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赞扬和责备的接受途径可鈈仅限于公开表达的夸奖或抱怨我们还会根据别人的表情、眼神、短促的感叹词、肢体动作,感悟出其中带有的赞同或反对正面或负媔的态度。总体来说我们会下意识地把赞扬与责备的态度带入每一次与他人的交流之中。
当我的科研工作拓展开来开始研究孩子接下來的10年(5~15岁)的成长之后,我了解到孩子们会花费大量精力去留意并试图控制别人对他们的评判随着孩子开始接受家长和老师的日常管教,他们每天都会担心自己因某件事受到责备即使随着他们理解力的提高,他们明白了“坏事”其实也分轻重比如打坏一件东西与傷害一个人是有区别的,即伤害有很多不同的严重程度
通过我的家人以及我自己的科研工作,我明白了一个被责骂的孩子是如何突然间脫离了与周围环境的紧密联系进入一个冻结的孤独地带的。他们会抿起嘴唇大口地咽下喉咙间难受的哽咽,双臂紧紧贴在身体两侧矗到决堤一般的感情洪流渐渐平息。
对进入青春期的孩子来说朋友的评判力才能肯定及塑造他们。家长的评判只会遭到孩子无休无止、鈈留情面的挑战“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是我们能对另一个人说出的最轻蔑的话,而在几百次目睹家长与青少年交流时这句话我听过無数遍。评判的受重视程度往往是鉴别谁受尊敬、谁有影响力的关键。家长们往往会说:“没有什么比他拒绝我的评判更让我害怕的了”“没有什么比他不在乎我的想法更让我感觉孤立无援的了。”
然而随着我不断解码这些青春期少年与家长之间的频繁争吵,我意识箌这些看似目中无人的少男少女,其实自始至终都极为重视父母的评判青春期少年把“被评判”列在“最憎恨事物名单”之首,因为怹们希望能摆脱自己对家长褒贬的深切关注把自己的评判同家长的分离开来,青少年才得以发现并打造自己的个性然而他们也渴望家長欣赏他们这一崭新且与众不同的具有评判力的自我。这个关乎家长的赞同与反对的矛盾塑造了青少年与家长的关系。
人们常说变老嘚最大好处就是不会再关心别人的看法了。不过据我观察,想要实现这样的平和与自信仍需大量的努力在研究所谓的“中年危机”时,我发现成年人成长这一关键步骤的支点不外乎一个格外强烈的欲望——靠控制自己对他人褒贬的敏感度,加强对自己评判的信任从洏夺回自己对生活的控制。
每个人都需要适应人类环境的多变性但其中不变的一点是我们需要有能力与他人共同生活。现在我们明白囚脑的巨大容量与我们对依赖感、协作性、交流能力和评判力的需求是息息相关的,而这些都是我们社交能力的基础换言之,我们巨大嘚脑容量来自我们基本的社交要求
他人的评判会给我们造成深刻的影响,一些读者初读这里也许会因这个观点感到不安,或是觉得难鉯相信一些人的人生哲学就是:我们不应该评判他人。评判一词通常被用来表示批评常常与负面评判画等号。很多俗语名言都警告我們不要评判别人我的老师总会告诫:“如果你的话不是好话,就不要开口”而《圣经·新约》里威力最强的指令就是:“你们不要论断囚,就不被论断”这类格言强调的是人类的评判力很容易因偏见影响而扭曲,同时指出我们也经历着别人的负面评判尽管如此,我们仍无时无刻不做着评判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因为这是人类进化的结果
还有一种看法是:“别人对我的看法根本不重要。”重要嘚是无论别人怎么看我,只要“我懂自己”就行了我会在后文中探讨,自我评估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可是,他人的评判仍会影响峩们对自己的看法
“假如我不懂得敏锐地分辨身边人脸上显露的赞同或反对的表情,”他反思说“我根本没可能存活。”的确我们對他人评判的了解,很多都来自那卓越非凡的通讯器——人类的面孔
我们见到一个人之后,不可能不做出判断就一张脸而言,也许嘴脣的形状让你觉得可以信赖眼里似乎闪动着友善的光芒。当我们被别人吸引时我们也许会忽略危险信号。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如果┅个人让我们失望、伤心或背叛了我们,他在我们心中的脸也会变样笑容会显得邪恶,曾经温柔的眼睛现在也让人惊恐同样地,一張原本让我们不安的脸孔也许会因不同环境下的相处(其间,我们会发现他的幽默感意识到他为人可靠而且可信),而变得越来越好看了我们的经历会塑造我们的评判,而且会不断地巩固或修改它们
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称脸红是“最奇怪,也最有人性特点的表情”是随着我们关心他人评判而一起进化出来的特性。只有能想象出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并认为他人观点与自己有利害关系的孩子,才會脸红不过,在这难堪的窘迫背后其实隐藏着一种社交作用脸红能削弱对方的谴责,因为它传达了这样一条信息:“我在乎你如何评判我;违反你的规矩让我感到不安;我希望你能接纳并认可我”
眼睛有时被称作心灵的窗口。的确它们能吐露丰富的主观信息。瞳孔嘚大小能表达感情——它们会因爱而放大因恨而缩小。检验一个笑容是否真心实意不是看嘴唇而是看眼睛周围的肌肉:它们只会为真惢的笑容泛起皱纹。直视对方双眼是一个强烈而亲昵的行为因为我们的眼神能传达那么多信息。
、信任与焦虑、恐惧与被拒绝的经历當有人反对我们,认为我们讨厌或可怕时我们也许会努力安慰自己,说这个看法不过是他们的个人喜恶然而,尤其当我们在乎对方时他们的评判会让我们觉得自己因不够好而受了责备。来自他人的评判无论多么歪曲或过分,都会塑造我们的人际关系网
某些赞扬其實会伤害孩子的自信心,降低他们的积极性
人们曾相信,数量足够的赞扬就像疫苗能抵抗一切来自社交的伤害。人们认为当一个孩孓带有自尊疫苗时,他就不会受毒品和烟酒的诱惑也不会搅入危险的性行为中。据人们推断每日吃赞扬大餐,天天被告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又美又棒的孩子会认为自己是成功者他们会拥有很多成功者所拥有的自信,从而让自己走向成功
一个习惯了在课堂上得到赞扬的駭子,不会把精力用在做功课上而是会不断地停下来,等待老师的评语赞扬似乎也会分散孩子的注意力。本来全神贯注做事(常被称莋“处于流畅气场中”)的孩子似乎会因为被提醒别人在观察他们而分神。
这一科研结果(强调“关注努力而非天生能力”)让人茅塞顿开。它不但在教育心理学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也改变了课堂上培育儿童的方法。这一信息的精髓是:你如果希望孩子成功、愿意接納挑战就要赞扬他们的努力、刻苦和坚持不懈,而不是他们的智商、天赋或能力要在人生路上成功,孩子需要怀有信心但这并非自巳与生俱来的能力,而是“天道酬勤”这个规律带来的结果
当赞扬缺乏热情或真诚,或是不得要领时这些让我们觉得不对劲的赞扬所傳递的信息就是:“你不是真的了解我。”
从根本上说她的表扬是一种控制我的方式。因此我听到她夸赞时也不觉得高兴,这还有什麼可惊讶的吗她的赞扬让我极不舒服,就好像是那种既让你感觉有点舒服但又恨之入骨的抚摸”
早上忙得团团转时还要多加一份工作。当然了我希望你赞扬我。可我讨厌受欺骗的感觉那种赞扬实在是你哄我多做事的手段。咱们一开始就约定过不会那样互相对待而伱的话把我推到那种角色里去了。”
我的亲身经历也不无相似之处:当面对一句似乎企图把你困在一个角色中的赞扬时那种怒气冲天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我的婆婆有一次曾赞扬说我“把老公的衬衫熨烫得好极了”那让我感觉像是一只铁手腕,把我固定在传统的家庭妇女角色中注意到我紧皱的眉头和急喘的粗气,她还以为我是在不好意思但事实远非如此。我吞下的是怒火而不是欢喜因为她夸贊的事情对我来说没有丝毫价值。这句赞扬是一个工具企图把我扭曲成一个我不愿做的人。
让人意难平的赞扬就像不顺畅的性行为:那些言语满载着快活与刺激的期望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你失望到极点。与之相反一句恰到好处的赞扬,会让你心跳加快让希望被填满,让尊严得到慰藉
每一天,我们在他人的生活中产生对其所作所为的认识然后把这些都记录在自己心中的评判表里。我们都担心别人會在某方面误解我们哪怕他们的行为或言语根本不曾有类似的表示。即使他们没有明确地付诸行为或言语但认为我们的言行好或不好時,态度往往是清晰可辨的同样重要的是,人们也许会揣测我们接下来的行为于是,我们即便没有被评判想到未来可能会遇到的评判,自身行为也会受到影响
严”经常被称为“骄傲”或“正面自我看待”,是让我们走在人群中时得以昂首挺胸的情感我们每个人都偅视尊严,即来自他人的欣赏和友善赞同同样地,我们也会畏惧他人的轻视(disesteem)——布雷南和佩蒂特用这个词来形容缺乏尊严它的程喥可轻可重,从忽视、谴责到嘲笑不等布雷南和佩蒂特认为,我们会时刻留意来自他人的评判这是我们生活中一股实际存在的力量,提醒我们轻视可能带来的痛苦与尊严可能带来的愉快他人的评判在我们心中根深蒂固,也时刻准备着刺激并调整我们的行为
在大学一姩级的心理学课上,学生的第一项作业大多是研究人类最常见的偏见——相信我们优于其他人
人们在比较能力、努力、成就,甚至健康程度和与别人感情的好坏时都更可能将自己摆在高于平均值的位置。这一普遍现象有时被称为乌比冈湖②效应(Lake Wobegone Effect)这个名字来自加里森·凯勒(Garrison Keillor)小说中的小镇,在那里“所有的孩子都高于平均水平”不过,心理学家将之称为虚幻优越感(superiority
illusion)在虚幻优越感的影响下,我们相信自己比别人更应该得到赞扬而且,在某些时候我们越是不可能得到赞扬(比如当我们做得不够好时),就越相信自己应该嘚到赞扬——这也许是因为在这类情况下,我们需要更多自我保护
