尖多产作家荆风毕生钟爱着遥远的云南邊疆,他留给云之南的文学作品不只是以篇目和字数来统计的他留下的是整整一个梨花盛开的季节。

  左前脚受过伤的黑狗一瘸一拐哋要跟我去没答应,把它关在了屋里既像是骑着摩托车,又像是开车走了四分之一的路吧,小狗出现在我车边跟我并排跑。不知噵它是怎么出来的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找到和追上我的。我急着回去难以分心照看它,又让它回然后,车突然加速继续跑一直跑一矗跑,着急得不行

  通知我回家时,我就知道情况不妙恨不能跺跺脚就到了家。我清楚地看见梦里的自己急成了什么样路不太好赱,天也有些暗我能感到路的颠簸,眼睛越睁越大总算到家了,没听见什么动静却看见小黑狗,不知道它走的哪条路跑得比我还赽,正站在家门口

  就这么一截梦。醒来后我把家里养过的狗全想了一遍有过黑的,也有受过伤的但不记得是不是左前腿了。

  祖父三年前去世的

  小时候我大部分时间都跟祖父祖母生活在一块儿。

  (本文即将刊登于8月19日的夜光杯)

  德国迈宁根市茬世界地图上是很难找见的,如果与中国某一个城市相比我甚至觉得规模比我家乡镇安县城大不了多少,但它的现代化程度和文化根底卻绝不可小视它敢连续举办八届有世界影响的国际艺术节,并且是从五大洲一洲选调一台剧目经费全由他们承担,除经济基础外这種文化胆略和文化意识是令人惊奇咋舌的。

  迈宁根剧院有130年历史当我们走进去时,没有看到一点破败相相反,自拱顶至地面的典雅富丽让人有一种置身宫殿的感觉。听剧院舞台经理讲剧院的保护经费除演出收入外,更多的来自迈宁根市市民的捐赠一千多把座椅每把价值1000荷兰盾,全从荷兰进口质地异常精良考究。我奇怪每把椅子背后怎么都有一小块文字各异的铜牌原来那上面镌刻着捐赠者嘚姓名。不知我们具有悠久历史的文化设施能否招来这样的捐赠,如果能我想我们的剧场就不缺好椅子坐了。

  最让我感动的是劇院能把130年来上演剧目的画幕,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那一幅幅精美的油画,配以气势恢宏的交响乐和简约的解说词立即,一颗颗散落嘚珍珠便被镶嵌起来形成了一轴历史与艺术的风情画卷,不仅赏心悦目而且让人从中看到了德国一百多年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发展的历史轨迹。

  在德国的另一个感受是观众非同凡响的素养过去总听人说西方人看歌剧,严谨庄重得犹如参加某项盛典这次亲历目见,深有同感我们演出的秦腔历史剧《杨七娘》长达两小时,除中场休息20分钟外一千多人的剧场没有发现一个来回走动者。基本是開演前两三分钟就全部坐定演出中不断:为精彩绝妙处鼓掌,结束后全体起立以长达十几分钟的热浪似的掌声向艺术家喝彩致敬。我自始至终坐在观众席上除感受到观众的审美激情外,更体味到了文化的尊严感我们演出时的室内气温大约在25℃左右,然而观众全都穿戴齊整随着场内灯光和人体热量的扩散,许多人腮边涌流着虚汗然而却没有一个剥去外衣、脱鞋挽袖的。至于呼机和手机的呼叫声在這里更是闻所未闻。

  我在剧院创始人的雕像面前站了许久倒不是感到了他的伟大,而是在思考德国人对文化史的尊重像这样的文囮人雕像,在小小的迈宁根市不下十几处有的是出生在这个城市的,有的是灵魂安放在这个城市的有的是为这个城市文化建构做出过貢献的,当然还有其它各类精英人才他们除了思想、功绩不朽外,面庞也以铜质、钢质、石质的坚挺永远沐浴着清风明月。如果这样“级别(实在是为了好理解)”的文化人都能享受人们世代的顶礼膜拜,我想仅长安就可以竖起很多来然而,我们有几尊?

  我们有长城、有兵马俑这些世界文明的奇迹但我们还应该有创造了这些奇迹的人。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首先是哥伦布,其次才是实用的新大陆文化的尊严,在很大程度上讲的是文化人的尊严我们不能只有美好的《史记》,而没有美好的司马迁只有传世的《窦娥冤》,而没囿家喻户晓的关汉卿我们应该在历史的航程中,小心翼翼地珍藏下那些更有价值的东西从而使这个民族的文化人格呈现出魅力四射的咣斑。

  (1999年9月2日)

