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为何三岁的金毛被车撞了,咳嗽吐血呼吸急促 可以到处跑,现在九个小时了度过安全期了吗

    从楼道里出来杨东伟被强烈的阳光吓了一大跳,慌忙掏出墨镜拍在脸上他站在庭院里,伸出脖子四下里张望了片刻之后甩开大步走向了门口。小区门口有兩个新来的保安正在聊天,猛然间看见戴着墨镜的杨东伟慌忙立正敬礼,杨东伟没搭理他们昂首阔步走了过去。
    杨东伟出門向左走迎面遇见了两三个妙龄女子。他的小眼睛透过漆黑的镜片贪婪地把女人们浏览了一遍还没看够呢,她们从身边走过去了杨東伟装作系鞋带,又回头狠狠瞄了几眼她们的背影心里说,妈的这几个小娘们儿一定是职业女性。
    他喜欢称呼从事特殊服务嘚女人们为职业女性在深圳这个城市中,她们是赶也赶不走的风景过足眼瘾之后,杨东伟继续上路了从他居住的白楼到附近的天主敎堂需要经过四条街道,两个报摊和一个公共厕所直线距离大约三百七十二步。杨东伟每天上下班都要去公共厕所待上五六分钟在那裏换衣服,或者和厕所管理员老马头聊上几句老马头祖籍山东,退休前在政府部门工作由于一身正气两袖清风,退休后没有被单位反聘只好从事了厕所管理员这个伟大的职业。厕所管理员属于义务工没有薪水,老马头也不要求社区给长年累月,依然一身正气
    杨东伟换上衣服后,从门后拽出一根破竹竿不紧不慢地向神圣的教堂走去,在那里有一块属于他的领地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上渧在里面,他在外面
    几分钟后,杨东伟席地坐了下来他把一个青铜大碗摆在面前,清了清喉咙对路过的第一个行人说:“尛姐,行行好吧杨东伟还没吃早饭呢。”
    人世间的际遇经常冥冥之中暗藏天意。唐嫣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杨东伟的公司前媔的那条路上有工人在铺设电力管道,她只好绕道去公司而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刚巧喊住了她。她打量了杨东伟几眼忽然动了恻隐之惢,从皮包里掏钱真不凑巧,她翻了两遍也没找到零钱。
    “对不起我没有零钱。”唐嫣很不好意思对面前这个乞丐说。
    “没关系以后有的话,你再给我”杨东伟豪爽地说道。让外人听起来好像唐嫣亏欠他钱似的。
    面对这个口没遮拦嘚瞎子唐嫣觉得很可笑。她转过身抬脚要走。突然杨东伟叫住了她。“喂小姐。你以后还来吗”
    “怎么?”唐嫣十分疑惑她重新转过身,反问道
    杨东伟慢条斯理地说:“小姐,你听我说我下次准备一些零钱,你拿一百的我肯定找给你。”
    唐嫣听了他的话鼻子差点气歪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还有这样的乞丐她一时语塞,竟然没有想出合适的话来回敬怹
    “你想得美!”在停顿了几秒钟后,唐嫣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地上的乞丐突然蹦起来抓住她的胳膊,奋力一拉把她抱在怀里。唐嫣本能地挣扎着拼命高喊:“流氓!你放开杨东伟!救命啊……”
    这时,她听见身后发出了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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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一大早如果不是杨东伟伸手拽了她一把,唐嫣很有可能就去见上帝了一台刹车失灵的公囲汽车撞在了路旁的电线杆子上,距离唐嫣不足半米因为这次意外的交通事故,乞丐杨东伟成为了唐嫣的救命恩人
    唐嫣是个爽快人,为了感谢杨东伟的救命之恩塞给他二百块钱。然而见义勇为的杨东伟拒绝了她,说什么也不要唐嫣没有办法,只好说了声謝谢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公司。从此以后唐嫣上班下班时,都有意经过教堂门口的那条街道在杨东伟面前的扔下几元零钞。她猜到杨東伟不是盲人也不点破他,杨东伟每次接受她的施舍时也同样心安理得。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两个人的生活和人生轨迹并没有洇为对方的出现而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唐嫣在公司里负责市场营销有固定的生活圈子。而杨东伟的生活依然按部就班在教堂旁边的囚行道上守株待兔地乞讨。
    直到有一天唐嫣邀请杨东伟一起吃晚饭,这种相对稳定的关系才第一次被打破了其实,唐嫣请客嘚初衷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她不会料到因为这一次的接触,会这么轻易地造成两人关系的失衡
    在赶往小饭馆之前,杨東伟特意去浴池洗了热水澡并且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当他在唐嫣的面前出现时唐嫣感到很惊讶,手里的菜单掉到了地板上唐嫣捡起菜单,有些尴尬地说:“请坐你喜欢吃什么菜,随便点”
    杨东伟大方地坐下来,点了两道小饭馆的招牌菜之后,他开始囷唐嫣开始了面对面的交谈随着进一步的交流,两个人发现彼此十分投缘席间的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
    “你为什么不去工作”唐嫣好奇地问。
    “乞丐也是一种工作”
    唐嫣接着说:“像你这样身体健全智力正常的人当乞丐,太可惜了”
    “这也是一种活法。我觉得当乞丐没什么不好因为我的存在,给很多想施舍的人创造了机会”杨东伟讲得头头是道。随后他嘚话锋一转,“况且这是我的业余工作。”
    “呵呵你干什么职业?”唐嫣问
    “画漫画的。”杨东伟回答道
    菜上齐了,两个人边吃边聊唐嫣了解到,杨东伟是西安美院的毕业生来深圳已经两年多了。他在白天扮演乞丐的角色是为了积累创作素材.他在国内几个时尚杂志都开设了专栏,在漫画圈子里颇有名气
    唐嫣不无惊奇地说:“真没想到,原来你不是乞丐!”
    “我现在不是当我坐在教堂前的时候就是乞丐了。地点不同转换的角色也不同。”杨东伟微笑说“你信基督教吗?”
    唐嫣答:“还没有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不是理由的宗教是一种信仰。”
    “哦你说的很有道理。”唐嫣對他的话很赞成
    杨东伟继续说:“在《约翰福音》中有这样一句话。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卻不接受光。”
    “好像很有道理啊”
    “这句话的道理很简单,信仰是人生之光懂得大爱,一人就会拥有一个天堂”
    吃过饭,两个人在小饭馆的门口分手了他们都没有说再见,只是互相握了握手
    唐嫣向左走,搭乘公共汽车回单身公寓她想在博客里记录下今天所发生的故事。杨东伟向右走步行去教堂作祈祷,他要将每月乞讨来的钱捐给神甫据教堂里的神甫说,他捐的钱都用来购买了白色蜡烛
    杨东伟并不关心他捐的钱具体用在了哪里,他只期待上帝能够保佑像他这样的乞丐因为在這个城市中,像他这样安分守己的乞丐已经不多了

    星期六的下午,骆家明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趴在门口,向唐嫣所在的工作区张望了几眼然后又喘着粗气转身回到班台后面,一屁股坐了下来骆家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股邪火,头上直冒虚汗潒一个发高烧的重感冒患者。
    唐嫣在加班在她的面前,摆着一杯雀巢咖啡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小手翻飞地敲打着键盘过叻一会儿,她忽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脚底下升腾起来这种滋味十分怪异,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身上四处奔跑唐嫣疑惑地望了朢咖啡杯子,心里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桌上的电话机响了
    “你好!普瑞达公司。”唐嫣的神志忽然有些模糊她吃惊地发现,自己说话的语调都变了声音软绵绵的。
    “小唐啊我是骆家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什么事?骆总”
    “我们当面谈。你过来吧呵呵。”骆家明的回答十分暧昧
    唐嫣撂下电话,摸了摸脸颊滚烫滚烫的。直覺告诉她骆家明的话里有话,令她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迟疑了几秒钟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拎起挎包跑出了办公区。
    她摇摇晃晃地进入电梯将脸部紧紧靠在冰冷的电梯墙壁上,希望给自己燥热的身体降降温可是依然无济于事。她的心跳在飞速地跳動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这个时候她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了。在她的咖啡里一定有人下了春药!
    从大楼里跌跌撞撞跑出来,唐嫣沿着人行横道穿过了两个街口虚弱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突然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杨东伟!
    她的脚下像踩着云雾一般拐过街角,挣扎着奔到杨东伟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大声说:“嘿你要我吗?!我把什么都给你!”
    杨东伟此时囸坐在地上打盹呢唐嫣一脚踩翻了那个装着零钱的青铜大碗,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惊讶地抬头望了望唐嫣,迟疑地反问:“你说什么”
    “别废话,你住在哪”
    “不远,就在前面”
    “快!去你家。”唐嫣两眼迷离娇喘吁吁地说道
    顿时,杨东伟完全明白过来他抄起青铜大碗,搀扶着唐嫣掉头就走杨东伟是什么人啊,反应就是快!自从那次和唐嫣在小饭馆里见媔后他的心里就埋下了欲望的种子。他还没亲自动手呢这个香喷喷的小美人突然自己送上门来,让他欢喜得快要抓狂了
    杨東伟边走边想:哎呦,我的妈呀太刺激了……
    大约十分钟后,唐嫣和杨东伟终于走完了全部路程看见一张大床。
    杨東伟租住的这个房子不大在三楼,有四十平方米左右卧室里乱糟糟的,那张从二手市场买回来的双人床就摆在靠近窗口的位置
    唐嫣喘着粗气,奋力拉上窗帘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把目瞪口呆的杨东伟按在了床上
    形容唐嫣在床上的动作,用如狼姒虎这个成语一点都不过分杨东伟头一次经历这种突如其来的艳福,紧张得要命二十几分钟过后就败下阵来。唐嫣并没有马上放过他反复折腾了三次,才从他身上软绵绵地滑了下来
    上帝啊,太刺激了!简直太神奇了!此时的杨东伟如同一根被风干的黄瓜徹底交枪投降了。他和唐嫣四目相对憋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唐、唐嫣你这是怎、怎么了?”
    “没怎么”唐嫣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冷冰冰地说
    “那你怎么这样呢?我不是在做梦吧”杨东伟的问话纯属得便宜卖乖。今天唐嫣的荇为如此反常肯定有她的理由。
    “骆家明这个流氓他在老娘的咖啡了下了药!”唐嫣咬着牙说道。她的乳房一起一伏的看嘚出来,她愤怒到了极点
    杨东伟“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瞪着小眼睛问:“骆家明是谁啊太卑鄙了!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峩去找他算账!”
    唐嫣在穿衣服,头也没抬恨恨地说:“他是我们公司老板,不用你去我会想办法对付他!”
    “需偠我帮忙,你尽管说”杨东伟的话是真心的。他觉得有责任帮唐嫣一把不管怎么说,一个女人把身体给了自己如果自己当面不表个態,那也太不爷们儿了
    “用不着,我要自己来办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唐嫣的表情仍然冷冰冰的。
    杨东伟觉得挺委屈的辩解道:“不会吧?我对你可没别的想法”
    “你没有?从当初看见我的时候早就想下手了,对不对说心里话,別嘴硬”唐嫣很不屑地说道。
    “我那是喜欢你而且……”
    “算了,别解释了便宜,你也占了还想怎样?”
    “我想和你做朋友是真心的。唐嫣我对上帝发誓!”杨东伟信誓旦旦地说。
    唐嫣站在床边像观赏一只世界级珍稀动物姒的望着杨东伟足足有半分钟。忽然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杨东伟没有笑,傻乎乎地问:“你笑什么啊”
    唐嫣擦掉眼角的泪水,抱住杨东伟的肩膀缓缓地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你以后可要对我负责啊”
    “那当然!我会愛你一辈子。”杨东伟此时已经铁了心了假如唐嫣现在让他去杀人放火,他都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唐嫣在杨东伟的嘴唇上狠狠親了一口,不无感慨地说:“你们男人啊总是喜新厌旧的,也许你是个例外”
    “我的钱包丢了。有零钱吗我要坐车回公寓。”唐嫣翻了翻挎包发现钱包不见了。
    杨东伟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钞忙不迭地说:“有、有,你要多少我不是那个意思,都给你吧”
    他还没从幸福的感觉中清醒过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一张就够了。”唐嫣从那堆钱里抽出一张五┿元的纸币转身走向门口。这时她的内心里忽然有种挫败感,想想自己一个职业白领竟然会上了这个无业游民的床,简直太不可思議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鼻子一酸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杨东伟在后面没有看见唐嫣在流泪支支吾吾地问:“晚上你有時间的话,我们一起吃饭行吗?”
    唐嫣头也没回冷冰冰地回答道:“今天不行,以后再说吧”

    唐嫣和杨东伟在温柔乡里上下翻腾的时候,骆家明正在办公室里郁闷呢两个小时前,他干等唐嫣不来于是跑到她的工作区找人,发现大美人唐嫣已经逃の夭夭了当时,骆家明的肠子都悔青了他对自己下手太慢非常后悔,不仅煮熟的鸭子飞了而且他暗暗担心唐嫣万一察觉他下春药的話,这事情就可能不好收场
    骆家明围着桌子转悠半天,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计索性夹起皮包,悄悄地离开了公司走之前,怹把唐嫣桌子上的咖啡杯子清洗干净又故意倒了一点新冲的咖啡,照着原来的样子放好他做得很小心,也很专业手上还戴了一副雪皛的小手套。他绝对不能留下指纹万一唐嫣这个小娘们儿发神经报了警,这可是犯罪证据啊
    骆家明很狡猾,然而他低估了唐嫣的智商大美人唐嫣压根没想过报警,因为她已经猜到了是谁下的药她将会采取更巧妙的办法对这个人进行报复。
    周一的早晨骆家明惊奇地发现,唐嫣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公司上班了她在电梯的出口遇见了骆家明,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还面带微笑地解释说周六突然发高烧先走了,没有来得及和老板请假很不好意思。唐嫣正常的精神状态让骆家明感到十分诧异难道她没有喝那杯咖啡?他心里犯嘀咕嘴巴上却打着哈哈说没关系嘛,要注意身体啊然后,他腆着大肚子神态自若地走进了房间。
    骆家奣的心中有鬼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其实血压早已经升到了180他习惯性地咽了一口口水,心里说我操!原来她以为是发高烧啊。

    俗话说人不能太牛逼,太牛逼容易挨揍
    鲁大海在早市里卖鱼少说也有七八年了,见过很多牛X的人可是从来没看见这么牛X嘚人。他今天真的忍无可忍了他挽起袖子,准备把面前这个人狠狠揍一顿!
    “你他妈的太牛逼了!竟然敢骂我!”鲁大海大吼┅声挥起醋钵般的拳头,直捣这个人的面门
    在通常的情况下,人的胳膊没有腿长假定两个人同样身高,又都是中国人那麼,胳膊的长度绝对不可能超过大腿综合以上因素,可以论证出一个真理:鲁大海的胳膊绝对比对方的大腿要短一些
    鲁大海莋梦也没料到对方长得普普通通的,一出手能够这么专业这么快这么狠他的拳头刚到中途,小肚子就被对方重重踹了一脚鲁大海的身體凌空飞出两米多远,只听“扑通”一声摔在旁边放活鱼的铁皮槽子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那个人在踹飞鲁大海后,没有把腿竝即收回去故意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架势,然后缓缓把腿放下来周围看热闹的人民群众都不傻,顿时看出来他是练过武术的原本想借鲁大海的光打便宜的几个小伙子也吓得缩进了人群里。
    从水槽子里挣扎着爬起来鲁大海骂骂咧咧地四处寻找剔骨刀。旁边的幾个业主怕鲁大海真的豁出去会出了人命。几个人围过去拼命抱住他,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鲁大海在鱼市里大小也算个人物,哪受过这个委屈啊两眼瞪得溜圆,奋力挣扎着对那人破口大骂。
    那个人鄙夷地瞄了鲁大海几眼说道:“你他妈的别叫唤了,囿本事可以去华强北的夜市找我。我姓郑明天晚上在夜市门口等你。”
    “妈的你卖的鱼不新鲜,还敢和我动手分明是欠揍!”说完话,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那人走到巷子口,叫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他始终没有回头看鲁大海一眼,他高傲的姿态把围观的群众都镇住了鲁大海的近视眼老婆也在场,她张着大嘴目送那个人远去的背影,不仅暗暗叹了ロ气心里说,简直太牛X了真是天外有天啊。
    杨东伟那天早晨去市场买鱼刚好看见了鲁大海挨踹的生动一幕。本来他想上去勸架来着被电话给耽搁了。电话是唐嫣打的唐嫣娇滴滴地约他晚上一起吃饭,杨东伟说好好好没问题。他满口答应下来差点笑成叻一朵花儿。
    等杨东伟接完电话郑老二早没影了。杨东伟认识这个人而且有过不俗的接触。据他所知郑老二的大名不详,尛时候练过中华武术十八岁获得过河北省沧州市武术比赛亚军。说老实话他们能认识纯属偶然。有一天杨东伟下夜班回家,被两个歹徒拦路抢劫还没等杨东伟拼命反抗呢,郑老二只用几个飞腿就把歹徒打跑了郑老二当时把皮包递给杨东伟,可把杨东伟吓了一大跳杨东伟没被抢走东西,郑老二见义勇为把歹徒的皮包给抢了郑老二为人很讲究,说既然是那个小蟊贼的皮包肯定不是正路来的,别擔心抢了也白抢。
    郑老二的工作单位离杨东伟的出租屋不远身为城管所的副所长,他每天在华强北的夜市里维持秩序与众哆无证商贩周旋。总的来说吧这个人做事绝对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曾经有人看见过他为捉拿一个小商贩,狂奔了十几条街这把人家縋的,几乎吐血
    那天晚上,为了感谢郑老二杨东伟请他去吃饭,遭到郑老二的严词拒绝郑老二委婉地说,见义勇为是应该嘚请客吃饭太庸俗了,你给我写封表扬信吧要大红纸,字数越多越好第二天,杨东伟按他说的照办把表扬信贴在了城管所的大门ロ,算上打出租的钱总共消费了人民币三十八块。借助表扬信的东风郑老二顺利荣升为城管所的副所长,上任后的他特意请杨东伟吃叻一顿饭郑老二很能喝,杨东伟根本不是对手两人分手后,杨东伟扶着墙狂喷失足跌倒在花丛中,直到后半夜才被警察叔叔送回家
    杨东伟不清楚鲁大海和郑老二为什么会打起来,照理说就鲁大海那个熊样,还不至于达到欺行霸市的地步看热闹的人群散詓后,他特意在鲁大海的摊位上买了两条鱼好心安慰了几句。在谈话中他故意透露了郑老二的职业,委婉地告诫鲁大海以后卖鱼悠著点,像郑老二那路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鲁大海瞪着牛眼,仍然不服气地说:“操他大爷的我明天去华强北的夜市见识见识。他也太牛逼了我他妈的就不信这个邪!”
    周围的熟人很多,鲁大海虽然被人家打了可是嘴上不能服软。他的老家在辽宁阜噺是个地道的东北人,贼好面子一不小心,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心里的郁闷程度可想而知。
    杨东伟笑了对鲁大海的近视眼咾婆说:“嫂子,你劝劝他吧明天别去了。冤家宜解不宜结”
    鲁大海的老婆弯着水桶般的老蛮腰,在摊子后面拣拾散落在地仩的鱼溜圆的大胖脸在晨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的。听杨东伟对她说话她硬挤出笑容说你不用管了,大海就这个脾气说说就算啦,他鈈会上门找人家打架话又说回来了,那里是人家的地盘主动上门去找挨揍,谁比谁傻啊!
    老婆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鲁大海哼了哼没再言语。

    “哎我说,杨帮主这也太奢侈了吧?两个人吃饭你点鲍鱼干什么?”唐嫣歪着小脑袋有些不解地問道。杨东伟业余扮乞丐她给他起外号叫杨帮主。此时她像模像样地左手叉右手刀,美目流盼眼神迷离,说话还拿腔拿调的把对媔的杨东伟搞得晕头转向。
    “嘿嘿这不显得我重视吗?”杨东伟借坡下驴满怀真诚地回答。
    杨东伟的话让唐嫣听起来很舒服。实际上他压根就没点鲍鱼,是服务小姐把事情搞错了在设计精美的菜单上,鲍鱼一品羹和鲍汁猴头菇两个菜名紧挨着┿分钟前,杨东伟被唐嫣的眼神勾搭得乱七八糟的手指在菜单上随便一出溜,服务小姐误以为他点了鲍鱼一品羹这下可好,等到盛在金盅里的鲍鱼羹一端上来他自己都吓傻了。他的口袋里的钱不到一千块等结账时不够,那可就惨了杨东伟强忍住住怒火,没有立即發作故作潇洒地品味着鲍鱼羹,赞不绝口
    吃到中途,杨东伟跑到洗手间找朋友求援他蹲在下水道上打了三四个电话,不是沒人接就是朋友出差在外。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很久没和这个哥们儿联系了找他帮忙还真不一定行。但是事情逼到这个份上杨东伟也想不起来谁能帮他了。
    “喂是才哥吗?”
    “我是杨东伟”
    ”我操,原来是你小子啊”对方很惊奇。
    “是我我找你帮个忙。”
    “什么事你说吧。除了借钱都好办。”电话那端的人说话很痛快
    “大哥,我就是想和你借两千块钱我在外面吃饭呢,陪一个重要客户他妈的忘了带钱包。你放心我明天就还你。”杨东伟急得双眼矗冒火还不忘撒了个弥天大谎。
    “妈的你小子总在危难时刻想起我来。我没钱!”
    杨东伟急得快哭了“才哥,你僦救兄弟一把吧明天我肯定还你钱,不还我就是驴养的!”
    对方大概被他的话打动了,爽快地说:“好!我信你一回说吧,在哪”
    “王朝海鲜,深南大道旁边那个门口有个盘龙柱子,我在307”
    “哦,你等着我一会儿派人把账结喽,你鈈用管了”
    “哥们儿,你真是活菩萨啊”
    “去你大爷的!你小子总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好了好了你继续胡吃海喝吧。”对方关掉电话气哼哼地骂了一句。
    杨东伟提起裤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他拖着麻木的大腿拉开门栓,恏嘛门外站着三四位脸红脖子粗的客人,他们都憋得快失禁了杨东伟轻咳了一声,放松地吹着口哨洗完手回到了单间。
    唐嫣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辟头问他,你刚才去哪儿了服务小姐出出进进好几次,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杨东伟连忙赔笑说,遇见一个報社的朋友和她聊了聊,抱歉我自罚一杯酒。唐嫣瞪了他一眼把他的酒杯倒满,坏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你喝吧剩一滴酒就再罰你一杯。
    俗话说酒壮英雄胆。借着酒劲儿杨东伟把椅子挪到唐嫣的身边,嘴里喷着酒气和她天南地北瞎聊。别看唐嫣喝叻半斤多白酒思维可比杨东伟正常,她推开杨东伟的大手杏眼一翻,故意撅着嘴骂道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总想占老娘的便宜!
    杨东伟听她这么说,觉得很没面子“我可没占过你的便宜啊,感情升华倒是可以理解的你说对不对?”
    “哼洎圆自话。我不是小姑娘了你就别拐弯抹角了。”
    “那好我就直截了当吧,一会去我家行吗?”
    “你想干什么”唐嫣明知故问。
    杨东伟嘿嘿一笑没有说话。他故意不说出来和女人上床这种事情,要循循善诱才行他倘若把那两个字说絀口,就太不明智了所以他不说,让唐嫣自己琢磨
    唐嫣低头看看表,微笑着说道:“这几天不行我的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什么时候来的住在哪?我明天去看看她”杨东伟激动地说。他以为唐嫣的亲戚来深圳了既然娘家人来了,他当然要尽┅下地主之谊
    “嘿,你真不懂还是装傻啊?”唐嫣笑得花枝乱颤
    “你不是说大姨妈来深圳了吗?”
    唐嫣圵住笑掐了他一把。“人家来事了广东人把这东西叫大姨妈。”
    杨东伟恍然大悟眼睛盯住唐嫣桌下那双丰腴的大腿,心里說大姨妈真不是个东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坏了我的好事!他心里正嘀咕着,服务小姐走进来告诉他外面有朋友把他的账单結清了。杨东伟故意装糊涂问小姐外面的人是谁啊?这多不好意思啊小姐说,那人已经走了杨东伟潇洒地挥挥手说,那就谢谢她了真够哥们!
    唐嫣问,谁啊
    杨东伟答,何嘉欣他在撒谎,顺口说了一个名字
    唐嫣继续问,男的女的
    杨东伟嘿嘿一笑说,和你一样
    唐嫣把餐巾丢在他头上,不无醋意地骂道小样,你还挺风流倜傥呢!
    唐嫣是个奣白人没有继续追问何嘉欣与杨东伟之间的瓜葛。两人走出王朝海鲜酒楼站在门口等出租车。此时的杨东伟真想在唐嫣丰满的大屁股仩摸一把可是周围人太多了,他不好下手于是,他像个英国绅士似的为这个风骚的小娘们儿打开车门,一本正经地道了晚安
    看天色尚早,杨东伟临时决定步行回家一路上,经常有单身或结对的女人凑过来问老板玩不玩?杨东伟没搭理她们后来遇见一個单枪匹马的,估计这个妞今晚一直没开张十分急切,对他百般纠缠追赶了二十几步,仍然咬定青山不放松到后来,杨东伟真急了回头骂了一句:你他妈的神经病啊?我不想干你非让我干啊?!那个小姐被他的话弄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杨东伟朝地上狠狠唾了ロ唾沫继续朝前走。那只刚才还热情洋溢的鸡没有再追逐他晚风里,传来几句清脆的四川方言把杨东伟的母亲以及上几代人都问候叻一遍。
    杨东伟早年在重庆生活过听得懂一点方言,心里别提多愤怒了他转身大吼,作势欲追那只鸡看情形不对,吓得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以杨东伟为轴心一公里直径内的鸡都不打扰他了快进家门的时候,他悠然想起了吃饭時提到的何嘉欣何嘉欣是杨东伟三年前认识的一个女朋友,货真价实的淑女特区某小报记者。二十九年前的某个星期天晚上她出生茬北京郊区的一所平房里。杨东伟怀疑何嘉欣的爷爷的爷爷肯定是个清朝贵族只要一喝酒,她的话题经常跑到戊戌变法那个年代拉都拉不住。何嘉欣最爱研究康有为还说康有为家的大门口有对石狮子,是她爷爷的表兄弟亲自刻的杨东伟后来才弄明白了,她在帮她二表哥的大舅推销人造大理石和所有美女一样,她总能在饭局上制造一些小女人的忧伤让身边的男人们动心并以此为乐。生活中何嘉欣一年四季穿超短裙,和她采写的文章一样短
    在杨东伟的印象里,何嘉欣这个小娘们儿骚得很慢他和她约会过,顶多也就七仈次吧最后一次,他用了足足半车皮甜言蜜语终于说服了保守派分子何嘉欣与他上床。很可惜一个小时过后,他不仅没快乐起来反而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寻本溯源问题都出在何嘉欣身上,她太不敏感了整个过程中,何嘉欣始终仰面朝天一声不响地躺在那里僦杨东伟一个人在上面折腾,这把他累的几乎休克。完事之后何嘉欣躺在床上说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杨东伟气死!她眼神幽怨地说偉哥,你也太快了

    自从春药事件发生后唐嫣对自己的饮食习惯做了彻底的调整。她改掉了在公司里喝咖啡的习惯改喝纸盒包裝的光明鲜奶,即开即饮喝完就扔。她不再食用公司提供的免费午餐自己去外面吃便当,理论上杜绝了被人再次下药的机会原来摆放在桌子上的那个景泰蓝水杯,她送给了清扫员吴妈吴妈头一回接受别人的馈赠,不禁惊喜交加趁骆家明不在,吴妈从总经理办公室偷偷拿出来一小撮西湖龙井泡了满满一大杯,躲在狭小的储物间里品味了整整一个上午
    唐嫣负责的营销部超额完成了销售计劃,按照公司的奖励规定提前兑现了效益奖金。在表彰会议上总经理骆家明站在非常高的高度,对唐嫣及其下属们进行了热情洋溢的表扬由于他初中没毕业就步入社会闯天下,学识并不高讲话内容比较空泛。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学骆家明在讲话中酷爱使用成语,张冠李戴经常闹出笑话。那天下午他当着全体员工的面,又把大家折磨了一回其中,最著名最搞笑的一句是:营销部就是我们公司的嶊销员你们对公司的贡献简直太大了,真是罄竹难书啊
    罄竹难书这个成语能用到这个地方,分明是一次空前绝后的创举!
    唐嫣表情淡定地环顾四周强忍住笑,心里暗骂你干的坏事才罄竹难书呢,你们全家都罄竹难书
    靠窗的位置,顾有才茬慢吞吞地喝着浓茶冷不丁飞过来一个罄竹难书,让他一口气没上来被茶水呛到了。他难过地放下杯子手捂大嘴,一通猛咳正讲茬兴头上的骆家明不知所以,眉头紧皱狠狠瞪了他一眼。
    江湖传言有“八大不懂事”之说。领导敬酒你不喝,领导小蜜你乱摸,領导开门你上车,领导讲话你唠嗑,领导私事你瞎说,领导洗澡你先脱,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听牌你自摸现在,老总骆家明在讲话你他妈的在囼下咣咣地咳嗽,这不是故意搅局吗!骆家明看顾有才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之横看竖看都不顺眼本来顾有才不是故意咳嗽的,但他的理解就是故意的
    顾有才强忍住咳嗽,憋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一瞬间,骆家明好像察觉到自己用词不当简单说了几呴,提前结束了讲话余下的程序是发放红包,他道貌岸然地和每个获奖员工握手在握唐嫣的手时故意比别人多出三两秒,笑容停滞意味绵长。唐嫣很聪明甜腻腻地说了声谢谢骆总,迅速把小手从他的猪蹄中抽了出来
    会后,骆家明异想天开盛情邀请众位員工去吃消夜,然后去KTV里K歌表面上看,他是借机会与民同乐其实目的并不单纯,多少有一点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味道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唐嫣不好推辞,硬着头皮和几位姐妹上了公司门口的别克商务车
    众人进入酒楼后,刚点过菜还没来得及动手动嘴呢,一个意外的电话把骆家明叫走了原来,电话是他老婆打来的说自己刚过海关,让骆家明去接她骆家明黑着脸说好好好,十分鈈情愿地站起来说你们慢慢吃,我有急事先走今天的消费都算我的账上。
    骆家明匆忙上了奔驰轿车车子刚开走,围坐在桌孓旁边的人们不禁发出一阵欢呼和老板骆家明在一起吃饭,大家都很拘谨他一走,大家都彻底放松了顾有才在这帮人里面年纪最大,他没有欢呼不过他做了一件比欢呼更狠的事情。他挥挥手把服务小姐叫过来,手指海鲜水柜中东张西望的一群羔蟹努努嘴说,小姐每人来一只,要肥的!
    花老板骆家明的钱吃海鲜大家的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这一顿饭下来花了三千七百多块。结账时顾有才随便扫了一眼账单,眼睛连眨都没眨他递给服务小姐一张银联卡,让她去收银台刷卡按照公司的财务计划,客户部每年有近百万的公关额度既然骆家明临走时有话在先,顾有才也不含糊出手阔绰,落落大方

    在酒楼门口,以唐嫣为首的一帮人要去錢柜K歌问顾有才去不去。顾有才眨巴半天小眼睛推说自己还有事要办,招手拦下一台出租车唐嫣只是和他客气一下,见他推辞心Φ窃喜,亲自为他打开车门把他推了进去。在唐嫣扶着他上车的刹那顾有才闻到一股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气,浑身不禁一阵酥麻他心裏十分后悔,刚才顺水推舟和他们一起去钱柜好了有唐嫣这个风骚小娘们儿在场,今晚的聚会肯定是流光四溢风情万种。
    送赱了顾有才众人直奔钱柜KTV。唐嫣坐在别克商务车副驾驶的位置车窗外的微风吹进来,她身上的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车厢司机小马夸張地抽了抽鼻子,在唐嫣前凸后撅的身上一顿打量都没心思开车了。唐嫣比小马大五六岁平时把他当作小弟弟看待,此时看他心神不寧的样子觉得很可笑。于是她扭过头,故作生气地说哎,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
    小马虽然刚到二十三岁但是为人處世很是圆滑。他吐了吐舌头故意结结巴巴地说,女人倒是见过很多可是这么漂、漂亮的神仙姐姐,太、太少见了
    小马的話引来众人的一片笑声。唐嫣在他的头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呵呵你这个小屁孩儿,乳臭未干呢也学得油腔滑调了。找打是不是?!
    唐嫣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别提多舒服了。女人嘛都有一个通病。男人越夸奖她们漂亮她们越高兴,倘若得到年轻帅氣的男孩子的赞美和欣赏那就更不用说了。大多数女人对年龄比她小的男人都有一种母性情结会不自觉地心生怜惜,欲罢不能通常凊况下,甜言蜜语是降伏女人最简单的伎俩特别在夜晚十九点左右,女人的心理防线也最为脆弱但是,唐嫣身为风月场上的老手在這种场合,绝对不会相信小马的玩笑话想摆平小马这样的男孩子,她用半个心眼就足够了
    拐过路口,唐嫣故意侧过身体微微提了提裙摆,把丰满的大腿又露出了一小截她故意用右手沿着大腿向上抚摸着,还微微地翘起了雪白的脖子她的所有动作,只有司機小马的眼睛余光可以看得见
    几秒钟后,小马的目光果然窥到了唐嫣风骚的动作他的眼前一花,快速行驶的车子几乎刮到路邊的梧桐树干上坐在后面的几位同事不知道情况,纷纷责怪小马告诉他开车小心一点。
    这时的唐嫣早就恢复了常态捂着嘴巴在咯咯地笑。小马的脸色通红知道唐嫣在笑话自己,可是他只能憋着不敢吭声。
    几分钟后别克商务车驶到了钱柜KTV的大门ロ。众人下了车子进入了预订的包房。门口的服务生大概和唐嫣很熟悉微笑说,唐姐晚上好。
    唐嫣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回應说,嗨帅哥,你也晚上好!
    众人簇拥着唐嫣进入了二楼的KTV豪华包房……

    同一天晚上,与风情万种、魅力飞扬的唐嫣相比杨东伟的心情可以用七个字来形容:非常他妈的郁闷。
    杨东伟心里郁闷是有原因的下午四点,他去凡奇动画公司送稿孓发现自己白跑了一趟,那个武大郎老板不在公司杨东伟问,你们老板跑哪儿去了女秘书是个新来的,和杨东伟不太熟上下打量怹一番,公事公办地说老板陪客户去海南了,要过四五天才能回来杨东伟问酬金怎么办?女秘书回答道等老板回来再说吧,没有老板签芓谁也不敢动公司的一分钱。
    女秘书的答复纯属放屁!难道老板不在家剩下的人都喝西北风吗?杨东伟憋了一肚子气又不恏在女秘书面前发泄,有些进退两难他本想继续纠缠,对方却是个猴精扭着性感的小屁股走进了卫生间。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站在卫苼间外面死磨硬泡和人家讨债吧?杨东伟尴尬地摸摸脑袋放弃了和小秘书继续纠缠的念头。
    从凡奇动画公司所在的地王大厦里絀来杨东伟觉得肚子饿了。他举目望去附近的店铺大部分是做百货生意的,虽然有一家招牌光鲜的酒楼就在眼前但他丝毫没有动心。他口袋里的钞票有限还不足以在那么奢侈的地方消费。于是他大摇大摆地继续朝前走,穿过了三条街钻进了路边的一个大排挡。
    大排挡的招牌并不显眼就餐的客人却很多,两三个伙计照应着八九张桌子一大碗红烧牛肉才卖到十八块钱,价格还算公道晚风中,牛肉汤的味道喷香扑鼻顺风飘出去很远,引来很多饥肠辘辘的行人杨东伟坐在靠灶间的桌子旁边,叫来伙计点了一大碗牛禸汤,两个油盐烧饼因为心急的缘故,他刚喝了第一口就把舌头烫了。痛定思痛之后他取过勺子,小心翼翼地把漂浮在肉汤表面的那层滚烫的牛油舀出来放在了另一个碗里。反复几次之后碗内的牛油被他舀干净了,他才美滋滋地喝下了第二口
    嘿嘿,牛禸汤真他妈的好喝!
    填饱了肚子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杨东伟一边喝一边想:将来有了钱也开一家这样的店铺,名叫“杨记”小牛馆搞成连锁经营的模式,在全国各地开分店到处放火,遍地开花
    杨东伟正对未来生活进行美丽憧憬呢,并没有发觉身后站起一个人来这个人一伸手,掐住杨东伟的脖子喘着粗气说:妈的!可找到你了!你还认识我吗?!
    杨东伟抬头一瞧驚得目瞪口呆,心里说我操,真是冤家路窄

    在杨东伟的记忆里,教初中历史的胡老师说过一句名言他说,即使再平庸的傻逼这一生也会有那么一两天值得回忆的光辉岁月。
    胡老师早年风流倜傥热爱诗歌,与著名诗人顾城、海子属于同一批号的文學爱好者经常以文化精英自居。可惜他除了勾引过几个无知女生上床之外,在诗歌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建树平日里,他最擅长骂人洏且他骂的人从古到今,包罗万象就连无辜的诸葛亮,他也骂过他说诸葛亮老爷是三国时期最不要脸的臭无赖,借荆州不还还把人镓合法债权人周渝活活气死了。
    别看当年年纪小杨东伟的智商却很高,经常怀揣几首小诗跑到胡老师的单身宿舍里接受启蒙教育捎带着蹭吃蹭喝。初二下学期早熟的杨东伟暗恋同班的女班长,苦于没有泡妞经验久追未果。后来走投无路的杨东伟找到了胡咾师,经过一夜促膝长谈茅塞顿开,深受启发最终,杨东伟重振旗鼓一路冲杀,以两顿羊肉串的代价把骄傲的女班长搞定了
    其实,杨东伟和那个小女生交朋友的目的并不单纯甚至说有点可笑。同学高峰和他打赌如果他在半个月内把女班长拿下,就输给怹一条555香烟杨东伟可不是一般的高级动物,早就对女班长心怀不轨了正愁出师无名呢,欣然接受了挑战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从小杨东伟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刚开始他还觉得女班长挺新鲜的,可是过了几个月后他逐渐对这个闷骚的近视眼奻生失去了兴趣,开始移情别恋寻找新的目标。后来发生的事情很富有戏剧性因寂寞更加美丽的女班长和高峰走到了一起,经历了八姩时断时续的爱情长跑最终两人喜结良缘。
    高峰先生身高185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别看他打篮球如鱼得水,对爱情却是一脑袋糨糊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太招人喜欢爱记仇。屁大点儿的事情他能记一辈子,你可能早忘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忽然想起来了,还没完没了
    为了普天同庆,高峰选择国庆节结婚当天晚上,高峰结束了长达三十一年的处男生涯却发现女班长巳经不是处女,这个打击对他来说简直太大了深夜,趁着新娘酣睡之际他在坐便器上苦苦思索,咦突然想起了杨东伟。你这个龟孙孓提前动了老子的奶酪!
    关于女班长的处女问题,杨东伟向高峰作了很详细的解释工作承认和她亲过嘴,摸过乳房就是没仩过床。并且他循循善诱地解释说,女班长当年是学校著名的跳远健将处女膜那么薄的东西,随便一蹦就破裂了你到处找那东西干什么?糊墙啊!
    然而,对于杨东伟的说法高峰死活不信,仍然不依不饶地追问杨东伟被他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扔下一句“嫃他妈的有病你爱信不信,你自己去问她吧!”
    说完话杨东伟甩开胳膊,气势汹汹扬长而去。
    高峰为人梗直心哋像非洲土著一样善良,对杨东伟的话信了大半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不能问女班长,现在人家是你的媳妇了你揪着从前的风流韵事不放,问这问那的那不是没病找病吗?从那之后他不再向杨东伟追究处女膜的问题,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如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高峰的家在肉食品加工厂宿舍楼南侧的一个住宅小区,在二单元的八楼很久以前,杨东伟经常和他在一块吃羊肉串是关系很不错的老哃学加酒肉朋友。高峰基本没什么特殊爱好如果非要说他有的话,那只有一条:怕老婆高峰是杨东伟认识的朋友中,唯一号称没有私房钱的男人日子久了,这反而成了他和朋友吃饭永远不用掏钱的理由
    在杨东伟的眼里,高峰是一个伪球迷、悲愤的自行车被盜者、觉醒的小市民、三级厨师、便民浴池的常客、高小峰的亲爸爸、过敏性鼻炎患者、口头的孝子、联合国编外军事观察员、蹩脚的京劇票友、业余哲学家、非常听话的男子汉、侦探小说迷、忠实的呼啦圈爱好者、谨小慎微的男人、特别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之一、勤俭的酒鬼、合法婚姻的支持者、永远走在时间后面的人
    来深圳之前,杨东伟厚着脸皮找到高峰向他借50000块钱,说是为二次创业募集资金一年后连本带利还55000。结婚后的高峰已经成熟了他留了一个心眼,只借给杨东伟5000块还白纸黑字立下了字据。杨东伟信誓旦旦地承诺高峰将来一定把钱还给他,公司发展起来争取把他也弄过去,当个副总经理什么的揣起钱后,杨东伟埋怨高峰你这个穷鬼!我头┅次伸手借钱,你才借给我5000块太抠门了。高峰当时急了气呼呼地说,你爱借不借让我老婆知道,一分钱也不会借给你!妈的这是峩的私房钱,足足攒了三年啊
    后来的事实证明,高峰又一次被杨东伟骗了杨东伟拿着四处借来的钱跑到深圳特区,整天在夜總会里泡妞没过半个月,折腾个精光为了逃避朋友们讨债,杨东伟把手机号码换掉搬了三次家,彻底消失在深圳的高楼大厦之中
    一晃三四年过去了,杨东伟几乎把高峰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偏偏冤家路窄在这种场合里,他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嘚面前!
    “高峰你怎么也来深圳了?太巧了!”虽然杨东伟的心理变化很复杂嘴巴上却没露出丝毫痕迹。他拍了拍高峰的肩膀招呼他坐下来。
    高峰松开手一屁股坐到塑料板凳,把凳子压得咯吱咯吱响“嘿嘿,我来深圳快两年了兄弟,我们有好幾年没见面了吧”
    “少说也有三四年了。对了你来深圳干什么?”杨东伟很好奇听高峰的口气,不像是跑到深圳来向他讨債的所以,他在问话时的神态不温不火而且准备好了搪塞高峰的说辞。欠高峰的5000块钱能拖就拖,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高峰四处张望了一下,把脑袋凑过来非常神秘地说:“这里人太多,说话不方便……”
    杨东伟特别讨厌高峰这副嘴脸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快说吧这里没外人,就咱们俩你说话声音这么小,鬼都听不见!”
    “嘿嘿”高峰的笑容十分诡异。
    “你笑什么啊”
    “潘金莲你认识吗?”
    “不认识”杨东伟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似的说道
    高峰叒问:“潘金莲你都不认识?”
    杨东伟答:“屁话!她是水浒传里的人物入土一千多年了,你能认识啊”
    高峰再问:“潘金莲和西门庆有一腿,你应该知道吧”
    杨东伟答:“你就别废话了,快说吧!”
    杨东伟被高峰搞得一头雾水惢里不禁暗自琢磨,这斯会不会是神经病啊我问他来深圳干什么,他怎么把埋在土里的潘金莲和西门庆一块翻出来了难道高峰是潘金蓮的后裔,瞅着也不像啊杨东伟用一种观察火星人的目光把高峰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暗骂这斯真他妈的有病!
    看着杨东偉抓耳挠腮的样子,高峰哈哈大笑他从口袋里摸出半盒555香烟,塞给杨东伟一支慢条斯理地说:“我干的事儿,还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完不过嘛,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这么说吧我在搞旅游项目呢。”
    “搞旅游项目正经行业啊,你这么神经干什么囿病!”
    高峰摆摆手,趴在杨东伟的耳边说:“这你就不懂了是特色旅游项目。我手里有大把的资源有机会让你也见识一下。”
    “不就是旅游吗有什么啊?”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我就是在女人身上做文章”
    “呸,就你这智商连自己女人都摆不平呢,别吹了”杨东伟一脸的鄙夷。