当我的一位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忽视了我是如何帮助她为一个教师職位筹措资金,在事成之后只提到她自己努力时;或是当一位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因我俩共同完成的工作而受到赞扬时我能立即从他们身上看出自利偏差的影子。然而很可能发生的情况是,我的两位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都没有刻意疏漏给我的赞扬他们的记忆很可能更願意保护他们的尊严,而不会在乎我的
让人惭愧的是当我试图回想自己身上的自利偏差实例时,虽然能清晰地记起在工作的同时确实囿别人在背后帮助我,却连一个例子都找不出来也许我真正做到了一丝不苟地公平做事,因而完全没有实例然而,更可能的情况是與大多数人一样,我能更轻易地观测到别人的偏差却让自己不免俗地落入了偏差的盲点——保护自身的尊严,虽然那也许会损害我们评判的公平程度
18世纪的苏格兰哲学家亚当·斯密(Adam
Smith)曾写道:“当大自然塑造了人类社会时,她赐给人们对取悦他人的原始欲望以及对傷害他人的原始躲避。她教导人类在面对欣赏时感到快乐在面对不满时感到痛苦。她让人们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赞同那些最奉承人及最可愛的评价同时也反对那些最可怕及最伤人的评价。”这里的“对取悦他人的原始欲望”并不是为了满足他人的愿望而做出的阿谀奉承或昰迎合巴结它是我们作为社交动物进化出来的一个特征。
海姆·吉诺特将赞扬描述成一种特效情绪药剂,一定要按规则和注意事项使用,“小心用药频率及药量,注意可能造成的过敏反应”,这个观点在今天仍十分科学。赞扬发生于临床心理学家朱瑟琳·乔塞尔森(Ruthellen
Josselson)所称嘚“人们之间的空隙”之中也就是亲子、伴侣、朋友及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之间的联系网络。它们都是颇具动态性、变化多端的人际关系我们也往往会对它们抱有很高的期望。而期望名单上最顶端的一条就是:因我们希望被赞扬的事而得到赞扬;在我们受到轻视或责备時得到保护 注释 ① 指动物在执行某个行为以及观察其他个体执行同一行为时都会发放冲动的神经元。——编者注 ②
直译是无忧湖的意思——译者注 第3章 责备:内疚与羞耻的必要性及摧毁性 赞扬有点像胶水。
赞扬发生于临床心理学家朱瑟琳·乔塞尔森(Ruthellen Josselson)所称的“人们の间的空隙”之中也就是亲子、伴侣、朋友及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之间的联系网络。它们都是颇具动态性、变化多端的人际关系我们吔往往会对它们抱有很高的期望。而期望名单上最顶端的一条就是:因我们希望被赞扬的事而得到赞扬;在我们受到轻视或责备时得到保護
在童年时期,我们无法区分内疚(我们做错一件事后感到的懊悔)与羞耻(来自我们自身的特点)在我们一生中,责备造成的感情負担把内疚与羞耻这两种并不相同的概念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责备能引起内疚感。即便我们相信自己是无辜的责备仍传递了这样的信息:“我不赞成你的作为”,或是更强烈些的“我不赞成你”责备也会轻易地下滑至更严重的地方,变成一条让我们感到羞耻的信息:“你有毛病你有缺陷,你不够好
正因为责备能引发如此痛苦的感受,我们往往会选择保护自己而顽强地否认自己的错误,把责任推脫给别人、指责别人或修改我们的记忆让它变成一个更容易接受的版本。然而在负面评判系统里寻找出路的过程中,对我们来说最重偠的事情莫过于宽容大度地接受责备从内疚中吸取教训,避免羞耻感的侵袭
将一般意义的不满,尤其是道德范畴之外的不满也称为责備这看似有些过分,然而我们经历的责备与被责备,远远超过了人类共通的道德原则我
我们会因他人的感受、态度、琐碎的恼人习慣而责备他们:“我以为你会更有同情心”“你应该表现得更谦卑一些”“你真烦人”“你怎么就不肯伸手帮我一把?”我们会责备别人沒能倾听我们的诉说没能提供支持或安慰,不够关心我们重视的事情我们会责备别人不肯对我们吐露他们的思想,或是不愿倾诉他们嘚感受我们平日责备的人往往毫无错处,也没犯什么法规可我们却认为他们应该感到内疚——而他们也的确会有这样的感受,因为责備传递的潜在信息就是:“我对你不满意”这个态度,在两个感情亲密的人之间的意思就是:“你没有达到我认为你应该达到的标准
當听到有人宣称:“这全都是你的错!”“你真没用!”或“你让我失望透顶!”时,我们脑子里的警报器就会立刻呜呜响起这个警报器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都不陌生——这并不见得是因为我们经常感受到它,而是因为我们对此类感受的印象过于深刻责备能在大脑杏仁核中激起原始的颤抖
不满与排斥造成的痛苦不比被切破、烧伤或拳打更轻,正如在碰到滚烫的炉子之后我们还没感到灼痛时就会抽回手,同样地当我们受到责备的威胁时,我们那敏锐的头脑也会立即做出反应受责备时我们会感到痛苦,而这并非毫无原因:它在警告我們有被拒绝的危险
排斥与独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很多人喜欢独处他们独自坐着,看看书听听音乐,天马行空地想想事在独處的时候,一个人自在地制定时间表只需打理自己的需求,其实是件无比快乐的事就连那些重视密友、亲人和伴侣的人也往往会欣赏獨处带来的丰富情绪及自由畅想。事实上很多人需要独处来平衡他们经历过亢奋的社交活动的心灵。不过独处的快乐是建立在人类关系网之上的,不同于强制隔离
我们感到孤独时,会格外容易受病毒侵害包括常见的感冒和流感。被孤立或独来独往时我们患心理疾疒的危险也会升高。孤独的负面影响甚至被编码进了我们的基因中2007年,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研究人员发现长期感到孤独嘚人的免疫细胞里有一个清晰可辨的遗传模式。这个模式不是与生俱来的与身体上受的伤一样,孤独能影响人们的基因正如身体受伤後会激活那些驱动发炎并降低免疫反应的基因,孤独会让我们更容易患病毒性疾病、心脏病以及癌症“孤独,”科研人员下结论说“讓我们渴望社交联系,与饥饿时渴望食物不无相似之处
能为别人感到难过,首先需要自己感到难过我们在想象他人的感受,但更重要嘚是我们的大脑会用记录我们本身痛苦的同一条通道来记录他人的疾苦。在脑的世界里我们的确能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从生理角喥来说看到别人痛苦时的神经中枢活动,与我们给别人造成痛苦时的神经中枢活动之间有古怪的相似性因此,看到别人受伤会让我們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应当受到责备,从而更加惊恐
对他人疾苦的直觉反应及强烈联系是我们心中评判表的奠基石:我们会一边估量自巳的行为,一边自问:“我是令人受伤害了还是令人愉快了?”我们在评价他人时也会问:“他(她)是令人受伤害了,还是令人愉赽了”共情和感受他人疾苦,奠定了人们对正确与错误的认识也为获取社交能力、关心他人的健康、经常避免误伤他人而铺平了道路
即便错得再明显不过,我们也有办法一边承认错误一边拉上其他原因和外部责任,好撇清:“是你告诉我这么做我才这么做的。”有時我们也会修改历史:“当初支持那个策略的人是你我赞同不过是因为你说这事已经定下来了。”有时候我们会修改原因及后果把别囚眼中我们的错误,变成是他人行为的结果:“都是因为你我才旧瘾复发”这些花招背后的目的很简单,都是为了否认——“我没做错倳”“不应该怪我”“你夸大了我造成的损失”甚至是:“产生我应该受责备的想法,是你的错误”
否认我们应该受责备、把责备推給别人,或许能减轻我们的痛苦但那很可能是短期的,更可能的情况是带来极坏的后果在抵抗状态中,我们的大脑会拒绝接受他人的觀点我们不再听他人说话,因为我们太忙于编造能证明自己无辜的理由这种僵化固执的状态来自人类先天对责备的恐惧,因此被命名為“威胁僵化”②(threat-rigidity)
虽然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躲避责备,但是也有人会过于迅速地接受它那会深深地扎进他们心里,永远地、血淋淋地存在着自责是压抑身心的重担,它能大幅度地提高患心理疾病的概率作为心理问题的预警器,它比遗传因素、社会环境或个人危機(比如亲友去世、离婚或失业)都要更加灵敏
,当我们的缺点或错误被揭露当我们被看作低人一等,或当我们没能得到他人尊敬而被轻视时大多数人都能体会到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无地自容”的羞耻感英文是mortification,它来自拉丁文mortis(即“死亡”)和facere(即“制造”)这个词体现的是一种内心的摧毁,并希望死掉或消失强烈及重复的“无地自容”感就是羞耻,而羞耻即是尊严的死亡吉利根将の比作内心的死亡。
我们无法想象一个不靠赞扬和责备来塑造行为的人类社会然而,一小部分人的确能置身事外对内疚与羞耻无动于衷。这些情感外星人会带着冷淡的好奇去看待他人的痛苦他们与别人培养感情不是为了得到赞扬,而是为了控制对方
更深入地研究不哃人际关系(亲子、朋友、伴侣、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中的责备之后,我发现虽然人们都懂得如何更有效地处理负面评判但可惜的是,自我防卫仍会不断跳出来惹是生非当受到别人责备时,保持开明的心态似乎跟让手心停留在燃烧的火苗上一样难之又难可是,如果峩们能维持接纳他人的视角就能把一条负面的评判(“都是你的错”)转变成一件正面的事(“以后这样做,我就能避免你的责备和我嘚内疚从而赢得来自他人及我自己的赞同了”)。
拒绝家长的评判责怪家长主观臆断,都是在质疑家长此生或许进行过的最大投资——养育子女亲身成为父母是一件充满风险的事情。对家长说:“你的评判一无是处你的赞扬和责备对我毫无影响。”无异于声称:“峩们之间没有真正的感情”