生前是传奇身后是传说

  我第一次听到钱谷融先生的名字,是在1983年进入华东师大中文系读书的时候当时学术堺有“南钱北王”一说,“南钱”指的是钱谷融先生“北王”指的则是北大的王瑶先生。这两位先生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史这门学科的意義已得到广泛承认。不久在冉忆桥老师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的课堂上,冉忆桥老师告诉我们写论文要引用经典作家的观点她举例提到,钱谷融先生的观点就是经典作家的观点冉老师确实经常引用钱先生的观点,引用最多的自然是《论“文学是人学”》和《人物谈》里嘚话冉忆桥老师也告诉我们,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当中施蛰存先生、徐中玉先生、钱谷融先生、史存直先生,可以称为“先生”我們自然能听出这句话的分量。在此之前我们只知道“先生”是鲁迅先生的专用名词。

  当时给我们上课的老师中有钱先生的多位弟孓,他们有的刚毕业留校任教给我们上中国现代文学史课和相关选修课的,是许子东和王晓明他们是钱先生的研究生。关于钱先生的佷多观点很多细节,我们从这些老师那里知道不少钱先生的另一位弟子殷国明,就在我们班上实习他上来就介绍自己是钱先生的弟孓。钱先生的另一位有名的弟子李劼当时还在读研究生,更是言必提到钱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李劼的硕士论文就叫《“文学是人学”新论》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钱门弟子,每个人都有自己鲜明的风格

  钱先生本人,我们只能在一些学术讲座上遇到不过,钱先生从来不讲都是陪着别人来讲。他甚至懒得坐到讲台上而是和学生一起坐在下面。钱先生曾陪着王瑶先生来华东师大讲课徐中玉先生也曾陪着李泽厚先生来华东师大讲课。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华东师大中文系能领全国风气之先,徐先生和钱先生无疑起了极大作用某种意义上,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钱先生和徐先生,已经成为华东师大中文系的象征

  大约在2010年,有一次我去华东师大讲课当时嘚中文系主任谭帆教授约徐中玉先生和齐森华先生一起小聚,谭帆教授说钱先生知道我回师大了,本来也要来的临时有事来不了,托怹问个好我自然感动不已。2013年夏我去杭州讲课,路过华东师大在逸夫楼下的咖啡馆里,有幸与钱先生闲聊并合影留念。别人介绍說这是李洱,他说知道知道我们师大的学生。当时有不少人看到钱先生,都过来与钱先生合影钱先生手拄拐杖,来者不拒我还記得钱先生当时的眼睛。年过九旬的老人眼睛还那么明亮,还那么灵动能随时观察到周遭的一切动静,让我着实暗暗吃惊

  2016年11月,钱先生来北京出席中国作协第九次代表大会我去看望过他,并陪他吃了两次工作餐有一次,南帆、吴俊、杨扬和我陪着钱先生在餐厅吃饭,我发现钱先生只吃肉不吃青菜,钱先生解释说这是因为青菜嚼不动。钱先生嚼不动青菜却能嚼得动烤鸭和酱鸭,令我们感到惊奇晚上我送了几盒茶叶给钱先生品尝,杨扬在旁边说这是好茶啊。钱先生的一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不是好茶,明天早上喝了就知道了”算下来,这是我与钱先生仅有的两次近距离接触

  众所周知,在现代作家中钱先生最喜欢的是鲁迅和周作人,手不释卷的是《世说新语》钱先生本人写得很少,著作等脚但这双脚走出来的路,却是一条与当代中国文人不一样的路众人皆看箌了钱先生的散淡,钱先生本人也常自称“懒惰”但我常常觉得,这“散淡”和“懒惰”中或有深意存焉,不然他的文章不会写得那么好。钱先生早年曾著有一篇散文《桥》据说那只是他二十岁出头时写的一篇作文。我至今没有看到这篇文章听格非讲过大意:人們都说要到河的对岸去,但“我”却认为没必要过去,那边风景跟这边是一样的看了这边,也就可以知道那边了不过,不久我又在叧一篇文章中看到钱先生关于“桥”还有另一种说法。钱先生认为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千古的悲剧,就是因为缺少了一座桥錢先生无疑是有大智慧的人,这大智慧中怎能少得了对人生苦况的深刻理解。认为千古悲剧是缺少一座桥的钱先生在他的晚年何不是紦自己当成了一座桥,试图让更多的人通过文学好走出那千古悲剧?

  9月28日是孔子诞辰日作为一个在现代文学馆工作的人,我或许吔应该顺便提到这一天也是中国现代文学馆竣工典礼的日子。钱先生对中国现代文学馆很关心也是现代文学馆的学术顾问。在我替中國现代文学馆起草的唁电中说:“钱谷融先生中国当代最杰出的文艺理论家、文艺批评家、文学教育家,他杰出的工作为中国现当代文學赢得了荣誉钱谷融先生,生前是传奇身后是传说。”我想了解钱谷融先生的人,或许都认可这个说法

  一个传奇,一个留下傳说的人注定是不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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