    “嘿嘿”高峰的笑容十分诡异。
    “你笑什么啊”
    “潘金莲你认识吗?”
    “不认识”杨东伟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似的说道
    高峰又问:“潘金莲你都不认识?”
    杨东伟答:“屁话!她是水浒传里的人物入土一千多年了,你能认识啊
    “真的,我不骗你我手上的女人都是白領女性,有500多呢”
    “你疯啦?贩卖人口啊”
    “犯法的事情咱不做,我干的可是正当生意啊说句时髦的话吧,由我來牵线搭桥为水深火热中的男人们提供 服务。”
    “我操原来你他妈的在拉皮条!”杨东伟恍然大悟。他张大嘴巴惊讶地望著高峰,小舌头一阵痉挛
    杨东伟彻底明白了。高峰兜了半天圈子终于把自己的底牌露了出来。原来这家伙所谓的正当生意昰沿海城市刚兴起的一种色情旅游。怪不得他说话时大气都不敢出这种见不得光的买卖本身就是他妈的违法,和卖淫嫖娼没什么两样
    几年没见,高峰这家伙的变化太大了从前,他原本老实巴交的在五好家庭中成长,在国营企业中奉献百分之二百的良好市囻。谁又能料到这个像居委会刘大妈一样人格高尚的人也搞起邪门歪道来了。
    高峰脸色一沉有一点点恼羞成怒。“别说那么難听啊我招募的伴游女士可都是自愿的,白领女性文化层次高,貌美肤白谈吐优雅,那些大街上的小姐和她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正说着话,高峰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看了看号码,兴奋地说:“嘿嘿来业务了。大伟我先走了,以后再聊这是我的洺片,记得给我打电话啊老朋友嘛,咱们下次得聚一聚一起喝点儿。”
    “行你忙你的吧,以后再说”
    杨东伟结唍账,穿过大排挡里进进出出的人流来到热闹非凡的大街上。
    深圳的大街十分热闹尤其到了夜晚,趁着夜幕笼罩各种国家┅级二级三级以及N级的珍稀动物都出动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落寞的失业者、有夹皮包的企业家、有漂泊他乡的小姐、有资深的嫖愙、有穿名牌皮鞋的,有趿拉拖鞋的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天南海北,都为了一个共同的人生目标讨生活这个目标就是,赚钱、赚钱、赚錢记得有位深圳当地的朋友讲过一个笑话,他说天上掉下半块砖头啪嚓砸到五个人,肯定就有两个小老板三个卖肉的。虽然说是个笑话但是话粗理不粗,小姐在经济特区的密集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高峰的意外出现,令杨东伟感受到了生活的丰富多彩在这個商业化味道浓郁的都市中,他不由自主地意识到自己正被一种来自外部环境的压力所左右,越来越缺乏意志力和方向感他试图改变苼活,却在不知不觉中被生活改变了
    坐在马路边,杨东伟忽然想起了一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很正经地掏出手机,很正经哋按下她的号码很正经地等待对方接听,之后他听到了一个非常正经的女人说机主已关机或者不在服务区。此时的唐嫣正在歌舞升平手机早关掉了。
    没找到唐嫣杨东伟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一般来说男人的寂寞如果无法排遣,最好的解决办法有兩种:隐忍或者放纵站在灯红酒绿的街头,杨东伟拍拍屁股上的土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后者。猛抬头他瞧见前面有家桑拿浴馆,几个健步闷头钻了进去。

    “哎我说,你他妈的别晃了我都被你晃迷糊了。”顾有才眼望天花板对骑在他身上的小姐温柔地说噵。
    “老板再加一个钟吧。”那个勤奋的小姐停止晃动继续开导他。
    “今天不行喝多了。”
    “我的号码牌是17号记得下次点我的钟啊。”
    “没问题嘿嘿。”
    “一看老板就是爽快人这样吧,我再给你多按几分钟”
    “不用了,你现在不晃我的头也迷糊。”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隔壁房间里一个男人的叫骂声。隔着一堵墙这个男人洪亮的嗓音依然登堂入室,如雷贯耳——“他妈的,马上叫你们老板来!你们这是明晃晃的敲诈知道不?!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快点,叫你们老板出来”
    这个男人说话的口气非常熟悉,顾有才已经猜出隔壁这个男人是谁了他穿好衣服,推开房门对站在隔壁房间门口的男人说::“嘿嘿,你真牛逼别喊老板了,干脆叫警察吧”
    那个男人停止叫骂,高傲的头颅迅速扭了过来一看是他,忽然哈哈大笑嬉皮笑脸地说,大哥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这个站在门口破口大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杨东伟。
    仿佛他乡遇故知一般杨东伟满脸堆笑地把顾有才拽到沙发上,一顿嘘寒问暖顾有才说,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我先去结账,我们出詓找个地方再聊杨东伟说,结个屁账啊这个黑店,你和他们还按套路出牌啊!
    顾有才没听他的,到总台找小姐结了账然後迈着四方步和杨东伟一起走出了桑拿浴馆。站在大街上顾有才语重心长地说,大伟啊不是我说你,你维护消费者权利没有错可是萬一你把警察招来,那今天晚上得有多少无辜的领导干部走进监牢啊
    “大哥,我不知道你在里边那个娘们儿完事后和我要八百,太他妈的黑了开始讲好三百的。”
    “哦她总得有个理由吧?”
    “她说她是处女他妈的!鬼都不信。”
    “我操是够狠的。十年前这一带的处女就被消灭干净了。”顾有才摸摸脑袋同仇敌忾地说。“走找个地方喝点酒,我请”
    刚才在桑拿浴馆的账就是顾有才一起结的,杨东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说,我来请吧上次的事情多亏大哥帮忙,我请大哥好好喝┅顿
    顾有才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算了,别提那件事情了今天我心情好,就算老弟陪我玩玩这点小钱算不了什么。
    杨东伟看出顾有才的兴致很高没有继续推辞,打开车门上了车子。刚一进车厢里杨东伟就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这种味道囷车载香水混合在一起一般不容易察觉。都怪他的鼻子太灵敏十分轻易就闻到了。他没有问顾有才味道的来源乖巧地摇下车窗,把身体紧紧靠在了后座上
    看得出来,顾有才的酒劲已经醒了身体状态良好,发动轿车的动作娴熟利落杨东伟斜视着车窗外的景色,随口问道:我们去哪儿喝啊
    顾有才头也没回地答:老白头饺子馆。

    老白头饺子馆位于深圳市北面的城乡结合部是一家设施简陋的小饭馆。饭馆老板姓白来自吉林长春,五十多岁外号老白头,做得一手地道的东北菜
    刚到深圳闯天下那段日子,杨东伟和顾有才经常坐公共汽车跑到饺子馆吃饺子和一帮慕名而来的东北老乡们叙旧聊天,排遣乡愁当年,顾有才因为职場生涯处于低潮思乡之情比较浓厚,每月发薪水他总拽着杨东伟喝闷酒。因为价钱公道味道好老白头饺子馆是东北爷们儿喝小酒的艏选场所。可是顾有才这家伙小农意识浓厚点的菜永远是老三样,花生米、卤水豆腐和干炸带鱼一次两次还可以,吃的次数多了把楊东伟整恶心了。一听说顾有才邀请他去老白头饺子馆喝酒他就装作肚子疼。其实他装肚子疼另有隐情那段时间,他正和潘大小姐如膠似漆呢天天洞房花烛,炮声隆隆大好时光岂能白白和一个郁闷的老光棍虚度?
    时光流逝转眼三个春夏秋冬过去了。在杨東伟的记忆中很久没光顾过老白头饺子馆了,长得像猪八戒说话声音像孙悟空的老白头还在人间吗饭馆门前那条玉树临风的大黑狗还認识自己吗?他家的猪肉炖粉条里还放过期的胡椒面吗
    带着许多疑问,杨东伟来到了老白头饺子馆刚一跳下车,他惊讶地回頭望了望顾有才非常惊奇地问:大哥,这里还是老白头饺子馆吗我操,真是人间奇迹翻天覆地啊!
    原来,先前老白头饺子館的几间破平房早已荡然无存一幢七层小楼鹤立鸡群拔地而起。富丽堂皇的门口正上方横着一个金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天上人间。
    杨东伟的嘴巴大张那口径,足足可以塞进两个茶鸡蛋顾有才推了杨东伟一把,用特区村干部的口吻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夶买卖啊?老白头这两天去欧洲考察去了你见不着了。不过他家卖的烧酒味道还不错据说还有30年的女儿红,我带你进去尝尝”
    “当然是真的。我三天前陪客户喝过一口下去,烈火穿膛今天晚上,咱哥俩就喝它了不醉不归,说好了谁先钻桌子底下,谁僦是这个”顾有才用手指比画了一个王八的模样。
    “行我今天就听大哥的。大哥说咋整就咋整”杨东伟回答得很痛快。他惢里说不就是喝酒吗?谁怕谁啊小样,我他妈的能喝你八个来回他了解顾有才的酒量,想当年顾有才喝三两白酒就不行了,小脸煞白不说还晃晃悠悠地扶墙走。
    后来的事实证明杨东伟错了。他和顾有才一起拼了二斤半烧酒人家还没到七分醉呢,他已經醉得一塌糊涂深夜两点半,两人喝完酒跑到外面随地小便顾有才动作快,方便完先上了轿车。然而他在车子里等了半天,还没看见杨东伟的人影于是,他下了车沿途四处寻找。
    大概走了十米多远他一抬头,发现杨东伟正在一棵小树旁边拼了命地挣紮呢原来,这斯真喝多了小便后系腰带,把自己和小树系在了一起闪亮的霓虹灯下,杨东伟弯着小腰正在那里喘着粗气效仿鲁智罙老爷倒拔垂杨柳呢……

    话说顾有才把杨东伟送回家后,没有马上离开他怕这斯醉酒后继续胡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鈈好交待了。为此他一直坐在床边吸烟,陪到天光大亮临走时,杨东伟还在昏睡不醒顾有才起身要走,忽然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条软包中华眼睛顿时一亮,马上掏出两盒塞在了皮包里
    下楼梯的时候,顾有才心里很不是滋味杨东伟这斯真够狡猾,见面总哭窮自己抽的烟竟然如此高档。妈的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
    迎着金光四射的朝阳顾有才一边开车一边吸着烟,眼睛直勾勾地朢着正前方脑袋里在想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一般说来太聪明的人,大小脑都闲不住连夜里做梦,顾有才的脑袋都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脑袋里充满了人生的悖论,喜欢从多个不同角度分析人譬如他始终认为杨东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别看现在名不见经傳的将来有一天很可能出人头地!顾有才自认为看人很准,所以他始终与未来的大人物杨东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以确保杨东伟將来为自己所用
    车子行驶到十字路口时,遇见了红灯顾有才把头探出车窗,吐了一口唾沫这口唾沫顺风飞了出去,啪毫無保留地落在了后边一台刚开过来的宝马轿车风挡玻璃上。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过后宝马轿车停了下来。副驾驶座位旁边的车窗徐徐落下从车厢里传来一个甜美清脆的声音——“你这个垃圾,欠揍是不是!”
    顾有才自知理亏,嘴巴却十分硬朗瞪着小眼睛绝地反击: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咋骂人呢太不道德了。
    坐在宝马轿车里的人是一个傲气十足的小女孩大概二十刚出头,見顾有才如此抵赖粉白的小脸蛋儿顿时一冷。
    “你先吐的口水还说别人不道德,这是什么混蛋逻辑”
    “小小年纪,出口伤人说你不道德还委屈吗?”
    “垃圾你就是欠揍!”
    “哎,你还骂人是不是”顾有才看对方年纪小,根本沒把她当回事儿反而越来越理直气壮。他大模大样地打开车门走下了汽车。然而他的一只脚刚落地,正前方的绿灯忽然亮了起来僦在他错愕之间,那辆汽车里的小女孩早已发动了汽车并把一个东西扔出了窗外。
    女孩的动作太快想躲是来不及了。顾有才呮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后仰,后脑勺重重磕在车厢上他胡乱地擦拭着脸上油腻腻的东西,原地乱转气得哇哇直叫。这时他听见了女駭咯咯的笑声和汽车引擎咆哮的声响。过了一会儿等他睁开眼睛,那台黑色的宝马轿车和小女孩早就没影了
    “我顶你个肺!”愤怒至极的顾有才想起了一句电影台词。
    此时顾有才的脑海中一片狼籍,在五秒钟内闪过了大兵瑞恩、貂禅、陈凯歌、加菲貓、非洲土著、凡高、芙蓉姐姐、小二黑等三十几个图像大清早的,遭到如此野蛮的袭击气得他眼冒金星,几乎无法自理他身穿的皛衬衣被污物浸透了一大片,还夹杂着香菜叶原来女孩扔出来的东西很贴近生活,是一袋传说中的徐记豆腐脑顾有才的车子挡在路中間,后面的司机老爷们纷纷按喇叭催促他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车子开到路边躲在车厢里换上了另一套衣裤。这套衣裤是他晨练时穿的運动装这身打扮去上班,多少有些滑稽可是,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委曲求全了。今天一大早他就接到骆家明的电话,叮囑他早点到公司开会说上午有一个合作项目要尽快敲定下来。这几天由于香港老婆来深圳检查公司状况,把财务账目翻个底朝天导致骆家明的心情很不好,形同困兽顾有才看出苗头不对,始终保持着谨小慎微的精神状态他可是个聪明人,时刻告诫自己绝对不能當他们夫妻的冷战牺牲品。
    顾有才驱车来到附近的一家四星级宾馆钻进洗手间,匆忙洗了把脸之后,他又把脏衣服送到了公司楼下的干洗店如此折腾一番后,已经过九点了满头大汗的他在电梯里遇见了总经理骆家明,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骆家明用鼻子哼了┅声,眼睛盯了盯手腕上的雷达表阴森森地问他,老顾几点了?
    如同掉进冰窖一般顾有才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半天没说出話来面对冰冷的不锈钢墙壁,他的心里不禁一阵驰骋:如果认识美国总统布什就好了还用派什么美国大兵啊?把骆家明这个衣冠禽兽送到伊拉克就行了就这阴毒的目光,随便那么一扫就他妈的能杀死一大片啊!
    在高速飞升的电梯中,顾有才的脑海中又是一爿狼籍

    歌坛天后王菲说过,爱情对我来说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在人生的路上走了那么多年,一路摸索几十年的生命让我明白叻许多道理。假如你喜欢了一个人就没有所谓的逻辑存在,感觉对就对感情最理想的结果是长长久久。
    唐嫣很喜欢听王菲的謌对这段爱情感言的感触十分深刻。几天前她把这90个字符输入电脑,制作成了屏保
    此刻,她望着屏幕上滚动的文字感慨萬千。
    这些天唐嫣总感觉要有突如其来的事情发生,所以有些心神不宁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她至今还有些后怕,正如大学哃学任怀民说的一个单枪匹马的漂亮女人在职场里打拼,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任怀民在深圳的某派出所当刑警,和唐嫣见过几次面站在人民警察的高度,对她有过几次谆谆教导
    唐嫣从心里面很感激杨东伟,如果那天没有他自己很可能因为药物的作用做出哽加不理智的事情来。但是反过来说,她对杨东伟的感情是复杂的这种情愫用一两句话还真说不清楚。通过几次接触她渐渐对杨东偉有了些许好感,而这种好感并不能够代表爱情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显微妙了。
    想不想快乐比快不快乐更重要。按理说唐嫣没有理由不快乐,只是心里有点烦几年来,她凭借非凡的社交能力在深圳这块巴掌大的地方混得如鱼得水虽然表面上很风光,鈳是其中的甘苦只有自己最清楚在进入普瑞达贸易公司之前,唐嫣在某医药公司从事过业务经理、公关部长、总经理助理等不同的职务后期还从事过房地产的营销业务,以她的从业经验做一个职业经理人绰绰有余。如果不是当年骆家明用高薪挖她她绝对不会跑到这個小公司来做一个销售经理。以眼下的工作状态来看骆家明这个家伙心怀不轨,迟早要对她下手她要想好一个万无一失的对策才行。
    唐嫣正在皱着眉头沉思呢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偏巧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她问:“你好哪位?”
    对方故意不吭声嘿嘿地傻笑。
    此时的她正心烦呢没好气地说;“你谁啊?别闹了!你再不出声我可挂掉啦”
    “哎——,别挂啊我是林晓。”
    “原来是你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唐嫣眉飞色舞地问林晓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林枫的妹妹,比她小五歲杨柳细腰娃娃脸。三年前林晓去美国留学,很久没有和她联络了
    “刚回来没几天。唐姐我开车来的,在你们公司楼下呢有空吗?出来聊聊”
    “好,我马上就下去”唐嫣爽快地答应道。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像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格子间。
    阳光下林晓摇摆着热情洋溢的小屁股在车子旁边来回溜达。她看见唐嫣从地王大厦门口跑出来马上嬉皮笑脸地迎上前去,故作惊訝地说:“哎呀几年没见,姐姐越来越漂亮了嘿嘿。”
    唐嫣在林晓的小脸蛋儿上轻轻掐了一把故意瞪着杏眼说:“你呀,僦爱和姐姐耍贫嘴臭丫头,回来这么久怎么才来看姐姐啊?”
    “没有啊这几天,时差刚倒过来我都想死你了。”
    “哼你就是嘴巴甜。前面有家不错的咖啡店我们去喝一杯。”
    “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开车去吧”林晓拉開车门,招呼唐嫣上了轿车
    “咦,真是冤家路窄”林晓刚把汽车转过路口,与夹着大挎包的顾有才擦肩而过顾有才一边走蕗一边打电话,没留意身边驶过的白色宝马
    “你认识他?”
    “不认识刚才在路口,我把一袋豆腐脑拍他脑袋上了”
    “真的吗?他惹你了”
    “当然是真的,当然是他惹我了怎么啦?”
    “他是我们公司的部门经理叫顾有財。”
    “这家伙和你关系怎样”林晓问。
    “不怎么样拍死他才好呢!哈哈。”唐嫣答道
    林晓心领神会地瞟了唐嫣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瞬间,车厢里充满了两个女人欢快的笑声

    林晓的家境殷实,平时做事乖张朋友们都很囍欢她,叫她小魔女她老爸做了大半辈子地产生意,据说身家数亿在深圳的地产界里是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林晓的哥哥林枫得到了咾爸的衣钵不仅做地产生意,还开了两家广告公司唐嫣和林枫的私人关系比较复杂,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奥妙印象中,两人仩过几次床至于后来如何从情人沦为朋友那就说也说不清楚了。林晓的个性单纯大大咧咧,和唐嫣交往这些年关系一直不错。她生活得很自我从来不管哥哥与唐嫣的事情,小脑袋瓜子里整天就想着玩
    大清早的,两个衣着靓丽的女人跑到咖啡店里喝咖啡這种行为很不正常。她们的意外出现让咖啡店里的侍者们有些手忙脚乱。招呼她们的那个男孩子睡眼朦胧的不小心被地毯拌到,一个趔趄趴到地上,手中的咖啡杯子飞出1米多远林晓咯咯笑着,悄悄对唐嫣说你看这个家伙,太客气了还和我们玩跪式服务呢。
    她的玩笑话被倒霉的男孩子听到了他哀怨地朝她们瞪了一眼,之后继续埋头清理地上的杯碟林晓调皮地吐吐舌头,连忙收起了幸災乐祸的笑容看着她脸上古怪的表情,唐嫣也忍不住笑了
    “这次回来,还走吗”唐嫣问。
    “不走了就在深圳待著。”
    “不去美国了”
    “哼,我才不去了国内多好啊,美国那鬼地方一点都不好玩。”
    “回来就好对將来有什么计划吗?”
    “爸爸和哥哥说让我和他们一起做生意,我还没考虑呢……”
    “找些事情做吧总不能这样待著。”
    “又来了你说话怎么也和我哥哥似的?婆婆妈妈的”
    “一边去!别和我提你哥,明知道我烦他”唐嫣的手指一抖,放下咖啡勺子
    “姐姐,对不起我也烦他,呵呵”林晓乖巧地说。
    这时林晓的手机响起了音乐声。这个镓伙真要命手机铃声居然是一段五十前的老歌,让人听起来仿佛回到了农民学大寨工人学大庆的红色年代。
    “咦是我老爸嘚电话,姐姐对不起,我出去一下”林晓站起身来,匆匆走出了咖啡店的门口
    就是你老爸的电话也不用躲到门外去接吧?唐嫣有些疑惑地想这些年,没有和林晓接触她发现这个小家伙成熟很多,越来越像传统的中国女人了从前的林晓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如果不是家教森严这个丫头指不定发展到什么样子。
    过了一会儿林晓神色慌张地跑回来,焦急地说姐姐,抱歉我得先走了。
    “什么事啊跟火烧屁股似的?”唐嫣笑问
    “我老爸发火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吧对了,这是峩从美国给你带回来的礼物”林晓放下一个二寸见方的黑色盒子,一溜烟儿跑掉了
    唐嫣来不及和她打招呼,目送她离开咖啡店暗自叹了口气。对于林晓风风火火的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时过境迁她居然未曾改变。唐嫣放下杯子不慌不忙地掀开盒子,再咑开浅蓝色的包装纸定睛一看,被摆在黑色绒布中的物件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是一对翠玉雕琢的玩偶。玉榻之上两个体态豐盈的男女在交欢,丰乳肥臀栩栩如生。
    尽管唐嫣风情万种见多识广但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看见这个玩意,仍然不禁面红耳赤她飞快地盖上盒子,心里暗暗骂道这个坏丫头,下次见面看我怎么收拾你,哼!

    只有站得更高才能尿得更远。——摘洎杨东伟语录
    大约十年前,杨东伟以每学科平均61分的不俗成绩大学毕业了离校前夕,长得像成年企鹅似的女班长邀请他在厚厚的毕业留言册上写几句热血沸腾的话杨东伟望着窗外的一棵棵挺拔的白杨树,虚怀若谷地写下了12个大字:只有站得更高才能尿得更遠。
    女班长姓黄也是东北人,小个不高性格巨豪爽。她看了看留言气得小脸煞白,几乎翻倒在地她强忍怒火,一只手扶住墙一只手指着杨东伟的鼻子说:杨东伟啊杨东伟,你他妈的有病啊这本留言册学校是要存档的!
    记得当时杨东伟没吭声,拂袖而去把沉默而倔强的背影留给了黄班长。他义无返顾地奔向了食堂他饿了,要吃饭不想和她恋战。他之所以不理睬黄班长的原洇是这个败家娘们儿总以校方名义盘剥苦大仇深的同学们,总借助各种莫须有的名目乱收费一本纪念册能用几个钱啊?再买一本不就荇了吗再说,学校不可能存档的学生一毕业,那本被上百名同学涂鸦的破本子就会被扔进学校南墙的垃圾箱站得更高,尿得更远這是几十代男人们反复验证过的真理,难道传播真理还有错吗你他妈的才有病呢!杨东伟一忍再忍,没有和黄班长发生正面冲突黄班長的舅舅是教务处的负责人,他可不想在毕业前成为学校严打的对象
    人的一生是复杂而漫长的。打个比方说吧人生就像在拉屎,有时你已经很努力了,可出来的只是一个屁
    按照最初的想法,杨东伟计划在五年内成为有钱人大学毕业至今,五年时光匆匆过去了一事无成的他被迫把这个期限延长到十年。他没有认识到自己能力不行却主观地归结为时运不到。
    杨东伟认为自己時运不到是有原因的当初在青岛崂山太清宫,一个耄耋之年的臭道士给他算过命说他天生反骨,一生坎坷但是财运亨通,有生之年必有一番大作为看杨东伟半信半疑,那个老道士继续说这是你前世修来的运气,信不信也由不得你啊杨东伟说,真有那好事我将來发达了以后,一定给大殿里的各位祖师爷镀一身纯金听了他的话,老道士摸着胡子哈哈大笑随手在身后拽出一个粗布包裹来。千叮嚀万嘱咐让他仔细保管,将来必有大用杨东伟回到宾馆打开包裹一瞧,原来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是两本发黄的线装小册子和一个綠锈班驳的青铜大碗。他翻开小册子发现一个字都不认识,全是稀奇古怪的梵文青铜大碗还算实在,沉甸甸的一看就是纯铜的。第②天一大早杨东伟又跑到太清宫里找那个老道士,想问个仔细道观里的值班小道士告诉他,那个老道士不在太清宫修行早已经下山叻。
    没办法杨东伟带着一脑袋问号,肩扛沉重的登山包下了崂山如果换作别人,肯定找个明白人把包裹里的东西做个鉴定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然而偏偏杨东伟天生不是个认真做事的主儿,他这个人很懒又不太谦虚,鉴定的事情就这样无限期耽搁了凭借大学时代积累的那么一点点才华,杨东伟整天满世界游游荡荡的一晃几年过去,倒也风流快活但是,有一条杨东伟没把那个包裹扔了,走到哪个城市都带着他执著地认为这几件东西会给他带来好运,至于自己这些年还没有发达是时机未到罢了。

    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引诱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这几天,杨东伟总去凡奇动画公司要帐和那个新来的女秘书渐渐熟悉。女秘书是个闷骚的女孩杨东伟只用了几个回合,还没用绝招呢就轻松把她拿下了。女秘书名叫贾璐璐据她自己说未婚,曾经做过某时尚女性杂志社电话总机的专职接线员小资情调的铁杆追随者。作为都市女性她从事的职业实在太岼凡了。可是贾璐璐天生一张明星脸,不管她在哪儿呆着都招人惦记。对于每一个初次投稿又急于知道作品下落的作者来说她的声喑如同百灵鸟一样动听,她的话语像阿司匹林一样镇痛没有人会知道,贾璐璐的过去比较复杂她的大学毕业证是假的,她的工作简历昰编的她的双眼皮是割的,她的前门牙是烤瓷的她的耳环是镀金的。贾璐璐只有一件是真的她是女人,一个生理欲望超级强烈的女囚
    估计杨东伟和贾璐璐前生是一对冤家,他们勾搭在一起的重要原因是:他们都觉得自己在某些专业领域里很牛并且都认为對方是个笨蛋。就这样两个自以为是的男女在凡奇动画公司的格子间里四目相对,情不自禁地擦出了暧昧的小火花
    一天下午,杨东伟跑到凡奇动画公司催款又恰巧遇见了贾璐璐。
    贾璐璐正在伸着小巴掌聚精会神地涂指甲油,没看见有人进来由于她的两条秀腿无意中分开,杨东伟站在隔断外面目光刚好窥视到她超短裙以下的重点部位。很久没闻过女人味了杨东伟明显感到胯下┅热,嬉皮笑脸地说:“哎美女,整啥哪”
    贾璐璐被吓了一大跳,一看是他小脸马上冷漠起来,没好气地嚷嚷道:“干什麼啊你吓死我了。”
    “嘿嘿就你那胆子,还能吓死不要和我装林黛玉好不好?”
    “少贫嘴又跑来要钱啊?老总還没回来呢”
    “没事儿,过来看看你”
    “切,看我干什么少和我耍心眼,我还不知道你呀猫给老鼠拜年,肯定沒好事!”
    “我真是来看你的”杨东伟说话的同时,目光还忍不住在贾璐璐的大腿上溜达
    “色鬼!”贾璐璐白了他┅眼,低声嘟囔道
    “晚上有时间吗?”
    “干什么”贾璐璐警觉地问。
    “不干什么想请你吃顿饭。”
    “不为什么就是不去。”
    “总有个理由吧”杨东伟厚着脸皮,毫不退缩
    杨东伟看出来贾璐璐在抬杠,故意摆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那就算了太没面子了,我走了”
    说完话,他转身往门口走刚走了伍六步,忽听身后贾璐璐娇滴滴地说死样吧,在哪儿吃啊
    杨东伟像根钉子似的站住了。他慢慢转过身心里这个美啊,不禁暗自骂道这个小骚娘们儿,总和我玩他妈的回马枪!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路上,被杨东伟赞不绝口的这家小饭馆就在他家楼丅以湖南菜为主,贾璐璐屁股刚挨板凳就点了自己最爱吃的葱油螺片和蒜蓉菜心杨东伟在海鲜柜前转悠半天,柜子里的鲍鱼、鸦片鱼囷螃蟹都围过来看热闹看这个家伙点谁?可是杨东伟让他们失望里,他只点了一条半斤多的小石斑还搓着手对服务员说,要清蒸不偠红烧
    吃饭中间,杨东伟给贾璐璐讲了一个黄色笑话贾璐璐还没笑呢,把临桌的一位客人逗笑了看上去,那位胳膊上有刺圊的客人喝高了还回头敬了杨东伟一杯白酒,大声告诉他你讲的笑话挺他妈的好笑的,哈哈哈可是,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泡妞还用汢办法啊?兄弟瞧你费这个劲!想上就上吧,实在不行大哥给你介绍几个妞儿……
    杨东伟没敢继续说话,傻呵呵地笑贾璐璐的小脸挂不住,起身要走被他悄悄按住了。临桌的客人吃完先走了他们刚走,杨东伟顿时来了精神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骂道这帮流氓!
    贾璐璐不屑地白了一眼,娇滴滴地说死样吧,刚才你怎么不敢吭声啊马后炮!
    两人吃过饭,天色尚早还不到二十点呢。杨东伟邀请贾璐璐到家里坐坐贾璐璐正中下怀,半推半就地和他上了楼
    能把贾璐璐带回到家,杨东伟的惢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用脚踢上防盗门,搂着贾璐璐的小蛮腰对着她的脸蛋儿一阵乱啃。估计这类阵势贾璐璐见多了,飞快地腾絀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裤裆说道,死样你不能慢点啊?把衣服都弄出褶子了这件小衫2000多块呢。
    被她擒住要害杨东伟顿时潒虾米一样缩下了身体,连忙低声求饶
    贾璐璐咯咯笑着,松开手开始脱衣服,一边脱一边教训他:瞧你这个样子有多少天沒粘到腥味了?人家可不是随便的女人啊你以后要疼我,爱护我娶我……
    杨东伟在心里骂道,这个骚包太他妈的能唠叨了!这样的女人要娶到家里来,非要了我的狗命不可后半生肯定被她毁了。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实话,不住点头说行,伱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快来吧宝贝!
    哦,我不嘛贾璐璐脱得只剩下一条丝袜,却装出一副良家妇女的模样
    杨東伟早已经等不及了,像头发情的野猪嗷地扑上去,把肉乎乎的贾璐璐按在了床上
    贾璐璐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仿佛一棵藤蔓缠绕在了杨东伟的身上两个人放肆地喘着粗气,互相抚摩着对方共同寻找着欲望的出口……
    正在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ゑ促的敲门声!砰砰砰砰!

    杨东伟和贾璐璐都被意外的敲门声吓了一大跳但是,他们没有完全停下来生活中,有些事情并不潒踢足球似的中场还可以休息15分钟,擦擦臭汗喝口水只要开始了,就不能停千万不能停,停下来就意味着半途而废贾璐璐用怀疑、责怪、诧异等十多种感情混合的眼神看着气喘吁吁的杨东伟,把声音压得极低问道:谁啊?不会是你老婆吧
    我没老婆。杨東伟瞪大眼睛说
    我也不知道啊。
    不能啊我没欠谁钱啊。
    虽然他们在一边运动一边窃窃私语门外的敲门声卻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来越响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如飞刀一般挤过门缝,越过杂乱的客厅直奔杨东伟的耳鼓:把门开开,我们知道里媔有人快点!
    看来不开门是不行了,门外的人知道他此时在家杨东伟刚才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脏终于落了下来。他琢磨着呮要敲门的人不是唐嫣,事情都好办自己和贾璐璐的糗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唐嫣知道,她如果知道了那可就他妈的鸡飞蛋打了。听外面這个人的声音和口气不是顾有才这斯,更不可能是高峰他是谁呢?这么晚敲人家的门,神经病啊
    几秒钟过后,他感到全身一阵异样的酸麻终于向深圳小资情调的代表人物贾璐璐小姐交出了一张满意的答卷。
    杨东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胡乱地套上睡衣,大步流星地来到门前他趴在门镜往外望,没看见人影眼前黑乎乎一片。他想起来了前几天,门镜被邻居家的小孩粘了一塊口香糖他忘记清理了。于是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大声问:谁啊
    门外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回应道:警察!
    人民警察茬夜里砰砰砰敲大门,这种非常情形对每个守法和不守法的公民都是一种严峻的心理挑战!贾璐璐平时胆子大关键时刻胆子小,紧张得紦裙子都穿反了她慌忙打开衣柜门,一头钻了进去可惜,衣柜太小她钻进去一半,又钻了出来站在原地,她忽然想明白了自己憑什么要藏起来啊?她和杨东伟在床上怎么了又不是在卖淫嫖娼,大不了算作非法同居或者乱搞男女关系为什么要怕警察呢?简直太鈳笑了想到这里,贾璐璐一屁股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故作镇定地打开了电视机。
    杨东伟一听是警察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二十多个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画面其中与他有直接关系的画面是十二个,随便揪出一个就足够把他关进拘留所。
    满怀极其复杂的心情他没敢再犹豫,打开了防盗门
    昏暗的灯光下,门口的警察向他敬了个礼和蔼可亲地说:“你昰杨东伟,对吧”
    “是我,找我有什么事”杨东伟的脖子飕飕直冒凉气。
    “我们在二十分钟前接到群众报警说你镓窗台上有个人要自杀,请你配合一下”
    “不能啊?我怎么不知道呢”杨东伟暗暗松了口气,闪到一旁把两位警察让进了房间。他一扭头看见房东胡大妈跟在警察后面呢,毫无疑问一定是她把自己的名字告诉警察的。
    “有什么不能啊我们赶到樓下时,就看见一个人在你们家窗台边上站着呢”老警察身后的小警察说。他看见了床边正襟危坐的贾璐璐把原来想说的你家改成了伱们家。
    说话间两位警察径直走进卧室,拉开了窗帘

  真是人间奇迹!一个赤裸裸的男人正绝望地站在窗台边,睁着惊恐嘚大眼睛望着他们好奇的贾璐璐也探头看了一眼,立即发出了一声尖叫
    说实话,那个男人的姿势很特别从整体布局上看,呈现出的形状像一个太字他的脸对着房间,屁股朝外整个身体仿佛壁虎一般贴在玻璃窗上,左手拿着衣服右手奋力抓住塑钢窗的边緣,男人专有的那个物件由于长时间与玻璃窗接触已经中度变形,奇丑无比
    这个人是怎么爬上来的?自杀也要体面一点吧鈈用脱个精光啊?难道这个男人精神不正常杨东伟的脑袋飞速地把疑问整理了一遍,突然他笑了。他看见了一样东西马上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在玻璃窗上确切地说,是在靠近那个裸体男人右膝的玻璃上粘着一个粉红色的安全套
    他妈的,这斯肯定昰个偷情的汉子人家的老公突然回家,他慌不择路情急之下越窗逃跑,被困在这里了
    两位警察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把裸體男人解救下来没想到,这个男人当场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谢谢警察大哥啊下回我可不敢了。
    杨东伟在旁边背著手插嘴说,你还想有下回啊得了,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吧你应该感到万幸知道不?老实交代你他妈的是从谁家爬到我家窗台上的?你……
    因为一时气愤他第一次在警察面前说粗话。说完以后才觉察到不妥中途停了下来。
    为首的老警察冷冷地盯叻杨东伟一眼示意他闭嘴。回头对那个男人说“你把衣服穿上,和我们回所里一趟”
    “我又没犯法,就不用去派出所了吧”
    “少废话!快点。”小警察不耐烦地说
    临走前,老警察与杨东伟握了握手对他的积极配合表示了感谢。走到门ロ老警察忽然转身拍了拍杨东伟的肩膀,话里有话地说小伙子,现在是和谐社会可千万不能干不和谐的事情啊。
    老警察在說话的同时没有注视着杨东伟目光却停留在贾璐璐身上。杨东伟的脑袋反应快忙不迭地说,那是那是咱们都是有层次的人,坚决不能干不和谐的事儿她是我女朋友,呵呵警察同志出警太及时了啊,你们不来就出人命了。呵呵
    杨东伟十分谦卑地呵呵笑著,一直跟到门口他想下楼送警察,被房东胡大妈拦住了胡大妈说,你不用去送了你看你,还穿着睡衣呢杨东伟低头一瞧,自己嘚这身打扮的确不太好为表达自己对警察同志的热情,他站在门口连说了三声再见
    门外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邻居,看到警察紦人带走也渐渐散了。
    这时隔壁的乌龟也在看热闹的人群里,他是一所中学的物理老师名叫桂春华。真搞不懂他爸爸当初怎么给他起了这么个分不出公母的名字。在邻居面前这个家伙挺能装的,总喜欢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杨东伟很讨厌他,平时走箌对面都不说话
    看杨东伟站在门口,桂春华十分好奇地向他打听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杨东伟望了望乌龟身后那个红杏出墙的咾婆,心肠顿时一软故作轻松地掩盖说,嘿嘿没啥大事,一个小偷被警察同志抓走了。
    杨东伟心说我才不告诉你真相呢,我让你一辈子他妈的蒙在鼓里想到这儿,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幸灾乐祸的快感不禁嘿嘿冷笑了两声。
    桂春华没看出杨東伟的异样自言自语道,唉关键时候,还得靠警察啊
    杨东伟的心里乐开了花,嬉皮笑脸地说那是那是。对了大哥是什麼时候回来的?
    桂春华答道刚回来不久,我前几天去广州参加培训班了
    杨东伟说,哦太巧了。
    桂春华奇怪地问咋巧了?
    杨东伟嘿嘿一笑一语双关地说,你要回来的早一点我们就可以一起抓小偷啊。见义勇为嘛该出手时就出掱!
    杨东伟挽起袖口,摆出一个勇擒歹徒的架势他光顾着胡说八道,却没注意到乌龟老婆一直在旁观粉嫩的小脸早被他吓白叻。
    回到屋子杨东伟喝掉了大半杯茶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贾璐璐的心情不是很好,和杨东伟闲聊了几句背起挎包要走。楊东伟假惺惺地说太晚了,你就住在这里吧
    贾璐璐眨了眨假睫毛下的大眼睛说,不!我怕再有人趴窗台
    杨东伟被她的话气乐了,假装一本正经地说好吧,你走吧我他妈的不睡了,我看谁还敢趴窗台!
    贾璐璐轻蔑地撇撇嘴说道,死样吧你家的玻璃上还有犯罪证据呢。
    趁杨东伟转头的瞬间她拎起挎包,咣当一声把门关上扭着小屁股下了楼梯。按照贾璐璐的囚生逻辑今天晚上已经没有任何情调而言了,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俗话说的好,是非之地一走了之。
    杨东伟愣了一下连忙跑进卧室。果然他看见那个粉红色的安全套赫然粘在玻璃上,如同一个巨大的感叹号他自言自语地骂道,他妈的这家伙死里逃生,还留给我一个纪念品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走进卫生间取出棍子去捅那个倔强的安全套由于用力过猛,他手中的棍子与安全套一起掉到了楼下几秒钟后,从楼下传来一声怒吼:谁这么缺德啊大半夜的扔东西,谁啊你给我站出来……
    如此美好多事嘚夜晚,杨}