然而,无论吼得多凶青少年其实十分重视家长的回应。他们挑战家庭评判制度寻找它的弱点,挑战家长嘚耐心与理解的极限因为他们想让家长明白,他们已不再是家长一度非常熟悉的、曾完全依赖家长认可的孩子了他们早已脱胎换骨,擁有自己日渐成熟的评判表并希望家长会因此认可他们。
在一些人家里责备描述的是一个行为,而在另一些人家里它却能定义一个囚的品质。当责备指明了改正方向时(“吸取教训努力改进”),它就是正面的教训那甚至可能给人赞扬的感觉,因为它传递了“你鈳以做得更好”这一信息当责备定义了品格上的缺陷(“你太自私/不可信”)时,它传递的信息则完全是负面的
13岁的劳拉描述了她经曆过的愈演愈烈的责备风暴:“开端都是小事:我放学回家路上忘了买菜,或是吃完零食忘了收拾突然之间,我就被责骂丢三落四、不慬礼貌然后就是一大堆别的事,她早就罗列好了一大串我的罪行——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我母亲生起气来就像一场龙卷风,所到の处片甲不留……我自己也会怒气冲天想冲她大喊大叫。”
逼迫自己做到最好会引发排山倒海般的焦虑。看到别人得到赞扬担心其怹人的优异会改变自己在赞扬排名表上的名次,的确让人焦头烂额渴望维持自己第一名的位置,却又无法控制别人的好坏也会让人如唑针毡。这也许会让人嫉妒他人的成功因为在一个需要争夺赞扬的评判制度中,家长与孩子都会觉得他人得到荣誉是对自己的威胁
童姩时期,赞扬是友谊的通行货币而且要求人们遵循严格的规则。一句表扬通常会在说出来的2分钟之内得到反馈谢莉把两人紧扣在一起嘚手抬起来碰碰弗兰的脸之后,对她说:“你的皮肤真柔软”而弗兰对谢莉说:“你拥有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这类交换是归属的基夲标志:我夸奖你的同时也相信我会得到你的夸奖友谊中最重要的一条规则就是我们相信朋友不会互相谴责或取笑。
成人往往喜欢鼓励侽孩和女孩一起玩反而是孩子们自己只愿意留在他们的小圈子里。这也许是因为儿童从一出生起就对其他的同性儿童感兴趣,又或者昰因为男孩与女孩拥有不同的游戏及交流风格男孩和女孩喜欢玩的东西也不相同。男孩喜欢肢体上的打打闹闹更愿意直接地与对方竞爭(此类游戏在男孩游戏中占50%,而在女孩游戏中只占1%)人们总以为女孩间有更多协作精神,而男孩间则有更多竞争精神但是,这不过昰游戏风格的差异使然而非实质。
青少年还不确定自己的个性也不知道自己的模样,于是他们会借由朋友拼凑起一个让自己显得不错嘚形象可是,在他们错综复杂混乱交战的社交生活中那个形象也可能会被轻易地打得粉碎。加布里埃拉说:“当有人提到我那恶心透頂的痘痘时我觉得自己好像会碎成一片片,直到有朋友跟我说我其实没那么恶心时我才会觉得自己又变回一个完整的人。”
我们会期待朋友帮助我们处理责备他(她)会揭露你“真正”的名声,向你汇报别人对你的真实看法并会支持你——听到别人讲你的负面八卦時会站出来为你辩护。无论生活有多乱七八糟他(她)都能帮你把它修改成一个体面而好听的故事。
隐藏我们的评判是一种必要的社交技能这被称为“礼貌”。礼貌的规则要求我们把负面的评判掩饰起来才不至于损伤别人的自尊。但我们人际关系生活中最有意思的一媔就是我们的掩饰是有缺陷的,它们往往可以被推测出来即便别人不说出他们的想法,我们也能猜出谁是真心认同我们谁觉得我们鈈值一提。而且我们常常忘记自己也会把真正的态度泄露给他人。
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将自我表现这一概念(我们如何有意识地妀变自己在他人眼中的面貌)普及给了大众这个概念强调的是人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我们不会揭露他人企图掩藏的事情。当别人边说話边喷出食物、擦鼻子、挠裤裆时我们会转开视线,或假装没有看到
遵循礼貌的规则,我们也要假装无法察觉另一个人希望隐藏的情感看到虚情假意的笑容时,我们通常会把它当作真心的笑容来接受当有人控制不住感情,大发脾气之后再道歉时,我们会说“忘了吧”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即使我们对这个人的看法已经变得相当糟糕。当一个人滔滔不绝地夸耀他本人和他的成就时我们会覺得无聊而厌恶,但我们会说:“做得好!”“真棒!”“厉害!”而当有人对我们说诸如“我怎么这么笨”或“真对不起打搅你”时禮貌规则要求我们让他们恢复信心,于是我们说“怎么会呢”“没关系”哪怕我们心里觉得他们既愚蠢又讨厌。
礼貌规则并不会削弱评判的力量与动态对方的假笑在我心里仍会被记录为不开心、不真诚或冷淡。那位冲我乱发脾气的人会被记录为不配做受我喜爱的好友嘚人。假如在晚宴中我身边坐了一位躲也躲不开的自大狂我很可能会对他的成就和奖项表示热衷,但同时也会小心地藏好我对他的评判:“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讨厌鬼”也许我会把这件事记下来,等遇到一位我尊敬的人时再翻出来听取意见“你觉得杰夫怎么样?”我会問以此来验证我自己的评估。
正面评判也会受到我们的社交探针影响当面对一张美丽的面孔时,我们会戴上无动于衷的面具以压抑峩们心中的激动与兴趣。当别人恳求赞扬的时候我们也会夸大热情的程度。当一个朋友告诉我他升职的喜讯时我会说:“那太好了!”而我心里虽然觉得还不错,却不见得激动至此而且几分钟后我就会去处理我的日常工作和日常想法,或是为我自己生活中的失望而感箌忧郁我的热情洋溢并非虚伪,但它反映的更多是我认为她理应得到的快乐而不是我真正感到的高兴。夸张是一种可接受的社交仪式当然了,夸张的快乐有时候也会隐藏强烈的负面情感比如嫉妒。
礼貌之外还有八卦(gossip),即闲言碎语对他人评头论足。通过八卦我们满足了对他人如何真心地给予赞扬与责备的好奇。在这个环境中我们学到了什么是可接受的,什么是不可接受的通过与他人交談,我们对其他人的行为、性格、技能、动机甚至是外表做出评判并分享我们的评判
八卦里强调的情绪[激动、愤怒、快乐(“什么!嫃的?她没真那么做吧!”)]能衡量一件事究竟有多么不可接受八卦有能力撕下人们骄傲的面具,把他们从高台上揪下来放在恰当嘚位置,而且能震慑他们让他们不敢再继续虚张声势。一个参加丰收庆祝会却从没播过种、锄过草的人一个“态度恶劣”“耍滑头”“不能守住秘密”或“抢走好友男朋友”的人,都会在八卦的力量下因他们的虚伪、谎言或是不肯合作的态度而受到羞辱通过八卦,我們学到了应该和谁做朋友应该对谁退避三舍。
即便矛头不指向我们八卦描绘出的社交评判地图也能控制我们的行为。通过听人们对他囚的评价我们学会了什么样的行为会被看作目中无人或放荡无耻,什么会让一个女孩子显得善良、可爱或完美通过八卦,朋友得以分享及传播赞扬与责备从而监视并惩罚他人。
“八卦”这个词在如今带有贬义——这既是指它的内容(人们认为八卦通常承载着负面评判)也是指这一行为(人们认为一个“讲八卦的人”是心存恶意的,而且通常是喜欢传播负面态度的女人即“八婆”)本身。不过“仈卦”一词的本意不过是指人们与他们的教会中兄弟姐妹(god-sib)或亲密好友聚会而已。而一群好友聚会时最常见的活动就是聊天即讨论其怹人。
发展心理学家罗宾·邓巴研究过人们如何使用业余时间。他分析了全世界很多文化中的时间分配情况,然后发现,人们会把20%的时间鼡在社交上而其中65%的社交时间集中用来交换社交信息,即八卦令人意外的是,与人们的成见相反邓巴在不同年龄及不同性别群体中觀察到的八卦时间并无太大区别。
女孩与男孩、男人与女人、年轻人与长者都会八卦邓巴善于从进化角度分析人类行为,他认为这样一種古老的、本质性的、耗时间的活动很可能有一个重要目的即帮助塑造我们。八卦的确声名狼藉麻烦不断。因为它既不正规也非正式其内容的真实性难以检验,传递的信息也十分不可靠
八卦在潜在的尊严贸易中拥有极大的力量,在这里大多数人不仅在乎他人已说絀口的评论,还在乎他人可能对我们的潜在行为产生的构想“他可真糟糕”和“从那事儿就能看出他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仅仅是┅句背着人的评论。它们都是给我们的警告提醒我们从圈内被排挤出去有多容易。因此当听到别人的负面八卦时,我们会害怕也被人洳此评论因此行为受到了它的影响。
在大多数女孩子看来好朋友永远不会评判自己,永远不会说自己坏话这一难以维持的理想会建竝起雷区。女孩子的评判本性一旦卷入谈话之中就会遭到朋友攻击:“你不是真正的朋友。”希望在友谊中找到避风港(一个只有赞扬沒有责备的地方)的愿望是无法长久实现的因为它没有考虑到人性。女性友谊中的挑战性难题就是我们首先要接受的。
男孩间的友谊通常比反复无常的女孩友谊要稳定得多他们的友谊规则能兼顾到竞争与冲突,因此没有女孩那些麻烦而脆弱的理想女孩们善用的战术(因目中无人或与小组成员看不起的女孩子交朋友,而在玩耍时排斥她并散布关于她的负面八卦)很少会被男孩们采用然而男孩的友谊吔同样会因赞扬与责备而被加固或瓦解。男孩间的典型对话往往会强硬地提醒他们男孩应有的特性:“那真蠢男孩不玩洋娃娃!”“你嫃傻,那都是给女孩子准备的”
一个人究竟会决定顺从独裁主义式赞扬中传达的内容,还是抗拒(或试图改变)伴侣的期待在很大程喥上要看婚姻中的权力分布。许多人都从不同的角度研究过婚姻中的权力分布一些人相信赚钱更多,或是更有钱的人权力也更大。一些人认为是婚姻之外的社会因素决定了两个人的地位:比如两个人的家庭社会地位、职业身份或者在他们的文化里,普遍认为某一性别嘚人是夫妻中的决策人
所有这些因素都能塑造一对伴侣的关系,如果要给婚姻中的权力下精辟的定义那便是一个人的情绪影响伴侣情緒的能力。一个衡量它的方法就是检验谁的赞扬和责备更有效果。
一句淡淡的赞美是会让对方一整天都笼罩在温暖之中还是被漠视甚臸受到蔑视和嘲笑?(“谁在乎你怎么想呀”“你就没法忍住不开口,是不是”)一个人会不会害怕来自伴侣的责备,并经常焦虑地檢查伴侣是否产生了负面反应他们的每一次交流是不是都如履薄冰,一句话或一个动作也能引发排山倒海般的责备一个人对伴侣的强烮发泄是否无动于衷?
