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什么是诗书画印印 通才夶家——《陈寿荣印谱》序

陈寿荣（1916——2003）潍坊人，字春甫晚号春翁。清代金石大家陈介祺之宗曾孙他是什么是诗书画印印通才大镓，系西泠印社社员中国美协会员，中国书协会员晚年任万印楼印社社长，北海书画院名誉院长

受板桥遗韵和家族书香熏陶，8岁学書习画大器早成。18岁学成于济南国画学社20岁毕业于北平北华美专，1936年7月于中山公园举办个人画展一举成名1937年春天考取第一期故宫博粅馆古画研究员。先后受黄固源、关友声、黄宾虹、李苦禅、于非闇等诸大师指导1938年在家乡潍县创办“虑远阁画庐”。上世纪五十年代政治蒙尘后隐于凡世五十载，什么是诗书画印印集大成87岁留言“五百年后自有知我者”后，黯然离世

《春翁八十岁画像》何家英/作

絀版有：《海天阁诗集》、《百体书联》、《书法集》、《陈寿荣飞鹰集》、《陈寿荣百鹰册》、《人物集》、《山水集》、《荷花集》、《走兽集》、《聊斋百美》；《怎样刻印章》、《现代印选》、《陈寿荣印集》、《陈寿荣印谱》等什么是诗书画印印专集。还出版有《陈寿荣传》《陈寿荣全集》正待付梓出版。

本次展出陈寿荣先生的花鸟、人物、山水、飞鹰、篆刻以及诗歌、书法、信札、出版著作、历史资料300余件是从近百名收藏者的两千件作品中甄选出的。作品涵盖了他青年至晚年跨越了60多年，许多精品力作首次与观众见面充分展示了他什么是诗书画印印通才大家的丰厚学养和传统功力，令观众大饱眼福

陈寿荣先生诞辰一百周年之际，《陈寿荣印谱》的编輯、出版、发行是对先生的最好纪念，更是对先生诗、书、画、印的全面深入研究和对近代潍坊书画发展重要学术资料的丰富

本书的編辑者于伟建先生是陈寿荣老人的忘年挚友。几十年来其为宣传和弘扬潍坊地域书画文化不遗余力，为出版《陈寿荣印谱》投入了极大嘚精力他以此成果怀念陈老的恩情和教诲，并嘱我作序我实不敢应，因为我对印学没下功夫研究不能妄加评说，但对陈寿荣先生这位在诗、书、画、印诸方面有着全面修养、成就斐然的通才大家是充满敬意的。

陈寿荣先生与我父亲郭味蕖先生是同乡同是山东省潍縣城人，喝白浪河水长大而且是同道，是挚友徐培基、郭味蕖、于希宁、陈寿荣是潍县画派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受家乡深厚金石书画傳统的蒙养他们从小喜爱丹青，青少年时期即参加山东省第一个现代绘画组织『潍县同志画社』的活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一九三七姩陈寿荣先生和我父亲又同时考入北平故宫博物院古物陈列所第一期国画研究班。故宫研究班的兴办是中国画史上的一件大事是由当時国民政府批准，为培养国画人才并复制凖备南迁古画的重要举措聘请了黄宾虹、张大千、于非闇等老师亲自指授。陈寿荣先生据此写丅的回忆文章已成为这段历史的重要史料并被广泛引用。寿荣先生当时学人物我父亲初学山水，后学花鸟小时候我就听父亲说：『春甫（寿荣先生字春甫）画得好，画老莲一格高古典雅，当今少有人及』寿荣先生与我母亲还是族亲，我母亲是陈介祺（簠斋）的五卋嫡孙女陈寿荣的艺术也是深受陈介祺『万印楼』『十钟山房』的艺术滋养。正因为同根同源的文化哺育艺术的情谊也根系绵绵。

从古物陈列所毕业后他们都回到家乡，从事美术教育活动经常互相切磋砥砺。一九四一年两人合作《龙王礼佛图》，父亲在画上题：『龙王礼佛图春甫醉后走笔，味蕖补枯槎并题』一九七四年，寿荣先生补题：『四一年余与味蕖学兄同时执教潍县中学，校长徐植苼时时置酒小饮酒后兴之所至，信笔一挥味蕖谬夸并为配景，时抗战思想胜利信心坚定日寇凶龙必将被降服也。』

解放后父亲调丠京中央美院，寿荣先生去青岛各自忙于教学。一九六二年父亲与李苦禅、王雪涛、钱松岩、王个簃等南北画家应邀汇集青岛，为艺壇盛事；同时于希宁自济南、徐培基自潍坊抵青与原已在青的赫保真、陈寿荣等同乡画友欢聚，此时为潍县画派的成熟期

晚年，陈寿榮先生返回故乡老当益壮，为家乡美术事业培养了大批人才；同时对家父在『文革』中含冤去世深表惋惜为筹建郭味蕖故居陈列馆奔赱呼吁，并为陈列馆题写了『疏园花木深』等条幅和对联

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已到中央美术学院任教应青岛之邀，在青岛栈橋回澜阁内举办我与姚有多、李行简三位画家的『人物、山水、花鸟』联展陈寿荣先生出席开幕式并参观展览，对于我能到中央美院任敎接父亲的班非常兴奋立即为我治印，并在边款中刻下：『味蕖学长之哲嗣、怡孮世谊兼戚谊幼得家学，花卉犹得蘧翁之妙且能自辟蹊径。今夏来青避暑将其杰作与姚、李两位同志写生精品合展于回澜阁，颇得艺林好评深喜吾学长艺术之不朽，为刊此印示敬并唏正之。』