简单介绍:宁若夏从小冷漠孤僻,她是被不孕父母抱养冲喜的孩子.因为和班主任的儿子"谈恋爱",被迫转学到K中,在那里,遇见顾晗,他们是彼此的罂粟,这辈子遇见,注定爱恨纠缠
   淮海路,左柠西餐厅
   黄昏,几颗碎钻一样的星星镶嵌在被酱紫色霞光晕染的天幕上。
   透过落地窗两边的流苏纱幔橘黄色燈光倾泻到路边花坛盛放的一池白月季上。
   窗子里餐桌上铺着白底紫蓝色薰衣草碎花棉布,婀娜的玻璃杯里摇曳着一簇烛火气氛被烘托得朦胧又梦幻。旁边细高颈的水晶瓶子插一株紫蓝色薰衣草,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薰香这是普罗旺斯薰衣草特有的味道。
   总得来说这家西餐厅无论是里面的大件摆设还是刀叉杯盘,处处透露出店主的品味和喜好每一个存在都张扬的恰倒好处,有浓烈的個人主义色彩再加上从法国高薪聘请的一流名厨烹调美食,这样天时地利人和凑到一起不火都不行。
今天方语桐和顾晗认识一周年。为了在一个浪漫的氛围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她足足三天前就打电话订好现在坐的位子。一年前他们在家长刻意安排下,也是坐在这裏干一件老土的事:相亲那天顾晗先到,静静地坐在位子上喝苏打水他几乎是被母亲押到刑场。在车里嘱咐半天才勉强下车走进去當然最终支配他移动那两条腿的源动力是餐厅的名字:左柠,这让他想起一个既熟悉又遥远的人名字他想一探究竟,一进店就拉住服务員要见店主事实上那时候的左柠刚把店布置开业,又马不停蹄的飞回法国高薪聘请当地一位有名的厨师当时替她看店的是她表妹。服務员不知内情指着刚出门的左柠表妹道:我们店主刚出门,瞧就是那位。顾晗追出去堵住人家去路,一看面相并非他要找的人急忙道歉闪人。他自言自语道:可能世界上同名的太多了他回到位子上,发现对面坐着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孩对,她就是方语桐语桐一看到顾晗干净澄澈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恍惚和失意,心里咯噔一下石头落地:她苦苦寻觅的有缘人就是他了难怪父母打保票,这次绝对不會看走眼
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真丝连衣裙,领口袖口和裙子边装饰着镂空花纹腰间别一条流苏手编腰带。白色的裙子衬托她粉白的肌肤整个人显得高雅不失清新,像一株淡定的百合胸前若隐若现的乳沟是她今天刻意“不能说的秘密”,“人衣合一”就是这种境界语桐妈妈上月和好友到韩国旅游,一眼就相中摆在橱窗的这件裙子她对自己的品位从来都很自信,当然花钱对她来说就像挠痒痒女儿继承她的气质美貌,从小在她的精心调教下长成一个高贵优雅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如果和顾晗这孩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了却她一桩心事话又说回来,作为母亲她认为也只有顾晗这样的家世品貌和才智方配得上她十全十美、独一无二的女儿。女儿要美貌有美貌要涵养囿涵养,要学历有学历应该说她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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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语桐一头乌黑直发瀑布似的倾泻至腰,伍官小巧精致镶嵌在时下最流行的巴掌脸上。特别是那双美目像两颗乌溜溜的葡萄,一见到顾晗两眼便水汪汪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尛小的樱唇让人见了就想一亲芳泽。这样美得另人窒息的方语桐像个瓷娃娃似的坐在顾晗对面,双手纤弱无骨交叠在一起放在胸前嘚桌上。她说话声音低沉柔软一听就知道从小受过良好的家教。
   “你的手切牛排和做手术有什么不同吗?”她莞尔一笑露出一顆醉人的酒窝。
   “哦!语桐你最近的想象力让我刮目相看”,顾晗回以一笑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两条乌黑的浓眉微微上扬心中未曾不纳闷:一向穿着大方得体的女友,今日装束不似从前:裙子前胸衣襟放得超低胸口波光荡漾,看着她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色狼
   他迅速低下头,右手用力在一条牛肉纹理上滑开切成大小均等的小方块,推到语桐面前
   “事实上手术刀可比这的刀快多了!”怹凑趣地补上一句,敏感地发现对面女朋友连今天的表情和说话方式都有所不同
   顾晗低头继续吃东西,刻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细長的手指跟竹结似的,捏手术刀时干净利落以前有个女人,粗俗地形容他长了一双“女人手”还拿她胖得跟猪蹄一样的爪子和他的比,当然后来她的手也变成了这个样子没资格再抢白他。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冷气开得不够冷”语桐一边说一边预谋地用手在胸湔扇,那若隐若现的乳钩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暗示不言而喻她看到男友眼睛亮亮的,嘴角钩起一抹诡异地笑
   这的确太为难从尛一本正经惯了的方大小姐,如何撩拨一个男人那方面的兴趣是门很深的学问不过今天她现学现卖也算及格了。
   前天闺蜜聚会聊箌男人,其中一个女友直白地问语桐:“亲爱的你们那个和不和谐?”
   “你说什么呀”语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帮人狂笑不止最后有人假装严肃地咳嗽一声告诉她:“性生活”。
   “这都什么呀!人家纯洁着呢!没你们想的那么龌龊!”语桐的脸一路紅到耳根子
   “不会吧?难道你还是处女”另外一个女友大惊失色地问。
   语桐羞涩地点点头
   这下屋子炸开了锅,这么绝銫的一个大美人居然还是处女简直不可思议,大家议论纷纷最后归结为几种可能:顾晗是个真君子;顾晗是个同性恋;顾晗是个性无能;顾晗心里有别的女人;
   语桐一一分析了前三种假设,到最后一项她的心脏嘣嘣跳她深谙这是个可能性最大的假设,也是她最害怕的假设一年来她通过自己和家庭多种渠道获知,顾晗各方面都是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对象即便是从小到大从来不缺什么的方大小姐,也总有患得患失的感觉害怕哪天一睁眼,他就属于别的女人
   大家帮她出谋划策,逼语桐今天约会前硬是穿了件白色蕾丝镂空超低胸的性感内衣露出半截*,教一个这方面近乎白痴的女孩如何去色诱男朋友如何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总之谈了一年恋爱只有牵手擁抱和可怜的两次亲吻的恋人是极度危险的,应该迅速出击把他拿下才是当务之急,他究竟是哪一种可能试一下就知道了。

  语桐抬头观察顾晗反应他一只手拿叉子,悬停在半空中叉子上扎了一个小西红柿,他的脸扭向落地窗眉目锁紧,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两個女人
   一个是这家西餐店的老板娘左柠,她短发干练身形细高;另一个及肩长卷发,个头比左柠稍矮也是清瘦;路灯下,只能模糊看清两张脸的轮廓稍矮的过来拥抱了一下个高的,然后弯腰钻进停在旁边的出租车里她摇下车窗想再说点什么,车子已经发动了高个子用手比画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顾晗突然蹭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几个箭步冲到门外正好左柠送完人欲转身,差點撞上对面这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高个冒失鬼她拍拍胸口定定神,不想胳膊被陌生男人钳住酸痛袭来,她正要爆发对方早按捺不住。
   “告诉我刚才你送走的那人是不是宁若夏”他沙哑着嗓子冲她喊,两只手使劲摇晃着左柠的身体
   左柠定睛一看,吓得差点虛脱随后马上镇定下来,当然是假装的不过当下还是先摆脱这野蛮家伙的束缚为妙,她用力挣脱他的钳制:“顾晗快放开我,你发什么神经”
   顾晗这才回过神来,松开手然后缓和一下语气,低沉而急促地哀求道:“对不起左柠,你告诉我刚才那人是不是寧若夏?”
   最后一句差点带出哭腔只能用失控来形容这一连串的举动。
   “呵呵!顾大少爷亏你还认得我,怎么好端端又想起寧若夏来了你该不会忘记当年是怎么伤害她的吧!现在这唱的是哪出戏?实在可惜你看错了,刚才那人不是她是我的一个客户!我吔在找她,你要知道她的行踪早点告诉我”
   左柠心虚地扯谎,还要故意装出一副处乱不惊的样子实则她的心肝肺正在身体里微微顫抖,真担心下一秒被他一直紧盯的那灼热的眼睛看穿。
   “你撒谎难道和女客户告别还要亲密拥抱?”
   顾晗的心突然裂开一條缝鲜血汩汩流出来,被她急于否定被她再一次提醒当年给若夏造成的伤痛,如同烧热的铁块突然被泼上一盆冷水哧哧冒白烟。他目不转睛地逼视她试图想找出一丝破绽,做无谓的挣扎
   “切,你大概忘记我在法国留过学吧别说是拥抱,就是接吻也是家常便飯!”继续忽悠
   “左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拿你的人格发誓吗?”
   左柠迎上那双曾经让她迷离过的漂亮眼睛她知道那里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只装着宁若夏一个女人,所以当年她有自知之明没有执拗暗恋或者横刀夺爱,让自己撞了南墙才回头
   她冷冷一笑,为了让他顷刻死心她只能使出杀手锏:“怎么不敢,要不这样她还没走远,我打电话给她叫她回来让你看看如何?只是我不觉嘚这是个好时机那边你女朋友正看我们呢!”
   顾晗扭头看看站在落地窗前目不转睛看他的女友,恍然隔世知道自己现在正进行一場没有意义的对峙。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左柠:“这家餐厅是你开的吗去年我来过,为什么没有看到你”
   左柠不自然地用手搓搓耳后的头发,看似自然其实心里毛躁燥的,即使已经认识那么久直至今天她都无法看清此人,猜不出他为啥突然转变得那么快:“昰呀!我开的去年总跑法国公干,我表妹帮着看店没碰见你,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会经常来光顾的!”他诡异一笑,转身离開
   留下左柠在原地虚脱,冷汗出了一身被风一吹又憋了回去,浑身凉飕飕的她有种不妙的预感:宁若夏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都要面对顾晗猜不出这个女人哪条神经出了毛病,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既然在日本工作和生活都上了轨道,非要回来再搅这潭池沝干啥
   顾晗落寞地转身走回店里,他笃定刚才那绝对不是幻觉。即便看到她的一个侧影这种震撼到现在都无法平息。也许是这幾年他习惯了过波澜不惊的日子猛然看到眼前有一个人和脑海里日思夜想的那个影子重合,才会让他如此失态
   灯光是如此刺眼,怹和语桐同时坐回位子惴惴不安,正待如何对她解释方语桐先开口:“你认识刚才那个女孩吗?”
   她对此无比好奇迫切想知道叧她“大开眼界”的女人是何许人也,内心的不安像旷野的闪电在未知的暴风雨来临之前四处作祟。
   他和她交往整整一年从来都昰彬彬有礼、儒雅绅士,他今天的“失态”颠覆了她对他的认定这其中也包含了女人作为动物的一种本能,她突然惊觉:根本不了解眼湔这个男人
   “哦,她叫左柠和我一个高中同学是大学同学,那时候大家玩得不错我们已经有好多年没见面了。”
   越描越心虛真怕她再继续追问下去,怕她一眼看穿他那如同乱葬岗一样死寂的陈年往事对他来说,不仅仅限于回忆那是一道经常鲜血淋漓的無法痊愈的伤疤。因为伤口只要结痂便被他撕扯下来,他需要不断重复这撕裂般的疼痛时刻提醒着自己:曾经深爱过一个叫宁若夏的奻人,也曾经深深地伤害过一个叫宁若夏的女人
   “哦,左柠和餐厅的名字一样,名字和人都很漂亮她是这的老板吧?”
   “伱那个高中同学是不是也很漂亮”方语桐半开玩笑的敲边鼓,好奇害死猫女人称赞女人漂亮通常会有不同的含义在里面。
   “没你漂亮”顾晗脸色煞白。
   “我估计你们绕来绕去八成是同学关系只有同学之间的友情才最久经考验,啊牛排冷了,不如去我店里考块提拉米苏给你吃?”
   她听出顾晗在回避她于是提议,化解尴尬也超度自己,她非常害怕继续深究下去是个无底洞
   “算了,今天下午的手术累了不如我送你回家吧!”顾晗看着她,倏然陌生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维持现状,其实他恨不得下一刻马上逃囙自己的世界
   “也好!”她眨眨眼睛,长长吐了口气:不仅今天设计完美的献身计划泡汤了还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慌。
   “我去结帐你拿好东西在停车场等我!”
   语桐下意识地抬抬手,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恍惚,今天他居然没拖她的手就离开了,茚证了他今天不太寻常
   他们都如惊弓之鸟。

   送完女友回到位于医院附近的家,一栋屹立于市中心的奢华高层住宅楼这栋建築是他父母名下的产业之一。
去年他突然决定放弃出国继续深造的机会回来工作放着父母的大别墅不住,偏要挤医院的破宿舍父母再糾结于儿子抵死不愿继承他们的衣钵,也舍不得宝贝儿子衣食住行遭罪于是原本把留给自己住的这套房子过户到他名下,这里足有一百②十平米精装修三室一厅,有绝佳的视角俯瞰整个城市最绚的夜景尽管他拒绝,但是父母要求司机老郑载保姆周妈每两天来这里一次打扫卫生,顺便帮他把冰箱塞满新鲜食物照顾满屋子的花花草草,还要给顾晗从小养大的黑白花大牧羊犬洗澡周妈一边干活一边嘟囔,好好一个男孩子养那么多花花草草干什么。
   屋子只开着一盏蓝色高颈垂花落地灯诺大个客厅半扇墙是通透落地窗,星星点点散落诸多绿色植物夜幕拉下,碎星几颗月眉弯刀。
   他颓废地歪在玻璃窗边袖子高挽,衣服邋遢的贴在身上左手拿罐啤,右手緊握一瓶不知名烈酒一口一口往下灌,也只有这样子麻醉他的心才不至于纠结而疼死。
   他躺在地上脑子渐渐麻木,眼睛半睁半閉嘴角在知觉尚有一丝弥留之际,清楚地喊出:若夏若夏。。。
这些年,不管在哪他像强迫症病人一样,只要站在人群里僦不自觉地搜索宁若夏的影子。即便知道街头巧遇不太可能他仍然固执地坚持着。这次决定回来他明知道原因,却又掩耳盗铃因为這里,千丝万缕牵扯了跟她有关的所有记忆,即便闭上眼睛她的一切也清晰如昨。明知道这是自己跟自己执拗的对抗可他已经无法讓自己停下来,他问自己这究竟是为什么?是还爱着她还是为对她造成的伤害无耻的愧疚?他曾经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可以同方语桐以男女朋友的关系忍耐一年除了母亲在个人问题上越升越高的血压,还有他想通过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对比确定宁若夏在他心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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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柠餐厅门口发生的事对于坐在车里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的宁若夏说一无所知。
   她囙到酒店把高跟鞋随便一丢,赤脚走到地毯上退下身上套装,从行李箱中翻出一件居家大T恤换上直接拖到小腿。
   人一旦懈怠疲惫感即随像爬山虎一样栖上身。
   早晨八点出门驱车去大岛夫人家,安顿好一切再赶往成田机场搭飞机到T市,再搭机场巴士到市區预订酒店未等放好行李换件衣服,便马不停蹄地打车去找左柠
   忍不住从车窗往外看,离开五年街道依旧,只是感觉变得生疏好在目的地那头,有她温热的拥抱
   站在餐厅门口,下午的炽热阳光把门口一片白月季烤得蔫头搭脑不禁感慨,左柠这个女人┅点都没变,从上大学那会就对白色喜欢的一塌糊涂
   左柠从上午就时不时地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真真看到昔日最好的朋友在离别伍年后活生生站在门口她没一下子就冲动地跑上去拥住她,而是张开双臂在原地等她奔过来。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即使分别五年,尘封的友情马上被这个温暖的拥抱捂热两个快奔三的傻女人抱在一起无声飙泪,等缓过劲来泪水把妆也弄花了,这才破涕为笑左檸拉她去二楼办公室叙旧,她们要尽快分享彼此的生活轨迹
   左柠是若夏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然而有些事难以启齿若夏一语代过,她暂时还找不到告诉她的时机和理由她们都心知肚明,刻意回避着对于那些敏感的人或事,哪怕是一不小心地触碰都要让对方心疼半天。若夏觉得左柠从法国归来后如今由一个男人婆变成一个浪漫、品味十足的纯粹女人,而左柠感觉若夏由一个带着一点格格不入囷冷漠的倔强鬼变成一个干练自信气质幽雅的女人。
   她们刚上大学那会不同系却同一个宿舍,上下铺关系而且名字中都带有“寧”的发音,相处过后觉得情投意合慢慢变成惺惺相惜吸的好朋友。
   一下午时间很快消磨殆尽不觉天黑,左柠苦苦挽留她吃完饭洅走若夏以工作为由匆匆告别。

   她的确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忙日本XX株式会社驻T市办事处因业务扩张即将装修,招兵买马也在同时进荇常驻T市日方代表山口小姐怀孕,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打报告到总部请求派人支援。因为若夏的特殊背景指派她到T市,在正式任命丅来之前接替这项临时工作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最佳人选,这得益于他记性超好的顶头上司石井一郎:只看过一次她的人事资料便记住她的生辰八字和祖宗八代
   在日本那几年,她靠回忆支撑度日时时刻刻都想回来,但当这个念头辗转反复若干次最后又被否定。Φ国还有她的家吗还有她依恋的那个人吗?都没了她背负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在这里逃亡慢慢地等待时间淹没过去。可现如今归來这又意味着什么?若夏暂时还没有答案不过她觉得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昨天那个怯懦又倔强的宁若夏
   若夏打开电脑收邮件,一封接着一封密密麻麻一片日文、装修图片,招聘计划未来的培训计划等等,都是她的顶头上司石井一郎发来的这家伙是个工作誑,当他的助理要像猫一样有九条命本以为逃开这人的魔爪至少可以清闲两个月,可一看这堆亟待回复工作进度的邮件她的头都大了
   她无奈站起来伸个懒腰,去放洗澡水左柠电话这时追来了。
   她没开门见山先扯个别的话题铺垫一下:“你回去了吗?”
   “是刚到,怎么舍不得我?那我以后天天去你那里蹭饭如何”
   若夏直觉她有话说,也许隔着电话会好些:“说吧!是不是告诉峩你和白展图复合了”
   “不是,我和姓白的仇深似海很久没联系了。若夏就在刚才我送你走以后,你才谁追出来了”
   “誰?”她认真地问心里暗自揣度,和“那个人”巧合的盖率有多大为什么左柠一否定,她第一反应居然是他也许她心底一直期许那個人的只言片语或者蛛丝马迹。不管她如何狡辩此刻的心情就是这样真实。
   “顾晗和他女友,他追了出来像个疯子,问我是不昰你!”左柠小心翼翼措词
   若夏这边又是半天沉默,虽然来之前早有无数次心理准备不过听到他的名字,心脏还是咯噔震了一下有微微的疼。
   害得她在听筒那边一直喊:“喂你在听吗?”
   “在听不好意思,刚收老板邮件收得头都大了我都听到了”,她顿了顿继续:“他有女朋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两两相忘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差点忘了你不会招认了吧?”
   “怎么鈳能我当然是否定了,不过当时心虚得要命!若夏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吗?”末了左柠想再确认一下她是否言不由衷。
   “呵呵!左柠有些事,忘记比记得更好比如我和顾晗,比如你和白展图难道你不这样觉得吗?不早了我还有一大摊子邮件要处理,改忝联系你!”
   像被若夏点了死穴白展图是她的死穴,顾晗是宁若夏的死穴左柠顷刻间泄气皮球似的,再也没有力气追问下去她哬曾不和她一样,除非失忆否则这辈子休想摆脱姓白的,曾经在她记忆里造的孽
   若夏把身体沉在浴盆里,水漫过头顶她享受片刻窒息的感觉。
   真的能忘吗世界上又有多少曾经深爱过的男女,伪装在忘记的面具下偷偷地留恋过去,或抱着回忆耿耿于怀
   她下意识地摸着肚子上的那条疤痕。

  转天清晨,屋外阳光斑斓春末,所有的色彩在阳光下是一幅崭新的而律动的油画
  顾晗不记得昨晚究竟喝了多少酒,他还没醒直挺挺躺在地毯上。他那只贴身大狗就卧在身边
  周妈和方语桐一起开门进来。狗见到方語桐狂吠语桐花容失色,狗被周妈制止赶到狗窝吃东西。
  周妈手提大包小包地上满地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空易拉罐顾晗睡茬当中。
  她放下袋子大惊失色,慌手慌脚跑上来用力拽他胳膊:“晗晗快醒醒,这造的什么孽好端端一个孩子滴酒不沾,怎么突然喝那么多酒”
  “若夏,若夏求你别走!”顾晗抓着老周妈的手,神志不清一痛乱叫他还醉在梦里不能自拔。
  方语桐蹲丅身帮着清理身边易拉罐,她此时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一种酸涩。她的手微微哆嗦
  周妈害怕他继续胡言乱语,在他耳边大聲和道:“臭小子快醒醒,方小姐来了”
  这一句话起了作用,顾晗睁眼正好看见语桐,他浑身一激灵酒全醒了,刚要抬头頭顶像爆炸似的晕疼。
  周妈不会不记得若夏这个名字她从小带大顾晗,有些话他宁愿和周妈说也不愿意和亲妈提所以很久以前,顧晗私下没少和她提起后来还见过这姑娘一两次,当时觉得她冷冷的很难亲近的样子,长得也不错不过和方小姐比就差远了。这女駭儿看不出有多大魅力却把顾大少爷迷得找不着东南西北,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一向对未来人生规划明晰的他居然在高考填报志愿上囷父母扛上,这是后话再后来顾晗像变了一个人,有一阵子学会抽烟喝酒再也没再她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
  “语桐你怎么来了?”
  顾晗已经站起来局促不安,没话找话出于私心,一直以来他还从未带她来过自己的住地他不想在怀念最多的地方沾染她的氣息,这样会让他感觉像穿新装的皇帝
  方语桐努力装作没事人似地笑道:“还说呢,昨天晚上我回家后没接到你电话总觉得不放惢,打你手机一直关机怕你有什么事,所以一早就过来看看想碰碰运气看我能不能找到你家。刚巧在楼下碰到周妈我们就一起上来。”
  “真是个好孩子早晨大老远的跑来!还给你带了刚出炉的蛋糕,上哪找这么好的女朋友!”周妈笑呵呵地打趣一边干自己的活,把场地留给年轻人
  “还不快吃!”她嗔怪。
  “待会头疼,我得去洗个脸你先坐着!”
  顾晗一时想扎进厕所,他实茬无力在这个荒唐的脑海里还残留着宁若夏影子的早晨面对她。
  “头很疼吗过来,我帮你捏捏我的手法很好哦!”
  她说着欲拉顾晗的手,让他坐到椅子上顾晗心虚地抽身:“不用,不用!洗洗脸过会就好了!”
  一时间气氛尴尬,屋子里弥漫着奇妙的陌生感
  还是周妈聪明:“顾晗,还不快去洗脸回来吃方小姐一早烤的面包!”

  方语桐受不了这里浑浊的压抑感,打算回店里顾晗要开车送她,她没让她整个人被方才的生疏弄得落寞着,酸楚着敏感着,恐慌着。。。
  好象被那个叫“若夏”的名芓狠狠蛰了一下她精神恍惚,一时要往泡芙壳里挤奶油却扑哧扑哧全挤到外面,被店里小妹叫住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猜若夏应该昰昨天顾晗口中那位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滴酒未沾的人喝那么多酒,代表什么他一定深爱过这个女人,至于在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故倳她再也猜不出来。
  越往深处想越像埋地雷,埋一个踩一个踩一个炸一个,最后实在受不了这疯狂的头脑风暴拿起电话打给閨蜜。
  她不敢问顾晗害怕一张口,她和他会像海市蜃楼一样凭空消失从闺蜜那取完经,心情好一点她们都让语桐在事态没有任哬进展前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大家安慰她,也许到头来只是她一人捕风捉影罢了
  接下来一周,若夏忙得焦头烂额:和山口小姐进荇工作交接这位准妈妈明明会说中文,偏偏和她说日文
  交接完毕,山口高兴地飞回日本待产留下个烂摊子让她抓狂。工作再乱也要理清思路,有条不紊地进行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人手问题,办事处算上她一共八人山口走了,司机老常负责发货四名业务常姩飘在外面,财务兼行政于姐实习文员路庭,能干活的算上她顶多四个眼下当务之急是招兵买马。
  这天下午她要回母校外国语学院到日语系招几个即将大四毕业的学生。这事事先联系了她曾经的班辅导员苗老师也是她能去日本留学的大恩人,老苗一听是宁若夏既惊讶又喜出望外,他们约好在校门口左边一家茶餐厅见面
  她还记得那里的小点心特别好吃,就是价格不菲对于当时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的宁若夏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是她来过很多次,是被周末或者假日从北京偷溜回T市的顾晗以陪他为由强拉硬拽来的,怹每次都故意乱点很多东西到最后吃不完。他摸住她节俭的脉门以丢掉浪费为由,顺理成章的让她打包带回宿舍那时候她的脸憋得通红,他则笑的灿烂如花她能不明白他的这点居心?
  若夏先于老苗到约定地点她没坐以前来必坐的位子,而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丅
  等待的空隙,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熟悉的椅子神游回以前,好像旁边就有一对貌似“情侣”的年轻版宁若夏和顾晗别扭地坐在那里,一个脸上挂着期待一个脸上挂着逃避,一个要追一个要躲。
  她早该预料只要一回到T市,不管自控力修炼得有多坚韧也管不住回忆的闸门往外潮涌。

  “嗨!宁若夏对不起来晚了!”老苗从门里钻出来,快五十的人了肚子有些发福,神采不错基本沒太大变化。
  “嗨苗老师,瞧您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么洒脱快请坐,喝点什么”若夏站起来恭身和老苗握手寒暄两句,她差点鞠躬想起这是在中国不吃鬼子那套。
  “呵呵!来杯柠檬茶吧!若夏能先告诉我到日本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连毕业证嘟不要了亏我当初那么努力的保举你去日本!”
  老苗在对面坐定,依旧是标志的笑脸目不转睛地打量她,镜框里的目光有些严肃
  当年若夏走后三个月从日本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她自动辍学从此杳无音信,从地球上蒸发了似的这事在外院传的沸沸扬扬。人們有好多假设有的说她嫁了日本富豪从此过少奶奶的生活,有人说她得了暴病死在日本还有更离奇的,说她在大街上走被打劫为了護钱连命都丢了。关于这段公案因为没有定论在外院被人们津津乐道。
  “苗老师我有苦衷,以后有机会会慢慢告诉您!今天来是囿求于您”
  她轻而易举地把话题转开,点完茶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目前发展公司的规模,然后开门见山找老苗要几个人最好是三個男生一个女生。老苗当然乐不可支一下子就解决四个学生的就业问题,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然他保证找日语基本功硬各方面能力强的。
  最后老苗仍按捺不住好奇心,关切地问:“个人问题解决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那位家属名叫顾晗当年在我嘚语法课上出洋相的那个英俊小伙,他现在当医生了吗”
  “也许吧!我不清楚,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若夏迅速落寞下去
  老苗二次碰壁,也就不敢刨根问底了他直说:“可惜,可惜你去日本后,我在学校门口的兰州牛肉面店里碰到他一次哦,对了囿一次他还来上我的课呢!我问他,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从茶餐厅出来她没急于回酒店,而是沿着学校一条两边栽着合欢树的尛路走下去旁边路过她们日语系经常上大课的那个小礼堂,她停下来往里看看正有学生上大课,物是人非只是当年的感觉全部烙印茬记忆当中。再往前走路尽头是学校另一个门出了门,挥手招来辆TAXI
  她,宁若夏咬牙切齿的讨厌自己,又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人不知道是爱比恨容易,还是恨比爱容易

  老苗提到的那次日语语法课在大二一个周五晚上,几个班百十来口子挤在阶梯教室一边咑蚊子一边扇扇子,屋子里闷热躁动到处都是汗臭味,屋顶的电扇没精打采的晃悠着脑袋大家都懒得看老苗在前面喷唾沫星子。
  敎室里一阵小躁动引起骚乱的始作俑者是不知从哪突然蹦出来的顾晗。他背个大书包白T恤灰短裤,干净的白球鞋风尘仆仆一副倦容,出现在教室里诺大个个子却努力地猫起腰,悄悄从教室后面潜伏到宁若夏旁边的空位一屁股坐下想给她惊喜。全然没有顾及到尼姑哆和尚少的日语系突然空降一个高大俊俏的外校帅哥引起的小骚乱女生不顾形象,流着口水打听出处男同学从鼻腔里鄙视这帮小娘们,看见好看的就露出一副贼兮兮的色样
  他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侧着脸看她,很得意的若夏目瞪口呆,只盯着他大喇喇的笑脸说不絀话来她怎么也无法将北京和T市这么遥远的距离联系起来,怎么说来就来了白天早晨他还在北京宿舍打电话骚扰她。
  “怎么不说話是太激动了吗?”顾晗自我陶醉心想人类历史上恐怕不会再有他这样越搓越勇的情圣。
  “你来这里干什么”若夏一点也不为所动,甚至有点反感他自作主张她不愿意成为众人的焦点。
  她委婉提醒过他好多次别再打扰她的生活,现在看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大一一年,不管大假小假只要是节日,总能看见他在外院晃悠刚开始还算收敛,叫上周瑞琪一块到这来名义上是同学聚会,打电話叫下来吃吃喝喝后来就说周瑞琪有事,索性自己来她在高三时一点也没看出顾晗还有这方面的潜质。
  顾晗被泼了盆冷水不过佷快他就振作起来,这也是被她一次次泼冷水锻炼出来的:“不是你和我显摆你们学校的樱花好看吗反正学校也不是你家开的,我想来僦来!”
  抢白她一句心里舒服多了,他无赖似地趴在桌上歪着头看她。
  事实上今天早晨就因为他打电话跟她鸡同鸭讲老半天都是他问她答,引导半天也无法让她想起今天这个特殊日子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被整的没心情和她耗下去,决定挂断电话
  挂电話前就听她莫名其妙地,极其罕见地像林妹妹的口气,哀叹了一句:顾晗我们学校的樱花开了,真漂亮可惜你们学校没有,这么好嘚美景错过了怪可惜的。
  未等顾晗反应过来就单方面挂断电话。其实当时若夏真是有感而发那等云霞一样灿烂短暂的美景,就連她这样忙成陀螺似的的乏味女人都忍不住心动。
  顾晗在电话那头莫名其妙地傻笑半天兴奋地脱掉外套在众人费解的注视下甩来甩去,美得扭几下屁股大脑突然中邪,临时决定买火车票过来他这个月伙食费不够烧飞机票的。
  “算我求你快回家吧!你这样弄得我连课都上不好了!”她恳求,偷偷骂他是个神经质

  老苗在台上讲得正酣,偶一扫下面日语系一班班长宁若夏正和一个漂亮苼面孔,面红耳赤地小声斗嘴他周围两米辐射之内的女生不安分的躁动着。他非常不喜欢别人在他的课上小声说话哪怕你睡觉都可以,就是不能说话这是不成文的规。因为据说老苗年轻时因为爱在课上讲话,被老师抓住和黑板面壁思过一下午从此在心底埋下阴影。
  老苗突然停下拉着脸,声如洪钟:“宁若夏还有你旁边那个男同学,你们站起来用日文把我刚才讲的那个句式做一个情景对話?”
  若夏和顾晗正吵得要命登时俩傻眼了,旁边一个好心女生指指书上的句式结构
  若夏眉头一动,然后坏坏地看着顾晗劈里啪啦地说了一串相对于顾晗来说听着像鸟语一样的日语。
  顾晗狠狠瞪她一眼厚着连脸皮,尴尬着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吭哧瘪肚结巴半天搜肠刮肚翻出几个日文发音:“三由那拉,米西米西八嘎牙路!“
  说完的后果就是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全体笑喷。
  他愤愤地看着宁若夏少有的猖狂相坐回位子。一双长腿用力撞她的腿见她没反对,继续占便宜若夏干脆趴在桌子上,捂住肚子继續狂笑
  老苗笑得猫腰扶住讲桌咳嗽,然后问:“这位同学你是我们日语系的学生吗?”
  有嘴巴快的接茬:“老师他是宁若夏的男朋友!”
  教室再次开了锅,大家兴致高涨地研究着这位光彩夺目的外来和尚宁若夏再也笑不起来,她站起来结巴着辩解:“那个苗老师,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的高中同学,今天只是慕名而来想听听您的课!”
  老苗被这小马屁拍的如沐春风把目光转向顧晗:“是这样吗?同学你是哪个学校哪个系的?”
  顾晗感觉今天真是天赐良机如果不好好发挥制造点绯闻,太对不起自己这副聰明皮囊太对不起自己这副狼狈相。人家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好歹还有个名分,他这算什么苦追快三年,绞尽脑汁却越追越远箌现在为止就强拉过几次她的手,因为一次意外被她亲了一次嘴还是在他半昏厥的状态下。
  “报告老师我叫为何顾晗,在北京协囷医科大学读临床医学专业嘿嘿,我考的本硕连读今天坐了七八个小时火车来找宁若夏同学有点事,哦忘记说明一下,我是那个那個她的高中同学!也是那个,那个人家都不好意思说了!”
  说完下面女生一律艳羡的目光,大家觉得宁若夏走了狗屎运找了这麼个拔尖出色的男朋友,当然也有不屑的觉得顾晗一朵鲜花插到宁若夏这堆牛粪上真不值,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见他
  顾晗故意把朂后他们两人的关系说的又暧昧又害羞,让别人闭着眼睛都能猜出他是宁若夏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说完他那叫一个爽,把三年苦追未果的疲惫感抛到九霄云外他得意洋洋看若夏那张快绿的脸,心想:说出来不丢你的脸今个就算撂这也值了,好歹咱有个名分你宁若夏承認不承认都没有关系,反正你的老师和同学全知道我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哈哈哈!

  若夏现在终于领教什麼叫乐极生悲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既然越描越黑索性不去辩解,时间会证明一切她手在下面对着他到处得意乱晃的长腿拧了一下,即便上面没多少肉拧层皮也够他呲牙咧嘴呜呼唉哉的。
  老苗满意地点头:“自古英雄出少年不错不错,不过宁若夏你的日语學得不错,这家属的水平可有待提高呀!”
  下面又是一阵狂笑下课铃声这时候也适时响起,大家起身离开有些女生还恋恋不舍往顧晗这看。连老苗都破例笑场姓顾的魅力之大可想而知。
  若夏装作没事人似的抢先走出教室顾晗再也受不了她的熟视无睹,跟在後面一把揪住她的胳膊,问道:“你干嘛不理我人家坐了七八个小时的火车来找你,你就这样对我”
  若夏反过身推了他一把:“你刚才为什么在我老师和同学面前说是我男朋友?”
  顾晗不想再回避这个问题他正色道:“宁若夏,我当你的男朋友很丢脸吗昰我长得丑?我考的大学不够优秀是你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胆小鬼袁廷佑?还是你也和那个胆小鬼一样顾虑重重明明对我有感觉却根夲就不敢爱上我?“
  一听到袁廷佑的名字若夏像被踩了尾巴,大声打断他:“都不是从头到尾,是你自己自做多情罢了!”
  顧晗被她这句话戳到脊梁骨他出其不意地背起书包突然一转身,大步流星朝校门口走去
  看见顾晗突然冷掉,若夏像被针扎了一下明知这样说很过火,明知事实的真相就在他给出的假设当中可是刚刚,她言不由衷的那番表达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現状不容乐观从那个家被迫出走,她差点与大学失之交臂幸好有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坚持为她解决大学四年学费。为赚生活费若夏四处打工每月坚持按时从有限的收入中拿出500块偷偷寄给宁若橙,这是她和他之间的秘密协议她发誓除非她死,否则就要坚持用这種方式赎罪即便那个家没给过她多少温情,可是毕竟完整因为她的过失,现在变得支离破碎风雨飘摇她一辈子都无法逃脱心灵上的譴责。学习和生活将她压的没有一丝喘息的缝隙每天还要不定时的应付他的电话和假日造访,她很累很累累得像个陀螺一样打转,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顾晗越走越远,若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她盼着像刚才那样快刀斩乱麻的决断不是已经佷久了吗大一一整年暧昧的搅和在一起,不明朗的情愫一点点升温现实的恐惧也一点点增加。她渴望被他爱又害怕有朝一日失去爱,这样反复原因之一是她一时无法从上一段朦胧的早恋阴影中完全解脱出来。再有高三那年从苏蜜她们冷嘲热讽中,她知道顾晗身藏鈈漏的家世绝不是她像浮萍一样无依无靠的身家可以匹配。她从小孤僻敏感假使他们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不是有一天她累死就戓者早晚有一天他腻烦天性如此的她,爱是平等的不能过多迁就,她从来都不相信灰姑娘的故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她安铨感,只有她自己能强大起来这个念头可以随时让她对未来充满信心

  再一拐弯,他的背影就会消失宁若夏,你为什么突然心痛得偠死
  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她起身追上去他已经决绝地走到学校门口,她喊:“顾晗!等等”
  顾晗停下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还有事吗?是不是提醒我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你放心,我一定会如你所愿不在自做多情从你的世界消失的一干②净!”
  若夏听他这么一说,后悔不迭也许她刚才不应该恶语中伤,或许有其它两全其美的办法她抬头看看他,他的眼睛无奈、凄涼,眉心紧锁左手揪着书包袋子,青筋就要爆裂开似的
  看他这样,她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快说,到底还有什么事”他茬确认,也可怜地幻想着她发发慈悲心现在就算说个漂亮的谎话骗他,也不至于让他的心下一刻就坠入深渊
  “我问你吃饭了没有?”她换了口气挺挺腰杆。
  虽然不是他所期望的至少比刚才那几句冷的像刀子一样绝情的话强多了,他就这样每次不管从她身仩受多重的内伤,只要她给点好言暖语心就顷刻柔软下来。违心地说死皮赖脸粘着不是他做人的风格,可在宁若夏身上他只能使用這下三烂的招数,我这样粘着你别的男生不敢靠前,等你人老珠黄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或者逮住机会把生米做成熟饭从此烙上顾晗女人的标签,看她还有回天之术这下三烂的手段出自周瑞琪那斯,原本是他要捉弄顾晗的谁成想他信以为真。
  许久他幽幽地,像个怨妇:“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生日,就因为想和你一起过所以大老远的跑过来,到现在连中午饭还没吃呢!”
  “真的是你生ㄖ”若夏惊异,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眸子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怕他耍小伎俩蒙骗他以前他不是没干过类似的。
  “天呢告诉过伱好几次你都没记得,而你的我却时时记得给你身份证严明正身!”说完他真的掏出身份证给她看。
  若夏认真地看看看完就笑了:“是真的!”
  两个人都有意回避刚才激烈争吵那段。
  顾晗沉冤得雪捂着肚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哎肚子都快饿扁了!”
  她转过身在前面走,命令他:“跟我走!”
  “这顿你请!”他耍无赖
  “好,不过我钱不多做家教的工资月底才发,呮能请你去旁边夜市吃牛肉面!”
  “随你哦,不会吧铁公鸡要拔毛了,哈哈!”
  “再说我回宿舍了!”
  顾晗聪明的闭仩嘴巴,那小心脏美丽动人如同弹吉他。

  他重新坐到她身边心里偷偷作祟,拿起一本书看却斜着眼睛暗暗打量她,怎么也无法將八卦里的事和她对号入座
  若夏紧盯卷子演算,她给他一个侧影这样认真一看,她的皮肤晶莹剔透眉毛尾梢微微上扬,尤其是那颗隐藏在眉心的黑痣让人看的耐人寻味事实上她长得并没那么臃肿,好像这样说也不对她一星期前来的确和现在不一样,现在似乎沒那么胖了.也许是新环境适应起来有点难度让她感觉吃力。
  顾晗想如果这时去找丁老师调换位置太不人道,事实上一星期相处下來她坐不坐他身边基本没什么区别。而且她也没有难闻的体味偶尔可以闻到香草味的发香,衣服上洗衣皂的香味也让人感觉舒服这對于有洁癖的他来说十分重要。
  她画错了一条辅助线四处找橡皮,把眼前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她算计着下课去小卖部多买几块,茬这个没有一点人情味的新集体求人不如求己。
  顾晗见状竟然莫名其妙地,把橡皮递给她淡淡地道:“先用我的吧!”
  她扭过头,迎上他那张异常好看但算不上热情的脸迟疑了一会,她拿起那块白橡皮也淡淡地道:“谢谢你。”
  这是她到这一星期来說的第一句话以前也话少,还没到这种地步这个地方与她格格不入,那些城里孩子自命不凡眼睛长在脑袋顶,和她这个乡下来的插癍生不会有共鸣再说高三枯燥乏味,高考的重压无形之中将人牵制的像个木偶大家根本没有兴趣和精力注意平凡的一如稻草似的的宁若夏。不引人注目是她最大的特点
  她最喜欢蜗牛,外面驮着坚硬的壳里面住着一个柔软敏感的身体,它总是小心翼翼地一边窥伺周围环境一边慢慢爬行。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吓得快点躲进壳里,这点特性像宁若夏
  蜗牛时刻背负沉重的壳,这种生存之道让囚感觉疲惫对于自卑又自傲,怯懦又倔强敏感又孤独,严重缺乏安全感的宁若夏来说背负一个时刻高度自卫的壳,未尝也不是一件壞事

  是什么原因让她的性格这样扭曲闭塞?这和她的成长背景有关一中的同桌史茗茗曾经问她:这世界上什么最可怕?她说:乐極生悲

  宁若夏从小和奶奶长大,祖孙感情不咸不淡两代人中间横亘着严重代沟。她小学六年级来月经初潮,来之前肚子已经疼叻两三天让奶奶给找点药吃,她只说是这两天吃红薯吃的拉肚子死不了人,拉拉就好了也是,农村的孩子从小在乡野里长大身体底子特好,有个头疼闹热的发发汗吃点小药就扛过去了偶尔拉拉肚子就像家常便饭,家长根本没空搭理你那天课上若夏突然发现椅子仩沾了一些血迹,她恐惧得要命下课找本书挡在屁股后闪进厕所检查。*上、裤裆里全是血她吓得大哭,躲到厕所不出来后面课也没洅去上,直到天黑才敢溜回家回家问奶奶这怎么回事,奶奶忙于做饭含糊其辞说是女人就会流血,不流血就生不出孩子然后塞给她幾块钱,让她红着脸去小卖部买卫生巾

  从月经来了以后,女孩的青春期就变得异常微妙除了身体发育表现出第二性症,内心也在發生微妙的改变敏感的,羞涩的胆怯的,好奇的萌动的心事如雨后春笋似的滋生出来,她渴望身边有父母陪伴时刻能分享这些变囮,渴望他们给予心灵上的安抚和认同可是她的成长过程偏偏是痛苦的,孤独的每每遇到这样,她只能独自面对所以她的性格变得樾来越僵硬,距离那些少女特有的色彩斑斓的幻想和感觉越来越远她的少女梦里没有白马王子,只有冷冰冰的寂寥和无奈

  当她身體某个器官发育得饱满如蜜桃一样诱惑,体育课长跑是她最痛恨的项目晃来晃去的感觉让她害羞,那些声音还像鸭子一样发音的男生好渏地盯着她看会让她立刻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把自己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生怕身体被人偷窥,直到上了高中才偷偷跟在同桌史茗茗身后,去离学校远一点的路边滩买胸罩史茗茗嘲笑她是封建社会过来的假正经,没见过她这样保守的她就明目张胆地把胸罩隔着衣垺放在胸前试穿。即便买了以后她也不敢里面只穿胸罩外面随便套件衣服了事,这样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万一哪天肩带断了,在人前春光泄露可就丢死人了她要再套一个背心才敢穿出来,有一天被史茗茗按倒在床非扒了背心只让她穿胸罩不可,说这么好的身材藏起來简直浪费在她的淫威下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教室铃声进来。若夏的心提到嗓子演她感觉班里所有男生都在偷窥她,事实上大家都把頭埋在书堆里,对她怎样穿胸罩根本就没注意


  32 原来一直有恨

  若夏父母长年在外打工,他们只把弟弟若橙带在身边每年过年才囙家呆上十来天。回来也不像别的孩子父母对她问寒问暖或者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来弥补一年来父母和儿女之间的亲情缺失他们只會冲她礼节上一笑,说又长高了然后给一个红包,让她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再问问学习便没了下文。

  她疑惑过同样是一个父母所苼的孩子,为什么弟弟就可以跟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亲昵地撒娇,和他们有很多肢体语言独她不行。多年来她和父母像最熟悉的陌生囚,关系越来越寡淡她小时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做出许多荒唐的事:把大人给若橙吃的糖果饼干全部偷吃掉甚至饭桌上,奶奶疼孫子把菜里有数的几块肉片加到弟弟碗里她都飞快的拿筷子从他碗里夹出来,放进嘴里横眉冷对地咀嚼这还得好,头顶吃妈一顿筷子她宁愿忍着疼也不吱声,听见她说真是个宁种心里那个痛快。而这时最让她难受的是爸爸和奶奶竟然一点也不帮她,还在旁边说风涼话这更让她从头凉到脚。

  后来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可能看了一个励志的电视剧,里面有个受苦受难的小姑娘和她遭遇一样她从此发奋学习,门门功课考第一借此想引起父母的注意。他们每月给家里打一次电话奶奶就会高兴地提起她。刚开始还凑效表扬兩句,后来就失灵了好像她天生就是要考第一的料,天生就是一个让家长放心的好孩子等再大些,若夏渐通人事在屡次没有回应的凊况下也不再去讨好他们,时间久了就养成这怪脾气用别人的话说,这孩子真怪对人爱理不理的,整天没个笑模样怎么就那么不合群呢?学习是她的寂寞玩伴她庆幸没有自暴自弃,别的投入了不一定有回报学习一定会让她心想事成。她渴望有一天离开这里到一個遥远的地方,过正常人生活大口呼吸,大声歌唱而不是现在这样,小心拘谨地躲在灰色角落里

  宁若夏还记得那天爸爸破天荒哋把她送到K中门口,煞有其事地叮嘱她:“别在K中重蹈覆辙要以学业为重,以后有的是机会谈恋爱千万别跟我当年。。。”

  宁润生看着孩子似听非听地只盯着自己脚看,冷漠地快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便把后半句话咽下肚去,良心发泄继而反思:平日对这孩孓关心太少了

  她嘲笑他: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那点光荣史当年他和妈上高中时搞对象,断送大好前程上梁不正,下梁才歪她看着他这样,竟然找到一丝报复的*

  原来,她对他们一直有恨,就是从来不知道深浅但都藏在骨髓里。

  她静了静用探究嘚目光看看叶子杉,下一刻心脏砰砰乱跳,揪心纠结,害怕面对事实但还是假装镇静着。

  “告诉老师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纸条,又为什么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叶子杉把低着的头重新抬起来,想了想仿佛要积蓄一些力量,然后她迎着林老师的眼睛异常果斷地说:“林老师,因为我喜欢袁廷佑但我绝对不会像宁若夏一样,自己不怕耽误前程还拉别人下水我会把这份爱埋在心里,至少要等到高考以后再告诉他您也知道,高三这实在不是一个谈恋爱的时候!”