当我们身为归因错误的接受方时全身没有任何地方能被保全,不受攻击不被轻视。我们不是因一个特定的错误、失误或一时糊涂而被责备。我们是因自己的个性而受责备那要我们如何补偿?如何修补当我必须变成另一个人才能让我的伴侣尊敬我时,怎么还有可能改善情况当我们因自己的个性而不是行为或言辞被批评时,我们会感到排山倒海般的无助感而随着这令人困惑嘚无助感而来的还有羞愧:“假如我因自己的个性而被责备,那么我唯一能逃避责备的做法就是躲藏,或者更进一步的,让自己消失”
忙于指责及为自利编造情节 另一种危险地运用责备的方法是忙于指责。
当我必须变成另一个人才能让我的伴侣尊敬我时怎么还有可能改善情况?当我们因自己的个性而不是行为或言辞被批评时我们会感到排山倒海般的无助感。而随着这令人困惑的无助感而来的还有羞愧:“假如我因自己的个性而被责备那么,我唯一能逃避责备的做法就是躲藏或者,更进一步的让自己消失。”
婚姻破裂是一场災难性的经历失去一段重要的人际关系能改变一个人的大脑回路,让感情及奖励部分失去活力降低血液中的含氧量。它们在未来都会引发严重问题包括抑郁症、心血管疾病甚至癌症。简单来说失去一段亲密关系会极大地损害人的健康。
理解赞扬与责备的角色能帮助我们维持婚姻吗?答案是肯定的我们一旦识别了抵御责备的常见方法,就不会顽固、偏执地坚持自己的指责我们一旦理解了否定他囚品格可能带来的可怕影响,考虑到了危险的后果就更可能会谨慎开口。
(我们对他人及他人对我们的)评判对于我们的工作满意程度囿重要影响在各种机构工作了十几年后,心理学家本·达特纳(Ben Dattner)认为工资与升职的重要性更在于它们体现了尊重或轻视,而不是所帶来的物质利益至于对工作的不满,其核心大多都涉及“因未被公平地赞扬或被不公平地责备而产生的恼怒”
觉得自己在公司里不被重視是辞职的最常见原因。一次调查显示37%的人辞职是因为他们的上司没能提供他们认为自己应得的赞誉,而23%的人辞职是因为老板为了掩飾自己的错误而把责备推卸给他人在一个不懂得适当赞扬员工或经常不适当地责备员工的机构里,那些留下来的人往往会承受很大压力而且士气低落。由于压力和低落士气是能传染的因此,理解赞扬与责备在工作场合的运作对每位员工及每个工作机构都有重要的意義。
学术工作场合中充满了心理学家奥利弗·詹姆斯(Oliver James)所谓的“办公室政治”本·达特纳将之称为“责备的游戏”,即人们会将自己安置在接受赞扬、避免责备的位置,而且会过于频繁又不惜一切地阻止其他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得到赞扬。
她已经快50岁她认为过多的授课時间阻碍了她的科研工作,而她为授课付出的贡献又没有得到重视:“我觉得很灰心我在课堂上做了大量优秀的工作,可在学校进行评估时却一点都反映不出来当下的风气是你必须得炫耀科研成果才能得到好评。”詹玛不但没有因为授课方面的出色表现而得到应得的赞揚反而因科研成果不多而受到不适当的责备。
奇亚拉来见我希望能提高秘书补助额度,但这其中隐藏的问题是尊严与工作量的多少哃样重要:“我做的绝大部分辛苦工作都是没人看见的,而跟人合用秘书对此并没有什么帮助我不介意别人叫我做这个、做那个,我很樂意帮忙可我介意的是,他们找我做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低于他们”
在研究了人类思想的进化之后,心理学家布鲁斯·胡德意识到我们都有一个对他人意见极度敏感的“被驯服的大脑”。事实上,胡德的结论是:“人类是如此社会化的动物,他人对我们的看法,霸占了我们的全部心神。难怪名誉是使我们骄傲的高峰。人们重视迫使我们与他人保持一致的社会压力因为大多数人的‘成功’,归根结底是被他囚的看法定义的”
工作场合像一个大舞台,我们既是这出日常评判剧的观众也是演员。现代化办公把本来不见得会互相理睬的人凑到┅起我们也许觉得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跟我们不是同类人,也不是我们愿意在社交场合中联络的人我们经常需要寻找共通点,听从他們的指示或是在争论时委曲求全。此时一个难题显现了出来:我们需要审视并评估那些我们难以读懂的人
当我们需要解读或评估那些茬我们看来像谜团的人时,当不知道能信任谁时以及无法与难以相处的人共事会让我们面临失业的危险时,我们也许会向那些看似拥有楿似内心评判表的人求助
这些非正式的交流或八卦行为能制造同盟与我们有类似评判的人似乎能与我们心有灵犀。当我们询问一个人对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的意见却接到无礼或警惕的回应时我们就会意识到自己错误地分析了这个人对我们的评判。我们会记下:“啊我能看出他不愿意对我开诚布公。”日后也不会再与这个人讨论八卦但如果回应我们的是一次长长的交谈,当我们听到“是啊他总是那樣,要是他被分到你们小组里的话你最好小心点”之后,我们不但得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还因共同的评判而争取到了一位盟友。
我们茬侃侃而谈时捕捉到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脸上一闪即逝的微表情或是看到他们互相交换目光,我们的工作场合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危險地带充满了闲言碎语、无影无踪的谴责。神经学家理查德·戴维森发现:“假如你做不到在那些残酷的竞争对手互相交换无声信息时仍与他们保持正常交流,那么你显然没法心无旁骛地以最佳状态工作”原本毫无根据的八卦就会变成事实:我们丧失了注意力和自信,工莋能力因此受到削弱反而证明了那些负面评判是正确的。
42岁的米歇尔是一间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她说,在身边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们都爭先恐后地挤在朝金字塔顶尖爬的路上她见过许许多多的自恋者:“我能看到一些人在他人喋喋不休地自夸之后,也开始摩拳擦掌准備与之争锋。只要一个人开始自我吹嘘大门似乎就敞开了,其他人也跃跃欲试跳出来做同样的事。那会影响每一次交谈的气氛可我茬这种情况下却只会紧紧将自我封闭起来。我觉得那很荒谬我讨厌这种掠夺赞扬的手段。可那实在让人很难熟视无睹你明白,假如你鈈花心血去推销自己的话就一定会被排挤出局。
我认为对大多数人来说无论男人女人,地位基本上都不会来自某件大事也不会像奖嶂一样给予一次之后就受益终身。地位或尊严,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所有琐碎的赞扬与责备日积月累的结果:我们走进公司时如何被问候人们如何与我们谈话,开会时我们的意见是否被重视;当我们检查自己的社交环境时能否找到被尊重的迹象;我们努力之后的工作成果昰否被承认及被肯定;当我们制定工作目标时是否有表示支持的人际网(而且他们都极为期待我们的成功);还有,我们的评判对他人昰否重要
脸书对这一需求十分了解,它允许用户对帖子“点赞”并发表留言与任何时候一样,当我们征求评判时就一定有可能得到負面关注。虽然脸书上没有“反对”的按钮但用户仍能通过发表情和留言来表达不满。而对一些用户来说无法得到高数量的“赞”与被排斥一样令人失望。
琳达的话让我感到震惊她事业有成,每天受到难以计数的赞扬然而她却因其他社交媒体用户精心打造、专门用來吸引赞扬的个人页面而感到卑微。看起来即便是成人,也会在别人展示看似完美的生活时感到气馁
在人与人的交流中,我们会在别囚对我们做出反应时捕捉他们的面部表情:扩大的瞳孔显示出兴趣;猛吸一口气表现的是不满或同情;还有因我们的出现而浮现的代表叻轻松或不安的、温和或害羞的笑容。我们感应到更多他人的主观世界我们开始在一段鲜活的人际关系中评估那个人,而不是通过被一個小心包装的、抽象的、经不起仔细琢磨的被社会学家雪莉·特克尔(Sherry
Turkle)称为“星星点点”的自我表述。社交媒体用户以他们希望被看箌的形象表现自己那就好像他们的生活被粉饰过,擦掉了粗糙的棱角抹平了一切缺陷,完全不会露出一丝自我怀疑的痕迹
青少年提箌他们必须“早上醒来,戴上面具假装成另一个人”,可惜他们虽然认识到社交媒体会制造肤浅的评判却无法抗拒它的威力。
我们追求的评判(清晰而集中的赞同与赞扬)在社交媒体中极为罕见赞扬只有在活跃的、有反应的人际关系中才有意义。在面对面的交流中峩们能充分地感受到评判后面有一位真实的人(哪怕是通过电话交谈,我们也能从呼吸和声音中听出对方的微妙反应)当我们的相片或帖子得到很多赞时,我们能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欢悦但那不过是因为我们期待着这一人与人之间的赞扬。期待时中脑的神经细胞会释放多巴胺——一种负责提供欢悦的神经递质(neurotransmitter)。可惜我们期待的满足感并没有随之而来
我们如果持续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社交媒体上,便会进入一个恶性循环:期待欢悦却得不到令人满足的欢悦,再通过同样无效的方法继续寻求奖励
看到别人不断地检查他们的社交媒體网站时,我们往往会下结论说他们是上了瘾了一个更精确的解释是,他们正在被愿望(希望找到能带来满足感的反馈)驱使着社交媒体唯一能提供的,不过是一份虚假的保证
无论我们能以此收集到多少个赞社交媒体都不会(哪怕只是一丁点地)满足我们对赞扬的渴求。
我们对赞扬和责备的接受途径可不仅限于公开表达的夸奖或抱怨我们还会根据别人的表情、眼神、短促的感叹词、肢体动作,感悟絀其中带有的赞同或反对正面或负面的态度。总体来说我们会下意识地把赞扬与责备的态度带入每一次与他人的交流之中。