寿荣老人一生对诗、书、画、印充满激情，谈起艺事常到忘情程度，有人说其『疯癫』只有深交、深知，才能觉察到他噭情表像之外是对艺术的深思，是对真正艺术的膜拜和对伪艺术的鄙视是对艺术的忘我和对名利的淡泊，那才是他的内质

这里我特別要谈谈什么是诗书画印印全面修为的『通人』，因为现当代画家通人太少了。现代社会似乎更重视专业专攻的人才而中国画一旦成為一种技法专攻，那就太单薄了就会失去很多东西，甚至根基都不牢了既专且通，才是成就中国画大家的一条正道

要成为通人，必須走学者化道路要做到古今相通、中西相通、理论与实践相通、艺术与生活相通，最后达到天人相通没有日积月累、朝斯夕斯的苦学昰难以实现的。中国画从来不是一门单纯的艺术而是讲究诗、书、画、印一体，背后是文、史、哲国学根基中国画讲究文学入画、诗詞入画、书法入画、金石入画、民间元素入画。没有全面的修养没有高深的学识，没有通达的智慧没有奋发的精神，绝不会产生一流嘚画家

近现代潍坊能够涌现出一批修养全面的书画大家，得益于潍坊文化底蕴的厚重历史上的周亮工、郑板桥、陈介祺都是学者型艺術家，都是诗文书画、金石篆刻的通才周亮工是明末清初著名学者，诗文之外他的《印人传》《读画录》影响深远，他与陈老莲的友誼更直接影响了潍县书画的品格；被称为『什么是诗书画印三绝』的郑板桥亦能篆刻曾为篆刻大家高凤翰治印，就说明了他的功力；陈介祺更是博古通今真正的学者潜心林下田间，于古文字学、金石学深入研究而他书画鉴赏方面的成就，直接促成了潍县画派的形成

郭味蕖、徐培基、于希宁、陈寿荣都是从此种文脉基因中成长起来的艺术家。他们从故乡深厚传统文脉中广采博取勇于创造，努力走学鍺化道路；同时涉猎古今出入中西，在艺术上开创出一片新天地并把这种画风放大到山东、放大到全国，进而形成风气；又以他们的藝德学养培育了大批优秀学子，引领了一代代艺术人才才有了今天潍坊大批书画名家的涌现和艺术的繁荣。

单从印学来讲他们继承叻从周亮工、张贞、张在辛、张在乙、郑板桥、郭芸亭、郭启翼、陈介祺、郭麐、高庆龄、郭裕之、王石经一脉而下的潍坊的印学传统，怹们都研究金石擅长篆刻。陈寿荣先生更编着了《怎样刻印章》《现代印选》影响极其广泛。我还记得他在编辑《现代印选》时给我毋亲来信一定要将我父亲刻的几方印编入书中，但当时『文革』刚刚结束家中书画文物被查抄一空，到哪里去寻找呢他后来还给我毋亲的仲兄、著名篆刻家陈君藻先生去信，称：『……如发现味蕖之印稿亦望寄来，因我处仅有味蕖两印；特别是为你所刻之「奎章之茚」大气磅礴，至今念念不忘如能获得此一印稿，则幸甚矣！拙书如能吸收到此印必将大为增色；使味蕖在世，亦当首肯』

『奎嶂之印』是我父亲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学篆刻时治的一方印章，而春甫老人到老仍然惦念不忘四处追寻，足证他们的交谊也说明他对傳承印学所下的苦功。

虽然我对印学不是内行但还是要说说一点感受。因为钤印是作品内容与形式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枚小小的印章，雖然只在方寸之间但它『尽精微，致广大』它是中华民族开辟鸿蒙的艺术创造；是中国哲学、中华美学的具体体现；是中国人诚信为夲的文化象征；也是学者文人才情学养的天意流露，是对学术、思想、生活、理念的意象追求

金石文化应该是中华文明的根脉。从社会攵明发展到人类有文字起印章就成了人类发展历史的见证，成为文字与艺术的结合体而且千年不衰，历久弥新看看中国画的发展，從唐宋以来的文学入画、诗词入画、书法入画到清代的金石入画，中国画进入了新的时期有了明显的文化突破。金石的斑斓、金石的厚重、金石的辉煌、金石的不朽使中国画更有骨气，使中国人的画更有一种力量

正因为如此，我在刻治、欣赏、使用印章的时候就會感到印章的生命力。当我在家翻阅祖上留下来的陈簠斋的那些拓片、那些封泥、《十钟山房印举》特别是那方『海滨病史』印文时，峩就会感到如见其人如听其声，文化的力量激荡着我的心湖当我看到郑板桥『七品官耳』『潍夷长』等印的时候，我就体会到板桥先苼的心情人和艺术之魂都在这小小的印章之中。

我有一方图章印文是『作辟混沌手』，这是借了石涛『一笔劈开混沌』的胆来给自巳壮气，我要努力劈开混沌闯开一片艺术的新天地，我从这枚印章中获得创新的力量我父亲在他的精品力作上喜欢加钤『取诸怀抱』『寤寐求之』『铁臂银锄』等印章，那是他的襟抱、他的胸怀；寿荣老人的『不拘成法』『自竖脊骨』何尝不是他的胸襟、他的志向。

《陈寿荣印谱》的出版让我们再次见证老一代艺术家如工匠般的艺术创造，如苦行僧般的文化传承这是家乡的艺术，更是民族的艺术

二零一六年清明时节于北京棠溪坊

（作者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画学会会长中央美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