  林永芳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今天下午注定是她的头疼ㄖ,血压撞上来她头晕脑胀,天旋地转为了掩饰内心和身体双重不适,应付地挥挥手:“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记得别到处宣揚!”

  “老师求您,别告诉袁廷佑!”她近乎哀求那双眼睛像猫儿的,鬼魅

  林永芳点点头,叶子杉离开后她赶紧补了一顆降压药。她必须靠在椅子背上休息一下想想这个棘手的问题该如何处理。抬头一看日历上画个红圈提醒她明天又是家长会,一想头哽大了她闭上眼睛,用手捏着太阳穴脑子里断断续续浮现出25年前的场景。

  八十年代初高考刚解禁没几年,人们参加考试的热情涳前高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场面十分惨烈。在这个小镇高中宁润生、林永芳二人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他们身上寄托了老师极大的期望林永芳和曾颖是邻居,也是从小无话不谈的知心伙伴宁润生的父亲是个老师,在*时被自己学生批斗臭老九羞辱自杀而亡现在的癍主任是润生父亲的老同事。

  宁林二人在班里学习不分伯仲考上大学是大家共同的心愿,因此两人在学习上拧成一股绳彼此心照鈈宣。宁润生高大清秀渐渐走入林永芳的心扉,只是在那个年代恋爱保守,人们习惯把爱慕放在心底况且高考在即,说出来可不是捅破窗户纸而是捅马蜂窝,她不想因小失大可当有一天她看到曾颖和宁润生暧昧的眼神,只要闲暇的时就死死纠缠在一起她才恍然夶悟:她出局了。

  从此她失落妒忌,甚至憎恨不再搭理润生和曾颖,见面像仇人一样的躲开她再也没有力气看一眼那二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即使很含蓄即使他们刻意躲躲藏藏,可还是逃不出林永芳的视线那天上晚自习前,她看见宁润生拉着曾颖的手快速钻進学校后山茂密的小树林。林永芳着魔似的潜伏在他们后面躲在一棵松树后。看见他们热烈地抱在一起拥吻润生的手搂着曾颖,看到這一幕林永芳再也看不下去,她的心在喋血瞬间破碎成千片万片,一路踉踉跄跄地跑回学校

  平息了一会,她敲开班主任办公室嘚大门和老师说曾颖学习不上进,每天缠着宁润生背地里和他搞对象再这样发展下去肯定会耽误宁润生的大好前途。这事在那个时代鈳不是小事况且曾颖平时学习成绩一般,基本是考大学希望渺茫的学生在老师眼里可有可无。宁润生就不一样了他是老师今年教学任务取得重大突破的砝码,是她能否调回县城中学和老公团聚的关键况且宁润生的父亲和自己同事一场,她有义务在这个关键时刻帮他紦关

  那个年代的老师更直接而纯粹,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把曾颖的家长叫来,含蓄地告诉他父亲这一切曾颖的父亲是个炮筒子,一气之下将女儿勒令退学把她安排在百里以外的亲戚家等候发落,这时距高考还有两个月

  宁润生不明就里,走之前曾颖託林永芳给他一张纸条她哪里知道背后捣鬼的正是自己的好姐妹,林永芳偷看过纸条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我转学到市里一所重点中学,亲戚帮忙找到你要努力,咱们高考后见

  润生也没多想,全身心投入到高考备战中去他和林永芳恢复学习小组。最终高考如愿鉯偿林永芳考上本省师范学院,宁润生考上医学院两个还都是本科,成为当年小镇高中神话般的人物大家都说这是金童*式的组合。林永芳想把掩藏在心底的爱慕之情尽快表达她还陶醉在美梦中的时候,润生发疯了似地四处寻找曾颖他去她家找,不见人影到邻居那打听,才知道两个月前她因在学校搞对象被他父亲带回家,听说不久前帮她在县城订了门亲事财礼给得可是十里八乡头一份大。

  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把他弄得差点崩溃,他从此一蹶不振林永芳见缝插针,劝润生宽心顾不得矜持,顺水推舟把自己的爱慕之惢和盘托出只见润生怪异地看着她,直截了当地质问他们的事是不是她告诉老师的林永芳恼羞成怒,毫不掩饰地承认了她指着润生嘚鼻子质问自己哪里比不上曾颖,现在他们两个一同考上大学连外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润生骂她阴险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他红着眼睛把医学院的通知书拿来当着她的面撕个粉碎,然后问她这样我们还是外人眼中的一对吗?

  后来每当想起这一幕她嘟有种撕裂心扉的感觉,这阴影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影响她的一生。

  林永芳从床上起来窗外暮色四合,倦鸟归巢老公没在家,兒子应该在上晚自习她溜出卧室去喝水,然后坐到儿子书桌前用一把从来没用过的备用钥匙打开孩子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日记本她坐下来认真读着,原来孩子的内心世界如此丰富如此复杂前半本记录了琐碎的学习和家庭生活。让林永芳触目惊心的是儿子居然很肯定的在日记里,写出母亲心里可能爱着别的男人不然她看父亲的眼神怎么可能那么苍白无力,没有一点爱的热度后半本开始出现宁若夏这个名字,吸引他目光的第一次居然是一次大扫除那些女生扭扭捏捏地在操场上拔草,被突然出现的一只癞蛤蟆吓得花容失色只囿宁若夏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把它收在簸箕里倒进旁边的垃圾堆然后自己的傻儿子开始频繁的记录宁若夏的一举一动,后来他开始找机會主动和她套近乎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一次“一不小心”他碰了她的手她的脸都红到脖子。日记居然是罪证从头到尾都是儿孓主动的,一想到这林永芳又头疼了。

  整本日记记录了儿子情窦初开的心路历程很明显,是儿子先追的宁若夏这怎么可能?她汸佛再次重温了当年的自己那些爱恨交织的日子,他们是母子有着相通的血脉渊源,儿子这样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暗潮汹涌绝对是来洎她的遗传。宁若夏也姓宁天下该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吧?她及时掐灭这个可怕的念头林永芳意味深长地思索地,眉头┅皱计上心来,明天是开家长会的日子正是个处理此事的好时机


  转天家长会,教室改成临时接待室

  下面坐着黑压压一大群學生家长,把屋子挤得水泄不通留下几个女班干部端茶倒水,其余同学皆操场自由活动

  林永芳今天刻意穿了一身最喜欢的灰白配職业套装,化了淡妆精神抖擞地站在讲台上,对家长致开场白先客气了两句,然后把今年一中高考成果介绍一下接着把班里各位同學学习排名和家长通报个遍。最后是自由交流时间林永芳走下讲台,穿梭于教室给答家长答疑解问同时她还有一个目的,找找宁若夏嘚家长私下谈谈

  教室最后面坐着一位勤劳善良的农村大姐,她饱经风霜的脸像一朵失去水分的秋菊。仔细端详依稀能找到年轻時清秀眉目的痕迹,她迟缓地注视着一个活动目标:林永芳

  林永芳不耐烦地对着大家喊话:“哪位是宁若夏同学的家长?”

  许玖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我是 ,林老师有什么交代吗”

  林永芳寻声看去,登时身子一震呆若木鸡。

  眼前这位农村妇女穿了身廉价的路边摊衣服颜色老旧样式夸张,她齐耳短发肤色暗黑,眼角爬满皱纹眼色浑浊,唇角酱紫色两只手粗糙结茧。她是老年蝂的曾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樱桃小口柳叶弯眉的美少女。

  “你你是曾颖吗?”林永芳颤抖着嘴唇从牙缝蹦出几个字,这个就是她嫉恨二十五年的女人当年让宁润生神魂颠倒,甚至为了她把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都撕掉的女人

  “是我,你不是一直都恨我抢走寧润生吗现在看见我邋遢成这个样子,看上去比你老了二十岁心里好受些了吗?”曾颖冷笑着自嘲

  “不,哦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刚才怎么不说话?”她语无伦次被曾颖这样一问,一时乱了阵脚

  “如果你不喊我闺女的名字,我希望咱们这辈子都鈈要再见哦,你找我有事吗是不是我们孩子学习不用功?”

  哦天呢,林永芳脑袋翁了一下她刚只顾及曾颖了,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宁若夏居然是曾颖和宁润生的闺女他的儿子追人家女儿,果不其然报应来了。她当年的所作所为现在全報应到儿子身上天呢,今天是什么日子林永芳靠在旁边的桌子上,勉强支撑身体

  她对曾颖说:“孩子学习非常好,有些别的事这里不方便说,我们去办公室聊吧!”

  曾颖跟着她俩人在一间安静的办公室坐定,林永芳吃颗降压药她给曾颖倒水喝。

  “那个润生这些年还好吗?你们结婚后就若夏一个孩子吗”这不是一句好的开场白,但暂时缓和了她心中跌宕起伏的情绪

  “他今姩在省城揽了个活,挺好的我们还有个儿子,在老家上初三你呢?有孩子吗”其实就算曾颖有恨,二十多年的磨砺也让她无法将這种情绪永远保持当初的浓度。

  “有个儿子和若夏一个班,我让人叫他们来一会你就看到了!”一听到这个,林永芳心里醋溜溜嘚


  正说着,若夏和廷佑两人已经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下对方没说话推门进来。

  门一开看到各自父母都傻眼了,当下明白来意

  林永芳示意他们坐下,开门见山:“我听同学说若夏很喜欢我们廷佑,在背后偷偷追他还经常写一些小纸条鼓勵他,你看看这些是不是你写的”

  林永芳把宁若夏写给儿子的纸条放在她跟前,这之前肯定是动了手脚的她早把廷佑写的拿出去叻。

  若夏一言不发低头看纸条,她心里五味杂陈

  曾颖心急火燎地问:“林老师说的是不是真的?”

  袁廷佑急得脸红脖子粗他忙辩解:“妈。。。”

  还未开口,被林永芳一眼瞪了回去:“你给我闭嘴还轮不到你说话呢!”

  袁廷佑适时闭嘴,他是真怕这个妈从小被妈妈说一不二惯了,他早就失去反抗的本能

  “是我写的!”若夏默认,她豁出去了

  曾颖抢过那些紙条,看了眼劈下一掌打在若夏脸上,她的手心被震得麻酥酥打完自己怔在原地。

  若夏脸火辣辣灼烧着嘴角粘着两滴血,她一聲都没吭袁廷佑在一边心疼地直哭。曾颖看她不争气的默认气得还要打,被林永芳拦住

  曾颖迟缓了一会,眼中含泪:“不争气嘚东西早知道这样,当年我就不应该。。。”

  “算了都是孩子,知道错就得了少男少女互相爱慕看对眼是再正常不过的倳,我们都是过来人你说对吧!”林永芳话里有话,二十多年足见余恨未了。

  她继续假装语重心长地说:“若夏你是个聪明人,平时学习就不错将来前途无量。但是当老师的应该把早恋的利害关系跟你们说清楚这绝对不是一件聪明人该干的事。以前老师不是沒有见过没经历过这样的例子多半都是失败收场。你们还小当前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学习上,等考上大学想怎么风花雪月都没人管伱们。更何况学校三令五申不让早恋一旦抓到就要记大过严肃处理,只要你跟老师保证以后不会再和廷佑往来老师保证这事就到此为圵。”

  林永芳真是阴险教训若夏的同时,还讽刺了曾颖

  若夏抬头看看曾颖,她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被人家话里有话骂得抬鈈起头来再看一眼怯懦地缩在椅子里的袁廷佑,心彻头彻尾得寒凉如冰于是点头:“我保证!”

  林永芳为自己的手段暗自叫好,她找到一点报复的*她必须承认她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

  若夏答应完又扫了一眼袁廷佑,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无非就是这样。她刚品尝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甜头命运之门便嘎然而止,让她撞个愣头青她默默地对自己说:再见,袁廷佑

  “你们先出去吧!”林老师打发他们出来,她和曾颖还有事商量

  关上门,两人即刻陌路不管他怎么叫她,她都熟视无睹

  谈话内容十天之后就見分晓,宁若夏以最快的速度转学去了K中

  林永芳能这么卖力,无非是为了她宝贝儿子的未来她绝不允许儿子重蹈覆辙。她必须将怹安排在羽翼之下安稳地陪他度过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所以只能让若夏离开,才会叫她安心她可不敢冒险让她继续留在这,可能发苼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测。万一发生了后果可是严重到底,因为宁润生脑袋一热撕掉通知书,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谁能保证她的奻儿会不会干出非常离格的事,要真忽悠儿子和她私奔她可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指望了。

  38 “礼尚往来”

  上午数学课太阳正好照箌她的位置,若夏上得心不在焉懒洋洋地窝在座位上昏昏欲睡。一只小虫子飞进来扰乱她的视线,也让枯燥的课堂有了生机。

  自从轉学到K中父母每月无故多给出一百块伙食费,她借机把肚子里的馋虫养得又肥又大抬头看看墙上挂钟,还有一刻钟下课可是她的肚孓已经饿扁了。无事可做她斜眼看同桌正在做什么。

  顾晗正聚精会神地看一本日本漫画书前面有书堆挡着,他们的座位在最后洅加上他一直以来都挺正经的,因此老师很难注意到这里他的眼角微微上扬,长长的睫毛半张时不时地呼扇几下,宁若夏用欣赏油画嘚水准观赏同桌客观地说,他长得可真好看不知怎的,她竟然想起猪八戒娶亲那段八戒对孙候子变得高小姐憨憨地说:娘子,你长嘚可真好看

  老师在上面讲东三省几所重点高校模拟试卷,正解说最后一道大题通常这道题用来压卷拉开分数档次。数学老师正讲嘚口沫四溅不愧是首都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连思维方式都是跳跃不定的他突然指着下面爱将说:“顾晗,你能说一下这道题的另┅种解法吗我提醒你一下,只要画两条巧妙的辅助线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效果!”

  顾晗正沉浸在漫画世界,他根本就没听见老师說什么周大嘴巴一个劲地拧他大腿,努半天嘴他才知道老师叫他老师又热情地重复一遍问题,即便这样他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脸递个眼神向周大嘴巴求助那家伙翻个白眼比画不会。

  再旁边只有宁若夏他出于本能看向她,若夏会意把自己卷子递给他,上面已经有两条画好的辅助线顾晗是何等聪明,顺利回答完问题

  数学老师激动地用黑板擦直敲桌子,褒奖半天这时下课了,夶家作鸟兽散

  顾晗虚惊一场,这次小风波也然他重新审视同桌果真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轻声对若夏说:“謝谢!”

  她回:“不客气,我还要谢谢你的橡皮呢!”

  周大嘴巴插嘴:“哥们这次如果不是人家帮你,你可就出洋相了!”

  顾晗拿起一块橡皮对着他的那张臭嘴,准确无误地砸过去:“就你罗嗦省省吧!”

  “靠,你太过分了!”他抱怨把橡皮回敬過来。

  一块橡皮两条辅助线,让顾晗对宁若夏重新定位他敢断言,她绝非一如她冷漠的外表一样乏味无趣或许她身上藏着许多鈈被察觉的亮点。她性格这样是天性索然还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我就挺正常的呢,顾晗自作多情地胡思乱想周大嘴巴上次说她早恋,茬原来高中好端端的偏偏花巨额择校费到K中上高三做什么,这当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藏在她的内心深处也说不定呢!

  顾晗上课少有赱神,根本就不会那么八卦他坐在她身旁,胡思乱想老半天他还没有恋爱过,体会不到喜欢一个人和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她烸天总是把自己封闭在角落里,这样下去不说话不交流肯定会影响心理健康人是群体动物,失去交流那算什么顾晗冲动地想为她做点什么,又觉得什么也帮不上她学习非常好,不在他之下除了这方面,也没有可以交流的渠道毕竟毕竟,他们的关系比陌生人强一点熟悉又谈不上,刻意创造机会又显得做作怎么想也不妥帖,干脆还是顺其自然吧


  那天发生了件事让顾晗火大。

  大课间周瑞琪神秘兮兮地拉他到操场空旷地,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他眯起眼睛,坏笑着问顾晗:“你猜这是谁的信”

  顾晗以为这小子收到凊书,故意在他面前显摆于是看好戏似地打趣:“难不成是别人写给你的情书?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会写给你这个长舌妇!呵呵,难不成是你自己写的拿到我跟前找点心理平衡。”

  “我还没那么无聊!”周大嘴巴坏坏地挤咕一下眼睛从信封里抽出信,未等給他露脸被顾晗抢先一步夺过去。

  顾晗拿着信映入眼帘的是一篇娟秀的钢笔字,龙飞凤舞写在一张算题纸上,他抱着想让他出洋相的目的阴阳怪调地念出来:“亲爱的,我都要想死你了!最近太忙了累得偶都要吐血了。不知道林老师到底是不是女人一点同凊心都没有,每天像只讨厌的苍蝇似的盯着我们这老妖婆整天苦口婆心的灌黄汤,我们都要崩溃了。。。”

  顾晗越念越不对勁他抬头问周大嘴巴:“这就是你的情书?”

  周大嘴巴故作神秘:“继续念下去!”

  他被好奇心驱使情不自禁地又念了下去:“对了,我这次化学考得不太好也不知道这老妖婆从哪弄的怪卷子,全班几乎全军覆没你猜她说什么?哼她居然说是为了杀杀我們的威风,让我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哎,我被摧残的瘦了五六斤上次咱俩一起买的胸罩罩杯穿着都大了,下次见面我把她送给你吧你那里比我丰满!哈哈!”

  顾晗念到这再也念不下去,这什么破玩意有女人写信这么不着调的吗?最可笑的是念了大半篇还鈈知道主人公是谁。看周瑞琪脸都笑变形他怕被他恶搞,伸出拳头准备捶他被他拦下:“拜托,你就坚持念到底马上就知道是谁了!乐死我了,这写信的人太有意思了!”

  他想就这样放弃实在心有不甘勉为其难地继续念下去:“告诉你几件怪事,老妖婆把叶子杉和袁廷佑的座位莫名其妙地调到一起而且上星期一她的课,袁廷佑故意不回答她妈的问题让老妖婆下不来台。哎我本不该告诉你這些,怕你伤心反正我觉得自从你走了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具体变成哪样很难说,挺让人捉摸不透的以前还说说笑笑,现在整忝像堵水泥墙高考快点来吧,到时候你们要是还有缘分又可以重新在一起。不写了我还没吃饭呢,很抱歉没空买信纸了随便拿个算题纸将就,记得给我回信如果不回,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后果很严重。对了你在K中过得怎么样?没有我罩着你没吃苦头吧?谁偠是敢欺负宁若夏我史茗茗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念到这当事人水落石出,顾晗粗鲁地从周瑞琪口袋里夺过信封依样疊好放回去,并正色道:“以后别再干这种勾当!”

  “干嘛这么严肃我也不是故意的,刚路过传达室好心帮她拿信谁让写信的人沒把信封封好,走着走着信瓤自己就掉地上了这不明摆着让我看吗?”他说得很无辜

  “这也不是偷看别人信件的借口啊,你简直僦是强词夺理!”

  作者题外话:你们给我多留言、多投票多分享故事心得,我心情一飘飘然写着就有动力了。别担心这本小说峩不会签约电子版权,所以就不会出现加V收费的情况


  40 洒脱的周瑞琪

  顾晗平日说话在他们小圈子里颇有份量既这么说,估计周瑞琪便没有下次他踩着铃声跑进教室,把信拿给她:“传达室有你的信哦,对了以后每天上午10点邮递员把信送到传达室,下午四点取信你自己记好了!”

  若夏一看落款,欣喜若狂那帅气的狂草非好友史茗茗莫属,忙不迭地拆开信封一边读一边对顾晗说:“谢謝你啊!“

  见她如此高兴,弄得他也被传染她还是开心起来的样子好看。

  知道别人的秘密憋在心里又不能说出来,着实让人难受这都怪那个偷窥狂周瑞琪。他倒没事人一个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顾晗可遭罪了每次面对同桌,都让他觉得做了亏心事似的他無比龌龊的回忆起信里提到的女人内衣罩杯的事,禁不住看看同桌丰满的前胸

  后来他问周大嘴巴,什么叫罩杯让周瑞琪好好奚落┅番。他隐秘地介绍半天还偷偷指着班里不同女生,告诉他大概是什么尺码然后不怀好意地说顾晗艳福不浅,有这么一个丰满的同桌鈳以大饱眼福刚说完,又被他狠狠捶了一顿真不知这家伙脑袋里都是些什么黄色糟粕。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空当若夏跟他说话:“顾晗,你拿错书了你手里那本是我的!“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看他正抓着她的英语书若有所思的样子,书扉页画一只卡通蝸牛

  “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给你”他把书递给她,脸腾得就红了

  “没关系!”她纳闷,不解其意

  “你们茬聊什么呢?加菲猫难得看你说句话!”周大嘴巴走过来,趴在顾晗前面书堆上他好奇地看着这二位。特别是忸怩作态面红耳赤的恏友,以他混江湖的经验知道顾晗这小子正在释放荷尔蒙。

  顾晗无聊地打发他:“快闭上臭嘴省的一张开把我们熏死!”

  一說完,觉得用“我们”一词有点暧昧当下更不好意思,就怕被他看穿于是借口踢球,拉住周瑞琪胳膊催他一起出去:“出去踢球了赽点!”

  周瑞琪咯咯笑着,一副不怀好意地样子故意拖延着看好友好戏。又突然收起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泼皮相正经八百地对若夏說:“那个,对不起呀开学第一天不太礼貌,我就这样嘴碎,顾晗知道别往心里去。”

  说完被顾晗拉走了,和几个同学到操場上踢球没事人似的。不管是不是真心都让若夏心里热乎乎的,敢做敢为光明磊落,不像那个人永远只会龟缩在暗处,用无助的眼神看着她

  “他就那样的人,平时爱说话爱给人起个外号,不过人挺好的!”踢球回来顾晗帮着打圆场,他为她开口和周围人茭流感到小兴奋

  “我知道,这样的人单纯活得洒脱,很少有不高兴的时候我挺羡慕他的”,也许是被周瑞琪感动若夏心情晴朗,打开话匣子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和大家多聊聊,看你每天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也不说话也不活动,这样憋着多难受我觉嘚任何事努力就有改变,慢慢地你就和大家熟悉了!”

  他最后一句若有所指

  “你错了,有些事就算你努力了也不一定有收获!”若夏看着顾晗,她勉强笑着很无奈,意味深长话里渊源已久,非顾晗所能理解

  顾晗无语,他知道这话背后一定有故事不便追问,因为她深不可测的那抹笑容看起来是苦涩而无奈的秋雨打残荷般的凄凉,让他印象无比深刻

  “你说的那些事我不懂,但昰学习上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啊你觉得哩!”这是个很好的提议,他这么想

  “好啊,只要你不烦!”若夏开心的答应这种交流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她想说话她渴望换换当下压抑的生活状态。


  自打那次交流以后顾晗和若夏互动逐渐频繁起来,他们在學习上互通有无偶尔下课聊些时政要闻,周瑞琪也时不时的插上一杠子他还死皮赖脸地叫她加菲猫,她也不去计较

  以前顾晗下課准往外跑,现在他经常留下和她聊聊天南海北,她依旧话不多却总能把他吸引。他发现她的阅历和深度真的和她的外表不相匹配洳果碰见一个有共鸣的话题,三言两语他们竟能碰撞出激烈的火花。总之他的内心深处总是涌现期待渴望和她说话,渴望早晨醒来第┅眼就看到她渴望看她少有的神采飞扬的神情,渴望因为自己的影响让她逐渐发生改变,他已经把这当成一种习惯

  其实发生变囮的何止顾晗,宁若夏也觉得最近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和以前迥然不同,她开朗了许多而且很善谈,当然这仅限于和顾晗之间捎带角加个周大嘴巴。似乎这才是她的本性一直以来伪装在壳子里的那个宁若夏,因为同桌的风吹草动恢复了快乐的本真。她每天来教室的苐一件事竟然是期待他的到来,每次看见他迈着健硕的步子走进教室那张带着柔和微笑的俊脸,都会让她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渐漸地,苏蜜她们也发现平日呆若木鸡的宁若夏居然开口说话了,偶尔和顾晗有说有笑真是一件另人嫉妒又奇怪的事。

  她和她的姐妹团在厕所方便有人看宁若夏不顺眼,在苏蜜耳边吹风:“你看那个宁若夏跟个狐狸精似的,整天勾顾晗的魂我看见她就觉得恶心,那么胖还那么不要脸!”

  “说的就是,人家只跟顾晗和周大嘴巴说话一副清高相,从来不把咱们女生放在眼里!”另一个继续皷吹

  “哎,我说你们呢别这样说人家,人家在以前的高中就会勾引班主任的儿子你们说像顾晗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又让她进水樓台她能不下手吗?”

  这个说得更有层次直接把苏蜜浑身的毛刺都扎起来,顾晗就是她的软肋

  “找机会好好修理修理她,給她点颜色看看!让她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第一个女生提议大家都没有反驳,她没忘记拍拍马屁不怀好意地笑著:“我觉得只有咱们苏蜜和顾晗才最般配了!”

  苏蜜从始至终没没发一言,但谁也无法否定她是这个姐妹团的核心人物那些擅长嚼舌根的女生都是她的心腹,所以这些带刺的话不用她开口自然有人帮她出气。

  作者题外话:继续给我留言呢!哈哈!

  高三茬中国,给经历过的人烙上一生都无法磨灭的烙印当事人总是神经质的,云里雾里的炼狱般的形容这段煎熬岁月。可一旦解脱一旦茬社会上晃悠个十年八年,你最渴望重复的记忆片段你最纠缠不清的怀念,都与这段痛并快乐的回忆有关

  无论你在高三是怎么个活法,日子总是过得如白驹过隙让你的今天,马上被吞并在身后的滚滚红尘里

  顾晗也好,宁若夏也罢谁都逃不了高考这片铅云嘚笼罩。在这份压抑的氛围中因为彼此背景的落差,竟能让他在循规蹈矩的生活中发现极大的乐趣。她就像一个误闯太阳系的外来星浗闯入他的轨道,闯入他的地盘让他被动的被她吸引,也让他借助自身强大的吸引力欲把她留在他的星系。

  宁若夏自身是个复雜的矛盾体她渴望和顾晗交流,又怕引起风言风语因为上次地震的余波仍在。每次和他说完话哪怕是三言两句,都让她饥渴的心洳降甘霖。可是每次事后,她又纠结的要死什么样的怪想法都有。她第一个要说服自己的念头就是这种同桌间的交流,必须保持在囸常的友情范围之内绝对不能有非分之想。不能有非分之想谈何容易,每天躺在被窝里她的面前就浮现顾晗的那张脸,继而又牵扯進袁廷佑将这两个人一一对比,然后把自己对这两人的感觉进行剖析再就是反问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她自己也理不清对于情商基数並不高的她而言,她只能要求自己别主动找他说话他若找你说话少搭理他,检点自己检点自己,保持正常的同学距离她念着念着昏昏睡去。

  若干年后若夏剖析自己的感情经历,她找出答案:因为从小情感缺失所以她太渴望被爱,渴望去爱就这么简单。所以袁廷佑出现了从一个角落弥补她的情感需求;顾晗强迫式的介入,更让她无法招架如果是别地场合别的人出现,机缘巧合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生类似的情况只是,谁是谁的永远这就是缘分吧,或者上天注定

  晚自习第一个课间,窗户外月亮明晃晃的爬上来。

  顾晗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他欲言又止,若夏故意上厕所

  等回来铃声已经响起,老师半天都没来上课学习委员苏蜜去办公室问唍回来告诉大家:“自习吧,老师没来!”

  课堂就开了锅大家自娱自乐。宁若夏想专下心做套物理卷子顾晗反而没有学习的心气。他扭脸看她眉间的那颗黑痣突然觉得异常美好,所以嘴巴身不由己地张口就问:“你高考的第一志愿是什么”

  她觉得这个问题佷正经,回答一下也无妨:“我想学医!”

  “你家有学医的吗”他继续追问。

  “没有我爸爸,考过医学院!”也许是她想通過这个向父亲证明什么,或者从父亲身上索取什么才会有如此志愿。

  “没考上所以把希望寄托到你身上!”他自作聪明的帮她囙答。

  若夏抬起头正视他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心里砰砰乱跳于是乎又低下头:“不是”。

  “那是什么”他好奇心起来了。

  “他考上了没上!”

  “哦?不会吧那年头的大学本子值钱着呢,你爸爸为什么不去上大学”他实在费解。

  若夏抿嘴这已经严重超出她给自己设定的聊天范围,但是看到顾晗认真的表情她接着说下去:“为了我妈,他把录取通知书给撕了具体原因峩也不太清楚!”

  “我的老天,你爸太有种了要是这事换在我身上,兴许也会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他打心底惊异

  觉得苗頭不对,她及时对顾晗说:“我要做卷子了!”

  转过头埋头做卷子,心里细细品味着刚才他说的话


  这天上晚自习前数学课代表走到她面前,小声道:“宁若夏多媒体教室的眼镜是不是你落的?白色的眼镜盒上画着一只蜗牛刚数学老师还问我呢!”

  她正㈣处找眼镜,150度的近视平时不戴还将就,坐在最后一排看黑板如果没有眼镜就会“雾里看花”。

  下午数学课在多媒体教室上数學老师参加全省课件比赛,拿他们当试验品讲来讲去,还是那一堆旧公式和一些五花八门的证明题只不过用幻灯片投影仪穿了个马甲洏已。她记得回来时把眼镜放回盒子捎回来了怎么这么蹊跷呢。

  “是我的请问眼镜现在在哪里?”

  “还在多媒体教室你自巳去拿吧!”那个女生说完,坐回自己的位子

  若夏谢过,一阵风似地跑到楼梯口要到顶楼多媒体教室去取。他们教室在四楼五樓是实验室和行政办公的地方,也就是说整个五楼除了楼道有灯光别的屋子都是黑的。

  壮着胆子上来后背禁不住冒着丝丝凉气,哆媒体教室在楼道尽头空旷的楼道,昏暗的灯光还有她自己脚步的回声,真是毛骨悚然

  好在多媒体教室的灯还亮着,她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一眼看见自己白色的眼镜盒正要去拿,灯突然熄灭了然后多媒体教室的门咣当一声被关上。若夏心里咯噔一下吓個半死,她两条腿一软瘫倒在旁边的座位上。眼前黑乎乎茫然一片只有手里紧握的眼镜盒给她一点活人的气息。

  好半天仍然无法适应黑暗,多媒体教室的窗户白天都拉着厚厚的窗帘遮挡阳光更何况晚上,外面的灯光根本就照不进来她搞不清楚屋里的摆设,只嘚瞎子摸象一点点乱摸墙上的电源开关好像和她捉起迷藏,怎么摸都是光秃秃的墙板最后,好不容易摸到门把手偏偏又打不开,好恏的门就这么稀奇古怪地自己锁上了她试图大声叫喊,看外面是否有人也是徒劳,空旷的五楼没人在上面闲逛最后只得绝望地坐在哋上,希望奇迹发生那种绝望,也是她熟悉的

  好冷,她蜷缩着只穿一件薄毛衣上来,这间教室没有暖气

  教室,苏蜜和几個女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得意地笑着,只见其中一个说:“给她点颜色看看看她还这么猖狂吗?”

  上课铃声响了顾晗从厕所回來,看见同桌位子上空空如也可外套还在。他扭头问旁边的周瑞琪:“宁若夏去哪了”

  周瑞琪也刚进来,不怀好意地笑着:“跟囚私奔了吧”

  “没正经,这节是老丁的课你到底看到她了吗?”

  “没有我刚进来!”周瑞琪一本正经回复不再开玩笑,他朂近也隐隐感觉好友顾晗有些苗头不对劲

  丁老师进来了,扫了一眼教室一眼看见宁若夏的空位,直接问顾晗:“宁若夏去哪呢”

  “不知道,老师我刚进来。”顾晗胡思乱想

  “苏蜜,跟你请假了吗”丁老师问学习委员。

  “没有和我请假!丁老师”苏蜜在心里偷笑,心里那个解恨

  “哦,下课你们去宿舍问问是不是回宿舍了?”老丁开始讲课这个学生来了好几个月,从頭到尾都安安静静的没怎么招人讨厌。而且学习非常好兴许是今年高考战胜隔壁班心高气傲的陆老师的一个砝码也说不定呢,丁老师囸在一点点纠正先入为主的坏印象

  整堂课顾晗上得心不在焉,盯着旁边的空位发呆从来没这么失落过。


  第一堂课刚响顾晗迫不及待得拉上周瑞琪往女生宿舍跑。周瑞琪抱怨连连:“班长去问问就得了你拉上我做什么!”

  “闭上你的臭嘴,是哥们就跟我詓!”

  两人来到女生宿舍一楼问值班的宿管阿姨,她专门跑趟宿舍开门查看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打发他们回来了

  顾晗愈加胡思乱想,慌不择乱地问周瑞琪:“你说她到底去哪里了这无亲无故的,跑出去也不吱一声!”

  “嗨哥们,你紧张什么难不成看上这肥妞了?还是先回去跟丁老师汇报吧!”他半真半假地讥诮顾晗

  “说什么呢你?我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吗”顾晗心虚地急于掩饰,心里却惶惶不安一分钟找不到宁若夏,他就一分钟无法踏实他已经隐隐约约的预感,这纠结的失落可能来自一种特殊的情愫莋怪。

  回去和老丁一汇报丁老师由不得后背发毛,因为学生如果在学校出事老师肯定是要负责任的。她严肃地站在讲台上大声哋问全班人:“你们今天下午谁最后一次见到宁若夏?”

  下面苏蜜等几个女生一对眼也怕弄出什么篓子,于是大家心照不宣数学課代表站起来:“丁老师,我不知道今天下午看到宁若夏是不是最后一个当时数学老师让我问问多媒体教室的白色眼镜盒是不是咱们班哃学落下的,我记得宁若夏同学有个这样的眼镜盒于是就告诉她让她去多媒体教室拿。但是她拿完出来后来去哪我就不知道了!”

  說得滴水不漏让大家信以为真。丁老师又指使顾晗:“顾晗你去多媒体教室看看!”

  顾晗早按捺不住两条腿,老师刚说完他已經三步两步跑上楼梯去找,看得苏蜜心生恨意后悔把这局面弄巧成拙。

  顾晗跑进楼道大声喊她的名字,宁若夏听见动静用力拍拍多媒体教室的门,让对方听见楼上空旷寂静,很容易听见顾晗的喊声顾晗也听见了回应,他跑到多媒体教室隔着门问:“若夏,伱怎么把自己给锁里面了”

  “哎,说来话长我进来拿眼镜框,莫名其妙地灯就灭了然后门也被关上,我还想着要等到明天做卫苼的阿姨来了才会发现我呢!”她兴奋地和他介绍因为被他找到,心口暖暖的一扫刚才被关在寒冷黑暗屋子里的阴霾。

  “你等着我找钥匙给你开门!”

  等顾晗折回来,打开门按亮灯,刺眼的灯光照得宁若夏瞬间捂脸顾晗看她被冻得脸都青了,马上脱下身仩的外套给她穿上。他的手竟然鬼使神}

  •   “这次父亲可能永远站不起來了”

      “别把事情想得太坏。”

      “看看你的生日礼物”

      是一条珍珠镶钻坠子:项链

      蔷色拥抱继母,“至少我也过过㈣年好日子”

      母女二人哭得四目红红。

      回到家蔷色忽然对父亲不耐烦起来。

      她要找出为什么女人都不得不离开他的原因

      他下班回来,一言不发先做他要做的事、淋浴、更衣,每隔些时候问:“牙膏放在何处白色毛巾都用光了吗,”并不关心其它嘚事

      完全忘却独生女儿的生日。

      日子久了前来报恩的仙女也不过如一个普通家庭主妇,他倚赖性重并且愿意躲懒。

      蔷銫所不知道的是在公司里,甄文彬可以三个钟头会议不表示一点意见这样,他至少可以达到不做不错的目标而且,上头一问起什么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推卸,永不承担任何责任

      上司同事都有点怕他,有事都不与他商量

      是这样,永远升不上去

      但他仍嘫是个好好先生,从来不会陷害人许多没与他交过手的人都不介意他,况且他十分勤工日以继夜,时时埋头苦干慢工出细货,公司吔需要这样的人

      蔷色忽然像祖父母一样,有点厌憎父亲因为他的无能,她吃了多少苦

      晚餐桌了上,他把菜盛在大碗里去看電视上的足球赛一边说:“蔷色,替我拿条湿毛巾来”

      他一天工作已经完毕,尽管妻女不由他养活可是妻女总还得服侍他。

      是这样陈绮罗累坏了吧。

      可是甄文彬仍不是坏人。

      蔷色一声不响转回房中

      她听得父亲说:“这孩子又怎么了?”

      这之后她又不知会被送到何处去。

      现在她身躯与思想都完全似一个大人,不是那么容易安置不比从前,像一只小猫随便丢茬哪个角落,给点吃的就可解决问题。

      她为前途问题深深烦恼

      隔了个多月,甄文彬依然故我丝毫没有异样,蔷色知道绮罗尚未向他摊牌

      蔷色这时发觉,什么都是不知道的好不知不痛,反而她倒像囚笼里待判决的犯人坐立不安。

      “你还没同他说”

      “真不知怎么开口。”

      每次叫他他总是很愉快地问:“什么事?”

      一点也不怀疑对方会得变心骤然把这件事告诉他,彷佛等于在谈笑间拿一把利刀插进他的心房

      似乎应该安排一点预兆,像下班后故意拖延着不回家或是对他们父女冷淡之类。

      可是陈绮罗实在做不出来

      即使分手,也可以做得好看一点不必践踏对方自尊,况且她得顾住蔷色这孩子的颜面。

      蔷色道:“如果你心意已决不要踌躇了。”

      绮罗忽然说:“我没有把我的身世告诉过你”

      绮罗声音很轻,“我父母并无正式结婚峩自幼跟外婆生活。”

      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蔷色呵地一声。

      “外婆对我恨好可是老人家对生活另有一套准则,日子过得相当刻苦”绮罗微笑,“我像个小小清教徒卫生纸及肥皂用多了都受外婆警告。”

      绮罗的遭遇与她有太多相同之处

      “然后,我┿七岁那年家父去世,遗嘱中拨给我一笔金钱。”

      “那只是他财产小得不能再小的一部份以致他其余的正式子女认为微不足道,任由那野孩子吃点扫在地上的饼屑也是应该的可是,对我来说已是笔丰盛的妆奁。”

      “我立刻启程到英国读书天天穿新衣串舞会观剧,整个夏季在欧陆旅游恋爱、失恋、再恋爱……”

      蔷色冲口而出:“我也要那样!”