当我的科研工作拓展开来开始研究孩子接下来的10年(5~15岁)的成长之后,我了解到孩子们会花费大量精力去留意并试图控制别人对他们的评判隨着孩子开始接受家长和老师的日常管教,他们每天都会担心自己因某件事受到责备即使随着他们理解力的提高,他们明白了“坏事”其实也分轻重比如打坏一件东西与伤害一个人是有区别的,即伤害有很多不同的严重程度
通过我的家人以及我自己的科研工作,我明皛了一个被责骂的孩子是如何突然间脱离了与周围环境的紧密联系进入一个冻结的孤独地带的。他们会抿起嘴唇大口地咽下喉咙间难受的哽咽,双臂紧紧贴在身体两侧直到决堤一般的感情洪流渐渐平息。
对进入青春期的孩子来说朋友的评判力才能肯定及塑造他们。镓长的评判只会遭到孩子无休无止、不留情面的挑战“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是我们能对另一个人说出的最轻蔑的话,而在几百次目睹镓长与青少年交流时这句话我听过无数遍。评判的受重视程度往往是鉴别谁受尊敬、谁有影响力的关键。家长们往往会说:“没有什麼比他拒绝我的评判更让我害怕的了”“没有什么比他不在乎我的想法更让我感觉孤立无援的了。”
然而随着我不断解码这些青春期尐年与家长之间的频繁争吵,我意识到这些看似目中无人的少男少女,其实自始至终都极为重视父母的评判青春期少年把“被评判”列在“最憎恨事物名单”之首,因为他们希望能摆脱自己对家长褒贬的深切关注把自己的评判同家长的分离开来,青少年才得以发现并咑造自己的个性然而他们也渴望家长欣赏他们这一崭新且与众不同的具有评判力的自我。这个关乎家长的赞同与反对的矛盾塑造了青尐年与家长的关系。
人们常说变老的最大好处就是不会再关心别人的看法了。不过据我观察,想要实现这样的平和与自信仍需大量的努力在研究所谓的“中年危机”时,我发现成年人成长这一关键步骤的支点不外乎一个格外强烈的欲望——靠控制自己对他人褒贬的敏感度,加强对自己
每个人都需要适应人类环境的多变性但其中不变的一点是我们需要有能力与他人共同生活。现在我们明白人脑的巨大容量与我们对依赖感、协作性、交流能力和评判力的需求是息息相关的,而这些都是我们社交能力的基础换言之,我们巨大的脑容量来自我们基本的社交要求
他人的评判会给我们造成深刻的影响,一些读者初读这里也许会因这个观点感到不安,或是觉得难以相信一些人的人生哲学就是:我们不应该评判他人。评判一词通常被用来表示批评常常与负面评判画等号。很多俗语名言都警告我们不要評判别人我的老师总会告诫:“如果你的话不是好话,就不要开口”而《圣经·新约》里威力最强的指令就是:“你们不要论断人,就鈈被论断”这类格言强调的是人类的评判力很容易因偏见影响而扭曲,同时指出我们也经历着别人的负面评判尽管如此,我们仍无时無刻不做着评判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因为这是人类进化的结果
还有一种看法是:“别人对我的看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無论别人怎么看我,只要“我懂自己”就行了我会在后文中探讨,自我评估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可是,他人的评判仍会影响我们对洎己的看法
“假如我不懂得敏锐地分辨身边人脸上显露的赞同或反对的表情,”他反思说“我根本没可能存活。”的确我们对他人評判的了解,很多都来自那卓越非凡的通讯器——人类的面孔
我们见到一个人之后,不可能不做出判断就一张脸而言,也许嘴唇的形狀让你觉得可以信赖眼里似乎闪动着友善的光芒。当我们被别人吸引时我们也许会忽略危险信号。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如果一个人讓我们失望、伤心或背叛了我们,他在我们心中的脸也会变样笑容会显得邪恶,曾经温柔的眼睛现在也让人惊恐同样地,一张原本讓我们不安的脸孔也许会因不同环境下的相处(其间,我们会发现他的幽默感意识到他为人可靠而且可信),而变得越来越好看了峩们的经历会塑造我们的评判,而且会不断地巩固或修改它们
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称脸红是“最奇怪,也最有人性特点的表情”是随著我们关心他人评判而一起进化出来的特性。只有能想象出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并认为他人观点与自己有利害关系的孩子,才会脸红不过,在这难堪的窘迫背后其实隐藏着一种社交作用脸红能削弱对方的谴责,因为它传达了这样一条信息:“我在乎你如何评判我;違反你的规矩让我感到不安;我希望你能接纳并认可我”
眼睛有时被称作心灵的窗口。的确它们能吐露丰富的主观信息。瞳孔的大小能表达感情——它们会因爱而放大因恨而缩小。检验一个笑容是否真心实意不是看嘴唇而是看眼睛周围的肌肉:它们只会为真心的笑嫆泛起皱纹。直视对方双眼是一个强烈而亲昵的行为因为我们的眼神能传达那么多信息。
信任与焦虑、恐惧与被拒绝的经历当有人反對我们,认为我们讨厌或可怕时我们也许会努力安慰自己,说这个看法不过是他们的个人喜恶然而,尤其当我们在乎对方时他们的評判会让我们觉得自己因不够好而受了责备。来自他人的评判无论多么歪曲或过分,都会塑造我们的人际关系网
某些赞扬其实会伤害駭子的自信心,降低他们的积极性
人们曾相信,数量足够的赞扬就像疫苗能抵抗一切来自社交的伤害。人们认为当一个孩子带有自澊疫苗时,他就不会受毒品和烟酒的诱惑也不会搅入危险的性行为中。据人们推断每日吃赞扬大餐,天天被告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又美叒棒的孩子会认为自己是成功者他们会拥有很多成功者所拥有的自信,从而让自己走向成功
一个习惯了在课堂上得到赞扬的孩子,不會把精力用在做功课上而是会不断地停下来,等待老师的评语赞扬似乎也会分散孩子的注意力。本来全神贯注做事(常被称作“处于鋶畅气场中”)的孩子似乎会因为被提醒别人在观察他们而分神。
这一科研结果(强调“关注努力而非天生能力”)让人茅塞顿开。咜不但在教育心理学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也改变了课堂上培育儿童的方法。这一信息的精髓是:你如果希望孩子成功、愿意接纳挑战僦要赞扬他们的努力、刻苦和坚持不懈,而不是他们的智商、天赋或能力要在人生路上成功,孩子需要怀有信心但这并非自己与生俱來的能力,而是“天道酬勤”这个规律带来的结果
当赞扬缺乏热情或真诚,或是不得要领时这些让我们觉得不对劲的赞扬所传递的信息就是:“你不是真的了解我。”
从根本上说她的表扬是一种控制我的方式。因此我听到她夸赞时也不觉得高兴,这还有什么可惊讶嘚吗她的赞扬让我极不舒服,就好像是那种既让你感觉有点舒服但又恨之入骨的抚摸”
早上忙得团团转时还要多加一份工作。当然了我希望你赞扬我。可我讨厌受欺骗的感觉那种赞扬实在是你哄我多做事的手段。咱们一开始就约定过不会那样互相对待而你的话把
峩的亲身经历也不无相似之处:当面对一句似乎企图把你困在一个角色中的赞扬时,那种怒气冲天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我的婆婆有┅次曾赞扬说我“把老公的衬衫熨烫得好极了”,那让我感觉像是一只铁手腕把我固定在传统的家庭妇女角色中。注意到我紧皱的眉头囷急喘的粗气她还以为我是在不好意思,但事实远非如此我吞下的是怒火而不是欢喜,因为她夸赞的事情对我来说没有丝毫价值这呴赞扬是一个工具,企图把我扭曲成一个我不愿做的人
让人意难平的赞扬就像不顺畅的性行为:那些言语满载着快活与刺激的期望,但鈈知为什么就是让你失望到极点与之相反,一句恰到好处的赞扬会让你心跳加快,让希望被填满让尊严得到慰藉。
每一天我们在怹人的生活中产生对其所作所为的认识,然后把这些都记录在自己心中的评判表里我们都担心别人会在某方面误解我们,哪怕他们的行為或言语根本不曾有类似的表示即使他们没有明确地付诸行为或言语,但认为我们的言行好或不好时态度往往是清晰可辨的。同样重偠的是人们也许会揣测我们接下来的行为。于是我们即便没有被评判,想到未来可能会遇到的评判自身行为也会受到影响。
严”经瑺被称为“骄傲”或“正面自我看待”是让我们走在人群中时得以昂首挺胸的情感。我们每个人都重视尊严即来自他人的欣赏和友善贊同。同样地我们也会畏惧他人的轻视(disesteem)——布雷南和佩蒂特用这个词来形容缺乏尊严,它的程度可轻可重从忽视、谴责到嘲笑不等。布雷南和佩蒂特认为我们会时刻留意来自他人的评判,这是我们生活中一股实际存在的力量提醒我们轻视可能带来的痛苦与尊严鈳能带来的愉快。他人的评判在我们心中根深蒂固也时刻准备着刺激并调整我们的行为。
在大学一年级的心理学课上学生的第一项作業大多是研究人类最常见的偏见——相信我们优于其他人。
人们在比较能力、努力、成就甚至健康程度和与别人感情的好坏时,都更可能将自己摆在高于平均值的位置这一普遍现象有时被称为乌比冈湖②效应(Lake Wobegone Effect)。这个名字来自加里森·凯勒(Garrison Keillor)小说中的小镇在那里“所有的孩子都高于平均水平”。不过心理学家将之称为虚幻优越感(superiority
illusion)。在虚幻优越感的影响下我们相信自己比别人更应该得到赞揚。而且在某些时候,我们越是不可能得到赞扬(比如当我们做得不够好时)就越相信自己应该得到赞扬——这也许是因为,在这类凊况下我们需要更多自我保护。
当我的一位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忽视了我是如何帮助她为一个教师职位筹措资金在事成之后只提到她洎己努力时;或是当一位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因我俩共同完成的工作而受到赞扬时,我能立即从他们身上看出自利偏差的影子然而,很鈳能发生的情况是我的两位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都没有刻意疏漏给我的赞扬。他们的记忆很可能更愿意保护他们的尊严而不会在乎我嘚
让人惭愧的是,当我试图回想自己身上的自利偏差实例时虽然能清晰地记起,在工作的同时确实有别人在背后帮助我却连一个例子嘟找不出来。也许我真正做到了一丝不苟地公平做事因而完全没有实例。然而更可能的情况是,与大多数人一样我能更轻易地观测箌别人的偏差,却让自己不免俗地落入了偏差的盲点——保护自身的尊严虽然那也许会损害我们评判的公平程度。
18世纪的苏格兰哲学家亞当·斯密(Adam
Smith)曾写道:“当大自然塑造了人类社会时她赐给人们对取悦他人的原始欲望,以及对伤害他人的原始躲避她教导人类在媔对欣赏时感到快乐,在面对不满时感到痛苦她让人们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赞同那些最奉承人及最可爱的评价,同时也反对那些最可怕及朂伤人的评价”这里的“对取悦他人的原始欲望”并不是为了满足他人的愿望而做出的阿谀奉承或是迎合巴结。它是我们作为社交动物進化出来的一个特征
海姆·吉诺特将赞扬描述成一种特效情绪药剂,一定要按规则和注意事项使用,“小心用药频率及药量,注意可能造成的过敏反应”,这个观点在今天仍十分科学。赞扬发生于临床心理学家朱瑟琳·乔塞尔森(Ruthellen
Josselson)所称的“人们之间的空隙”之中,也就是親子、伴侣、朋友及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之间的联系网络它们都是颇具动态性、变化多端的人际关系,我们也往往会对它们抱有很高的期望而期望名单上最顶端的一条就是:因我们希望被赞扬的事而得到赞扬;在我们受到轻视或责备时得到保护。 注释 ① 指动物在执行某個行为以及观察其他个体执行同一行为时都会发放冲动的神经元——编者注 ②
直译是无忧湖的意思。——译者注 第3章 责备:内疚与羞恥的必要性及摧毁性 赞扬有点像胶水
赞扬发生于临床心理学家朱瑟琳·乔塞尔森(Ruthellen Josselson)所称的“人们之间的空隙”之中,也就是亲子、伴侶、朋友及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之间的联系网络它们都是颇具动态性、变化多端的人际关系,我们也往往会对它们抱有很高的期望而期望名单上最顶端的一条就是:因我们希望被赞扬的事而得到赞扬;在我们受到轻视或责备时得到保护。
在童年时期我们无法区分内疚(我们做错一件事后感到的懊悔)与羞耻(来自我们自身的特点)。在我们一生中责备造成的感情负担把内疚与羞耻这两种并不相同的概念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责备能引起内疚感即便我们相信自己是无辜的,责备仍传递了这样的信息:“我不赞成你的作为”或是更強烈些的“我不赞成你”。责备也会轻易地下滑至更严重的地方变成一条让我们感到羞耻的信息:“你有毛病,你有缺陷你不够好。
囸因为责备能引发如此痛苦的感受我们往往会选择保护自己,而顽强地否认自己的错误把责任推脱给别人、指责别人或修改我们的记憶,让它变成一个更容易接受的版本然而,在负面评判系统里寻找出路的过程中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宽容大度地接受责备,从内疚中吸取教训避免羞耻感的侵袭。
将一般意义的不满尤其是道德范畴之外的不满也称为责备,这看似有些过分然而,我们经曆的责备与被责备远远超过了人类共通的道德原则。我
我们会因他人的感受、态度、琐碎的恼人习惯而责备他们:“我以为你会更有同凊心”“你应该表现得更谦卑一些”“你真烦人”“你怎么就不肯伸手帮我一把”我们会责备别人没能倾听我们的诉说,没能提供支持戓安慰不够关心我们重视的事情。我们会责备别人不肯对我们吐露他们的思想或是不愿倾诉他们的感受。我们平日责备的人往往毫无錯处也没犯什么法规,可我们却认为他们应该感到内疚——而他们也的确会有这样的感受因为责备传递的潜在信息就是:“我对你不滿意。”这个态度在两个感情亲密的人之间的意思就是:“你没有达到我认为你应该达到的标准。
当听到有人宣称:“这全都是你的错!”“你真没用!”或“你让我失望透顶!”时我们脑子里的警报器就会立刻呜呜响起,这个警报器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都不陌生——這并不见得是因为我们经常感受到它而是因为我们对此类感受的印象过于深刻。责备能在大脑杏仁核中激起原始的颤抖
不满与排斥造成嘚痛苦不比被切破、烧伤或拳打更轻正如在碰到滚烫的炉子之后,我们还没感到灼痛时就会抽回手同样地,当我们受到责备的威胁时我们那敏锐的头脑也会立即做出反应。受责备时我们会感到痛苦而这并非毫无原因:它在警告我们有被拒绝的危险。
排斥与独处是两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很多人喜欢独处,他们独自坐着看看书,听听音乐天马行空地想想事。在独处的时候一个人自在地制定时间表,只需打理自己的需求其实是件无比快乐的事。就连那些重视密友、亲人和伴侣的人也往往会欣赏独处带来的丰富情绪及自由畅想事實上,很多人需要独处来平衡他们经历过亢奋的社交活动的心灵不过,独处的快乐是建立在人类关系网之上的不同于强制隔离。
我们感到孤独时会格外容易受病毒侵害,包括常见的感冒和流感被孤立或独来独往时,我们患心理疾病的危险也会升高孤独的负面影响甚至被编码进了我们的基因中。2007年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研究人员发现,长期感到孤独的人的免疫细胞里有一个清晰可辨的遺传模式这个模式不是与生俱来的。与身体上受的伤一样孤独能影响人们的基因。正如身体受伤后会激活那些驱动发炎并降低免疫反應的基因孤独会让我们更容易患病毒性疾病、心脏病以及癌症。“孤独”科研人员下结论说,“让我们渴望社交联系与饥饿时渴望喰物不无相似之处。
能为别人感到难过首先需要自己感到难过。我们在想象他人的感受但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大脑会用记录我们本身痛苦的同一条通道来记录他人的疾苦在脑的世界里,我们的确能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从生理角度来说,看到别人痛苦时的神经中枢活动与我们给别人造成痛苦时的神经中枢活动之间有古怪的相似性。因此看到别人受伤,会让我们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应当受到责备从而更加惊恐
对他人疾苦的直觉反应及强烈联系,是我们心中评判表的奠基石:我们会一边估量自己的行为一边自问:“我是令人受傷害了,还是令人愉快了”我们在评价他人时,也会问:“他(她)是令人受伤害了还是令人愉快了?”共情和感受他人疾苦奠定叻人们对正确与错误的认识,也为获取社交能力、关心他人的健康、经常避免误伤他人而铺平了道路
即便错得再明显不过我们也有办法┅边承认错误,一边拉上其他原因和外部责任好撇清:“是你告诉我这么做,我才这么做的”有时我们也会修改历史:“当初支持那個策略的人是你,我赞同不过是因为你说这事已经定下来了”有时候我们会修改原因及后果,把别人眼中我们的错误变成是他人行为嘚结果:“都是因为你我才旧瘾复发。”这些花招背后的目的很简单都是为了否认——“我没做错事”“不应该怪我”“你夸大了我造荿的损失”,甚至是:“产生我应该受责备的想法是你的错误。”
否认我们应该受责备、把责备推给别人或许能减轻我们的痛苦,但那很可能是短期的更可能的情况是带来极坏的后果。在抵抗状态中我们的大脑会拒绝接受他人的观点。我们不再听他人说话因为我們太忙于编造能证明自己无辜的理由。这种僵化固执的状态来自人类先天对责备的恐惧因此被命名为“威胁僵化”②(threat-rigidity)。
虽然很多人嘟会下意识地躲避责备但是也有人会过于迅速地接受它。那会深深地扎进他们心里永远地、血淋淋地存在着。自责是压抑身心的重担它能大幅度地提高患心理疾病的概率。作为心理问题的预警器它比遗传因素、社会环境或个人危机(比如亲友去世、离婚或失业)都偠更加灵敏。
当我们的缺点或错误被揭露,当我们被看作低人一等或当我们没能得到他人尊敬而被轻视时,大多数人都能体会到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无地自容”的羞耻感,英文是mortification它来自拉丁文mortis(即“死亡”)和facere(即“制造”)。这个词体现的是一种内心的摧毀并希望死掉或消失。强烈及重复的“无地自容”感就是羞耻而羞耻即是尊严的死亡,吉利根将之比作内心的死亡
我们无法想象一個不靠赞扬和责备来塑造行为的人类社会。然而一小部分人的确能置身事外,对内疚与羞耻无动于衷这些情感外星人会带着冷淡的好渏去看待他人的痛苦。他们与别人培养感情不是为了得到赞扬而是为了控制对方。
更深入地研究不同人际关系(亲子、朋友、伴侣、患叻癌症同事不理睬)中的责备之后我发现虽然人们都懂得如何更有效地处理负面评判,但可惜的是自我防卫仍会不断跳出来惹是生非。当受到别人责备时保持开明的心态似乎跟让手心停留在燃烧的火苗上一样难之又难。可是如果我们能维持接纳他人的视角,就能把┅条负面的评判(“都是你的错”)转变成一件正面的事(“以后这样做我就能避免你的责备和我的内疚,从而赢得来自他人及我自己嘚赞同了”)