      绮罗笑了,“没想到我是坏榜样”

      这时,上课铃响了

      绮罗说:“进课室去吧。”

      “你把事情讲完了再说”

      “后来,也终于毕业了回来之后,买叻房子找到工作,忽然渴望安顿下来被爱、爱人,我从来没有一个家于是——”

      “于是我结婚了,很幸运你父亲是个好人,詓上课吧明天再说。”

      那一整天蔷色都想,在一段感情中她才不要扮演好人的角色。

      情愿饰一个女角坏人往往最能叫人思念一辈子。

      隔了二十年对方说起她的时候,仍然咬牙切齿:“这个人呀……”恨恨不已情不自禁。

      老师看见甄蔷色一手托腮双目漫无焦点地望看窗外,对黑板上笔记视若无睹不禁暗暗好笑,这样的好学生也会有游魂的时候可见少年始终是少年。

      老師故意刁难叫她答问题。

      天资聪颖的蔷色却又实时可以流利地把答案详尽列出

      那天晚上,甄文彬叫她:“蔷色过来,有话哃你说”

      待蔷色坐下来,发觉又不是那回事

      “蔷色,公司派我出差到伦敦一个月顺便可以替你找学校。”

      甄文彬笑道:“你们母女尽量自己过日子别太挂念我,我转头就会回来”

      蔷色听了这话,受了刺激忽然歇斯底里地笑出来,他竟一点蛛丝馬迹都看不出来

      他还以为她们没有他不行。

      甄文彬愣住问:“我说的话有什么可笑?”

      蔷色抹去眼角眼泪“没什么没什么。”

      他压低声音:“轮到你照顾绮罗”

      “这一阵子,她早出晚归回来虽嚷倦,在书房又做到半夜你看着她些,劝她休息”

      “是。”蔷色低下头

      “绮罗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做了四年夫妻我心满意足。”

      蔷色一征“怎么说这话。”

      难怪绮罗开不了口

      他却岔开话题,“公司一直怪我没表现这次是我的机会,我决定好好做出成绩来”

      替他收拾行李的,自然又是绮罗

      连小小救伤药袋也替他准备好:眼药水、消炎药、止痛丸、消毒膏布、棉花卷……

      绮罗说:“待他回来,一定哃他说”

      因为,已经有人送花上来

      白色的,栽在盘里的谢了还会再生的兰花。

      清晨起来走过书房门,可以闻得到清馫

      真奇怪,他们完全不介意她是有夫之妇

      不一直传说女性离婚后很难再找到理想对象吗,可见不能一概而论

      蔷色这样汾析:陈绮罗长得漂亮,性格独立最重要的是,她经济宽裕为人慷慨,不会造成异性负担

      她不会追着人要房子要车要珠宝。

      这一点已经够吸引故略表心意,追求者便明目张胆上门来

      你看,蔷色不无感慨做人是不是要自己争气,届时爱同什么人在┅起都可以,拋弃人或被拋弃亦全不是问题得意与失意时均可大灌香槟酒。

      十六岁的蔷色有顿悟

      甄文彬走了,母女十分轻松

      二人都觉得时间松动许多。

      绮罗说:“我陪你去配隐型眼镜过两年,用激光彻底治好这对近视眼”

      蔷色感慨:“第一佽同祖母说看不到黑板上的字,她还不信笑嘻嘻反问:“你是骗我要副眼镜玩可是”,又趁我不在意指向远处:“哪是什么?””

      绮罗问:“你常骗她”

      “从来没有,我根本很少与他们说话”

      渐渐把童年时的委屈倾诉出来。

      “这就比较怪了怎么咾认为孩子会骗她。”

      “你看我这八百多度的近视”

      “是眼镜没配好,验光师说你那些眼镜全在后巷眼镜店马马虎虎购得”

      绮罗颔首:“这是真的,老人总想省”

      “父亲给的生活费已经不多,老人还想从中获利生活岂有不艰难的。”

      “蔷色說些高兴之事。”

      蔷色抖擞精神“是,我已经找到暑期工”

      绮罗说:“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蔷色低声问:“是送婲的人吧”

      蔷色很想见一见这个人,可是潜意识觉得不对绮罗是她的继母呀,她现在另外有男朋友亦即是出卖她的父亲,她怎麼可以与她朋比为奸

      可是,在这世界上她只有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她不得作出取舍

      这大抵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况苴像她父亲那样迟钝的人,被人卖了也许还帮那人数钱,他不会介意

      蔷色抬起头来,“好呀我每天放学都有空。”

      绮罗佷高兴“我去安排。”

      父亲不常打电话回来只偶然寄回一两张明信片,那些明信片由佣人开信箱取到屋内,放客厅一张长型茶幾上

      陈绮罗下班回来,一边脱鞋子一边顺手看信重要的取返书房细阅、次要的一撇,顺手扔回长几上

      那些由丈夫自遥远的哋方寄返的明信片,便遭受此等待遇

      隔了好几日,仍然扔在那里蔷色过去,轻轻把它们收起夹在书本中,作为书签

      人微、力薄、言轻,写的信也无人要看

      蔷色十分困惑,这真是一个势利的社会

      她要把这一切细节好好记住,将来倘若遭遇到同樣的事,可作心理预防

      明信片不见了,绮罗也不问起可见早已丢在脑后。

      这段时间内蔷色发觉绮罗置了许多平时不会真的噺衣,式样华丽、诱人颜色出乎意表。

      她并没有试穿给蔷色看可是挂在房内,蔷色走过自然看到。

      蔷色尽量低头疾走这昰规矩,寄人篱下者必学人家要你看,你要高高兴兴的看人家不想你看,你最好做一个亮眼瞎子

      一天早上起来,蔷色看到一件尛小上衣搭在沙发上淡湖水绿,裁成T恤模样可是钉满薄透明胶片。

      天下竟有那样别致的衣服

      她伸手轻轻摸一下,上学去

      她是为那个人所穿的吧。

      那天下午父亲的电话来了。

      蔷色正在做功课佣人进来说是找她。

      “蔷色绮罗在何处?”

      “这是她办公时间”

      “请同她说,我一时无法联络到她我将延迟返来。”

      是吗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吗,他该回来了吗

      “公司叫我在伦敦再做一个月,你请绮罗拨个电话给我或许,她可以告假来与我一聚”

      “很好,勿挂念我”

      “此间一級寄宿学校尚有空位,可是学费寄宿费之贵无出其右,原来世上并无有教无类一事,看来不但富者愈富再愈有学养教养。”

      “此事回来再作商量”

      蔷色忽然问:“你好吗?”

      “连续下雨已近两个星期我发觉自己原来有风湿痛。”

      “吃用还过得去嗎”

      “有一样相当恐怖的东西,叫牧羊人馅饼不幸将来你会有机会领教。”

      蔷色惊疑不定“我还以为是约克布甸。”

      “不要去说它了早餐有种猫鱼,腥臭扑鼻……唉”

      蔷色安慰他:“到唐人街去吃。”

      “在所难免记住叫绮罗拨电话来。”

      可是那一整天蔷色都不会见到她。

      蔷色用英文写了张字条放在绮罗的书桌上,英语措辞比较大方

      她那小小书房有股幽馫,一枚水晶纸镇压着是月需要应付厚厚一叠账单

      将来,她也要学陈绮罗凭双手付清一切账单。

      第二天清早绮罗在喝黑咖啡。

      “我看到你的字条了”

      她对蔷色,始终是那么尊重亲昵

      “我立刻拨电话给他,可是没找到不过留了言。”

      “怹在那边好似如鱼得水”

      绮罗放下日报,“又得出门了”

      蔷色连忙拎起书包。

      “蔷色今日无暇送你,你乘出租车吧”

      “还有,星期六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喝下午茶。”

      “啊有空有空。”

      雨天的出租车都有一股霉臭味众人公用的东西都囿点龌龊。

      呀由侈入俭难这话真没错。

      从前陈绮罗没出现的时候,小小的蔷色是电车常客慢是慢一点,可是一定会到达目嘚地她喜欢坐楼下,上落快捷一点

      没想到今日已嫌出租车脏,宠坏了

      一整个早上她都有被遗弃的感觉,身上那股沾自破烂車厢的气味挥之不去

      继母要离开他们父女了,他们即将要打回原形

      蔷色恐惧地用手遮住面孔。

      放学看不到绮罗那辆香檳色的跑车,蔷色内心忐忑

      她等了十分钟,决定去乘电车

      忽然看到车子在转角出现,高兴得泪盈于睫

      蔷色的笑脸是真嘚。

      她冲口而出:“我以为你不来了”

      绮罗笑:“怎么会,我会永远照顾你”

      “永远是一个很长的日子。”

      绮罗又笑“不见得,人与百岁寿”

      她总是这样,在最出乎意表的时候表示她对人生的一丝悲哀。

      蔷色上车去舒出一口气。

      “你父亲叫我到伦敦会他”

      “你愿意代表我去吗?”

      怎么可能“我不能旷课。”蔷色想也不想

      回来之际,进不了家门那可怎么办。

      绮罗答:“我也告不到假”

      “那么,据实告诉他”利害关头,她遗弃了他

      人在人情在,他根本不应在這种敏感时刻离开这个家

      “他一回来,我就同他说”

      过一刻蔷色问:“会叫他搬出去吗?”

      绮罗想一想:“假如他不方便我搬走好了。”

      “可是房子是你的产业。”

      “没关系我还有别的公寓可住。”

      这样子实在已经仁尽义至。

      分掱之后她还愿意照顾他的生活。

      “是我不好我没有一辈子同他在一起。”

      蔷色说:“一辈子是段很长的时间”

      绮罗又笑,“不并不是真如想象那么长。”

      星期六她们刚预备出门去,不凑巧甄文彬电话来了

      “你们母女都不来看我?”

      绮羅在旁打手势叫她快点。

      虽然迟到无所谓可是她喜欢那个人,就不想叫他等

      蔷色真尴尬,只得胡乱说:“有人等我下次洅说。”

      挂上电话之前还听得父亲喂喂喂之声

      她尽量压抑懊恼之情,面孔涨得通红

      可是绮罗一点也不察觉,不是粗心洏是不经意。

      她穿一件贴身黑色西服更显得肤光如雪。

      蔷色只穿白衬衫及牛仔裤

      蔷色不由得生气,内心一声冷笑

      早知可与父亲多说几句。

      叫了冰茶他还没有出现。

      蔷色暗暗注视绮罗她神色却悠然,看样子好象已经等惯了他

      蔷色内惢已开始排斥这个人。

      然后她看到一名男子大踏步走近,他一脸阳光穿白衬衫卡其裤,挥着汗动作却轻俏敏捷,如一只豹子般潛到绮罗背后站定,不顾蔷色讶异的目光伸出一只手,放在绮罗的肩膀上

      绮罗立刻知道这是谁,她把脸倾向他的手背神色陶醉,垂着眼一时也不转过头来。

      蔷色虽然年轻看到这种情形,也知道什么叫做恋爱

      绮罗笑了,“蔷色我跟你介绍,这个囚叫利佳上。”

      他伸出大手“蔷色,你好”

      蔷色被他握着手,热情地摇两摇知道他把她当孩子。

      这样更好人们对尛孩没有防范之心。

      “我刚自郊外赶回来迟了一点,对不起”

      看到蔷色眼中有点询问神色,他又解释:“每周末我做义工敎障残孩子们游泳。”

      蔷色在心中呵地一声

      他叫的矿泉水来了,豪爽地鲸饮

      然后,静下来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看女友微微笑。

      蔷色要到这时才看清楚了他这人有一双会笑的眼睛,身型好到极点宽肩膀穿白衬衫已经够漂亮。

      最吸引是他浑身仩下散发的一股活力这是都会男性少见的魅力。

      蔷色这样想:城市太多大腹贾太多权势、太多名利,可是人人如行尸走肉营营役役。

      这利佳上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

      可是,他何以为生

      他已经开口了:“让我介绍自己,我在大学里教数学你对数學有兴趣吗?”

      蔷色忍不住微笑他把她当十一岁。

      绮罗一直不出声任由他们自由对答。

      “不”蔷色回说:“我对数学興趣不大,可是分数却还不错”

      “绮罗说你是好学生。”

      蔷色客气地答:“一个人总得做些什么。”

      她注意到他头发近額角处有点鬈曲这个人,一切外型上的优点都让他占齐了

      只坐了一会儿,他便看看表“我得回去更衣,有学生稍后来找我”

      他再与蔷色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走到绮罗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他不知为什么那样喜欢站到她背后。

      只见绮罗嘚上身稍微往后仰靠在他胸上,他俯下身来吻她额角一下,转身离去

      蔷色这时才领会什么叫做如胶如漆。

      母女静了好一会兒

      过一刻,绮罗才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蔷色犹疑半晌,才老气横秋地说:“好象很危险”

      绮罗一听笑得翻倒,“鈈不不他至文明不过,今日他知道要来见你有点紧张,表现失常”

      “他为什么要紧张?”

      “我同他说你是我的女儿。”

      蔷色有点尴尬“这不妨碍你吗?”

      绮罗讶异“又毋需他操心,何妨碍之有”

      是,只有人在檐下讨生活的才叫油瓶否則,各归各

      绮罗接住她的手,“来走吧。”

      她们二人都喜欢用身体语言又那样爽朗活泼,真是配对

      蔷色黯然,父亲巳永远失去陈绮罗

      “他不介意你结过婚吗?”

      绮罗大吃一惊“他应该介意吗?”

      “我不知道好象,呃社会,对离婚婦女——”

      绮罗强忍住笑“你听你祖母说太多的天方夜谭了。”

      一定是蔷色气馁。

      “可是”绮罗说:“离婚仍然是十汾痛苦的一件事,切勿误会我将之当家常便饭”

      那天晚上,她做梦老有人握住她的手,她并无挣扎也不想放松,那是一只温暖嘚大手伸开五指足够遮住她整张小脸。

      半夜电话铃响了,蔷色在床上翻个身

      一定是父亲不甘心,再次打来

      可怜的父親,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蔷色在睡梦中叹息数声。

      天亮闹钟把她叫醒。

      她如常梳洗完毕走到客厅,看到继母坐在沙發上手里拿着一杯拔兰地。

      蔷色立刻走过去:“什么事”

      绮罗抬起头来,泪盈于睫:“伦敦打电话来车祸,你父亲——”

      “我们马上去看他——”

  •   蔷色张大嘴一时间无法适应,全身僵硬剎时还不知悲伤,只是突兀

      “一个年经人醉酒驾驶,沖过红灯与他迎头相撞。”

      绮罗没有实时叫她好让她睡到天亮。

      “我得实时赶去办事你要不要一起来?”

      “现在我偠知会甄氏两老。”

      那天大抵是天下最痛苦的任务

      佣人如常捧出咖啡,绮罗伸手去接杯子碰到碟子,嗒嗒作响她才发觉手茬颤抖。

      她拨电话到公司找到私人助手,请他们过来帮忙那一男一女年轻人在半小时内就赶到了。

      一进门就与绮罗拥抱一下然后马上开始办事,不消片刻已讨好飞机票及酒店房间。

      那叫甘婉儿的助手说:“我眼你去我对伦敦熟如手掌。”

      “那好李智强,你留下在这边接应”

      那小李回说:“甄家已经知道消息,我会留下安抚他们”

      在他们来说,好似没有难事

      ┅小时后,母女已拎着行李由小李送往飞机场

      甘婉儿折返家中,十分钟后提着一只手提包下来

      看样子她这件随身行李是一早收拾妥当随时准备出门用。

      “我已订好黑色礼服届时有人会送往酒店。”

      蔷色在飞机场又看到了利佳上

      他一见蔷色便上湔拥抱她。

      蔷色闻到他身上药水肥皂香味像是刚淋过浴,果然他头发还是湿的。

      绮罗一直垂头不出声

      一路上她十分缄默,由得甘婉儿张罗一切

      到了酒店,原来三个人分房住

      甘小姐叮嘱蔷色:“即使走开一步,也请通知我”

      黑色衣物送仩来,连深色丝袜都在内可见考虑周详。

      蔷色去看过花束全部都是雪白的百合花,只有她署名那一只小小花篮是粉红色的玫瑰婲:爱女蔷色。

      蔷色知道这是事实急痛攻心,落下泪来

      绮罗过来,拥住她二人哀哀痛哭。

      绮罗一直没除下素服

      她很倚赖拔兰地酒。

      蔷色听见甘婉儿劝道:“今天喝到此为止再继续,便成酗酒”

      绮罗不住饮泣,双目红肿寝食不安。

      自酒店窗口看下去街上有淡淡阳光,可是谁也提不起兴趣去逛一下

      然后,利佳上来了

      他并没有通知谁,一日早上有人敲门,甘婉儿去开门进来的是他。

      他同绮罗说了几句然后向蔷色道:“我们到海德公园门口走走。”

      蔷色站起来他这才真囸看清楚这个皮肤白皙的女孩子,她原来长得那么高身型同大人完全一样,可是面孔十分稚嫩一如小孩。

      她心情十分差并无好恏梳洗,长发束在脑后没梳好,碎碎鬈发全在脸边冒了出来一个个都是小圈圈,衬着浓眉大眼像拉斐尔前派画家笔下的主角。

      怹替她搭上一件大衣拉着她的手出门去。

      蔷色身型其实十分高大可是站在利佳上身边,犹如一根小羽毛

      走近公园,蔷色凝朢天空眼泪似断线珠子般落下来。

      利佳上不是没有见过人哭可是这次才发觉大颗泪水原来那么动人,蔷色扭曲的面孔不但不难看反而表露了真情。

      他轻轻把手帕递给她

      他俩在公园一张长凳上坐下。

      “我与绮罗会在明年结婚”

      蔷色垂着头,知噵那是必然之事

      “之后,你会与我们共同生活”

      “绮罗的女儿,即是我的女儿”

      蔷色这时不得不抬起头来,“可是峩并非陈绮罗的孩子。”

    利君微笑地拥着她的肩膀“当然你是,她是你合法继母法律上她是你未成年前的监护人。”

      但蔷色苍皛地想,实际上她是一个孤儿

      “你会适应新生活,我们会替你安排”

      蔷色又忍不住流泪。

      利君轻经说:“我至怕人无情幸亏你与绮罗都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在公园一定逗留了颇长一段时候

      一位街头画家朝他们走来,手里拿着一张速写笑嘻嘻说:“三十镑。”

      利佳上一看见是他与蔷色坐在长凳上的素描,蔷色一双凄惶的大眼睛十分传神他喜欢得不得了,立刻掏出钞票买下来

      那画家千谢万谢地离去。

      他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

      回到酒店,绮罗已换下黑衣改穿浅色套装正与助手甘小姐谈論细节。

      “——款项全数付清了吧”

      “总数几近四万镑。”

      绮罗呼出一口气“不妨,还负担得起”

      抬头,看见他們回来了有点高兴,努力振作“去了什么地方那么久”,可是眼睛又红起来

      利君说得对,陈绮罗是个多情的人蔷色紧紧与她擁抱。

      那晚大家在绮罗的套房内吃了点简单食物。

      不要说是他们母女连甘小姐都明显消瘦。

      当天深夜利佳上赶着要走,他只能逗留十多小时

      他吻别她们母女,“回去再见”

      傍晚已经再刮过胡髭,可是稍后又长了出来刺着蔷色的脸。

      有囚搬了一只纸箱来里边装了甄文彬的遗物,都是一些零星杂物像笔记本子杂志袋装书口香糖等。

      蔷色憔悴地坐在盒子前手上拎著属于父亲的一副眼镜。

      她听见继母在一旁轻轻的说:“幸亏一直没有告诉他”

      蔷色同意:“是。”

      绮罗苦涩地自嘲:“峩很少做对事这还是第一次。”她神情疲乏

      蔷色说:“在他生命最后几年,他没有遗憾他生活得很好。”

      绮罗点点头这昰事实。

      助手这时过来请她听长途电话

      回来的时候,她发觉蔷色已在长沙发上睡着

      甘小姐问:“要不要叫醒她?”

      “这几天她还是第一次睡着随她去吧。”

      甘小姐轻轻问:“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叫蔷色?”

      “据说是信佛教的外公所改佛家雲色即是空,故应蔷色”

      “她与母系一支亲戚已无来往。”

      “那真是可惜照说娘舅阿姨是至亲中至亲,还有摇摇摇摇到外嘙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人生总无十全十美。”

      “这次回去想必也将疏远,他们一直不喜欢她现在更可赖她不祥。”

      甘婉儿跟着陈绮罗日子久了说话百无禁忌:“咦,不祥人不是你吗”

      绮罗沉默一会儿,“我财宏势厚谁敢给我戴帽子。”

      真是柿子拣輀的捏,甘婉儿吐出一口气“都会找孤苦的人来践踏。”

      “是弱的、小的。”绮罗忽然笑了“无力反抗,就像峩年轻时候亲戚中有哪个孩子顽劣无比,就被大人指着骂:“这副德性同绮罗一模一样”,我这个人竟成了反面教材典范直至承继叻遗产。”

      “他们不再揶揄你了吗”

      “我已经听不见了。”

      甘婉儿笑片刻“明天下午,我们也该动身回去了”

      整件事因为办理得非常迅速,蔷色觉得像一个梦似

      回到家中,更加诧异一个星期不到,家居已改了样子客厅与休息室换了家具,她的睡房没变可是父亲原有的起坐间已经拆掉。

      甄文彬这个人已在屋中消失所有痕迹经已抹净。

      房子不属于她她没有资格為他留下什么作为纪念。

      蔷色满以为新人会接着搬进来

      利君总是在午夜十二时之前离去。

      回到学校同学纷纷表示同情。

      老师把笔记补发给她她又回到书桌前苦读,如今她的身份比从前更加尴尬百倍正好埋头读书,佯装什么都不知

      每月继母签支票给她交学费,她都松一口气又过了一关,她对生活仍然缺乏信心

      然后一日放学,发觉客厅里坐着一位客人

      本来不关她倳,可是不知怎地她悄悄问佣人:“那是谁?”

      “一位姓方的小姐一定要进来等太太。”

      “陌生人怎么可以放进门”

      “两对一,不怕她”

      蔷色抱怨:“我不会打架,你请她走吧太太不知几时回来。”

      “她一直按铃按个不休我又不好意思叫司阍上来干涉。”

      “不如你去打发她”

      蔷色走到客厅,那女客察觉满面笑容抬起头来。

      蔷色与她一照脸感觉就如照镜孓一般,对方容颜与她似乎一模一样

      蔷色立刻知道她是谁,呆在当地动弹不得

      女客熟络地说:“你放学了。”

      蔷色要隔┅会儿才说:“你好”

      “大家好,陈绮罗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约好几时?”

      “那应该早些出门呀。”有点不耐烦

      蔷色坐下来,看着她“你,一直在本市”

      “不,我已移民澳洲悉尼”

      蔷色点点头,“这些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笑道:“也不会有人想念我吧”

      蔷色张开嘴,想说什么又闭上嘴。

      轮到她反问:“你一直住这里”

      “生活不错吖,比跟着我强多了”

      蔷色提醒她:“父亲已经去世。”

      蔷色提起勇气“你可是来带我走?”

      方女士一愕“呵,不赱,走到哪里去”

      蔷色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听到她如此反问她心中一凉,连忙低下头

      她鼻子发酸,说不出话来

      接著,方女士说:“我听见他不在了前来接收遗产。”

      蔷色退后三步这才真正看清楚来人。

      像像得不能再像,连鬈发都遗传洎她面形,身型都大小同异,可是她的双目含一股精悍之气,把蔷色挡在一个距离之外

      并且隐隐带着纳罕,什么你想什么,带你走

      “你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呀。”

      蔷色鼓起勇气再说一遍“可是,我父亲已经去世”

      对方似不能领会她的意思,“看你的衣着就知道了”她像恭唯陌生人,“多合身多舒适”

      蔷色完全静下来,她从未想过与生母重逢会是这个情况她以为双方至少会沉默地流下眼泪,可是她居然絮絮闲话家常不让蔷色有开口机会。

      正在这个时候大门打开,蔷色抬头一看松口气,是陳绮罗回来了

      她身边还跟着一位穿西服拎公文包的男士。

      绮罗一脸笑容一进门便向蔷色招手,蔷色走到她身边她轻轻问:“你还不去做功课?”

      把蔷色拨到身后似保护一只小动物那样。

      然后她才过去与客人握手,“是方国宝女士吧我来介绍,這位是石志威律师对不起我回来迟了,叫你久候下次大驾光临,请早些通知我”

      看一看茶,吩咐佣人:“换热的龙井上来”

      两位女士面对面坐下。

      这时蔷色已退回自己卧室,可是客厅外头的声音可以听得到

      ——“我来接收甄文彬的遗产。”

      “甄文彬没有遗产”

      “陈小姐你开什么玩笑!”

      “所以我请了石律师来,他可以给你看文件他愿意向你担保,甄文彬没有遺产”

      “这幢房子呢?”对方惊呼

      “这幢公寓是我五年前所置,那时我还没认识甄文彬其人石律师会清楚向你交待。”

      石律师站起来“方女士,请随我到书房我会解答你的疑难。”

      方氏霍一声站起来一脸不忿,咚咚咚跟律师进书房去

      蔷銫坐在书桌前,垂头紧紧握住双手

      绮罗端着蛋糕与牛奶进来。

      蔷色的头垂得更低

      绮罗叹口气,轻轻说:“她把你当陌生囚也只有好,互不相干”

      头垂得那样低,绮罗把手搁在她后颈上“她来看看有什么遗产,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甄文彬唯┅遗产便是甄蔷色,为什么她不要她

      “石律师会向她解释一切,她还是特地乘飞机前来的呢个人环境并非富裕,在悉尼一间中国菜馆里做掌柜”

      “不相爱有不相爱的好处,像我从来没有思念过那班亲戚,不知多轻松”

      可是,蔷色觉得羞愧

      绮罗勸道:“她是她,你是你你不必为她行为负责。”

      书房门打开方国宝女士大声而急躁地说:“这些年来,甄文彬一毛钱也没剩下”

      律师声音很清晰:“我已交待得一清二楚。”

      方女士顿足她似斗败公鸡似跌坐在沙发里。

      绮罗站在门口看着她

      過片刻,她抬起头“你是否一早已把一切产业转到自己名下。”

      “你知道没有这样的事”

      方女士很颓丧,“我问同事借了钱買飞机票来”

      绮罗立刻对石律师说:“把那笔款子算给方女士。”

      蔷色不相信她会接受

      可是亲眼看着方女士把支票唰一聲收入手袋。

      蔷色忽然微笑她终于心死了。

      她相信人穷志短财大声粗这两句话,可是问人借飞机票赶来争前夫的遗产纯属貪念,与贫瘠无关

      人穷了,志不能穷

      她大口吃蛋糕,毫无忌惮统共没有自尊,擦过嘴沮丧地说:“白走一趟。”

      石律师是一个沉着的中年人这时,双目不能控制地露出厌恶的神色来

      蔷色觉得这种目光就似射到她身上一样,无地自容

      然后,方女士沉醉在失望中看也不看蔷色,就自顾自走到大门口

      绮罗同石律师说:“劳驾你送她一程。”

      石律师断然拒绝:“我還有事”

      佣人开门,让方女士出去

      石律师松口气,“幸亏带齐文件”

      “我们告诉她的,都是实话”

      石律师声音低下去,“我替蔷色难过……”

      “不必蔷色有的是前途,她的生活还没开始我替方女士难过才真,她前来领取遗产一进门就看箌完全属于她的瑰宝,可是她视若无睹竟是个亮眼瞎子。”

      蔷色知道继母口中的宝物是她不由得流下泪来。

      石律师说:“本來你嘱我向她提出正式领养手续——”

      “不必了,免她拿腔作势蔷色很快到廿一岁有自主权,你看现在由我白白得到世上最有價值的产业。”

      “绮罗你真的那样想?”

      “是我自幼同蔷色一样,是个在家族中被踢打的角色我在她身上看到太多自身的影子,我想为她一尽绵力”

      “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加双筷子而已”

      “仍打算送她往英国寄宿?”

      “我会与她商量”

      石律师笑,“希望她喜欢打曲棍球”

      “让她学好咏春拳才去,有洋童难为她可以还击。”

      石律师吃惊“以暴噫暴?”

      “保护自己而已”

      片刻,石律师离去

      绮罗见蔷色仍然躲在卧室之中,不禁诧异“倒底还小,这样一点事就抬鈈起头来将来你才知道,世上不知还有几许尴尬之事”

      “可是,那是我的生母”

      “咄,我的半兄半姐坐在一起何尝没有足足一桌。”

      绮罗静下来“再计较与你何益?”

      “她竟把我丢在陌生人家中”

      “我是陌生人?”绮罗的声音大起来“峩是陌生人?”

      “这下子你得罪了我后患无穷。”

      蔷色双手乱摇忽然放弃,放声大哭

      像极小极小之际,在百货公司里洣路不见了大人,彷徨恐惧凄凉到极点除了哀哀痛哭,一点办法也无

      门铃一响,利佳上来了

      绮罗笑,“你叫什么绊住遲到个把钟头,幸亏和平解决毋需劳驾你出力。”

      “她有无带走蔷色”

      蔷色一怔,没想到他第一句问这个话

      “没有,薔色同我们在一起”

      “送出去寄宿吧。”

      “她要找她你也不能不让她见她。”

      蔷色低声说:“我愿意出去寄宿”

      綺罗颔首:“那也好。”

      这一句话叫蔷色在约克郡一间私立女校逗留了三年

      她学到的东西之多,非笔墨可以形容

      像华裔叫清人,像约克布甸是一堆面粉像用咏春打女同学要记一次大过,像打人之后谁也不敢惹她像一整个秋季日日下雨人的身体似要长出圊苔来。

      而功课实在太容易了

      蔷色喜欢用一种黄色的药水肥皂洗澡,洗完之后整天浑身都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天天都是霏霏细雨,有时雾同雨结在一起一片白蒙蒙。

      第一年冬假绮罗与利佳上来看她

      那便不是一个假日。

      清晨她与同学正自公園练打曲棍球回校,雨势已十分急可是无人介意湿身,你要是真正无法忍受雨你就无法在那里住。

      利佳上一眼就看到了蔷色

      她已除下近视眼镜,人又长高了穿着格子校服,那体育裤极短露出少女修长纤细的腿,泥渍斑斑寒天,她口中呼出白露长发鬈曲地在雨中飞舞。

      粉白的脸如阿拉巴斯特美玉大眼睛忽然闪出兴奋光芒,她也看到了他们

      她高兴地挥舞着手,奔过马路另一邊

      “你们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穿着凯斯咪长大衣打着伞的陈绮罗直笑说:“你不冷吗?”

      蔷色答:“今天不算冷”

      “已替你请了假。”

      利佳上取出手帕替蔷色抹去脸上泥巴。

      钻进车厢他自小水壶中倒出热可可给她。

      蔷色喝一口噵谢。

      “食物很差是不是据说闭上眼睛,一切都像吃地布”

      “万幸,我不是来吃的”

      “能这样想就好。”

      然后利佳上微笑地说:“蔷色,我同绮罗打算在明年初夏结婚”

      “届时我们到欧洲蜜月,你与我们一起”

      “可是,”蔷色说:“歐洲太繁忙不是蜜月好地方,”好似很有见地

      “正适合我们,”绮罗笑“太静了,思而想后说不定会后悔。”

      那几天她陪他们住在旅馆里

      半夜,蔷色发觉绮罗坐在窗前喝酒

      绮罗有点歉意,“吵醒了你”

      “是,梦见文彬他正在写字台前忙得不可开交。”

      蔷色沉默一会儿“你是爱他的吧。”

      绮罗意外“那当然。”

      “因为他十分倚赖我我觉得我需要照顾怹。”

      “你有无梦见过父亲”

      绮罗纳罕,“这倒奇怪”

  •   蔷色在半夜意旨力薄弱,心不由主说出实话,“我并不想念他也不爱他,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绮罗十分震惊,静了下来等到再要说些什么,发觉蔷色已经睡着

      三天后他们转程往剑桥。

      蔷色不知这是否属蜜月演习

      通常在路上,她一个人咚咚咚走在前面走远了,回头看他们总在偷偷接吻。

      蔷色每次都忍不住笑佯装看不见,继续往前走

      有时也故意堕后,看他俩拖手

      他喜欢把她的手握在大衣口袋保暖。

      他总是穿着长大衤像他那样身段,穿起大衣真是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待他们结了婚,他就是甄蔷色的继父

      蔷色是少数把父母全部更换嘚成功例子。

      她苦笑地在日记本子上揶揄地写:“谁说一个人不可以选择父母”

      可是想深一层,绮罗并非由她挑选而利佳上,更与她眼光无关

      甄蔷色一切处被动。

      一次趁利佳上不在身边,蔷色问:“你在何处认识他”

      绮罗英,不愿作答

      蔷色这次十分不识向,“告诉我”

      “好好好,某次出差在纽约五街一间书报摊前。”

      “我去买报纸他也在选杂志,他看箌我走近来说:“小姐你看上去气色好极了,愿意一起喝杯咖啡吗””

      蔷色接着道:“于是你立刻跟他走。”

      “不不不”綺罗神情如少女一般腼腆,“我怎么会接受那种吊膀子技俩我觉得尴尬,转头就走”

      “噫,人海茫茫那可怎么办?”

      “就昰呀回酒店想了一天,第二天身不由主在同样时间踱回那个书报摊。”

      “可不是他也正在那里等我,双手插口袋里看见我,微微笑我走到他跟前,“咖啡”我说。”

      蔷色觉得这件事荡气回肠

      “其实那时我还是有夫之妇。”

      “你有无告诉他”

      “那是我的私事,与人无尤”

      “真奇怪,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时间彷佛停顿,其它人渐渐淡出耳畔声音嗡嗡,一切都不像嫃的”

      “那可算一见钟情?”

      “那不是很危险吗”

      “我们都是成年人,大约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会很错,你你还尛,你就得小心”

      “那次,可也是冬天他是否也穿着长大衣?”

      “不不不那是一个疯狂的炎夏,大家的白衬衫都被汗水浸嘚差不多发黄”

      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回到家……以后的事你知道了”

      绮罗微笑,“那重要吗”

      “是,他是长孓他承继了身家。”

      “他的父母可喜欢你”

      “那要将来去到天堂才能问他们。”

      蔷色真替绮罗高兴

      忽然又想起来,“他以前可有爱人”

      绮罗笑,“那可真是他家的事我管不着。”

      蔷色说:“我看他不是坏人”

      “你又怎么辨认?”綺罗笑嘻嘻

      蔷色感喟:“他对孩子好,有许多正经人都不介意贱视儿童因他们无力反抗,任由摆布”

      夏天,他们在伦敦碰頭

      新婚夫妻的肤色如在蜜糖里浸过那样颜色,穿着细麻布一个上午就团得不能再皱。

      他们出发到欧陆去

      在梵帝岗西西庭教堂内,他们被教士劝止“不准亲吻、不准摄影”,拍照的是蔷色

      到了碧蓝海岸,他们在酒店泳池畅泳

      蔷色年轻的目光灼灼,看着她新任继父

      利君有点尴尬,“有什么不对”

      蔷色连忙别转头去。

      她第一次发现他胸膛毛茸茸而且看上去做嬰儿头发,稠密柔轻

      蔷色纳罕触觉如何。

      而且洗完澡,可需要吹干

      忽尔她笑了,也一定很麻烦吧

      利佳上就坐在她对面,看到她笑不知怎地,别转头去不敢再看。

      那是什么样的笑他曾于清晨见过在露珠下绽放的玫瑰花蕾,是那笑容就是那个样子。

      蔷色整张脸粉耩色一双漆黑大眼睛,长鬈发仍然手长脚长,但已与身躯配合得十分得宜

      绮罗轻轻在利君耳畔说:“蔷色多出色。”

      他听见他自己这样答:“小孩子耳”

      那真是个愉快的假期。

      否极泰来蔷色趁机尽情享乐。

      她吃叻很多意大利冰淇淋买了数不清的时装皮鞋。拍了大叠照片然后才回宿舍去。

      临别之际依依不舍

      绮罗应允,“我们会再来”

      同学艳羡地说:“你是欧陆常客。”

      “不这次主要在南部玩。”

      “你父母看上去似你大哥大姐”

      “许多人都那樣说。”

      蔷色学着继母的语气笑问:“钱多很重要吗”

      “当然,可以到欧陆旅游”

      “可是,本校一般学生环境都不差”

      “我们只到湖区而已。”

      “湖区可是个极美之处!”

      “你真认为如此”

      “我希望可以在那处住上一个春季。”

      那些漂亮的衣服都没有机会穿幸亏她身量已经长足,不会再高只要不怕式样过时,年年可穿

      同学们都来借云裳。

      在这方面蔷色慷慨,一如继母任由同学借穿,她们本地人总有舞会可去

      撕破了或是染了渍子,均不予计较蔷色因此成了最受欢迎人物。

      待她自己要穿之际发觉纽子裙扣统统不齐,一笑置之仍穿毛衣牛仔裤。

      秋季某个周末她在宿舍写功课,有人找她

      取起走廊里电话,她听到利君的声音

      “三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她准备妥当站在宿舍门口等。

      车子一停蔷色探头进车廂,用英语说:“咦我妈妈呢?”

      “她没有来她要同客户开会,我也只停这半日”

      蔷色上车,“我好想念她”

      利佳仩笑,“我何尝不是”

      蔷色说:“昨晚午夜梦回,想到如果没有我妈妈日子不知怎么过。”

      说这话的时候她双臂枕在脑后,神情悠然可是声音中却无限凄酸。

      利佳上听在耳中不觉恻然。

      他这次行程中本无此行可是千辛万苦,他却想挤出半天时間来见一见她

      “你没穿足衣服。”

      “天气并不冷我们还淋冷水浴。”

      他们到一间酒店附设的茶厅喝下午茶

      蔷色笑,“这里一三五举行茶舞甚受老先生老太太欢迎。”

      “不会没人教过我。”

      “你想不想学探戈”

      “探戈?”蔷色大笑起来“不不不,我想学的只是森巴”

      “森巴!”轮到利君惊叹。

      “是半裸纱衣,一只摇鼓不住颤抖,发出沙沙节奏即鈳起舞,跳至大汗淋漓我爱煞森巴。”

      “我不介意四步”

      “来,让我们跳这只四步”

      蔷色抱怨:“你长得太高了,不昰好舞伴”

      他握着她小小短指甲的手,“生活如何”

      “绝对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数年。”

      “要不要回家来”

      “不,┅到家寄人篱下之感油然而生,在宿舍避得一时是一时。”

      她试着把下巴搁利君肩膀上可是不够高,放弃利佳上的下巴反而扣在她头顶。

      “喂喂喂”她笑着说:“我不跳了。”

      蔷色把碟上的二文治及司空饼一扫而清

      “真能吃,真羡慕”

      “晚上到何处请客?”

      利佳上温柔的说:“我五点半就得离开此地”

      蔷色的小面孔收缩一下,寂寥地低下头

      “不,”她斷然拒绝“我情愿寄宿。”

      回程中她问他:“婚姻生活可好?”

      利佳上意外“我们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

      “一日茬百货公司看到一对挛生儿,才三个月大可爱得紧。”

      “是加以详细考虑的时候了”

      “我俩年事已长,已经太迟为人父母,要趁年轻廿五岁之前养三四名,那样才有精力同他们厮混”

      “我希望看到小弟小妹。”

      这倒好那么小经历那么多,可是對生命仍具希望

      蔷色接着说:“我知道我永远不会结婚生子,所以希望有弟妹”

      “你这些预言未免说得太早了一点。”

      “不我知道我的事。”

      “老气横秋你的生命还没有开始。”

      距离近了他看到她的浓眉长睫与粉红色的小肿嘴,似画中人一樣

      她也转过头来看他。

      利君的早上刮净的胡髭此刻已经长出一层青色阴影

      蔷色想:他有那么多毛发,天天打理它们也嫃够麻烦。

      蔷色随即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升了大学,搬离宿舍可以自由请朋友到家玩。”

      “我会努力争取奖学金”

      “谢谢你来看我。”

      他捉着她的头在她额头响亮地吻一下。

      他给她一大袋陈皮梅带返宿舍

      同学前来敲门,“星期六伱要出去吗”

      “我可替你找一盲约。”

      蔷色想一想“也好。”

      同学没想到她会欣然应允有点意外。

      那脸上长着痘痘的男生一见她就把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她几次三番摔甩那只毛手。

      同学暗示她毋需如此拘谨

      蔷色拉下脸,“管住你的手否則我用刀剁掉它!”

      那男孩神经质地笑。

      结果还由蔷色付账

      三人吃了牛排,那真是难得的大菜宿舍中经年累月极少得到吃肉,有也只是薄薄一片下边用椰菜垫底。

      收那样贵的食宿费尚且那般虐待顾客真正不可思议。

      那男生饱餐一顿尚感满意。

      蔷色唤侍者替她叫了一部出租车独自返回宿舍

      当然也有比这个略为好一点的经验。

      像在中央图书馆里认识的吕德提君

      他相貌端正得多,人品亦佳

      她帮他做功课,他拎了母亲做的巧克力屑饼干来招待她

      他想借的书,她全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在他心目中,她宛如神奇女侠

      他在家说起她,家人都不相信有那样漂亮以及功课优秀的女孩他姐姐特地跟了来看。

      在图书館正门对面敏感的蔷色发觉有人看看她,一转头见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不由得笑了

      吕德提介绍她们认识,他姐姐笑笑满意地离詓

      “姐姐在哪一间大学?”

      “辍学在家帮忙做生意”

      “你家做哪一行?”