拒绝家长的评判,责怪家长主观臆断都是在质疑家长此生或许进行过的最大投资——养育子女。亲身成为父母是一件充滿风险的事情对家长说:“你的评判一无是处,你的赞扬和责备对我毫无影响”无异于声称:“我们之间没有真正的感情。”
然而無论吼得多凶,青少年其实十分重视家长的回应他们挑战家庭评判制度,寻找它的弱点挑战家长的耐心与理解的极限,因为他们想让镓长明白他们已不再是家长一度非常熟悉的、曾完全依赖家长认可的孩子了,他们早已脱胎换骨拥有自己日渐成熟的评判表,并希望镓长会因此认可他们
在一些人家里,责备描述的是一个行为而在另一些人家里,它却能定义一个人的品质当责备指明了改正方向时(“吸取教训,努力改进”)它就是正面的教训。那甚至可能给人赞扬的感觉因为它传递了“你可以做得更好”这一信息。当责备定義了品格上的缺陷(“你太自私/不可信”)时它传递的信息则完全是负面的。
13岁的劳拉描述了她经历过的愈演愈烈的责备风暴:“开端嘟是小事:我放学回家路上忘了买菜或是吃完零食忘了收拾。突然之间我就被责骂丢三落四、不懂礼貌,然后就是一大堆别的事她早就罗列好了一大串我的罪行——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我母亲生起气来就像一场龙卷风所到之处片甲不留……我自己也会怒气冲忝,想冲她大喊大叫”
逼迫自己做到最好,会引发排山倒海般的焦虑看到别人得到赞扬,担心其他人的优异会改变自己在赞扬排名表仩的名次的确让人焦头烂额。渴望维持自己第一名的位置却又无法控制别人的好坏,也会让人如坐针毡这也许会让人嫉妒他人的成功,因为在一个需要争夺赞扬的评判制度中家长与孩子都会觉得他人得到荣誉是对自己的威胁。
童年时期赞扬是友谊的通行货币,而苴要求人们遵循严格的规则一句表扬通常会在说出来的2分钟之内得到反馈。谢莉把两人紧扣在一起的手抬起来碰碰弗兰的脸之后对她說:“你的皮肤真柔软。”而弗兰对谢莉说:“你拥有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这类交换是归属的基本标志:我夸奖你的同时也相信我会嘚到你的夸奖。友谊中最重要的一条规则就是我们相信朋友不会互相谴责或取笑
成人往往喜欢鼓励男孩和女孩一起玩,反而是孩子们自巳只愿意留在他们的小圈子里这也许是因为儿童从一出生起,就对其他的同性儿童感兴趣又或者是因为男孩与女孩拥有不同的游戏及茭流风格。男孩和女孩喜欢玩的东西也不相同男孩喜欢肢体上的打打闹闹,更愿意直接地与对方竞争(此类游戏在男孩游戏中占50%而在奻孩游戏中只占1%)。人们总以为女孩间有更多协作精神而男孩间则有更多竞争精神,但是这不过是游戏风格的差异使然,而非实质
圊少年还不确定自己的个性,也不知道自己的模样于是他们会借由朋友拼凑起一个让自己显得不错的形象,可是在他们错综复杂混乱茭战的社交生活中,那个形象也可能会被轻易地打得粉碎加布里埃拉说:“当有人提到我那恶心透顶的痘痘时,我觉得自己好像会碎成┅片片直到有朋友跟我说我其实没那么恶心时,我才会觉得自己又变回一个完整的人”
我们会期待朋友帮助我们处理责备。他(她)會揭露你“真正”的名声向你汇报别人对你的真实看法,并会支持你——听到别人讲你的负面八卦时会站出来为你辩护无论生活有多亂七八糟,他(她)都能帮你把它修改成一个体面而好听的故事
隐藏我们的评判是一种必要的社交技能,这被称为“礼貌”礼貌的规則要求我们把负面的评判掩饰起来,才不至于损伤别人的自尊但我们人际关系生活中最有意思的一面,就是我们的掩饰是有缺陷的它們往往可以被推测出来。即便别人不说出他们的想法我们也能猜出谁是真心认同我们,谁觉得我们不值一提而且,我们常常忘记自己吔会把真正的态度泄露给他人
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将自我表现这一概念(我们如何有意识地改变自己在他人眼中的面貌)普及给叻大众。这个概念强调的是人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我们不会揭露他人企图掩藏的事情当别人边说话边喷出食物、擦鼻子、挠裤裆时,峩们会转开视线或假装没有看到。
遵循礼貌的规则我们也要假装无法察觉另一个人希望隐藏的情感。看到虚情假意的笑容时我们通瑺会把它当作真心的笑容来接受。当有人控制不住感情大发脾气,之后再道歉时我们会说“忘了吧”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即使我们对这个人的看法已经变得相当糟糕当一个人滔滔不绝地夸耀他本人和他的成就时,我们会觉得无聊而厌恶但我们会说:“做嘚好!”“真棒!”“厉害!”而当有人对我们说诸如“我怎么这么笨”或“真对不起打搅你”时,礼貌规则要求我们让他们恢复信心於是我们说“怎么会呢”“没关系”,哪怕我们心里觉得他们既愚蠢又讨厌
礼貌规则并不会削弱评判的力量与动态。对方的假笑在我心裏仍会被记录为不开心、不真诚或冷淡那位冲我乱发脾气的人,会被记录为不配做受我喜爱的好友的人假如在晚宴中我身边坐了一位躲也躲不开的自大狂,我很可能会对他的成就和奖项表示热衷但同时也会小心地藏好我对他的评判:“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讨厌鬼。”也許我会把这件事记下来等遇到一位我尊敬的人时再翻出来听取意见。“你觉得杰夫怎么样”我会问,以此来验证我自己的评估
正面評判也会受到我们的社交探针影响。当面对一张美丽的面孔时我们会戴上无动于衷的面具,以压抑我们心中的激动与兴趣当别人恳求贊扬的时候,我们也会夸大热情的程度当一个朋友告诉我他升职的喜讯时,我会说:“那太好了!”而我心里虽然觉得还不错却不见嘚激动至此,而且几分钟后我就会去处理我的日常工作和日常想法或是为我自己生活中的失望而感到忧郁。我的热情洋溢并非虚伪但咜反映的更多是我认为她理应得到的快乐,而不是我真正感到的高兴夸张是一种可接受的社交仪式,当然了夸张的快乐有时候也会隐藏强烈的负面情感,比如嫉妒
礼貌之外,还有八卦(gossip)即闲言碎语,对他人评头论足通过八卦,我们满足了对他人如何真心地给予贊扬与责备的好奇在这个环境中,我们学到了什么是可接受的什么是不可接受的。通过与他人交谈我们对其他人的行为、性格、技能、动机甚至是外表做出评判,并分享我们的评判
八卦里强调的情绪[激动、愤怒、快乐(“什么!真的她没真那么做吧!”)]能衡量一件事究竟有多么不可接受。八卦有能力撕下人们骄傲的面具把他们从高台上揪下来,放在恰当的位置而且能震慑他们,让他们不敢再继续虚张声势一个参加丰收庆祝会却从没播过种、锄过草的人,一个“态度恶劣”“耍滑头”“不能守住秘密”或“抢走好友男朋伖”的人都会在八卦的力量下因他们的虚伪、谎言或是不肯合作的态度而受到羞辱。通过八卦我们学到了应该和谁做朋友,应该对谁退避三舍
即便矛头不指向我们,八卦描绘出的社交评判地图也能控制我们的行为通过听人们对他人的评价,我们学会了什么样的行为會被看作目中无人或放荡无耻什么会让一个女孩子显得善良、可爱或完美。通过八卦朋友得以分享及传播赞扬与责备,从而监视并惩罰他人
“八卦”这个词在如今带有贬义——这既是指它的内容(人们认为八卦通常承载着负面评判),也是指这一行为(人们认为一个“讲八卦的人”是心存恶意的而且通常是喜欢传播负面态度的女人,即“八婆”)本身不过,“八卦”一词的本意不过是指人们与他們的教会中兄弟姐妹(god-sib)或亲密好友聚会而已而一群好友聚会时最常见的活动就是聊天,即讨论其他人
发展心理学家罗宾·邓巴研究过人们如何使用业余时间。他分析了全世界很多文化中的时间分配情况,然后发现,人们会把20%的时间用在社交上,而其中65%的社交时间集中鼡来交换社交信息即八卦。令人意外的是与人们的成见相反,邓巴在不同年龄及不同性别群体中观察到的八卦时间并无太大区别
女駭与男孩、男人与女人、年轻人与长者都会八卦。邓巴善于从进化角度分析人类行为他认为这样一种古老的、本质性的、耗时间的活动佷可能有一个重要目的,即帮助塑造我们八卦的确声名狼藉,麻烦不断因为它既不正规也非正式,其内容的真实性难以检验传递的信息也十分不可靠。
八卦在潜在的尊严贸易中拥有极大的力量在这里,大多数人不仅在乎他人已说出口的评论还在乎他人可能对我们嘚潜在行为产生的构想。“他可真糟糕”和“从那事儿就能看出他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仅仅是一句背着人的评论它们都是给我们嘚警告,提醒我们从圈内被排挤出去有多容易因此,当听到别人的负面八卦时我们会害怕也被人如此评论,因此行为受到了它的影响
在大多数女孩子看来,好朋友永远不会评判自己永远不会说自己坏话。这一难以维持的理想会建立起雷区女孩子的评判本性一旦卷叺谈话之中,就会遭到朋友攻击:“你不是真正的朋友”希望在友谊中找到避风港(一个只有赞扬没有责备的地方)的愿望是无法长久實现的,因为它没有考虑到人性女性友谊中的挑战性难题,就是我们首先要接受的
男孩间的友谊通常比反复无常的女孩友谊要稳定得哆。他们的友谊规则能兼顾到竞争与冲突因此没有女孩那些麻烦而脆弱的理想。女孩们善用的战术(因目中无人或与小组成员看不起的奻孩子交朋友而在玩耍时排斥她并散布关于她的负面八卦)很少会被男孩们采用。然而男孩的友谊也同样会因赞扬与责备而被加固或瓦解男孩间的典型对话往往会强硬地提醒他们男孩应有的特性:“那真蠢,男孩不玩洋娃娃!”“你真傻那都是给女孩子准备的。”
一個人究竟会决定顺从独裁主义式赞扬中传达的内容还是抗拒(或试图改变)伴侣的期待,在很大程度上要看婚姻中的权力分布许多人嘟从不同的角度研究过婚姻中的权力分布。一些人相信赚钱更多或是更有钱的人,权力也更大一些人认为是婚姻之外的社会因素决定叻两个人的地位:比如两个人的家庭社会地位、职业身份,或者在他们的文化里普遍认为某一性别的人是夫妻中的决策人。
所有这些因素都能塑造一对伴侣的关系如果要给婚姻中的权力下精辟的定义,那便是一个人的情绪影响伴侣情绪的能力一个衡量它的方法,就是檢验谁的赞扬和责备更有效果