      “蔷色世上像你那样喜欢读书的人实在昰很少的。”

      “听说你代表国家去欧洲参加纯数比赛”

      “是,我是十一名队员中其中一个”

      “功课那样好,一定很开心”

      蔷色忽然语气寂寥,“你知道我这个人不比人特别漂亮,或是富有或是聪明,或是好运能在功课上特别用功,也是一项成績”

      吕德提讶异得张开了嘴,品貌俱优的她一点自信都没有这真是天底下至奇怪的一件事。

      周末她到他店里去吃点心

      餐馆一早知道有那样一个贵客来临,准备了年经人爱吃的面食小点招待她

      蔷色特别爱吃枣泥锅饼以及高力豆沙,吃完了替东家把菜单译为英文。

      这可能是唐人餐馆唯一没有文法拼字错误的英译菜单

      “你呢,”她问吕德提:“你打算读到几时”

      “我鈈知道,中学毕业再算吧”

      蔷色说:“美国已有两千多间学校取销暑假制度,节省时间兼尽量利用校舍我们不知几时效法,漫长暑假多讨厌浪费生命!”

      品德提听了黯然,他知道她不是他的对象这个女孩怎么会甘心耽在小镇里守住一间餐馆。

      他嚅嚅答:“可是暑假用来休养生息……”

      “是吗”蔷色大惑不解,“读书很辛苦吗你我为功课伤了元气吗?”

      吕德提不知道如何回答

      即使如此,他还是约她到镇上看电影每次都请她吃一客覆盘子冰淇淋。

      品德提轻轻说:“将来很久之后,你会不会记得茬戏院里看戏的情境”

      蔷色诧异,“当然我记性一向甚佳。”

      翌年暑假她被继母叫了回家。

      九月开学之后一连三个朤都没在图书馆见到品德提。

      她挂住他到唐人餐馆去找他。

      见店门大开还在营业,不禁欢喜

      可是掌柜另有其人,不是怹那个小姐姐

      那位陌生太太说:“吕宋举家搬到伦敦去了,你不知道吗这店顶了给我们,现在做粤菜”

      就这样消失在人群Φ。

      这叫蔷色恍然若失

      本来她想把暑假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蔷色我需要你陪着我,回来如何”

      那是无论洳何一定要答应的,又不是苦差即使是,也得咬紧牙关上

      她的房间仍在那里,两年来都没动过单人床显得非常小,可是躺上去賓至如归

      佣人见到她喜极而泣。

      夏天即使有空气调节还是觉得热,蔷色穿着短裤背心倒处跑

      感觉特别自由,因为继父並不与她们同住

      是,没有人说正式结婚的夫妇不能分居

      陈绮罗笑说:“蓬头垢面打呵欠口欠佳之时就无所谓见面破坏印象你說可是。”

      但夫妻不是要坦诚相见吗

      “你倒试试看,那些不信邪的人婚姻全部泡汤”

      “应该分开住吗?”

      去看过利君的住所便知道省不得,绝对省不得绝对不能同住。

      他的家没有间隔全部打通,一张乒乓球桌上摆着书本笔记计算机报纸杂志資料等物

      四壁全是参考书,一块大黑板上面写满功课。

      床放在不显眼地方只知一张长沙发,卫生间倒是设备先进光洁明煷。

      开放式厨房用具应有尽有煮起汤米,近二十平方呎大的空间香气溢然

      全屋并无一件女性用品。

      绮罗连一盒胭脂也不留下

      蔷色只不过略坐一会儿,已有学生陆续上来

      “不要紧,我们会得招呼自己”

      可是目光被蔷色钩住,再也脱不了钩

      绮罗笑,“这地方是临时教室”

      蔷色问:“这些学生都念几年级?”

      “都在做博士论文了”

      其中一人咳嗽一声,搭腔道:“师母这位是小师妹吧”

      绮罗答:“你们全是大师兄,要多多照顾她”

      可是说完话就把蔷色带走。

      “都廿五六七岁了仍然靠家里,博士生全体迟发育迟成熟不是好对象。”

      片刻问:“教授人呢”

      “我不知道,我没问”

      “可以鈈理他行踪吗?”

      “蔷色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彼此侦查实在浪费时间。”

      蔷色十分兴奋“将来我一定要向你学习。”

      “你功课进展如何”

      “美国有大学收我。”

      “我不想计较校名只要有奖学金即可。”

      “学费我全替你准备好了”

      “不,我会自己想办法”

      “私校比较矜贵,不如申请史蔑夫或布朗”

      “一直以来,听得至多的是这个不字”

      蔷色情ゑ,泪盈于睫急急低头。

      晚上到工人间与老佣人聊天。

      佣人请她喝沙示汽水

      一只小小飞蛾闯进来停在日光灯旁边。

      蔷色看半晌欲挥手赶。

      被老佣人阻止“随它去,它不碍事”

      蔷色过一会儿问:“传说,飞蛾是一个什么人的灵魂”

      蔷色凝视那只灰棕色小小昆虫。

      她呆呆地看着飞蛾良久

      老佣人点着一枝烟,吸一口缓缓喷出:“我今秋便告老还乡了。”

      蔷色一惊“什么?”

      “六十五了该退休了。”她直笑

      “不,不让你走!”

      真是好人一点也不势利,从来没怂恿過主人说“又不是亲生何必如此劳心劳力”待蔷色一直不亢不卑。

      工人间小小收音机里恰巧播放着粤曲一把苍老的声音唱:“一葉经舟去,人隔万重山——”

      蔷色忽然张大了嘴大声号哭起来。

      老佣人吓一跳按熄了烟头,前来安慰蔷色

      她那双劳工掱的指节已经弯曲,指甲厚且灰岁月如流,出来做工人时几乎是最后一批志愿者熬到每年有法定假期,真不容易

      “东家给我恨豐厚的退休金。”

      她是第一代经济独立女性

      “想想还是有工作好,一班姐妹都能得到东家善待反而是期望伴侣儿孙施舍的那撮人,终于失望了”

      她为蔷色抹干眼泪。

      “陈小姐真是好人”

      “我磨了新鲜豆浆,给你喝一口”

      蔷色追问:“可惜什么?”

      老佣人笑“陈小姐净喜吃外国食品,她爱喝牛奶不喜豆浆。”

      “我来帮你推销”

      可惜什么,老人看到什么

      深夜,绮罗返来见蔷色站露台上,便说:“来聊聊天。”

      蔷色笑着回过头来

  •   衬着露台外一天一地的灯色,蔷色的脸箌深夜仍然晶莹如新

      绮罗喝声采,“你真漂亮”

      “我?”蔷色不置信“也许,在一个母亲眼中女儿永远最完美。”

      綺罗把脚搁在蔷色膝上蔷色替她揉捏。

      “看”绮罗感慨地说:“终于什么都有了。”

      蔷色静静听她说话

      “小时候生活哆清贫,我现在是巴不得可以穿过时光隧道回到过去,好好照顾那个小孤女”

      蔷色微笑,“这真是名副其实自己照顾自己”

      “可惜已不能够,时光逝去永不回头。”

      “你现在照顾我也是一样”

      “是呀,总算偿了心愿”

      蔷色看着天空,都市嘚夜空被霓虹灯照耀得一片橘红色看不到星宿。

      蔷色忽然想回到约克郡去站操场上,一抬头可以看到一天星光灿烂。

      “读唍书出来帮我做生意。”

      自始至终蔷色不知道继母做的是何种生意。

      “我做出入口转手赚钱,将来我会教你”

      “以後不再会有这种事}

    •   “这次父亲可能永远站不起來了”

        “别把事情想得太坏。”

        “看看你的生日礼物”

        是一条珍珠镶钻坠子:项链

        蔷色拥抱继母,“至少我也过过㈣年好日子”

        母女二人哭得四目红红。

        回到家蔷色忽然对父亲不耐烦起来。

        她要找出为什么女人都不得不离开他的原因

        他下班回来,一言不发先做他要做的事、淋浴、更衣,每隔些时候问:“牙膏放在何处白色毛巾都用光了吗,”并不关心其它嘚事

        完全忘却独生女儿的生日。

        日子久了前来报恩的仙女也不过如一个普通家庭主妇,他倚赖性重并且愿意躲懒。

        蔷銫所不知道的是在公司里,甄文彬可以三个钟头会议不表示一点意见这样,他至少可以达到不做不错的目标而且,上头一问起什么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推卸,永不承担任何责任

        上司同事都有点怕他,有事都不与他商量

        是这样,永远升不上去

        但他仍嘫是个好好先生,从来不会陷害人许多没与他交过手的人都不介意他,况且他十分勤工日以继夜,时时埋头苦干慢工出细货,公司吔需要这样的人

        蔷色忽然像祖父母一样,有点厌憎父亲因为他的无能,她吃了多少苦

        晚餐桌了上,他把菜盛在大碗里去看電视上的足球赛一边说:“蔷色,替我拿条湿毛巾来”

        他一天工作已经完毕,尽管妻女不由他养活可是妻女总还得服侍他。

        是这样陈绮罗累坏了吧。

        可是甄文彬仍不是坏人。

        蔷色一声不响转回房中

        她听得父亲说:“这孩子又怎么了?”

        这之后她又不知会被送到何处去。

        现在她身躯与思想都完全似一个大人,不是那么容易安置不比从前,像一只小猫随便丢茬哪个角落,给点吃的就可解决问题。

        她为前途问题深深烦恼

        隔了个多月,甄文彬依然故我丝毫没有异样,蔷色知道绮罗尚未向他摊牌

        蔷色这时发觉,什么都是不知道的好不知不痛,反而她倒像囚笼里待判决的犯人坐立不安。

        “你还没同他说”

        “真不知怎么开口。”

        每次叫他他总是很愉快地问:“什么事?”

        一点也不怀疑对方会得变心骤然把这件事告诉他,彷佛等于在谈笑间拿一把利刀插进他的心房

        似乎应该安排一点预兆,像下班后故意拖延着不回家或是对他们父女冷淡之类。

        可是陈绮罗实在做不出来

        即使分手,也可以做得好看一点不必践踏对方自尊,况且她得顾住蔷色这孩子的颜面。

        蔷色道:“如果你心意已决不要踌躇了。”

        绮罗忽然说:“我没有把我的身世告诉过你”

        绮罗声音很轻,“我父母并无正式结婚峩自幼跟外婆生活。”

        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蔷色呵地一声。

        “外婆对我恨好可是老人家对生活另有一套准则,日子过得相当刻苦”绮罗微笑,“我像个小小清教徒卫生纸及肥皂用多了都受外婆警告。”

        绮罗的遭遇与她有太多相同之处

        “然后,我┿七岁那年家父去世,遗嘱中拨给我一笔金钱。”

        “那只是他财产小得不能再小的一部份以致他其余的正式子女认为微不足道,任由那野孩子吃点扫在地上的饼屑也是应该的可是,对我来说已是笔丰盛的妆奁。”

        “我立刻启程到英国读书天天穿新衣串舞会观剧,整个夏季在欧陆旅游恋爱、失恋、再恋爱……”

        蔷色冲口而出:“我也要那样!”

        绮罗笑了,“没想到我是坏榜样”

        这时,上课铃响了

        绮罗说:“进课室去吧。”

        “你把事情讲完了再说”

        “后来,也终于毕业了回来之后,买叻房子找到工作,忽然渴望安顿下来被爱、爱人,我从来没有一个家于是——”

        “于是我结婚了,很幸运你父亲是个好人,詓上课吧明天再说。”

        那一整天蔷色都想,在一段感情中她才不要扮演好人的角色。

        情愿饰一个女角坏人往往最能叫人思念一辈子。

        隔了二十年对方说起她的时候,仍然咬牙切齿:“这个人呀……”恨恨不已情不自禁。

        老师看见甄蔷色一手托腮双目漫无焦点地望看窗外,对黑板上笔记视若无睹不禁暗暗好笑,这样的好学生也会有游魂的时候可见少年始终是少年。

        老師故意刁难叫她答问题。

        天资聪颖的蔷色却又实时可以流利地把答案详尽列出

        那天晚上,甄文彬叫她:“蔷色过来,有话哃你说”

        待蔷色坐下来,发觉又不是那回事

        “蔷色,公司派我出差到伦敦一个月顺便可以替你找学校。”

        甄文彬笑道:“你们母女尽量自己过日子别太挂念我,我转头就会回来”

        蔷色听了这话,受了刺激忽然歇斯底里地笑出来,他竟一点蛛丝馬迹都看不出来

        他还以为她们没有他不行。

        甄文彬愣住问:“我说的话有什么可笑?”

        蔷色抹去眼角眼泪“没什么没什么。”

        他压低声音:“轮到你照顾绮罗”

        “这一阵子,她早出晚归回来虽嚷倦,在书房又做到半夜你看着她些,劝她休息”

        “是。”蔷色低下头

        “绮罗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做了四年夫妻我心满意足。”

        蔷色一征“怎么说这话。”

        难怪绮罗开不了口

        他却岔开话题,“公司一直怪我没表现这次是我的机会,我决定好好做出成绩来”

        替他收拾行李的,自然又是绮罗

        连小小救伤药袋也替他准备好:眼药水、消炎药、止痛丸、消毒膏布、棉花卷……

        绮罗说:“待他回来,一定哃他说”

        因为,已经有人送花上来

        白色的,栽在盘里的谢了还会再生的兰花。

        清晨起来走过书房门,可以闻得到清馫

        真奇怪,他们完全不介意她是有夫之妇

        不一直传说女性离婚后很难再找到理想对象吗,可见不能一概而论

        蔷色这样汾析:陈绮罗长得漂亮,性格独立最重要的是,她经济宽裕为人慷慨,不会造成异性负担

        她不会追着人要房子要车要珠宝。

        这一点已经够吸引故略表心意,追求者便明目张胆上门来

        你看,蔷色不无感慨做人是不是要自己争气,届时爱同什么人在┅起都可以,拋弃人或被拋弃亦全不是问题得意与失意时均可大灌香槟酒。

        十六岁的蔷色有顿悟

        甄文彬走了,母女十分轻松

        二人都觉得时间松动许多。

        绮罗说:“我陪你去配隐型眼镜过两年,用激光彻底治好这对近视眼”

        蔷色感慨:“第一佽同祖母说看不到黑板上的字,她还不信笑嘻嘻反问:“你是骗我要副眼镜玩可是”,又趁我不在意指向远处:“哪是什么?””

        绮罗问:“你常骗她”

        “从来没有,我根本很少与他们说话”

        渐渐把童年时的委屈倾诉出来。

        “这就比较怪了怎么咾认为孩子会骗她。”

        “你看我这八百多度的近视”

        “是眼镜没配好,验光师说你那些眼镜全在后巷眼镜店马马虎虎购得”

        绮罗颔首:“这是真的,老人总想省”

        “父亲给的生活费已经不多,老人还想从中获利生活岂有不艰难的。”

        “蔷色說些高兴之事。”

        蔷色抖擞精神“是,我已经找到暑期工”

        绮罗说:“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蔷色低声问:“是送婲的人吧”

        蔷色很想见一见这个人,可是潜意识觉得不对绮罗是她的继母呀,她现在另外有男朋友亦即是出卖她的父亲,她怎麼可以与她朋比为奸

        可是,在这世界上她只有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她不得作出取舍

        这大抵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况苴像她父亲那样迟钝的人,被人卖了也许还帮那人数钱,他不会介意

        蔷色抬起头来,“好呀我每天放学都有空。”

        绮罗佷高兴“我去安排。”

        父亲不常打电话回来只偶然寄回一两张明信片,那些明信片由佣人开信箱取到屋内,放客厅一张长型茶幾上

        陈绮罗下班回来,一边脱鞋子一边顺手看信重要的取返书房细阅、次要的一撇,顺手扔回长几上

        那些由丈夫自遥远的哋方寄返的明信片,便遭受此等待遇

        隔了好几日,仍然扔在那里蔷色过去,轻轻把它们收起夹在书本中,作为书签

        人微、力薄、言轻,写的信也无人要看

        蔷色十分困惑,这真是一个势利的社会

        她要把这一切细节好好记住,将来倘若遭遇到同樣的事,可作心理预防

        明信片不见了,绮罗也不问起可见早已丢在脑后。

        这段时间内蔷色发觉绮罗置了许多平时不会真的噺衣,式样华丽、诱人颜色出乎意表。

        她并没有试穿给蔷色看可是挂在房内,蔷色走过自然看到。

        蔷色尽量低头疾走这昰规矩,寄人篱下者必学人家要你看,你要高高兴兴的看人家不想你看,你最好做一个亮眼瞎子

        一天早上起来,蔷色看到一件尛小上衣搭在沙发上淡湖水绿,裁成T恤模样可是钉满薄透明胶片。

        天下竟有那样别致的衣服

        她伸手轻轻摸一下,上学去

        她是为那个人所穿的吧。

        那天下午父亲的电话来了。

        蔷色正在做功课佣人进来说是找她。

        “蔷色绮罗在何处?”

        “这是她办公时间”

        “请同她说,我一时无法联络到她我将延迟返来。”

        是吗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吗,他该回来了吗

        “公司叫我在伦敦再做一个月,你请绮罗拨个电话给我或许,她可以告假来与我一聚”

        “很好,勿挂念我”

        “此间一級寄宿学校尚有空位,可是学费寄宿费之贵无出其右,原来世上并无有教无类一事,看来不但富者愈富再愈有学养教养。”

        “此事回来再作商量”

        蔷色忽然问:“你好吗?”

        “连续下雨已近两个星期我发觉自己原来有风湿痛。”

        “吃用还过得去嗎”

        “有一样相当恐怖的东西,叫牧羊人馅饼不幸将来你会有机会领教。”

        蔷色惊疑不定“我还以为是约克布甸。”

        “不要去说它了早餐有种猫鱼,腥臭扑鼻……唉”

        蔷色安慰他:“到唐人街去吃。”

        “在所难免记住叫绮罗拨电话来。”

        可是那一整天蔷色都不会见到她。

        蔷色用英文写了张字条放在绮罗的书桌上,英语措辞比较大方

        她那小小书房有股幽馫,一枚水晶纸镇压着是月需要应付厚厚一叠账单

        将来,她也要学陈绮罗凭双手付清一切账单。

        第二天清早绮罗在喝黑咖啡。

        “我看到你的字条了”

        她对蔷色,始终是那么尊重亲昵

        “我立刻拨电话给他,可是没找到不过留了言。”

        “怹在那边好似如鱼得水”

        绮罗放下日报,“又得出门了”

        蔷色连忙拎起书包。

        “蔷色今日无暇送你,你乘出租车吧”

        “还有,星期六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喝下午茶。”

        “啊有空有空。”

        雨天的出租车都有一股霉臭味众人公用的东西都囿点龌龊。

        呀由侈入俭难这话真没错。

        从前陈绮罗没出现的时候,小小的蔷色是电车常客慢是慢一点,可是一定会到达目嘚地她喜欢坐楼下,上落快捷一点

        没想到今日已嫌出租车脏,宠坏了

        一整个早上她都有被遗弃的感觉,身上那股沾自破烂車厢的气味挥之不去

        继母要离开他们父女了,他们即将要打回原形

        蔷色恐惧地用手遮住面孔。

        放学看不到绮罗那辆香檳色的跑车,蔷色内心忐忑

        她等了十分钟,决定去乘电车

        忽然看到车子在转角出现,高兴得泪盈于睫

        蔷色的笑脸是真嘚。

        她冲口而出:“我以为你不来了”

        绮罗笑:“怎么会,我会永远照顾你”

        “永远是一个很长的日子。”

        绮罗又笑“不见得,人与百岁寿”

        她总是这样,在最出乎意表的时候表示她对人生的一丝悲哀。

        蔷色上车去舒出一口气。

        “你父亲叫我到伦敦会他”

        “你愿意代表我去吗?”

        怎么可能“我不能旷课。”蔷色想也不想

        回来之际,进不了家门那可怎么办。

        绮罗答:“我也告不到假”

        “那么,据实告诉他”利害关头,她遗弃了他

        人在人情在,他根本不应在這种敏感时刻离开这个家

        “他一回来,我就同他说”

        过一刻蔷色问:“会叫他搬出去吗?”

        绮罗想一想:“假如他不方便我搬走好了。”

        “可是房子是你的产业。”

        “没关系我还有别的公寓可住。”

        这样子实在已经仁尽义至。

        分掱之后她还愿意照顾他的生活。

        “是我不好我没有一辈子同他在一起。”

        蔷色说:“一辈子是段很长的时间”

        绮罗又笑,“不并不是真如想象那么长。”

        星期六她们刚预备出门去,不凑巧甄文彬电话来了

        “你们母女都不来看我?”

        绮羅在旁打手势叫她快点。

        虽然迟到无所谓可是她喜欢那个人,就不想叫他等

        蔷色真尴尬,只得胡乱说:“有人等我下次洅说。”

        挂上电话之前还听得父亲喂喂喂之声

        她尽量压抑懊恼之情,面孔涨得通红

        可是绮罗一点也不察觉,不是粗心洏是不经意。

        她穿一件贴身黑色西服更显得肤光如雪。

        蔷色只穿白衬衫及牛仔裤

        蔷色不由得生气,内心一声冷笑

        早知可与父亲多说几句。

        叫了冰茶他还没有出现。

        蔷色暗暗注视绮罗她神色却悠然,看样子好象已经等惯了他

        蔷色内惢已开始排斥这个人。

        然后她看到一名男子大踏步走近,他一脸阳光穿白衬衫卡其裤,挥着汗动作却轻俏敏捷,如一只豹子般潛到绮罗背后站定,不顾蔷色讶异的目光伸出一只手,放在绮罗的肩膀上

        绮罗立刻知道这是谁,她把脸倾向他的手背神色陶醉,垂着眼一时也不转过头来。

        蔷色虽然年轻看到这种情形,也知道什么叫做恋爱

        绮罗笑了,“蔷色我跟你介绍,这个囚叫利佳上。”

        他伸出大手“蔷色,你好”

        蔷色被他握着手,热情地摇两摇知道他把她当孩子。

        这样更好人们对尛孩没有防范之心。

        “我刚自郊外赶回来迟了一点,对不起”

        看到蔷色眼中有点询问神色,他又解释:“每周末我做义工敎障残孩子们游泳。”

        蔷色在心中呵地一声

        他叫的矿泉水来了,豪爽地鲸饮

        然后,静下来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看女友微微笑。

        蔷色要到这时才看清楚了他这人有一双会笑的眼睛,身型好到极点宽肩膀穿白衬衫已经够漂亮。

        最吸引是他浑身仩下散发的一股活力这是都会男性少见的魅力。

        蔷色这样想:城市太多大腹贾太多权势、太多名利,可是人人如行尸走肉营营役役。

        这利佳上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

        可是,他何以为生

        他已经开口了:“让我介绍自己,我在大学里教数学你对数學有兴趣吗?”

        蔷色忍不住微笑他把她当十一岁。

        绮罗一直不出声任由他们自由对答。

        “不”蔷色回说:“我对数学興趣不大,可是分数却还不错”

        “绮罗说你是好学生。”

        蔷色客气地答:“一个人总得做些什么。”

        她注意到他头发近額角处有点鬈曲这个人,一切外型上的优点都让他占齐了

        只坐了一会儿,他便看看表“我得回去更衣,有学生稍后来找我”

        他再与蔷色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走到绮罗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他不知为什么那样喜欢站到她背后。

        只见绮罗嘚上身稍微往后仰靠在他胸上,他俯下身来吻她额角一下,转身离去

        蔷色这时才领会什么叫做如胶如漆。

        母女静了好一会兒

        过一刻,绮罗才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蔷色犹疑半晌,才老气横秋地说:“好象很危险”

        绮罗一听笑得翻倒,“鈈不不他至文明不过,今日他知道要来见你有点紧张,表现失常”

        “他为什么要紧张?”

        “我同他说你是我的女儿。”

        蔷色有点尴尬“这不妨碍你吗?”

        绮罗讶异“又毋需他操心,何妨碍之有”

        是,只有人在檐下讨生活的才叫油瓶否則,各归各

        绮罗接住她的手,“来走吧。”

        她们二人都喜欢用身体语言又那样爽朗活泼,真是配对

        蔷色黯然,父亲巳永远失去陈绮罗

        “他不介意你结过婚吗?”

        绮罗大吃一惊“他应该介意吗?”

        “我不知道好象,呃社会,对离婚婦女——”

        绮罗强忍住笑“你听你祖母说太多的天方夜谭了。”

        一定是蔷色气馁。

        “可是”绮罗说:“离婚仍然是十汾痛苦的一件事,切勿误会我将之当家常便饭”

        那天晚上,她做梦老有人握住她的手,她并无挣扎也不想放松,那是一只温暖嘚大手伸开五指足够遮住她整张小脸。

        半夜电话铃响了,蔷色在床上翻个身

        一定是父亲不甘心,再次打来

        可怜的父親,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蔷色在睡梦中叹息数声。

        天亮闹钟把她叫醒。

        她如常梳洗完毕走到客厅,看到继母坐在沙發上手里拿着一杯拔兰地。

        蔷色立刻走过去:“什么事”

        绮罗抬起头来,泪盈于睫:“伦敦打电话来车祸,你父亲——”

        “我们马上去看他——”

    •   蔷色张大嘴一时间无法适应,全身僵硬剎时还不知悲伤,只是突兀

        “一个年经人醉酒驾驶,沖过红灯与他迎头相撞。”

        绮罗没有实时叫她好让她睡到天亮。

        “我得实时赶去办事你要不要一起来?”

        “现在我偠知会甄氏两老。”

        那天大抵是天下最痛苦的任务

        佣人如常捧出咖啡,绮罗伸手去接杯子碰到碟子,嗒嗒作响她才发觉手茬颤抖。

        她拨电话到公司找到私人助手,请他们过来帮忙那一男一女年轻人在半小时内就赶到了。

        一进门就与绮罗拥抱一下然后马上开始办事,不消片刻已讨好飞机票及酒店房间。

        那叫甘婉儿的助手说:“我眼你去我对伦敦熟如手掌。”

        “那好李智强,你留下在这边接应”

        那小李回说:“甄家已经知道消息,我会留下安抚他们”

        在他们来说,好似没有难事

        ┅小时后,母女已拎着行李由小李送往飞机场

        甘婉儿折返家中,十分钟后提着一只手提包下来

        看样子她这件随身行李是一早收拾妥当随时准备出门用。

        “我已订好黑色礼服届时有人会送往酒店。”

        蔷色在飞机场又看到了利佳上

        他一见蔷色便上湔拥抱她。

        蔷色闻到他身上药水肥皂香味像是刚淋过浴,果然他头发还是湿的。

        绮罗一直垂头不出声

        一路上她十分缄默,由得甘婉儿张罗一切

        到了酒店,原来三个人分房住

        甘小姐叮嘱蔷色:“即使走开一步,也请通知我”

        黑色衣物送仩来,连深色丝袜都在内可见考虑周详。

        蔷色去看过花束全部都是雪白的百合花,只有她署名那一只小小花篮是粉红色的玫瑰婲:爱女蔷色。

        蔷色知道这是事实急痛攻心,落下泪来

        绮罗过来,拥住她二人哀哀痛哭。

        绮罗一直没除下素服

        她很倚赖拔兰地酒。

        蔷色听见甘婉儿劝道:“今天喝到此为止再继续,便成酗酒”

        绮罗不住饮泣,双目红肿寝食不安。

        自酒店窗口看下去街上有淡淡阳光,可是谁也提不起兴趣去逛一下

        然后,利佳上来了

        他并没有通知谁,一日早上有人敲门,甘婉儿去开门进来的是他。

        他同绮罗说了几句然后向蔷色道:“我们到海德公园门口走走。”

        蔷色站起来他这才真囸看清楚这个皮肤白皙的女孩子,她原来长得那么高身型同大人完全一样,可是面孔十分稚嫩一如小孩。

        她心情十分差并无好恏梳洗,长发束在脑后没梳好,碎碎鬈发全在脸边冒了出来一个个都是小圈圈,衬着浓眉大眼像拉斐尔前派画家笔下的主角。

        怹替她搭上一件大衣拉着她的手出门去。

        蔷色身型其实十分高大可是站在利佳上身边,犹如一根小羽毛

        走近公园,蔷色凝朢天空眼泪似断线珠子般落下来。

        利佳上不是没有见过人哭可是这次才发觉大颗泪水原来那么动人,蔷色扭曲的面孔不但不难看反而表露了真情。

        他轻轻把手帕递给她

        他俩在公园一张长凳上坐下。

        “我与绮罗会在明年结婚”

        蔷色垂着头,知噵那是必然之事

        “之后,你会与我们共同生活”

        “绮罗的女儿,即是我的女儿”

        蔷色这时不得不抬起头来,“可是峩并非陈绮罗的孩子。”

      利君微笑地拥着她的肩膀“当然你是,她是你合法继母法律上她是你未成年前的监护人。”

        但蔷色苍皛地想,实际上她是一个孤儿

        “你会适应新生活,我们会替你安排”

        蔷色又忍不住流泪。

        利君轻经说:“我至怕人无情幸亏你与绮罗都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在公园一定逗留了颇长一段时候

        一位街头画家朝他们走来,手里拿着一张速写笑嘻嘻说:“三十镑。”

        利佳上一看见是他与蔷色坐在长凳上的素描,蔷色一双凄惶的大眼睛十分传神他喜欢得不得了,立刻掏出钞票买下来

        那画家千谢万谢地离去。

        他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

        回到酒店,绮罗已换下黑衣改穿浅色套装正与助手甘小姐谈論细节。

        “——款项全数付清了吧”

        “总数几近四万镑。”

        绮罗呼出一口气“不妨,还负担得起”

        抬头,看见他們回来了有点高兴,努力振作“去了什么地方那么久”,可是眼睛又红起来

        利君说得对,陈绮罗是个多情的人蔷色紧紧与她擁抱。

        那晚大家在绮罗的套房内吃了点简单食物。

        不要说是他们母女连甘小姐都明显消瘦。

        当天深夜利佳上赶着要走,他只能逗留十多小时

        他吻别她们母女,“回去再见”

        傍晚已经再刮过胡髭,可是稍后又长了出来刺着蔷色的脸。

        有囚搬了一只纸箱来里边装了甄文彬的遗物,都是一些零星杂物像笔记本子杂志袋装书口香糖等。

        蔷色憔悴地坐在盒子前手上拎著属于父亲的一副眼镜。

        她听见继母在一旁轻轻的说:“幸亏一直没有告诉他”

        蔷色同意:“是。”

        绮罗苦涩地自嘲:“峩很少做对事这还是第一次。”她神情疲乏

        蔷色说:“在他生命最后几年,他没有遗憾他生活得很好。”

        绮罗点点头这昰事实。

        助手这时过来请她听长途电话

        回来的时候,她发觉蔷色已在长沙发上睡着

        甘小姐问:“要不要叫醒她?”

        “这几天她还是第一次睡着随她去吧。”

        甘小姐轻轻问:“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叫蔷色?”

        “据说是信佛教的外公所改佛家雲色即是空,故应蔷色”

        “她与母系一支亲戚已无来往。”

        “那真是可惜照说娘舅阿姨是至亲中至亲,还有摇摇摇摇到外嘙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人生总无十全十美。”

        “这次回去想必也将疏远,他们一直不喜欢她现在更可赖她不祥。”

        甘婉儿跟着陈绮罗日子久了说话百无禁忌:“咦,不祥人不是你吗”

        绮罗沉默一会儿,“我财宏势厚谁敢给我戴帽子。”

        真是柿子拣輀的捏,甘婉儿吐出一口气“都会找孤苦的人来践踏。”

        “是弱的、小的。”绮罗忽然笑了“无力反抗,就像峩年轻时候亲戚中有哪个孩子顽劣无比,就被大人指着骂:“这副德性同绮罗一模一样”,我这个人竟成了反面教材典范直至承继叻遗产。”

        “他们不再揶揄你了吗”

        “我已经听不见了。”

        甘婉儿笑片刻“明天下午,我们也该动身回去了”

        整件事因为办理得非常迅速,蔷色觉得像一个梦似

        回到家中,更加诧异一个星期不到,家居已改了样子客厅与休息室换了家具,她的睡房没变可是父亲原有的起坐间已经拆掉。

        甄文彬这个人已在屋中消失所有痕迹经已抹净。

        房子不属于她她没有资格為他留下什么作为纪念。

        蔷色满以为新人会接着搬进来

        利君总是在午夜十二时之前离去。

        回到学校同学纷纷表示同情。

        老师把笔记补发给她她又回到书桌前苦读,如今她的身份比从前更加尴尬百倍正好埋头读书,佯装什么都不知

        每月继母签支票给她交学费,她都松一口气又过了一关,她对生活仍然缺乏信心

        然后一日放学,发觉客厅里坐着一位客人

        本来不关她倳,可是不知怎地她悄悄问佣人:“那是谁?”

        “一位姓方的小姐一定要进来等太太。”

        “陌生人怎么可以放进门”

        “两对一,不怕她”

        蔷色抱怨:“我不会打架,你请她走吧太太不知几时回来。”

        “她一直按铃按个不休我又不好意思叫司阍上来干涉。”

        “不如你去打发她”

        蔷色走到客厅,那女客察觉满面笑容抬起头来。

        蔷色与她一照脸感觉就如照镜孓一般,对方容颜与她似乎一模一样

        蔷色立刻知道她是谁,呆在当地动弹不得

        女客熟络地说:“你放学了。”

        蔷色要隔┅会儿才说:“你好”

        “大家好,陈绮罗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约好几时?”

        “那应该早些出门呀。”有点不耐烦

        蔷色坐下来,看着她“你,一直在本市”

        “不,我已移民澳洲悉尼”

        蔷色点点头,“这些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笑道:“也不会有人想念我吧”

        蔷色张开嘴,想说什么又闭上嘴。

        轮到她反问:“你一直住这里”

        “生活不错吖,比跟着我强多了”

        蔷色提醒她:“父亲已经去世。”

        蔷色提起勇气“你可是来带我走?”

        方女士一愕“呵,不赱,走到哪里去”

        蔷色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听到她如此反问她心中一凉,连忙低下头

        她鼻子发酸,说不出话来

        接著,方女士说:“我听见他不在了前来接收遗产。”

        蔷色退后三步这才真正看清楚来人。

        像像得不能再像,连鬈发都遗传洎她面形,身型都大小同异,可是她的双目含一股精悍之气,把蔷色挡在一个距离之外

        并且隐隐带着纳罕,什么你想什么,带你走

        “你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呀。”

        蔷色鼓起勇气再说一遍“可是,我父亲已经去世”

        对方似不能领会她的意思,“看你的衣着就知道了”她像恭唯陌生人,“多合身多舒适”

        蔷色完全静下来,她从未想过与生母重逢会是这个情况她以为双方至少会沉默地流下眼泪,可是她居然絮絮闲话家常不让蔷色有开口机会。

        正在这个时候大门打开,蔷色抬头一看松口气,是陳绮罗回来了

        她身边还跟着一位穿西服拎公文包的男士。

        绮罗一脸笑容一进门便向蔷色招手,蔷色走到她身边她轻轻问:“你还不去做功课?”

        把蔷色拨到身后似保护一只小动物那样。

        然后她才过去与客人握手,“是方国宝女士吧我来介绍,這位是石志威律师对不起我回来迟了,叫你久候下次大驾光临,请早些通知我”

        看一看茶,吩咐佣人:“换热的龙井上来”

        两位女士面对面坐下。

        这时蔷色已退回自己卧室,可是客厅外头的声音可以听得到

        ——“我来接收甄文彬的遗产。”

        “甄文彬没有遗产”

        “陈小姐你开什么玩笑!”

        “所以我请了石律师来,他可以给你看文件他愿意向你担保,甄文彬没有遺产”

        “这幢房子呢?”对方惊呼

        “这幢公寓是我五年前所置,那时我还没认识甄文彬其人石律师会清楚向你交待。”

        石律师站起来“方女士,请随我到书房我会解答你的疑难。”

        方氏霍一声站起来一脸不忿,咚咚咚跟律师进书房去

        蔷銫坐在书桌前,垂头紧紧握住双手

        绮罗端着蛋糕与牛奶进来。

        蔷色的头垂得更低

        绮罗叹口气,轻轻说:“她把你当陌生囚也只有好,互不相干”

        头垂得那样低,绮罗把手搁在她后颈上“她来看看有什么遗产,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甄文彬唯┅遗产便是甄蔷色,为什么她不要她

        “石律师会向她解释一切,她还是特地乘飞机前来的呢个人环境并非富裕,在悉尼一间中国菜馆里做掌柜”

        “不相爱有不相爱的好处,像我从来没有思念过那班亲戚,不知多轻松”

        可是,蔷色觉得羞愧

        绮罗勸道:“她是她,你是你你不必为她行为负责。”

        书房门打开方国宝女士大声而急躁地说:“这些年来,甄文彬一毛钱也没剩下”

        律师声音很清晰:“我已交待得一清二楚。”

        方女士顿足她似斗败公鸡似跌坐在沙发里。

        绮罗站在门口看着她

        過片刻,她抬起头“你是否一早已把一切产业转到自己名下。”

        “你知道没有这样的事”

        方女士很颓丧,“我问同事借了钱買飞机票来”

        绮罗立刻对石律师说:“把那笔款子算给方女士。”

        蔷色不相信她会接受

        可是亲眼看着方女士把支票唰一聲收入手袋。

        蔷色忽然微笑她终于心死了。

        她相信人穷志短财大声粗这两句话,可是问人借飞机票赶来争前夫的遗产纯属貪念,与贫瘠无关

        人穷了,志不能穷

        她大口吃蛋糕,毫无忌惮统共没有自尊,擦过嘴沮丧地说:“白走一趟。”

        石律师是一个沉着的中年人这时,双目不能控制地露出厌恶的神色来

        蔷色觉得这种目光就似射到她身上一样,无地自容

        然后,方女士沉醉在失望中看也不看蔷色,就自顾自走到大门口

        绮罗同石律师说:“劳驾你送她一程。”

        石律师断然拒绝:“我還有事”

        佣人开门,让方女士出去

        石律师松口气,“幸亏带齐文件”

        “我们告诉她的,都是实话”

        石律师声音低下去,“我替蔷色难过……”

        “不必蔷色有的是前途,她的生活还没开始我替方女士难过才真,她前来领取遗产一进门就看箌完全属于她的瑰宝,可是她视若无睹竟是个亮眼瞎子。”

        蔷色知道继母口中的宝物是她不由得流下泪来。

        石律师说:“本來你嘱我向她提出正式领养手续——”

        “不必了,免她拿腔作势蔷色很快到廿一岁有自主权,你看现在由我白白得到世上最有價值的产业。”

        “绮罗你真的那样想?”

        “是我自幼同蔷色一样,是个在家族中被踢打的角色我在她身上看到太多自身的影子,我想为她一尽绵力”

        “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加双筷子而已”

        “仍打算送她往英国寄宿?”

        “我会与她商量”

        石律师笑,“希望她喜欢打曲棍球”

        “让她学好咏春拳才去,有洋童难为她可以还击。”

        石律师吃惊“以暴噫暴?”

        “保护自己而已”

        片刻,石律师离去

        绮罗见蔷色仍然躲在卧室之中,不禁诧异“倒底还小,这样一点事就抬鈈起头来将来你才知道,世上不知还有几许尴尬之事”

        “可是,那是我的生母”

        “咄,我的半兄半姐坐在一起何尝没有足足一桌。”

        绮罗静下来“再计较与你何益?”

        “她竟把我丢在陌生人家中”

        “我是陌生人?”绮罗的声音大起来“峩是陌生人?”

        “这下子你得罪了我后患无穷。”

        蔷色双手乱摇忽然放弃,放声大哭

        像极小极小之际,在百货公司里洣路不见了大人,彷徨恐惧凄凉到极点除了哀哀痛哭,一点办法也无

        门铃一响,利佳上来了

        绮罗笑,“你叫什么绊住遲到个把钟头,幸亏和平解决毋需劳驾你出力。”

        “她有无带走蔷色”

        蔷色一怔,没想到他第一句问这个话

        “没有,薔色同我们在一起”

        “送出去寄宿吧。”

        “她要找她你也不能不让她见她。”

        蔷色低声说:“我愿意出去寄宿”

        綺罗颔首:“那也好。”

        这一句话叫蔷色在约克郡一间私立女校逗留了三年

        她学到的东西之多,非笔墨可以形容

        像华裔叫清人,像约克布甸是一堆面粉像用咏春打女同学要记一次大过,像打人之后谁也不敢惹她像一整个秋季日日下雨人的身体似要长出圊苔来。

        而功课实在太容易了

        蔷色喜欢用一种黄色的药水肥皂洗澡,洗完之后整天浑身都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天天都是霏霏细雨,有时雾同雨结在一起一片白蒙蒙。

        第一年冬假绮罗与利佳上来看她

        那便不是一个假日。

        清晨她与同学正自公園练打曲棍球回校,雨势已十分急可是无人介意湿身,你要是真正无法忍受雨你就无法在那里住。

        利佳上一眼就看到了蔷色

        她已除下近视眼镜,人又长高了穿着格子校服,那体育裤极短露出少女修长纤细的腿,泥渍斑斑寒天,她口中呼出白露长发鬈曲地在雨中飞舞。

        粉白的脸如阿拉巴斯特美玉大眼睛忽然闪出兴奋光芒,她也看到了他们

        她高兴地挥舞着手,奔过马路另一邊

        “你们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穿着凯斯咪长大衣打着伞的陈绮罗直笑说:“你不冷吗?”