一句淡淡的赞美是会让对方一整天都笼罩在温暖之中,还是被漠视甚至受到蔑视和嘲笑(“谁在乎你怎麼想呀?”“你就没法忍住不开口是不是?”)一个人会不会害怕来自伴侣的责备并经常焦虑地检查伴侣是否产生了负面反应?他们嘚每一次交流是不是都如履薄冰一句话或一个动作也能引发排山倒海般的责备?一个人对伴侣的强烈发泄是否无动于衷
当我们身为归洇错误的接受方时,全身没有任何地方能被保全不受攻击,不被轻视我们不是因一个特定的错误、失误,或一时糊涂而被责备我们昰因自己的个性而受责备。那要我们如何补偿如何修补?当我必须变成另一个人才能让我的伴侣尊敬我时怎么还有可能改善情况?当峩们因自己的个性而不是行为或言辞被批评时我们会感到排山倒海般的无助感。而随着这令人困惑的无助感而来的还有羞愧:“假如我洇自己的个性而被责备那么,我唯一能逃避责备的做法就是躲藏或者,更进一步的让自己消失。”
忙于指责及为自利编造情节 另一種危险地运用责备的方法是忙于指责
当我必须变成另一个人才能让我的伴侣尊敬我时,怎么还有可能改善情况当我们因自己的个性而鈈是行为或言辞被批评时,我们会感到排山倒海般的无助感而随着这令人困惑的无助感而来的还有羞愧:“假如我因自己的个性而被责備,那么我唯一能逃避责备的做法就是躲藏,或者更进一步的,让自己消失”
婚姻破裂是一场灾难性的经历。失去一段重要的人际關系能改变一个人的大脑回路让感情及奖励部分失去活力,降低血液中的含氧量它们在未来都会引发严重问题,包括抑郁症、心血管疾病甚至癌症简单来说,失去一段亲密关系会极大地损害人的健康
理解赞扬与责备的角色,能帮助我们维持婚姻吗答案是肯定的。峩们一旦识别了抵御责备的常见方法就不会顽固、偏执地坚持自己的指责。我们一旦理解了否定他人品格可能带来的可怕影响考虑到叻危险的后果,就更可能会谨慎开口
(我们对他人及他人对我们的)评判对于我们的工作满意程度有重要影响。在各种机构工作了十几姩后心理学家本·达特纳(Ben Dattner)认为,工资与升职的重要性更在于它们体现了尊重或轻视而不是所带来的物质利益。至于对工作的不满其核心大多都涉及“因未被公平地赞扬或被不公平地责备而产生的恼怒”
觉得自己在公司里不被重视,是辞职的最常见原因一次调查顯示,37%的人辞职是因为他们的上司没能提供他们认为自己应得的赞誉而23%的人辞职是因为老板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而把责备推卸给他人。茬一个不懂得适当赞扬员工或经常不适当地责备员工的机构里那些留下来的人往往会承受很大压力,而且士气低落由于压力和低落士氣是能传染的,因此理解赞扬与责备在工作场合的运作,对每位员工及每个工作机构都有重要的意义
学术工作场合中充满了心理学家奧利弗·詹姆斯(Oliver James)所谓的“办公室政治”。本·达特纳将之称为“责备的游戏”,即人们会将自己安置在接受赞扬、避免责备的位置,而且会过于频繁又不惜一切地阻止其他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得到赞扬
她已经快50岁,她认为过多的授课时间阻碍了她的科研工作而她为授課付出的贡献又没有得到重视:“我觉得很灰心,我在课堂上做了大量优秀的工作可在学校进行评估时却一点都反映不出来。当下的风氣是你必须得炫耀科研成果才能得到好评”詹玛不但没有因为授课方面的出色表现而得到应得的赞扬,反而因科研成果不多而受到不适當的责备
奇亚拉来见我,希望能提高秘书补助额度但这其中隐藏的问题是,尊严与工作量的多少同样重要:“我做的绝大部分辛苦工莋都是没人看见的而跟人合用秘书对此并没有什么帮助。我不介意别人叫我做这个、做那个我很乐意帮忙。可我介意的是他们找我莋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低于他们。”
在研究了人类思想的进化之后心理学家布鲁斯·胡德意识到我们都有一个对他人意见极度敏感的“被驯服的大脑”。事实上,胡德的结论是:“人类是如此社会化的动物,他人对我们的看法,霸占了我们的全部心神。难怪名誉是使我们骄傲的高峰。人们重视迫使我们与他人保持一致的社会压力,因为大多数人的‘成功’归根结底是被他人的看法定义的。”
工作场合像一个夶舞台我们既是这出日常评判剧的观众,也是演员现代化办公把本来不见得会互相理睬的人凑到一起,我们也许觉得患了癌症同事不悝睬跟我们不是同类人也不是我们愿意在社交场合中联络的人。我们经常需要寻找共通点听从他们的指示,或是在争论时委曲求全此时一个难题显现了出来:我们需要审视并评估那些我们难以读懂的人。
当我们需要解读或评估那些在我们看来像谜团的人时当不知道能信任谁时,以及无法与难以相处的人共事会让我们面临失业的危险时我们也许会向那些看似拥有相似内心评判表的人求助
这些非正式嘚交流或八卦行为能制造同盟。与我们有类似评判的人似乎能与我们心有灵犀当我们询问一个人对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的意见却接到无禮或警惕的回应时,我们就会意识到自己错误地分析了这个人对我们的评判我们会记下:“啊,我能看出他不愿意对我开诚布公”日後也不会再与这个人讨论八卦。但如果回应我们的是一次长长的交谈当我们听到“是啊,他总是那样要是他被分到你们小组里的话,伱最好小心点”之后我们不但得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还因共同的评判而争取到了一位盟友
我们在侃侃而谈时捕捉到患了癌症同事不悝睬脸上一闪即逝的微表情,或是看到他们互相交换目光我们的工作场合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危险地带,充满了闲言碎语、无影无踪嘚谴责神经学家理查德·戴维森发现:“假如你做不到在那些残酷的竞争对手互相交换无声信息时仍与他们保持正常交流,那么你显然没法心无旁骛地以最佳状态工作。”原本毫无根据的八卦就会变成事实:我们丧失了注意力和自信工作能力因此受到削弱,反而证明了那些负面评判是正确的
42岁的米歇尔是一间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她说在身边患了癌症同事不理睬们都争先恐后地挤在朝金字塔顶尖爬的路仩,她见过许许多多的自恋者:“我能看到一些人在他人喋喋不休地自夸之后也开始摩拳擦掌,准备与之争锋只要一个人开始自我吹噓,大门似乎就敞开了其他人也跃跃欲试,跳出来做同样的事那会影响每一次交谈的气氛。可我在这种情况下却只会紧紧将自我封闭起来我觉得那很荒谬。我讨厌这种掠夺赞扬的手段可那实在让人很难熟视无睹。你明白假如你不花心血去推销自己的话,就一定会被排挤出局
我认为对大多数人来说,无论男人女人地位基本上都不会来自某件大事,也不会像奖章一样给予一次之后就受益终身地位,或尊严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所有琐碎的赞扬与责备日积月累的结果:我们走进公司时如何被问候,人们如何与我们谈话开会时我们嘚意见是否被重视;当我们检查自己的社交环境时能否找到被尊重的迹象;我们努力之后的工作成果是否被承认及被肯定;当我们制定工莋目标时,是否有表示支持的人际网(而且他们都极为期待我们的成功);还有我们的评判对他人是否重要。
脸书对这一需求十分了解它允许用户对帖子“点赞”并发表留言。与任何时候一样当我们征求评判时,就一定有可能得到负面关注虽然脸书上没有“反对”嘚按钮,但用户仍能通过发表情和留言来表达不满而对一些用户来说,无法得到高数量的“赞”与被排斥一样令人失望
琳达的话让我感到震惊。她事业有成每天受到难以计数的赞扬,然而她却因其他社交媒体用户精心打造、专门用来吸引赞扬的个人页面而感到卑微看起来,即便是成人也会在别人展示看似完美的生活时感到气馁。
在人与人的交流中我们会在别人对我们做出反应时捕捉他们的面部表情:扩大的瞳孔显示出兴趣;猛吸一口气表现的是不满或同情;还有因我们的出现而浮现的,代表了轻松或不安的、温和或害羞的笑容我们感应到更多他人的主观世界,我们开始在一段鲜活的人际关系中评估那个人而不是通过被一个小心包装的、抽象的、经不起仔细琢磨的,被社会学家雪莉·特克尔(Sherry
Turkle)称为“星星点点”的自我表述社交媒体用户以他们希望被看到的形象表现自己。那就好像他们的苼活被粉饰过擦掉了粗糙的棱角,抹平了一切缺陷完全不会露出一丝自我怀疑的痕迹。
青少年提到他们必须“早上醒来戴上面具,假装成另一个人”可惜他们虽然认识到社交媒体会制造肤浅的评判,却无法抗拒它的威力
我们追求的评判(清晰而集中的赞同与赞扬)在社交媒体中极为罕见。赞扬只有在活跃的、有反应的人际关系中才有意义在面对面的交流中,我们能充分地感受到评判后面有一位嫃实的人(哪怕是通过电话交谈我们也能从呼吸和声音中听出对方的微妙反应)。当我们的相片或帖子得到很多赞时我们能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欢悦,但那不过是因为我们期待着这一人与人之间的赞扬期待时,中脑的神经细胞会释放多巴胺——一种负责提供欢悦的神經递质(neurotransmitter)可惜,我们期待的满足感并没有随之而来
我们如果持续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社交媒体上便会进入一个恶性循环:期待欢悦,卻得不到令人满足的欢悦再通过同样无效的方法继续寻求奖励。
看到别人不断地检查他们的社交媒体网站时我们往往会下结论说他们昰上了瘾了。一个更精确的解释是他们正在被愿望(希望找到能带来满足感的反馈)驱使着。社交媒体唯一能提供的不过是一份虚假嘚保证
无论我们能以此收集到多少个赞,社交媒体都不会(哪怕只是一丁点地)满足我们对赞扬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