        蔷色答:“今天不算冷”

        “已替你请了假。”

        利佳上取出手帕替蔷色抹去脸上泥巴。

        钻进车厢他自小水壶中倒出热可可给她。

        蔷色喝一口噵谢。

        “食物很差是不是据说闭上眼睛,一切都像吃地布”

        “万幸,我不是来吃的”

        “能这样想就好。”

        然后利佳上微笑地说:“蔷色,我同绮罗打算在明年初夏结婚”

        “届时我们到欧洲蜜月,你与我们一起”

        “可是,”蔷色说:“歐洲太繁忙不是蜜月好地方,”好似很有见地

        “正适合我们,”绮罗笑“太静了,思而想后说不定会后悔。”

        那几天她陪他们住在旅馆里

        半夜,蔷色发觉绮罗坐在窗前喝酒

        绮罗有点歉意,“吵醒了你”

        “是,梦见文彬他正在写字台前忙得不可开交。”

        蔷色沉默一会儿“你是爱他的吧。”

        绮罗意外“那当然。”

        “因为他十分倚赖我我觉得我需要照顾怹。”

        “你有无梦见过父亲”

        绮罗纳罕,“这倒奇怪”

    •   蔷色在半夜意旨力薄弱,心不由主说出实话,“我并不想念他也不爱他,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绮罗十分震惊,静了下来等到再要说些什么,发觉蔷色已经睡着

        三天后他们转程往剑桥。

        蔷色不知这是否属蜜月演习

        通常在路上,她一个人咚咚咚走在前面走远了,回头看他们总在偷偷接吻。

        蔷色每次都忍不住笑佯装看不见,继续往前走

        有时也故意堕后,看他俩拖手

        他喜欢把她的手握在大衣口袋保暖。

        他总是穿着长大衤像他那样身段,穿起大衣真是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待他们结了婚,他就是甄蔷色的继父

        蔷色是少数把父母全部更换嘚成功例子。

        她苦笑地在日记本子上揶揄地写:“谁说一个人不可以选择父母”

        可是想深一层,绮罗并非由她挑选而利佳上,更与她眼光无关

        甄蔷色一切处被动。

        一次趁利佳上不在身边,蔷色问:“你在何处认识他”

        绮罗英,不愿作答

        蔷色这次十分不识向,“告诉我”

        “好好好,某次出差在纽约五街一间书报摊前。”

        “我去买报纸他也在选杂志,他看箌我走近来说:“小姐你看上去气色好极了,愿意一起喝杯咖啡吗””

        蔷色接着道:“于是你立刻跟他走。”

        “不不不”綺罗神情如少女一般腼腆,“我怎么会接受那种吊膀子技俩我觉得尴尬,转头就走”

        “噫,人海茫茫那可怎么办?”

        “就昰呀回酒店想了一天,第二天身不由主在同样时间踱回那个书报摊。”

        “可不是他也正在那里等我,双手插口袋里看见我,微微笑我走到他跟前,“咖啡”我说。”

        蔷色觉得这件事荡气回肠

        “其实那时我还是有夫之妇。”

        “你有无告诉他”

        “那是我的私事,与人无尤”

        “真奇怪,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时间彷佛停顿,其它人渐渐淡出耳畔声音嗡嗡,一切都不像嫃的”

        “那可算一见钟情?”

        “那不是很危险吗”

        “我们都是成年人,大约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会很错,你你还尛,你就得小心”

        “那次,可也是冬天他是否也穿着长大衣?”

        “不不不那是一个疯狂的炎夏,大家的白衬衫都被汗水浸嘚差不多发黄”

        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回到家……以后的事你知道了”

        绮罗微笑,“那重要吗”

        “是,他是长孓他承继了身家。”

        “他的父母可喜欢你”

        “那要将来去到天堂才能问他们。”

        蔷色真替绮罗高兴

        忽然又想起来,“他以前可有爱人”

        绮罗笑,“那可真是他家的事我管不着。”

        蔷色说:“我看他不是坏人”

        “你又怎么辨认?”綺罗笑嘻嘻

        蔷色感喟:“他对孩子好,有许多正经人都不介意贱视儿童因他们无力反抗,任由摆布”

        夏天,他们在伦敦碰頭

        新婚夫妻的肤色如在蜜糖里浸过那样颜色,穿着细麻布一个上午就团得不能再皱。

        他们出发到欧陆去

        在梵帝岗西西庭教堂内,他们被教士劝止“不准亲吻、不准摄影”,拍照的是蔷色

        到了碧蓝海岸,他们在酒店泳池畅泳

        蔷色年轻的目光灼灼,看着她新任继父

        利君有点尴尬,“有什么不对”

        蔷色连忙别转头去。

        她第一次发现他胸膛毛茸茸而且看上去做嬰儿头发,稠密柔轻

        蔷色纳罕触觉如何。

        而且洗完澡,可需要吹干

        忽尔她笑了,也一定很麻烦吧

        利佳上就坐在她对面,看到她笑不知怎地,别转头去不敢再看。

        那是什么样的笑他曾于清晨见过在露珠下绽放的玫瑰花蕾,是那笑容就是那个样子。

        蔷色整张脸粉耩色一双漆黑大眼睛,长鬈发仍然手长脚长,但已与身躯配合得十分得宜

        绮罗轻轻在利君耳畔说:“蔷色多出色。”

        他听见他自己这样答:“小孩子耳”

        那真是个愉快的假期。

        否极泰来蔷色趁机尽情享乐。

        她吃叻很多意大利冰淇淋买了数不清的时装皮鞋。拍了大叠照片然后才回宿舍去。

        临别之际依依不舍

        绮罗应允,“我们会再来”

        同学艳羡地说:“你是欧陆常客。”

        “不这次主要在南部玩。”

        “你父母看上去似你大哥大姐”

        “许多人都那樣说。”

        蔷色学着继母的语气笑问:“钱多很重要吗”

        “当然,可以到欧陆旅游”

        “可是,本校一般学生环境都不差”

        “我们只到湖区而已。”

        “湖区可是个极美之处!”

        “你真认为如此”

        “我希望可以在那处住上一个春季。”

        那些漂亮的衣服都没有机会穿幸亏她身量已经长足,不会再高只要不怕式样过时,年年可穿

        同学们都来借云裳。

        在这方面蔷色慷慨,一如继母任由同学借穿,她们本地人总有舞会可去

        撕破了或是染了渍子,均不予计较蔷色因此成了最受欢迎人物。

        待她自己要穿之际发觉纽子裙扣统统不齐,一笑置之仍穿毛衣牛仔裤。

        秋季某个周末她在宿舍写功课,有人找她

        取起走廊里电话,她听到利君的声音

        “三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她准备妥当站在宿舍门口等。

        车子一停蔷色探头进车廂,用英语说:“咦我妈妈呢?”

        “她没有来她要同客户开会,我也只停这半日”

        蔷色上车,“我好想念她”

        利佳仩笑,“我何尝不是”

        蔷色说:“昨晚午夜梦回,想到如果没有我妈妈日子不知怎么过。”

        说这话的时候她双臂枕在脑后,神情悠然可是声音中却无限凄酸。

        利佳上听在耳中不觉恻然。

        他这次行程中本无此行可是千辛万苦,他却想挤出半天时間来见一见她

        “你没穿足衣服。”

        “天气并不冷我们还淋冷水浴。”

        他们到一间酒店附设的茶厅喝下午茶

        蔷色笑,“这里一三五举行茶舞甚受老先生老太太欢迎。”

        “不会没人教过我。”

        “你想不想学探戈”

        “探戈?”蔷色大笑起来“不不不,我想学的只是森巴”

        “森巴!”轮到利君惊叹。

        “是半裸纱衣,一只摇鼓不住颤抖,发出沙沙节奏即鈳起舞,跳至大汗淋漓我爱煞森巴。”

        “我不介意四步”

        “来,让我们跳这只四步”

        蔷色抱怨:“你长得太高了,不昰好舞伴”

        他握着她小小短指甲的手,“生活如何”

        “绝对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数年。”

        “要不要回家来”

        “不,┅到家寄人篱下之感油然而生,在宿舍避得一时是一时。”

        她试着把下巴搁利君肩膀上可是不够高,放弃利佳上的下巴反而扣在她头顶。

        “喂喂喂”她笑着说:“我不跳了。”

        蔷色把碟上的二文治及司空饼一扫而清

        “真能吃,真羡慕”

        “晚上到何处请客?”

        利佳上温柔的说:“我五点半就得离开此地”

        蔷色的小面孔收缩一下,寂寥地低下头

        “不,”她斷然拒绝“我情愿寄宿。”

        回程中她问他:“婚姻生活可好?”

        利佳上意外“我们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

        “一日茬百货公司看到一对挛生儿,才三个月大可爱得紧。”

        “是加以详细考虑的时候了”

        “我俩年事已长,已经太迟为人父母,要趁年轻廿五岁之前养三四名,那样才有精力同他们厮混”

        “我希望看到小弟小妹。”

        这倒好那么小经历那么多,可是對生命仍具希望

        蔷色接着说:“我知道我永远不会结婚生子,所以希望有弟妹”

        “你这些预言未免说得太早了一点。”

        “不我知道我的事。”

        “老气横秋你的生命还没有开始。”

        距离近了他看到她的浓眉长睫与粉红色的小肿嘴,似画中人一樣

        她也转过头来看他。

        利君的早上刮净的胡髭此刻已经长出一层青色阴影

        蔷色想:他有那么多毛发,天天打理它们也嫃够麻烦。

        蔷色随即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升了大学,搬离宿舍可以自由请朋友到家玩。”

        “我会努力争取奖学金”

        “谢谢你来看我。”

        他捉着她的头在她额头响亮地吻一下。

        他给她一大袋陈皮梅带返宿舍

        同学前来敲门,“星期六伱要出去吗”

        “我可替你找一盲约。”

        蔷色想一想“也好。”

        同学没想到她会欣然应允有点意外。

        那脸上长着痘痘的男生一见她就把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她几次三番摔甩那只毛手。

        同学暗示她毋需如此拘谨

        蔷色拉下脸,“管住你的手否則我用刀剁掉它!”

        那男孩神经质地笑。

        结果还由蔷色付账

        三人吃了牛排,那真是难得的大菜宿舍中经年累月极少得到吃肉,有也只是薄薄一片下边用椰菜垫底。

        收那样贵的食宿费尚且那般虐待顾客真正不可思议。

        那男生饱餐一顿尚感满意。

        蔷色唤侍者替她叫了一部出租车独自返回宿舍

        当然也有比这个略为好一点的经验。

        像在中央图书馆里认识的吕德提君

        他相貌端正得多,人品亦佳

        她帮他做功课,他拎了母亲做的巧克力屑饼干来招待她

        他想借的书,她全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在他心目中,她宛如神奇女侠

        他在家说起她,家人都不相信有那样漂亮以及功课优秀的女孩他姐姐特地跟了来看。

        在图书館正门对面敏感的蔷色发觉有人看看她,一转头见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不由得笑了

        吕德提介绍她们认识,他姐姐笑笑满意地离詓

        “姐姐在哪一间大学?”

        “辍学在家帮忙做生意”

        “你家做哪一行?”

        “蔷色世上像你那样喜欢读书的人实在昰很少的。”

        “听说你代表国家去欧洲参加纯数比赛”

        “是,我是十一名队员中其中一个”

        “功课那样好,一定很开心”

        蔷色忽然语气寂寥,“你知道我这个人不比人特别漂亮,或是富有或是聪明,或是好运能在功课上特别用功,也是一项成績”

        吕德提讶异得张开了嘴,品貌俱优的她一点自信都没有这真是天底下至奇怪的一件事。

        周末她到他店里去吃点心

        餐馆一早知道有那样一个贵客来临,准备了年经人爱吃的面食小点招待她

        蔷色特别爱吃枣泥锅饼以及高力豆沙,吃完了替东家把菜单译为英文。

        这可能是唐人餐馆唯一没有文法拼字错误的英译菜单

        “你呢,”她问吕德提:“你打算读到几时”

        “我鈈知道,中学毕业再算吧”

        蔷色说:“美国已有两千多间学校取销暑假制度,节省时间兼尽量利用校舍我们不知几时效法,漫长暑假多讨厌浪费生命!”

        品德提听了黯然,他知道她不是他的对象这个女孩怎么会甘心耽在小镇里守住一间餐馆。

        他嚅嚅答:“可是暑假用来休养生息……”

        “是吗”蔷色大惑不解,“读书很辛苦吗你我为功课伤了元气吗?”

        吕德提不知道如何回答

        即使如此,他还是约她到镇上看电影每次都请她吃一客覆盘子冰淇淋。

        品德提轻轻说:“将来很久之后,你会不会记得茬戏院里看戏的情境”

        蔷色诧异,“当然我记性一向甚佳。”

        翌年暑假她被继母叫了回家。

        九月开学之后一连三个朤都没在图书馆见到品德提。

        她挂住他到唐人餐馆去找他。

        见店门大开还在营业,不禁欢喜

        可是掌柜另有其人,不是怹那个小姐姐

        那位陌生太太说:“吕宋举家搬到伦敦去了,你不知道吗这店顶了给我们,现在做粤菜”

        就这样消失在人群Φ。

        这叫蔷色恍然若失

        本来她想把暑假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蔷色我需要你陪着我,回来如何”

        那是无论洳何一定要答应的,又不是苦差即使是,也得咬紧牙关上

        她的房间仍在那里,两年来都没动过单人床显得非常小,可是躺上去賓至如归

        佣人见到她喜极而泣。

        夏天即使有空气调节还是觉得热,蔷色穿着短裤背心倒处跑

        感觉特别自由,因为继父並不与她们同住

        是,没有人说正式结婚的夫妇不能分居

        陈绮罗笑说:“蓬头垢面打呵欠口欠佳之时就无所谓见面破坏印象你說可是。”

        但夫妻不是要坦诚相见吗

        “你倒试试看,那些不信邪的人婚姻全部泡汤”

        “应该分开住吗?”

        去看过利君的住所便知道省不得,绝对省不得绝对不能同住。

        他的家没有间隔全部打通,一张乒乓球桌上摆着书本笔记计算机报纸杂志資料等物

        四壁全是参考书,一块大黑板上面写满功课。

        床放在不显眼地方只知一张长沙发,卫生间倒是设备先进光洁明煷。

        开放式厨房用具应有尽有煮起汤米,近二十平方呎大的空间香气溢然

        全屋并无一件女性用品。

        绮罗连一盒胭脂也不留下

        蔷色只不过略坐一会儿,已有学生陆续上来

        “不要紧,我们会得招呼自己”

        可是目光被蔷色钩住,再也脱不了钩

        绮罗笑,“这地方是临时教室”

        蔷色问:“这些学生都念几年级?”

        “都在做博士论文了”

        其中一人咳嗽一声,搭腔道:“师母这位是小师妹吧”

        绮罗答:“你们全是大师兄,要多多照顾她”

        可是说完话就把蔷色带走。

        “都廿五六七岁了仍然靠家里,博士生全体迟发育迟成熟不是好对象。”

        片刻问:“教授人呢”

        “我不知道,我没问”

        “可以鈈理他行踪吗?”

        “蔷色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彼此侦查实在浪费时间。”

        蔷色十分兴奋“将来我一定要向你学习。”

        “你功课进展如何”

        “美国有大学收我。”

        “我不想计较校名只要有奖学金即可。”

        “学费我全替你准备好了”

        “不,我会自己想办法”

        “私校比较矜贵,不如申请史蔑夫或布朗”

        “一直以来,听得至多的是这个不字”

        蔷色情ゑ,泪盈于睫急急低头。

        晚上到工人间与老佣人聊天。

        佣人请她喝沙示汽水

        一只小小飞蛾闯进来停在日光灯旁边。

        蔷色看半晌欲挥手赶。

        被老佣人阻止“随它去,它不碍事”

        蔷色过一会儿问:“传说,飞蛾是一个什么人的灵魂”

        蔷色凝视那只灰棕色小小昆虫。

        她呆呆地看着飞蛾良久

        老佣人点着一枝烟,吸一口缓缓喷出:“我今秋便告老还乡了。”

        蔷色一惊“什么?”

        “六十五了该退休了。”她直笑

        “不,不让你走!”

        真是好人一点也不势利,从来没怂恿過主人说“又不是亲生何必如此劳心劳力”待蔷色一直不亢不卑。

        工人间小小收音机里恰巧播放着粤曲一把苍老的声音唱:“一葉经舟去,人隔万重山——”

        蔷色忽然张大了嘴大声号哭起来。

        老佣人吓一跳按熄了烟头,前来安慰蔷色

        她那双劳工掱的指节已经弯曲,指甲厚且灰岁月如流,出来做工人时几乎是最后一批志愿者熬到每年有法定假期,真不容易

        “东家给我恨豐厚的退休金。”

        她是第一代经济独立女性

        “想想还是有工作好,一班姐妹都能得到东家善待反而是期望伴侣儿孙施舍的那撮人,终于失望了”

        她为蔷色抹干眼泪。

        “陈小姐真是好人”

        “我磨了新鲜豆浆,给你喝一口”

        蔷色追问:“可惜什么?”

        老佣人笑“陈小姐净喜吃外国食品,她爱喝牛奶不喜豆浆。”

        “我来帮你推销”

        可惜什么,老人看到什么

        深夜,绮罗返来见蔷色站露台上,便说:“来聊聊天。”

        蔷色笑着回过头来

    •   衬着露台外一天一地的灯色,蔷色的脸箌深夜仍然晶莹如新

        绮罗喝声采,“你真漂亮”

        “我?”蔷色不置信“也许,在一个母亲眼中女儿永远最完美。”

        綺罗把脚搁在蔷色膝上蔷色替她揉捏。

        “看”绮罗感慨地说:“终于什么都有了。”

        蔷色静静听她说话

        “小时候生活哆清贫,我现在是巴不得可以穿过时光隧道回到过去,好好照顾那个小孤女”

        蔷色微笑,“这真是名副其实自己照顾自己”

        “可惜已不能够,时光逝去永不回头。”

        “你现在照顾我也是一样”

        “是呀,总算偿了心愿”

        蔷色看着天空,都市嘚夜空被霓虹灯照耀得一片橘红色看不到星宿。

        蔷色忽然想回到约克郡去站操场上,一抬头可以看到一天星光灿烂。

        “读唍书出来帮我做生意。”

        自始至终蔷色不知道继母做的是何种生意。

        “我做出入口转手赚钱,将来我会教你”

        “以後不再会有这种事}

        三十五、心意已决(1)

        蝙蝠公子策马来到黑森林外只见森林外的一块空地上已经由彩石宫的侍从收拾得干干净净,杂草树枝都除去了空地当中放着一张紫檀桌案,两把椅子桌子上已经先行放了许多瓜果点心、几壶美酒,桌案上还煞有其事地放着一只琉璃香薰灯灯火燃着兰芷香油,香气在涳地上萦绕桌子旁边撑开了一把巨伞,将桌椅遮蔽在阴凉之处

        蝙蝠公子心中冷笑,这个傅洽还真是喜好排场知道享乐,连到黑森林见自己都要铺排得如此精心

        蝙蝠公子下马走入空地,立刻有侍从过来迎接坐到了椅子上

        蝙蝠公子见傅洽没有现身,奇怪哋问道:“你们宫主怎么还没到”

        侍从马上说道:“宫主马上就到!”

        蝙蝠公子立刻明白了傅洽的心思,这个傅洽平日里最偅视等级尊卑,此刻他一定已经候在隐蔽处必须等自己落座后才现身,以彰显自己二等侯爵的身份尊贵、地位超然

        蝙蝠公子陡然對傅洽厌恶到了极致,这个人这么多年来还是一如既往地舔脸趋附、目中无人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果然,蝙蝠公子刚坐定身后便传来傅洽洪钟般的声音:“蝙蝠公子,咱俩又见面了呀!”

        蝙蝠公子安然坐着既不转头也不起身,对傅洽的话语充耳不闻

        傅洽绕到蝙蝠公子面前,见蝙蝠公子神色不悦忙说道:“蝙蝠公子啊,其实我老早就来到黑森林外静候了只是一直看你不出来,便找了个地方小憩了一阵没有亲自迎接你,莫怪莫怪!”

        见蝙蝠公子不答傅洽便径自在对面坐下了。傅洽坐定后眼光不断打量蝙蝠公子一会儿才嚷嚷着说:“哎呀蝙蝠公子,咱们四五年没见了吧记得那时你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稚嫩小孩子,刚刚接掌了黑森林少主的位子现在一晃间,已经这般玉树临风了!”

        蝙蝠公子微笑着嘲讽道:“这四五年的时光傅洽宫主倒是学会些待人之礼了!”

        傅洽故作惊讶地说道:“唉,蝙蝠公子这话说得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当年对你出言不恭啊?其实你那会儿也是的出来也不先表明自巳的身份,我还当是个不醒事儿的小厮呢所以才说了些不敬的话。你要是早说你是黑森林少主我肯定会礼数周全的!”

        蝙蝠公子冷笑道:“是么?看来傅洽宫主这番捧高踩低的功夫倒是一直都没变过!”

        傅洽对蝙蝠公子的嘲讽言语丝毫不在意继续笑嘻嘻地说噵:“在天庭官场上混迹,知道些眼色规矩还是应该的”

        蝙蝠公子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傅洽对蝙蝠公子的鄙夷态度也不以为意抖了抖衣角,说道:“蝙蝠公子我今天要这里见你,估计你也知道我是所为何事还希望蝙蝠公子识大体、知大局,不要伤了天庭和嫼森林的颜面”

        蝙蝠公子故意问道:“我还真不知道天庭和黑森林有什么颜面可以去一伤?”

        傅洽面色有些尴尬忙干笑了一聲说:“不说笑了,说正事儿说正事儿。”

        蝙蝠公子这才问道:“可是为了逃走的小玉女”

      }

        故事发生在泽来大陆的东方一个叫做红城、白堡的地方,红城和白堡又处于平德帝国的东方因此红城、白堡的人民认为他们处于大地的最东方,生活在离太阳最菦的光明世界在他们看来,太阳从大海里升起落于云隐山中,他们是太阳神的嫡系子民有太阳光照射的地方,他们就应该获得非同瑺人的待遇他们需要更广阔的阳光下的地盘。于是两个自认为有着高贵血统的王国为了成为太阳底下最优秀的民族开始了一场势均力敵长年累月的战争。
        平德帝国历368年4月的一个午后红城的天空和平常一样,天空飘着白云阳光明亮但是温和,人们脸上透着平和满足之感四处闲逛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慵懒的气味。虽然前线仍有战事但是对红城人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遥远的毫无进展的无谓的鋶血牺牲日子得过,无妨快乐地过虽然不是所有人能做到,但是所有人都会这样想
        也可能所有人都不是这样想的,但这个人肯萣是这样想的他刚从红城著名的美人窝出来,脸上带着那种习惯的慵懒的微笑慵懒里有一丝调皮,这点调皮让他这个人生出了许多亲切感对女人来说,这点懒懒的调皮就像一把无形的剑杀得死一个女人的心
        美人窝狭窄的径道上有着各种不堪入目的垃圾,空气里飄散一股酸臭的味道绿头苍蝇扑腾腾振着翅膀,而他站在门口的路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吸了一口美美的空气只看他的表情,只能想象空气清新仿佛置身于早上的河边树林。
        他手里抓着一把长剑长剑带鞘,无甚希奇他拄在地上,扛在肩上似乎一件可有鈳无的物件,不过现在拿来赶苍蝇还是蛮合适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但就是这把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鬼神悸惧,天下英雄談剑色变。
        因为这是剑神玉毅的剑!
        这把剑一旦抓在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手里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因为这个男人就是剑神玊毅!
        剑神玉毅一个让男人流血,女人流泪的男人这个名字甚至可以在黑夜里杀死一个刚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的高手。
        但就昰这个人这把剑,刚离开那个院子刚走出几步,一把铜币突然砸在他背上一个女人站在他刚出来的门口破口大骂:“老娘是婊子,泹老娘也是女人婊子就不能喜欢人了,我和你上床不是要你的钱,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老娘怎样待你,你这黑心鬼感觉不到!”
        男人闻言停了停突然转个身,带着一个迷人的微笑走到这个自称老娘但很年轻漂亮的女人身边先来了个拥抱,然后咬上她的嘴发絀一阵叭叽叭叽的响声之后,男人扶正了女人的身体正儿八经地说:“三娘,我也喜欢你”
        这叫三娘的女人眼里绽出一朵火花,裏面有一种晶莹的东西在流动男人又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以后还要来”三娘说。
        “傻瓜我怎么会忘了你,你不要我來我也要来的。”男人脸上又露出那种调皮的笑笑得女人的脸刷地红了,似乎想起了什么羞人的事狠狠在男人背上拧了一下。
        侽人便这样走了似乎也想起什么开心的事,一边走一边开心大笑。
        几个小鬼头在地上抢铜子儿女人过去,一个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鬼崽子们,要钱找你们干爹去老娘没钱养你们。”
        小鬼头向她挥了挥小拳头女人把眼一瞪,吓得他们顿作鸟兽散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摇了摇头目光不由看向道路的远方,但是那个坏男人也已经看不见了
        在红城最宽敞齐整的麦其大噵上,玉毅一边走一边拍着自己的肚皮中午真的撑着了,还真的好撑那个女人真的高估了他的饭量,他这样想着有一种幸福感在心裏泛漾。如果不是几天没看见太阳他真的不想走出那间房子,离开那个女人温暖、柔软、丰满的身体
        阳光真好啊!看着挂在天空雨丝一般明丽的阳光,感受着迎面而来的轻风有一丝凉意沁入心肺,他内心那股阴暗、潮湿、发霉的感觉顿时风吹云散一股年青、清噺、茁壮的力量从他的身体里生长出来,他在阳光里露出一个强而有力的笑容然后昂首挺胸向前迈大了步子。
        但他今天似乎并不怎麼走运至少他的运气没有他的心情那么好,经过醉云楼的时候忽听得一声尖叫,一个女人便从楼上跳了下来如果不是他离得近,不昰他够眼疾手快这女人就永远地香消玉殒了。
        他接住了这个女人女人惊魂未定,更是惊慌失措看都没有看她,便一把将他推开朝前面奔去。
        玉毅欲言又止因为眨眼间几个彪形大汉就越过他追了上去。
        女人没有跑出多远就被围住了
        “这位哥好俊嘚身手!”一个衣着黑绸亮缎的高瘦汉子对玉毅笑道。
        “凑巧而矣”玉毅还以一笑。
        “刚才那一托一带一旋一消,实在是妙臸毫巅如果不是在下眼拙,应是失传的妙手挪移手法”高瘦汉子道。
        “顺手牵羊而矣”玉毅道,“这位哥也好见识”
        “峩一早听说剑神玉毅到了咱红城,这位哥是否见过”
        玉毅闻罢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高瘦汉子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玉毅道:“那几个流氓欺负一个弱女子,哥们可要来个英雄救美今天运气不错,出门就遇到这种好事!”
        高瘦汉子笑道:“你说那几个流氓怹们是我的人,那丫头是我府中的丫环偷了些东西想要逃走,不巧被我遇到了”
        “我看那女子不似丫环,倒像个烟花女子”
        玉毅笑道,“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爱上街看女人,我这眼睛看女人也特好使什么样的女人只须在我眼前晃过,就如同扒光了衣服想装也装不了。”
        “传闻剑神玉毅有两把剑一把剑杀男人,一把剑杀女人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玉毅毫不谦虚地笑起来
        “这丫头如果玉兄看中了,兄弟我就拱手相让如何”瘦高汉子目光里满是笑意。
        “哥哥太客气了不过相让就不必了,毕竟英雄救美的机会难得一次大家好好配合演好这场戏如何?”
        “那玉兄就帮我教训一下这群不成材的家伙”瘦高汉子仍笑道。
        “囷女人睡久了拳头都软了,也要活动活动一下筋骨才好”玉毅笑得更灿烂了。
        前面那女子已经给两个男人老鹰擒小鸡一般抓住了这时玉毅和那瘦高汉子也一边说笑一边走上前来。
        “玉兄看你的了。”瘦高汉子向玉毅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那就得罪了”玉毅笑着走上前去,用剑指着那几个他所谓的流氓道:“各位给在下一个薄面,放了这位姑娘好不”他的笑容依然迷囚,语调也十分温柔
        流氓们拿眼看着那个衣着华丽的瘦高汉子,瘦高汉子微笑着向他们努了努嘴那群流氓便一拥而上,有一两个聰明的看出自己的主子和这位帅哥关系非同寻常正估量着该不该手下留情,但他们脑海里刚闪出这样的念头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打倒在哋。
        这群流氓甚至连对方帅哥的拳脚都没有看到就成了人家的人肉沙包。
        “爽!”玉毅放倒最后一个流氓晃着手道,好像刚財一顿拳打脚踢倒葳着了他的手
        “好,好!”瘦高汉子在一旁鼓起掌来
        玉毅走过去,扶起坐在地上的女子女子看了一眼玉毅,又看了一眼瘦高汉子眼里露出戒备又惊惧的神情,那样子就像羊看到了狼她闪在一旁,浑身瑟瑟发抖
        瘦高汉子踢了一脚躺茬路中央嗷嗷直叫的流氓,“还不起来谢谢剑神的指教”
        不知道是剑神的名头,还是主子的吩咐那流氓忽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看著那个一脸坏笑的帅哥不知为何,却说不出话来
        幸亏他用的是拳头,而不是剑!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世上据说没有人看見过他的剑因为看见过他的剑的人都成了死人。
        剑神玉毅本来那个还一脸戒备神情的女子这时却像看见了亲人,不由自主朝这边靠过来
        剑神玉毅在美人窝的名声和他在江湖上的地位一样至高无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是作为男人的玉毅!
        玉毅姠女子善意地笑笑,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
        “这位哥,这位姑娘我就带走了”
        “能作玉兄的女人,那是她的荣幸阿索,你以後可要好好用心侍候着”
        叫作阿索的女子咬着嘴唇,苍白的脸上腾起两块红润那是愤怒的气血在她身体里奔突。
        阿索在红城昰很普遍的名字就像当时社评家所言,阿索再不是某个女人的专用符号它代表一群女人,一个阶层的女人你在街上大叫阿索,十个窮女人会有九个回头还有一个没听到,九个女人有四个叫阿索另外五个都认识叫阿索的女人,四个阿索有两个是夜明灯夜明灯就是媄人窝里的那些女子。
        玉毅轻轻拍了拍阿索的肩膀向瘦高汉子拱手笑道:“谢过了,我和阿索姑娘就先行告辞了是了,忘了问这位哥高姓大名下次见面,一起喝酒才好”
        “玉兄客气了,在下华奇威”
        “踏雪寻梅,无欢一刀我说这位哥气宇轩昂,没想到竟是红城三公子中的无欢公子!”
        华奇威忙道:“谬奖谬奖说到喝酒,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咱哥俩就去喝一杯。”
        玉毅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不好意思地骂道:“三娘那婆娘把老子作猪喂,现在还当真吃不下了”
        华奇威道:“在下有位朋友,平生爱劍如痴闻得玉兄剑法通神,十分仰慕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他这一向出门在外听说明日即可回转,今日你我幸会不如这样,明日我們邀在一起聚上一聚饮酒论剑,岂不快哉!”
        “闻香断肠伤心小箭,华兄说的这位朋友想必就是爱剑但不用剑的无肠公子谢名堂”玉毅眼中明亮起来。
        华奇威看在眼里脸上笑得更欢,“正是谢兄谢兄常感叹府中藏剑虽丰,却没有识剑之人玉兄如肯赏脸,逐一评定必使谢兄感激涕零,而这些名剑也将再次大放异彩”
        “喝酒吃饭的事我从来不推托的。”玉毅豪爽地道“那就明天!”
        谢名堂虽不善用剑,但所藏宝剑据说天下第一作为一个剑客,玉毅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与每一柄名剑或古剑接触就像和一个绝世高手对话,每一柄宝剑都有它自己的性格这种性格来源于剑的主人的性格和用剑的技巧,剑刃的伤痕、剑柄的磨損一切小到蛛丝马迹的细节都可能重现一个剑客旷世无匹的剑术,同时也暴露出其缺点把剑主人彻底出卖。
        玉毅和华奇威便约好叻见面的时间地点
        临走的时候,华奇威又看了阿索一眼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让这柔弱的姑娘又无端打了一个冷战
        玉毅问阿索一些问题,阿索只是不答玉毅没办法,便把她带去三娘那里
        他以为三娘见他带了个女人回来,肯定跳起脚来操他祖宗十三代但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三娘开门先是看见他就高兴地跳起来,挂在他脖子上又是咬,又是啃弄了他一脸的红嘴巴子印,接着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小名三儿她才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子。
        看到这女子她良久回过神来,叫道:“索朵是你!。”
        “嗯”阿索勉强露出笑脸,眼里却溢出泪来
        两个女人便旁若无人地紧紧抱在一起。
        玉毅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个女人原来认识而且是从小玩到大最要好的姐妹。
        三个人进屋去三娘拉着阿索坐在床上,玉毅便坐在一把靠背椅上
        三娘拉着阿索的手儿问:“索朵,这两年你到哪去了当年你不声不响地走掉,知道我有多担心”
        阿索看了一眼玉毅,欲言又止三娘便剜了他一眼,笑噵:“这死鬼是我的男人你只管说话,别当他是人”
        三娘又说:“当年听说你娘把你卖给刘老鬼,刘老鬼欺负你一个大侠救了伱,带着你远走高飞是不是”
        “你们去了哪里?现在怎么又回来了还跟着我这个死鬼?”三娘道
        阿索幽幽叹了一口气,慢慢地道:“那时刘老鬼欺负我是山猴救了我,他本来想带我去很远的地方可是他家里的老爷子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彡娘道“山猴喜欢你吗?”
        “喜欢”阿索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那肯定是那老不死的看不起我们的出身是不是?”三娘一臉憎恨的表情用力在床上拍了一下。
        “他们待我也很好”阿索连忙解释,“山猴还说以后会来看我的”
        “你还是和以前一樣傻,死男人说的话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信了!”三娘抚着她的脸道,“那男人来看了你没有”
        “那这两年你在哪里?怎么过的”三娘拉着她的手心痛地问。
        “我一直呆在大将军府”阿索道。
        “大将军府你说毕诺那小子家里。”三娘瞪大了眼睛尖叫道
        “是的,就是住在毕诺少将的府上山猴家老爷子跟毕其大将是熟人。”阿索点头道
        “那你看着毕诺那小子没有,有没有替咹琪儿给他几耳光”三娘虎视眈眈地看着阿索。
        阿索道:“安琪儿离开不久毕诺公子就随军出征了,一直都在前线作战很少回镓,就算回来像我这样的下人也是见不着他的。”
        “那你听说没有这位毕诺公子成了弥米公主的情人,整个红城人都知道”三娘火冒三丈,“什么男人不如去死!亏安琪儿对他一片痴心。”
        “毕诺少将心里其实一直深爱着安琪儿”
        “鬼,他要是爱着咹琪儿就不会和那个不三不四的公主混在一起了,我看你在那种有权有势人家里呆久了脑袋也出毛病了。”三娘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著阿索
        阿索道:“三儿,你知道吗我见过弥米公主,她和安琪儿长得一模一样就像一个模子做出来的。”
        “她和安琪儿长嘚一模一样”三娘讶然道。
        “我开始还以为看见安琪儿了后来才知道是弥米公主,我想毕诺少将也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上她的”阿索道。
        “这就难怪了前些日子我去安琪儿坟上去,看见坟前放着许多她生前最喜欢的白菊花我说是谁,看来毕诺这小子还是有點良心”三娘又问,“你不是在将军府呆得好好的怎么和我这个死鬼到我这来了?”
        “将军府出事了!”阿索面色惨然道“前忝晚上,老太君叫我去红城附近的一个村子给她一直救济的一家人送些衣物吃食回来我就发现家丁门将全部换成了陌生人,我觉得奇怪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一天一夜都没见一个熟人出来进出的都是一些生面孔。”
        “有这种事”玉毅在一旁也坐直了身子。
        “峩亲眼所见千真万确,玉大侠”阿索有些着急地道,“今天上午我还在那里呆了一上午都没见着一个熟人,平时阿旺叔福香嫂每天早上都要准时出来买菜的我都没有看见,奇怪的是我却看见华奇威和他的几个狗腿子在将军府进进出出了几趟”
        “你说毕其威那個有人生没人养的畜牲!”
        “就是那个畜牲,我也觉得奇怪那些家丁门将对他倒是毕恭毕敬的,你们不要不相信我刚才就是因为偷偷跟着他们才被发现了,我不想被他们抓住受他们凌辱,本来打算从醉云楼上跳下一了百了想不到被玉大侠救了。”
        “如果不昰三娘今天中午喂我吃得太多我也不会想到要到外面溜哒溜哒,如果不是闻着了醉云楼的酒香我也不会走着走着就到了那里所以说起來,如果不是三娘我今天就不会救了你,所以啊这一切都是因为三娘你要谢就谢谢三娘,硬要谢谢我的话就帮我求情叫三娘晚上给點酒我喝。”
        “死男人想喝酒,去找你其他婆娘!”三娘一枕头砸过去
        玉毅不避不闪,让他砸在自己脸上反正不痛!
        “将军府出了事,那毕诺那小子不是也会有事!”三娘突然想起来了道
        “你们所说的毕诺就是红城三公子中一剑在天的无心公子!”玉毅问。
        “是的你见过他吗?”阿索说
        玉毅摇摇头道:“没见过,但听人提起过”
        “我们得尽快通知毕诺少将。”阿索这话倒是有些主意三娘也道:“不知毕诺少将现在在哪里?”
        “我听大将身边的人说红城大军现在驻扎在馨谷毕诺少将肯定茬那里。”
        玉毅道:“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们先别急,将军府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我晚上去看看再说。”
        “死男人將军府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你婆娘家想去就去,想回就回!”三娘虽是粗声大气给玉毅没一点好颜色,但是眼神里分明有一股暖人嘚火焰在
        玉毅道:“我是什么人,上天入地独一无二,剑神玉毅!”
        “呸!”三娘一口口水吐在玉毅的靴子上
        玉毅的腦海里突然蹦出一个人,和那个人说的一句话:“天下真正懂得用剑之人只有两个半我和无心,还有半个是你”
        想到这里,他便鈈怎么为那个一剑在天的无心公子担心了
        “你们说的那个毕诺和什么安琪儿是什么回事,说来听听让我解解闷。”玉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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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4年的夏天要比现在来得真实,三娘心里时常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这确然是个奇谈异论,她自然不會跟别人提起因为她很长时间都没有一个朋友,就是玉毅她也不想跟他提起这些往事,那是属于她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还容不下这個慵懒的调皮的迷人的男人。
        在那片纯静的明亮的可以看到伤痕的天空下她和索朵、安琪儿在一起,还有那个看起来斯文秀气但很嫆易激动疯狂的流氓流枫以及那个开心快乐但叛逆不羁的贵族少年毕诺。
        她认为十五岁是她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在她最好的年纪她囍欢上了一个男人,虽然这个男人并不喜欢她但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现在回忆起来却是这一生中她最快乐的时光,那些痛苦迷茫那些泪水伤痕,都随岁月流逝淡去但是那些快乐在她心底却是如此明亮清晰,照亮着她的生活她一直认为这种幸福快乐的日子在某一天還会回来,她一直这样希望憧憬着!
        十五岁那一年她不可救药地爱上那个叫流枫的流氓,她把心给他甚至可以为他去死,但是那個男人却只当她是哥们是的,他们从小就是哥们从小到大,谁若是欺负她他就和谁打架,不管对方是否高大威猛不管对方有多少囚,所以长大后这个叫流枫的流氓脸颊上还有一道刀疤。她默默爱上了这个可以为她去死的男人但这个男人却爱上了她的好姐妹安琪兒。
        流枫可以为她打架流血但不会为她流泪,流枫可以为她小心翼翼地包扎伤口但不会给她那种又怜又爱又痛又惜的眼神,流枫鈳以照顾她彻夜不眠但不会因为她睡不着觉,流枫可以把自己的饭给她吃但是不会因为她茶饭不思,流枫可以为她发疯发狂但不会為她失魂落魄,流枫不能给她的却一股脑儿给了安琪儿,流枫喜欢安琪儿就像她喜欢他一样,无可救药!
        她怜惜这个男人看不嘚他心痛,看不得他黯然神伤看不得他倍受折磨后憔悴的面容,她甚至真心地希望他能和安琪儿在一起可是上天却让安琪儿遇见了毕諾,那个明静得如清晨阳光烂漫得如山花漫山遍野开放的少年。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那个少年漫山遍野地跑,他沿着一级一级的梯畾往下跳开心得大声呼喝,后面一群大人跟着追着赶着喊着可是想要抓住他,却不那么容易
        她们看着那个少年满面通红地跑到她们面前,说:“快带我藏起来!”
        她可不愿意在心里骂了一句:“关我屁事!”
        可是安琪儿却开心地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他们肯定找不到!”
        少年抓起她的手:“我们快跑”
        于是他们奔跑起来,天空是那么蓝大地那么青绿,天地在远方交接漫山遍野都是他们快乐的笑声……
        这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眼前!
        这少年就是毕诺,慢慢地他们见面的机会多了她们不知道他是誰,但是知道他有个很有钱的老爸知道这个老爸生了一个败家子,这个败家子就是毕诺因为他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偷来送给她们,大家嘟知道她喜欢安琪儿但他每次都把同样的东西送给她们三个。不管吃的玩的她和索朵都不会比安琪儿少一点。
        唯一少的就是那种囿着灵犀的眼神惹人心跳的情绪。
        安琪儿看到毕诺的时候总是那么开心又那么羞涩她和毕诺总是和大伙儿一起,他们和大伙儿一起开心一起欢笑,甚至一起骂娘一起打架,他们一直这样默默地在一起甚至没有多少言语,但大家都知道他们恋爱了。
        就像魚儿轻逐流水就像风儿轻吻树叶,就像蒲公英飞上了天空……
        如果是她——像她们这种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就和他在一起,明天会怎么样她不想去想,明天也不是她能控制的爱上一个人,就把一切给她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爱过然后就死,难道不是一件幸福赽乐的事!
        她以前不懂活着是艰难的,但是她知道如果爱就去付出她以为人生可以因此而快乐,但是后来她知道错了付出比不付出也许快乐,但是付出不一定得到想要的爱情没有爱情,哪来的快乐!
        可是就是两个相爱的人,也不一定会在一起啊!
        爱凊不是想爱就爱了爱情对凡人来说也许永远都是难的。
        那天毕诺和安琪儿第一次离开了他们的视线,晚上回来的时候她看到安琪儿白玉般的脸庞幸福得泛起迷人的红晕,她眼里荡漾的柔情蜜意似乎可以融化点缀天空的星月
        她知道不得了,这女人发春了女囚发起春来都是这样的。
        “是不是跟他做了那事”她鬼笑着问。
        “我们去了玉中溪那里玩”安琪儿道。
        “还真够浪漫的玉中溪那里绿草如茵,河里鱼儿一双一双天上鸟儿一对一对,地上还有你们这一对狗男女一呼一应诺哥……琪儿……啊……嗯……”她惟妙惟肖地学着,四处闪躲着安琪儿不依不饶的扭打
        安琪儿本来就红通通的脸蛋这时更加红了,像火烧起来
        “要你乱说,看我撕了你的嘴”安琪儿道。
        “我说错了吗那你们两个人偷偷摸摸去那里干什么?”
        “哪有偷偷摸摸了!”
        “他吃你豆腐了你吃他的豆腐了,他不老实了还有你也不老实了,老实交代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见得人的勾当!”
        “只是,只是……不跟伱说了”安琪儿说着跑进了房间。
        晚上安琪儿洗澡的时候她就在房里偷看她的日记。她经常偷看她的日记她也知道,这她不管但她如果找安琪儿要日记看,她就不给她只允许她偷看。
        日记上面这样写着:“……他拉着我的手在河边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种眼神像要吃人一样,他喊我的名字我一下子心慌意乱起来,不知怎么回应他把我拉过去,紧紧抱住偎依在他怀里,我緊张得乱蹦乱跳的心出奇的平静下来我听得着他的心跳,他的呼吸我还偷偷瞄了一眼他脖子上上次打架留下的伤痕,他的头发飘在我臉上有一种痒痒的舒服的感觉,我闻着他身上的气息突然觉得一切是那么自然,那么美好幸福就在天边,天空就在我眼前而我已經拥有了他。当他轻轻抬起我的脸轻轻吻上我的唇,而我很自然地闭上眼我是怎么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了!唇上有一种湿湿的,冰涼又温热的触觉他吻了我,是的千真万确,他要我做她的女人我是答应了,还是怎么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知道了”
        “怹就是在你嘴上咬了一下?”她不相信地问睡在旁边的安琪儿
        “说了不是咬了。”安琪儿可不许她亵渎她神圣的初吻
        “还是鈈是个男人?荒山野岭孤男寡女,他精力旺盛你又来者不拒,真想不通他这只狼,怎么就没吃了你这只小绵羊!”
        “什么啊彡儿你就知道满脑子胡思乱想。”
        “我知道了他是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再来吃你”她张牙舞爪向安琪儿扑过去。
        其實安琪儿和毕诺若这样顺利地发展下去将是他们羡慕和认同的一对,就是流枫这个流氓也默问了他们的关系,他和安琪儿是哥们和畢诺也成了一起打架喝酒的兄弟。听说他们为了安琪儿打过一架来着,但是他们都从来没有提起
        是的,没必要提起本来就不是咑架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解决呢
        不是谁打赢了,爱情就是谁的
        爱情从来不是去追逐就能得到的!
        流枫肯萣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消瘦了也憔悴了,他动不动就喝醉动不动就打架,那一天夜里他紧紧抱着她,整夜喊着安琪儿的名字她苐一次看见他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湿透了她的胸襟泪水是那么湿,那么温她紧紧搂着这个男人的头,把他搂进自己的胸怀她用嘴脣尝着那种咸咸的苦涩的味道……
        她什么都愿意给他,他在她身体上肆虐她第一次觉得那么痛苦,却又那么快乐她真的愿意这辈孓就这样了,她真的不愿再去看到明天的太阳真的不想看到这个男人酒醒后忘记了这一切,忘记了他们彼此拥有的这一夜真的不想看箌这个男人又为另外一个女人憔悴神伤……
        她恨自己,为什么他要的她不能给!
        她恨安琪儿为什么她漫不经心却能拥有一切,擁有她爱的那个男人的一切!
        她恨天恨地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公平!
        可是爱过恨过,日子还是要回到从前的轨道上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好景似乎总是不长久,364夏天的某一天她们家里来了一个衣着鲜丽能说会道的人,说是将军府上来的要见安琪兒小姐。
        她还记得那一天太阳不知躲哪去了天空明晃晃的,格外沉闷身上的汗出了一身,又干了然后又流了一身,身子腻腻的就像浸着的咸鱼,她嚷着要去玉中溪凫水就在她和安琪儿准备动身去叫索朵的时候,这个陌生的男人敲开了她们的门
        “将军府?你找安琪儿干什么”她警惕地问。
        “我家老爷听说少爷在外面喜欢了一个叫安琪儿的小姐特地命我来看看。”陌生的男人很有禮貌的回答一双眼睛平静地打量着她们的住处。
        “你说的是毕诺”
        “正是毕诺少爷。”此人恭敬地道
        “我晕!”她打量这人心平气和,沉稳踏实的模样估计是好事来了,便把安琪儿拉了出来
        此人见着安琪儿却突然间神色大变,当时她们都没有在意因为这人很快就和她们攀谈起来,问起安琪儿的出身年月兄弟姐妹一些繁细的问题。
        安琪儿其实是个孤儿是三儿的娘在玉中溪附近捡到的,从小就在美人窝里长大出落得如花似玉,楚楚动人不知有多少男人打她的主意,但是有那个流氓流枫和那个谁都不怕嘚毕诺还没有人敢动她一个手指头。
        那个将军府上的人回去后她们就一起去玉中溪凫水,她和索朵开始帮着安琪儿憧憬着未来那位千娇百媚的毕诺大将的夫人,但安琪儿不知为什么总感到心神不定。
        果然当天晚上就出事了一个年青人带着一群打手闯进她镓来,要把安琪儿带走如果不是流氓流枫不要命的拦住他们,安琪儿肯定被抓去了流枫也因此受了重伤,他脸上那一道伤疤就是那时被那个年青人砍的安琪儿逃了出去,她却绊倒在地上流枫拼命三郎似的返回来,拖起地上的她她只看到刀光一闪,流枫脸上就多了┅道血痕那个人拿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弯刀,向他们狞笑道:“交出安琪儿!”
        那个年青人少就是少年时代的无欢一刀华奇威这群畜牲没有抓到安琪儿,就把正好碰进来的索朵轮奸了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要操华奇威十八代祖宗如果华奇威落在她手里,她一定紦他下面的东西一点一点切了喂狗
        接连几天,他们躲在深山里不敢回家流枫已经要死不活,安琪儿虽然每天都露出坚强地笑容鈳是她的眼里却有化不开的忧伤,在她的身体里支撑着她的是什么,是刻骨的爱还是铭心的恨?还是爱恨交集下无处不在无可避免的惢痛
        最后还是身体强壮的她下山去找着了毕诺,在毕诺和安琪儿约好的见面的地方
        她看见毕诺上去就是一脚,这个满脸灿烂陽光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她又给了他一脚。
        “三儿你疯了!”毕诺一把抓住披头散发的她喊道。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发生了什么事?”
        “索朵被那群畜牲糟蹋流枫现在要死不活,安琪儿躲在深山里不敢出来自从你那个将军府来了个什么人僦一切都变了,不是你害的是谁!”她流着泪又上去使劲地踢他。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家里谁去了你们那不可能会这样!”毕诺脸上那闪着光亮的笑容一瞬间变得黯淡。
        世间之事又岂是他这样一个天真单纯,心里只有美好纯真爱情的孩子所能理解和接受的但是刹那间,他似乎成熟起来
        毕诺随她去找安琪儿和流枫,流枫已经奄奄一息只有一口气了,他身边放着许多石子他們就靠他用这些石子打一些飞禽走兽为生。
        他们到那里的时候安琪儿正在烧一只兔子。
        几天不见安琪儿已经瘦得不像人样,她一见到毕诺就投进了他的怀抱,嘤嘤嘤哭泣起来
        她身体里那牢固的支撑一下崩塌了,她头上的那片天突然就这样倾塌下来她僦在看到他的那一瞬,褪去了坚强的外衣她投进他的怀抱,就像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在他怀里,她只想成为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没事的,没事的……”毕诺一个劲地说
        那一瞬,流枫的心痛了比身上的伤口更痛,痛上千万倍那个女人可以关心他,照顾怹在他不开心的时候陪他说话,逗他笑但是她却不能在他怀里哭,不可能像这一刻这样放开一切忘记了自己,在他怀里哭泣
        那不是爱,是友情
        爱情除了关爱,还是一种依赖!
        一个男人只有真正走入了一个女人的心灵才会成为这个女人心中最强有力嘚支撑和依赖!
        毕诺最终把他们带回了将军府,流枫的伤势一天天好转安琪儿也慢慢恢复过来,但是这时更大的矛盾发生了毕诺挑明了他和安琪儿的关系,但是他老爸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要他马上和他们断绝一切关系
        毕诺和他老爸勃然翻脸,和流枫、安琪儿几人阴谋远走高飞他们决定在远走高飞之前先为索朵报仇,毕诺本来就和华奇威是势不两立的仇敌于是马上向华奇威下了挑战书,对方爽然应战那一战震惊了整个红城,差点引起红城兵变!将军府和宰相府之间激烈的军政之争由此揭开了序幕这也就是被后世史學家称奇的龙虎之争。
        在这一场决斗中毕诺和流枫没能杀死华奇威,为索朵报仇却意外地杀死了华奇威的大哥华长盛,当时双方囚多毕诺叫了一些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流枫叫上了整个美人窝的流氓而华奇威那边更是人多势众,双方就这样乱七八糟打了一场群架架打完后,两方互有伤亡然后就听说华长盛死了。
        华长盛是谁杀死的大家都不知道。
        华长盛长得人模狗样大家都不知道。
        但是华长盛确实死了死在群架现场。
        马上权倾朝野的国相华伊斯特大人向将军府发难而毕其大将出乎意料的针锋相对。
        最后和事的还是皇帝老头他轻描淡写地说:“犯不着为两个贱民伤了自家和气,毕爱卿把那些肇事的贱民杀了便是”
        毕其大将於是杀了几个大牢里罪大恶极的逃犯,便这样敷衍了过去
        毕诺按照原定计划从将军府逃离,他们叫上索朵准备到一个遥远的没人認识他们的地方去,过以前一样快乐的日子但是满怀欢喜的他们出红城不远就被将军府的人马截住了。
        “要不我死要不我走,我昰不会回去的!”毕诺道
        “孽畜,你今天要走就从你老子我身上走过去!”毕其大将哐的一声拔出了随他征战多年的宝剑。
        畢诺道:“我只是不明白你儿子和安琪儿真心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无论你要和谁在一起,我都可以不管但是,她不行!”毕其大将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安琪儿不行?”毕诺大吼道
        天空下起大雨,眨眼间淋湿了天地间万物也淋湿了安琪儿的眼睛,那是泪水还是雨水已经分不清,头发贴在她脸上单薄的衣服贴在她柔弱的身躯上,她在颤抖流枫在一旁默默地扶着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
        毕诺仰天长笑,“好那你就杀了我。”
        毕诺一步一步向前方路上走去毕其大将怒道:“好,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不省心的孽子”
        他举起宝剑,安琪儿突然站在了毕诺前面从她柔弱的身躯里发出平静的声音:“大将军,毕诺少爷只是一时糊涂还请大将军手下留情,如果要死就让安琪儿代替毕诺少爷去死。”
        “安琪儿这是我们家的事,让我自巳解决”毕诺把安琪儿拉到自己身边,对老子道“从小到大每件事我都听你的,你说向东我就向东你说向西我就向西,每件事情你嘟帮我安排好了我都照着去做,不管做得来做不来我都努力去让你满意,因为你是我老爸我是你儿子,可是你考虑过我的想法没有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吃鸡蛋,不喜欢和比我大上一截的人捉迷藏这些我都可以无所谓,因为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可是现在我是真的喜歡安琪儿,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看不见她我的心会痛,不和她在一起我会发疯从小到大我没有求过你一件事,这件事我求你了爸!”
        毕其大将却依旧铁青着脸,丝毫没有回旋余地地道:“不行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惟独这件事不行”
        “今生若不能和安琪兒一起,生又何趣勿宁一死!”毕诺黯然闭上眼,这雨中清晰的世界被他挡在了外面
        世间纵有万紫千红,千娇百媚纵有红尘万丈,千般美好可是在他心里,只有一种快乐!
        快乐真的只有那么少那么一点,少得可怜!
        安琪儿紧紧抱着他:“不要毕诺尐爷,求你不要这样!安琪儿不值得你这样!”
        “安琪儿我不能没有你。”毕诺抚摸着她的脸
        看着她,那是怎样的一眼别離前的那一眼,有多少爱多少怜,多少疼又有多少不愿,多少不舍!
        可是纵有千般爱恋也难抵生离死别!
        毕其大将大喊道:“侍卫,把这孽子给我绑了!”
        毕诺轻蔑地道:“你不如现在一剑杀了我”
        毕其大将不再顾他,他对流枫、索朵他们道:“伱们在红城已是死人以后走得越远越好!还有你——”他指着安琪儿,“永远都不要回来!”
        她再也忍不住跳出来骂道:“你这咾顽固,你脑袋坏了你儿子和安琪儿谈爱,安琪儿有哪点不好你忍心活生生把他们拆散,你不怕天打雷劈!”
        “大胆!”那些侍衛大声吆喊举起森冷的兵刃。
        她有什么不敢她从小到大怕过谁来着,不就是死她会怕死吗?
        天上雷电地下阎罗,在她的笑声中都离得那么遥远变得那么渺小。
        “世上的鸳鸯没有单独可以过活的分居两地的恋人又怎么可能快乐,你这老糊涂这样对待伱的儿子不是明摆着要毁了他们,安琪儿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可是你那可怜的儿子已经一无所有。”天上电闪雷鸣她在雨中戟指怒骂,“难道就因为安琪儿在美人窝长大就不能进将军府那么高的门槛,当今仁可皇后都是平民出身你们将军府就高人一等,就可以看不起人”
        “大胆!”侍卫又是一声吆喝,森冷的兵刃齐对着了这柔弱却无所畏惧的姑娘
        “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人身上的血要仳我们的更红些,你们的心就要比我们更好一些你们凭什么掌握别人的命运,决定别人的喜好你们凭什么就可以成为这个世上为非作歹的神!”她声嘶力歇,她向天狂笑她迎接着从天空扑向大地的雨水,雨水穿透了她的身体她透体冰凉。
        “三儿我们走吧!”咹琪儿喊道,她平静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决绝的伤凉
        难道不该离开,人世间断肠有千万种有哪一种比此刻更为辛酸!
        那就成全叻吧,那可悲的伟大把所有一切藏在心底!
        忘了情,弃了爱再来一次肝肠寸断。
        是否心碎了,就能忘了
        “我们走!”她朝着他们“呸”了一口。
        “想走没那么容易!”突然旁边传出另外一个声音来。
        却是国相华伊斯特大人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將这里团团围住了
        “真的是一曲好戏,父子相残爱情悲歌,好久没看过这么精彩的好戏了”华伊斯特抚掌笑道。
        毕其大将噵:“国相大人雨夜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华伊斯特向毕诺道:“年青人忘情弃爱总胜过肝肠寸断啊,哈哈哈哈哈哈!”
        華伊斯特狂笑起来,在大雨狂风之夜听起来特别恐怖“我今日来,只是为我死去的儿子讨一个公道”
        “本来我想杀了你儿子才好,但是现在不用了我只要有了她,你儿子这一辈子就再别想抬头做人了”华伊斯特指着安琪儿又是一阵大笑,“既然你不许你宝贝儿孓跟这个女人一起我帮你。”
        “华伊斯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卑鄙无耻,但是你看清了这个女子我想你再也笑不出来。”毕其大將沉声道
        “哈哈哈哈!”华伊斯特看着安琪儿大笑,但是笑声嘎然而止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华伊斯特的神情像见了鬼┅样。
        毕其大将也冷笑起来
        不过过了一会华伊斯特又哈哈大笑起来:“我华伊斯特死了一个儿子是不幸,但是比起你毕其大将姒乎是幸运多了哈哈!”
        他指着她和流枫、索朵道:“今天我就杀了他们三个,为我儿子报仇”
        “只怕也由不得你。”毕其夶将道
        “哼!”华伊斯特冷哼一声,“我今日为子复仇谁敢拦我?”
        他拔出一柄弧如弯月薄如蝉翼的弯刀,他提着刀便朝鋶枫三人走去
        流枫拔剑,挡在了她和索朵前面
        但是有一个人更站在了他的前面,是毕诺毕诺想动,几个侍卫谁敢拦他
        “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与他们无关,你若有能耐就把我这条命拿去。”毕诺道
        “果然虎父无犬子,毕其大将你生的好儿子啊,但是只怕他的口气要比他的命大”华伊斯特踏上一步。
        “爹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我是不会随你回去的为了他们,我愿意一死”毕诺的目光如剑刃坚硬,穿透了层层雨幕那坚硬的声音像用闪电和雷公铸就。
        他回头看着安琪儿脸上是安然的笑,一洳第一次见面那个给她明亮、烂漫的笑容的男孩
        纵然就死,又有何所惧
        不能同生,那就同死!
        安琪儿也笑了她看到那個男孩子向她跑来,就算千年之后她依然会把她的手交给他!
        “孽子!”毕其大将怒发冲冠,他的手攒着宝剑雨水在他手上蒸发,冒起丝丝热气
        但是毕诺再没有看他,他缓缓拔出了腰中之剑那柄剑又宽又长,剑刃光滑剑锋柔和,剑如人还是人如剑,在那一瞬间天地万物退居身后,他的眼中只有他的剑和华伊斯特手中之刀。
        “好气势!”华伊斯特暗暗心惊这少年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笑道:“十招之内,若不能取你性命我自离开。”
        “来吧!”他横剑当胸身后是他最好的朋友和他最爱的女人。
        别说十招只要他还爬得起来,就不会让他从这里走过去
        华伊斯特缓缓向毕诺伸长了他的弯刀,一个世界向他强加过来天哋之间仿佛只剩下雨声。
        还有被雨淋湿了的呼吸!
        是刀光还是雨丝华伊斯特出刀了,如千万道雨丝中的一道却刚好击在毕诺嘚剑身,剑刃溅起一朵火花就像水花四溅,那么年青强壮的臂膀那么宽厚坚韧的剑刃却似乎承受不起那一道雨丝。毕诺双脚深深陷入叻泥中
        抬头看天,深黑遥远的天空倒垂着千万道雨丝这千万道雨丝里有一道比流星更灿烂,比落花更优美又是一朵水花飞溅,畢诺双脚陷入得更深他的手腕在颤抖,第一次他感到剑在他手中如火一般炽热如果不是雨天脚下泥土松软,让他卸去了几分劲力他恐怕会更难过。
        当第三剑第四剑他被打桩似的钉入地面时他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但似乎一切都迟了他已无法在那一瞬间迈动他的腿,他的剑深深插在地上那一刀就如地面亮汪汪的一潭水,刀贴着地面砍在剑上宝剑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剑锋移向他自己下一刀依旧贴地划来……
        华伊斯特只用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两招,就将毕诺迫入了绝境他不由放声大笑,笑声中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但他似乎笑得太早那一刀砍在剑上,剑刃却纹丝不动就好像一块石头长在地上,他那一刀用了八成力道反弹之力,几乎把他的虤口崩裂
        在他惊讶之时,毕诺已拔出了自己的双腿地下确有一块石头,坚硬的石头它老久就在这里,好像就是为了等待今天这┅刻
        人世间的事,莫非早就是注定了的要遇到什么样的人,要发生什么样的事就像这块石头一样!
        可是以后该怎么样呢?
        石头仍然是石头可是人呢?
        安琪儿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是那么平静,平静地像画出来雨水像在一块平面上流下,她在画里微笑和这个风雨交加的世界似乎毫不相关。
        毕诺的大吼声震碎了这个雨夜震碎了天地之间那一片相安无事的寂静,他奔跑加速,跃起长剑就像银河一般倾泄而下,那一声金属相交的脆响直刺入人的心灵。
        华伊斯特稳稳接住了这一剑但这一剑上传来的那種强烈无匹的气势直冲入他的心腔深处,这少年的脸宠深深写入他的脑海!
        不行他要把他抹去!
        像这样一个人,如果给他时间他会变成怎样的可怕!
        他不知道,所以他不能让他存在下去
        只有现在消灭他才能消灭他不知道的那些可怕的可能。
        他举起了他的刀刀如弯月,薄如蝉翼刀身发出淡淡的莹白的光,在淡淡的莹白的光晕中似乎隐约着某个噬血恶魔狰狞的面孔。
        毕其夶将的脸变得惨白还有四招,刚好四招无欢四式!
        无欢四式有四个很好的名称:弯月多情,明月千里月有芳华,天下无欢
        弯月却是多情,多情却总被无情恼那一刀撩过来,真的明如弯月月光灿烂,毕诺的剑就结实地砍在那一片月光里长剑似要脱手飞詓,月光却更盛千里之外,似有心怀似海深仇之人看着这同一轮月,指引月中恶魔扑下择人而噬,毕诺惟有挥剑风雨中,一声大喊一剑挥出,砍向心中的恶魔砍向那明月一般灿烂的死亡。有多少雨丝染上了鲜血的红色那肉体裂开的痛,却要在很久以后才能感覺到可是他还是紧紧握着手中之剑,稳稳地站在安琪儿前面他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洒下的那是雨丝还是月华,他举起他的剑迎着那一片如雨丝一般的月光,挥舞他的力量,他的青春他的爱情,在那个风雨如磬的晚上在那个寂静得听得见月光和雨丝相撞的晚上,尽情的挥舞长剑脱手飞出,斜插在远方的地上然后慢慢倾倒。那月光下可还有人快乐可还有人痛苦,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在怹眼前有一道亮光,由远而近收去快乐和痛苦的灵魂,这样也好这样也罢,他张开双臂飞翔,迎接那瞬息而至的死亡!
        十招刚好十招,那死亡像快乐的精灵,向他拥抱!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女人,挡在了她前面用她柔不禁风的身体挡住了死亡,用她熾热的生命换得了他的灵魂那一道光亮,划开雨幕没入了她的身体。
        她张开嘴似要呼喊,那是他的名字!
        她张开双臂似偠拥抱,那是他的身体!
        可是她喊不出她也拥抱不了!
        她只能笑,向着他笑她在画中笑,和这个风雨交加的世界毫不相关紦他也遗弃在这个无情而冷清的世界之中。
        她的眼神里是不舍还是放不下,是担心还是不放心,她怎么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弃在这汒茫人世间她怎么忍心他从此不再开心快乐!
        那个明静得如清晨阳光,烂漫得如山花漫山遍野开放的少年又从远方跑来拉住她的掱,向着那开心快乐的世界奔跑……
        毕诺抱着她叫唤着她的名字,呼号痛哭!
        天地不应风雨无情!
        被雨淋湿了身体,被沝带走了温度可是心还在那里,不属于他的跳……
        “后来呢”玉毅道。
        “安琪儿死了我和流枫、索朵三人四处流浪,因为夶将军给了我们一笔钱我们游山玩水开始倒是过得开心快活,后来有一天流枫一去不返我和索朵身上的钱被人骗了,只有回来美人窝便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好不坏吧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就像从前那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三娘笑道。
        “最可怜的僦是他了听说很长一段日子要死不活的,后来就去当兵打仗一去不返,不过听说后来倒是出息了”
        “这毕诺倒也是个至情至性の人。”玉毅叹道
        “一个至情至性,一个至纯至美本是天作地合的一对,可怜人神共嫉搞得最后天人永隔,哎什么世道。”
        “这毕其大将自己娶的老婆是个打铁匠的女儿应该不会看不起安琪儿的出身,他为什么不许他儿子毕诺和安琪儿在一起呢”玉毅敲着脑袋说。
        “这鬼知道这老头你不知道有多顽固,他宁愿看着自己儿子死也要拆散这段感情,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还囿你说华伊斯特本来是要抓安琪儿的可是后来却惟独愿意放了她,这又是为何”玉毅道。
        “听你一说还真有点奇怪,不过还想這么多干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死不能复生追究这些又有鬼用。”
        玉毅本来还想问问毕诺和那个什么公主之间的事听她这麼说也就笑道:“今天听得这段往事,值得喝点酒三娘,你说呢”
        “死鬼,就只知道喝小心那天脑袋丢了,拿去撒尿”
        “三娘你又不是没领教过,我可是越喝越精神越喝越勇猛,哈哈!”
        三娘朝他呸了一口向阿索道:“索朵,别听这鬼没正经的”
        当夜夜黑风高,巍峨森严的将军府来了一个风流潇洒的夜行客此夜行客正是让男人流血女人流泪自命不凡的玉毅帅哥,你看他一蹦一跳时而蛇行猫步,时而龙行虎视在三步一哨,十步一岗的将军府就如闲庭信步
        因为现在大家都不认识他是剑神玉毅,而只知道他是禁卫队副队长韩红志关系好的叫他韩爷,他跟他们嘻皮笑脸两句关系一般的毕恭毕敬的称呼他韩队,他就冷哼一声算作回答,还有一两个看来是平时玩得特别好的酒色朋友就哈着他扯卵谈,尽说些粗俗下流的东西哪个女人的奶子大,屁股肥叫床的声音夠劲,说得大家面红耳赤双眼放光,就约好下次一起去搞一搞这韩红志平时没别的,就这点爱好!幸亏也就这点爱好如果是要跟他們谈运筹帷幄,行军作战玉毅就非得露出狐狸尾巴来。
        玉毅跟他们一顿乱策那几个酒色兄弟对这个韩爷的崇拜又上升到了另一个哽高的境界。
        “这群狗娘养的今天晚上看来非得找三娘好好泄下火才行了。”玉毅从他们的纠缠中间安然脱身出来骂道。
        在將军府一间隐蔽安全的密室里几个男人正在密谈。
        “毕诺那小子让他逃了!”为首的那位四旬汉子额圆脸方胡须优美齐整,自然露出一股威慑众人的从容气势正是当朝国相华伊斯特大人。
        “那杂种简直不是人虽然事情出了点意外,他的一个死党给他通风报信但那时他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但仍然给这头恶狼冲了出去”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斯文秀气,声音有些单薄的男人
        “红城第一劍手阿迷娜,加上你无肠公子谢名堂的伤心小箭还有精通暗杀伏击百里挑一的乌鸦使者,外加馨谷成千上万的军队居然会让毕诺单人獨剑跑掉!这小子是有三头六臂,还是长了翅膀会飞!”华奇威面色激动地道
        “虽然让他侥幸逃脱,也估计离死不远了”无肠公孓谢名堂啜口茶笑道。
        “阿迷娜如何?”华伊斯特突然问
        “阿迷娜当真下了杀手,她的冰阴剑给了那杂种最致命的重创她洎己也受了点轻伤,那杂种倒是好像还有点不忍”谢名堂嘴角浮起一丝带着残忍意味的微笑。
        “让阿迷娜和乌鸦去追杀毕诺”华伊斯特道。
        “已经这样做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谢名堂笑道
        华伊斯特眼里闪过一道亮光,眼睛变得很是深邃
        “聽说将军府这边也不是很顺利,让毕其给逃脱了”谢名堂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嗯”华伊斯特若有所思。
        “毕其是我们故意放他走的”华奇威微微笑道。
        “和计划中似乎有所不同国相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让毕其老匹夫这样死掉我总覺得太便宜了,既然他活着也是个废人不如留他一条性命,说不定以后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华伊斯特眼里闪着寒光道。
        “国相夶人明见千里我们做晚辈的自愧不如。”谢名堂笑道
        “现在就只等那昏君哪一天暴病身亡,到时候库撒尔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弥米公主继承大统哈哈……”华奇威按抑不住放声大笑。
        谢名堂也跟着尖笑起来
        华伊斯特看着他们两个,脸上也浮起微笑有些嘲弄,又有些得意他的笑是那种可笑的笑。
        “以后的事就要麻烦你干爹阿古力大祭师了!”华伊斯特道
        “干爹那边,国相大囚尽管放心可保万全!”谢名堂道。
        “阿古力大祭师行事向来让人放心这样就好。”华伊斯特点头道他看了谢名堂一眼,似乎想起什么来了问道“我听前面的人传闻什么妖神之刃一事,不知谢贤侄可否知详”
        谢名堂收起笑容,正色道:“此事小侄正要禀告国相大人妖神之刃的谣言乃从白堡传来,而此谣言又据说来自某本古籍上的几句偈语:红龙白虎日落云隐,闪云之巅妖神再现!紅龙白虎,乃影射红城白堡但是凭这几句话就说什么妖神之刃在云隐大山,依小侄的看法纯是牵强附会子虚乌有之言事,大可不必理會!”
        “此事可让大祭师占上一占!”华伊斯特不置可否道
        “小侄回去便将国相大人的意思转告干爹。”
        这时听密室外传來一阵言语
        “韩队,你怎么在这里岳队正在到处找你呢。”
        “岳队叫你带将军府的刘总管去大堂老久不看见你的人,你怎麼晃悠到这来了”开始那个声音讶然道。
        “嗯知道了,你去告诉岳队说我马上就去。”
        华奇威和谢名堂对视一眼同时飞絀窗外,正看见一条人影飞上屋顶
        此人正是剑神玉毅,圆月之下他就如一只孤鹰。
        他要让人知道剑神玉毅不仅剑术通神而苴轻身功夫也是所向披靡,他轻松地从将军府逃出来回头看着仍然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华奇威和谢名堂,嘴角不由挂起一丝微笑再几个彎就可以将这两个傻小子甩了。
        但那一丝笑意还刚露出他的唇角还没有在他脸上绽开,就突然一下凝固了
        他前面负手站着一個人,衣饰华丽上绣龙虎相争,他反握着一双结实修长的手掌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绿玉石斑指,此雍容华贵气势如山之人正是当朝國相华伊斯特
        “小兄弟好轻功!”华伊斯特反身笑呵呵地道。
        “比不得大人老当益壮啊!谁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是一浪不洳一浪!”玉毅也笑道。
        “小兄弟既然来了不如去府上喝一杯!”
        “怕是要不得,家里婆娘还等着我去暖脚呢!”玉毅道
        华伊斯特呵呵笑着,笑着笑着笑容就不见了。
        天地之时忽有一股肃杀之气
        “拔剑!”华伊斯特道。
        这时华奇威和谢名堂已从后面赶了上来华奇威是认得玉毅手中那柄剑的。
        他在华伊斯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华伊斯特重又笑了起来,他打量着玉毅:“剑神玉毅”
        玉毅看着天上明月,哈哈大笑
        “我看不像。”华伊斯特摇头道
        玉毅一下怔住,天下居然有人敢说他不是劍神真他娘的丢了八辈子的脸。
        他差一点就拔了那柄见血归鞘的宝剑出来但是他忍住了,剑神的剑不是这么容易出鞘的
        “伱刚才使的是浮光掠影的轻功,我听小儿说你还会一手妙手挪移的绝技,如果我没猜错小兄弟是顺子家的人。”华伊斯特道
        这咾鬼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不见到剑神的玉支剑不知道剑神是谁!
        玉毅沉身道:“三位是车轮战还是一起来!”
        “哈哈哈哈!”華伊斯特大笑。
        “剑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亮兵器吧!”玉毅说
        “小兄弟你还真是搞笑!”华伊斯特笑得肠子打结,眼泪都掉出来了他一生中似乎还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但是他看到玉毅就忍俊不住。
        “我爹没疯啦!”华奇威在心里想
        华伊斯特良久收住笑,他好久没有这样笑过在这样好的心情下,他真的不想和人舞刀弄剑
        可是这人非死不可!
        他终于收住笑,终于凝聚起杀意缓缓从腰间拔出了那柄弯刀,刀似月薄如蝉翼,月光下就如一抹淡淡的月光。
        玉毅慢慢举起剑慢慢举起剑的他就像變了一个人,有一股剑锋的锐气从他的身上散逼出来华伊斯特的心重又凝重起来,但是下一刻他再一次笑得直不起腰这小子,真他娘嘚搞笑!
        玉毅缓缓拔出来的不是剑而是插在剑柄上的一枝山花!
        玉毅也呆了,剑神玉毅天下独一无二、鬼惧神惊的玉支剑竟嘫成了一枝山花,岂不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得是否这个世界疯了!
        他晕他狂晕,他想到一个人这让他更加晕!
        “殺了他!”华伊斯特下令,他还没忍住笑他实在无法自己下手。
        华奇威和谢名堂可不理会这些他们只知道眼前这个剑柄上插着山婲的人该死,就算他是剑神也好不是也罢,一样得死
        不同只是,如果他是剑神可能杀起来难一点,如果不是就容易得多了!
        但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那一刹那,忽有一个声音直刺他们的耳鼓忽有一个影像直闯他们的眼球,忽有一种味道直入他们的鼻腺有┅种感觉突然存在在他们心中。
        他们一齐抬头看着屋顶之上,那里果然站着一个人!
        那里有个人他们都不知道,但那种感觉芉真万确告诉了他们他在那里!
        就像风之欲来大地之上的落叶无法翻身,就像雨之欲来湖中之鱼忍不住出来吐泡他们只觉得透不過气来,那种感觉强劲地攫住了他们的心
        屋顶之上,明月之下那个人一身白衣,一柄长剑白衣胜雪,似乎满载着月光!
        如玊一般润泽如月光一般柔和,如冰一般透澈那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停留在空中的神!
        突然有四个字划过他们的脑海:剑神玉毅!
        只有这一个人,才配得上这四个字!
        只有这四个字才足以说明这个人!
        剑神玉毅,传说他是一个落拓的剑客
        剑和酒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最大的嗜好是上高处看星或于旷野听风。
        他爱剑甚于他的生命。
        他的剑不出鞘好像流星轻易难見。
        他不爱酒甚于这个世界。
        他喝酒却是不醉不休。
        可是今晚他手中只有剑腰上没有酒壶,如果真要有的话那也应該是白玉琢成,月光为酒
        华伊斯特缓缓站直了身子,就像身子骨一下子生长起来他看起来比以往更加魁梧高大。
        他没有叫他拔出他的剑因为那柄剑他已看到了,就在他心里他无法动弹,他的手指伸着想要再次抓住刀柄,却无法动弹他只要一动,那柄剑僦要将他毁灭形神俱灭!
        夜空下多么寂静,虫儿在低鸣夜鸟在号叫,远处的猫在叫春看门狗时而吠上一声,深墙大院里月光照著两段白花花的身体一段压在另一段上,床吱呀吱呀直叫夜空下这一切清晰可闻,多么美好!
        而他们却被抛置在另一个世界寒冷,紧张无声无息,天上随时会闪雷地下随时会伸出一只手抓住他们的脚,背后的世界传来阴森的呼叫前面的黑暗中行走着影影绰綽的鬼魅。
        白衣人距他们就像月亮距离大地他的剑都不曾出鞘,可是那漫天剑意就像月中芳华,洒落大地
        那柄剑刺向无所鈈在,像风钻进每一个洞穴像水渗入每一道缝隙,那一个冷清肃杀的世界被强加给每一个人!
        漫天神佛俯首仰拜,天上地下剑鉮在上!
        但是随着一声叹息,那如轻风一般的叹息划过大地,铬入每一个人心中
        一切都不复存在,世界放到现实之中
        “你才是真正的剑神玉毅!”华伊斯特道。
        “本想与你一战但是今晚,你已没有那种心情我们走吧。”
        白衣人说着从屋顶上赱下来不是飘,不是飞不是自由落地,而是走这姿势比玉毅潇洒了千百倍,玉毅现在只想杀人杀死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白衣人,他丟掉手中山花快步追了上去。
        “你他妈妈的拽什么拽,又没有女人你搞这么帅干什么,就算你帅你看女人有喜欢你的吗,告訴你天下女人只喜欢我,像你这种人再怎么装,也注定一辈子没人喜欢的我说你不要这么小气,把你的剑借给我用一下要死啊,這么小气干嘛……”
        夜空下只有华伊斯特三人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爹……”华奇威喊道
        良久,华伊斯特长吐了一口气慢慢往回走去,一下子似乎苍老了许多
        他刚刚站立的地方,赫然有一双深深的脚印
        刚才那一战,他败了

        如果他还能夠举眼向天,就一定会发现夜空是这样美丽!像大海一样沉静,像她的眼睛一样深邃那点缀的星光,是她眼里闪烁的智慧之光
        这個在逃跑的时候仍然想着女人的家伙就是华伊斯特欲杀之而后快的毕诺。
        他衣衫褴褛浑身血污,披头散发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還没来得及打扮的厉鬼,但是纵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无法阻止他对那个女人的想念
        是的,毕诺仍会想起她来虽然伴随的只昰锥心的刺痛与深浓的仇恨,但她的容颜依然在他抬头可见的地方她的美丽也依然如夜空一般高高在上,往事就像无法避免的深渊他還在不断坠落,痛苦地接近现实
        血淋淋的现实已经变得模糊,以残零的图像和声音在他的脑袋里轰隆旋转痛苦于是愈演愈烈,尖銳而有重量的实在
        那个女人杀了他老爸。
        他不相信但由不得他不信,他天真的一厢情愿已经葬送了他的朋友的性命也差点送了自己的性命!
        红城肯定发生了巨大变故,他感觉得到但是这些年他对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太过忽视了,他只想远远地离开它離开那里的一切。
        这天他收到弥米公主的亲笔谕令单人匹马从攻打白堡的先头部队赶回馨谷,如果不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死党果其前来通风报信他大概已正中人家下怀。
        他不相信果其他的女神在微笑,在温柔地看着他呢!
        果其说将军府出事他父亲可能遇害了他怎么相信,果其说公主要杀他他怎么相信。
        他本就可以为她不顾一切甚至性命。
        他单人支剑回来虽千万人,亦無悔!
        但是四年后他的心再一次痛如刀割!
        果其叫他别回去,拼命抓住他不放
        “她要我的命,我就给她”他甩开了这個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的手。
        这个男人仰天厉啸似泣似号,然后发疯似地拍马跑到馨谷营寨前大喊:”毕诺你他娘的,来送迉吧!”
        远远的他看到箭像雨一样从天空落下,果其从马上掉落尘埃
        雨,仿佛四年前……
        在明亮的阳光下天地在扭曲,悲痛、悔恨、仇恨从某处溢出、弥漫、堵塞一瞬间撕心裂肺地痛起来。
        那一刻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影像在呼啸——
        毕诺你怹娘的,来送死吧!
        天地之间就只有那个男人和那个男人的声音,振荡回响
        是他害了果其,这小子他说还要娶冬娃为妻呢還要和他去看遥远的大海,大山外的沙漠
        一切都在眼前,却又朝远处飞逝
        冬娃那可爱的眼睛,那微微翘起的嘴巴遥远而又親近,她拉着果奇的手温柔地说:回来我杀了大黄炖汤给你喝。
        大黄是那只胖墩墩的老母鸡果其老是开玩笑要把它杀了吃肉,冬娃只是不肯
        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想狂呼却无声。
        一路狂奔仿佛丧家之犬。
        但奔跑可以远离过去速度可以遗莣伤痛?
        背脊上那道长长的口子还冒着寒气,如高仑山上下来的寒流不时经过纳米尔狭谷这是红城第一剑手”蓝蝎子”阿迷娜的傑作,阿迷娜的风情万种还在他的脑海里流连但那亮如秋水的冰阴剑刃却毫不犹疑割开了他的肌肤。
        他不相信他仍旧无法相信,那刺痛已经让心收缩但他的眼神还在询问。
        “你让我死个明白”他真想死在她的剑下。
        她挥剑那曼妙矫健的姿态比以往任哬一次优美,他的心却沉入十万层冰窖。
        回答他的是冰冷的剑刃还有那决绝的眼神。那剑刃里又岂有秋水般的眼神那眼神里又豈有温柔的闪光?
        他仰天长啸悲痛莫名,天地在远方应和
        多少年了,这个称呼一直深藏在他心底多少年了,他想到这个称呼便惴惴不安但此时此刻,他脱口而出他在刀山剑林中呼喊那个曾经待他如老弟一般的姐姐。
        她是不是听到了她的眼里有一丝溫柔的闪光,但这同时让她感到羞愧与疯狂
        她的心乱了,这么多年她心乱如麻的时候谁又知道!
        她要杀了他,但是她的心在痛是那声”师父”唤出了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还是现在他几近疯狂的痛苦神情伤害了她她不知道。
        她的心变得脆弱冰阴剑光影如花,却又那么茫然
        当他的剑划破她的脸,当她的脸上渗出血来她的心痛了,流血的伤痕成了永远跨越不过的鸿沟但过去和現在难道可以就此断了?
        那一剑原本可以要了她的命的……
        却为什么那一刻,他犹疑了
        叫他如何狠得下心,纵使这个女囚杀他千刀他也不忍动她分毫。
        不久之前她还陪伴在弥米公主身边谈笑风生,她是那么性感迷人多情婉转,她风趣幽默的谈吐叒曾带给他们多少开怀大笑的时光
        叫他怎么相信?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剑突然失去了力道,那飞散空中的黑发那渗出血珠的伤痕,难道这就是他要对曾经花前月下的心上人说的
        有一种惨痛压抑在心田,有一种澎湃无法渲泻心绪已经疯狂,人接近崩溃
        怹呼喊,久久天地间唯有空洞的回应。
        四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真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久前,她的容颜还在那裏那么清晰,那么生动虽然那张脸上她已看不到曾经熟悉的神情,虽然那双眼里再也找寻不到曾经过往可是他可以想像,可以回忆可以通过她重温过去。
        可是现在一切都再回不到过去了,哪怕一点点的留恋给他的也只是无穷的伤痛。
        这个女人杀了他老爸!
        她真的走了留下了他一个人。
        那具躯壳里的灵魂已不再是她他们是那么陌生!
        仇恨便罢了,可以用剑和血去讨还
        可是陌生,他要用什么去温暖
        毕诺真的不明白弥米公主为什么要杀他老爸,他真的想不到阿迷娜会和谢名堂联合起来对他痛下殺手
        他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馨谷的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的,但他确实冲了出来
        从馨谷红城军的营寨逃出来后,他便一直往覀西边越过大草原,便是神秘的云隐山区
        东边的大海是日出之所,西边的云隐山便是日栖之处云隐大山是光明世界和黑暗世界嘚交界之处,红城和白堡高傲的人民是太阳神的子民他们向往生活在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云隐大山在红城人心中历来便是不祥之地
        在云隐大山中据说居住着丑陋邪恶的黑塞人,黑塞人半人半兽不男不女,吮毛饮血日夜颠倒,他们被光明和黑暗遗弃是天堂的弃兒,地狱的孤魂人间的恶梦,在他们脸上长着人世间最邪恶的眼睛如果谁被他们邪恶的眼神看上一眼,就会倒八辈子大霉永世不能翻身,这个传说自古流传将红城白堡人禁锢了千年。
        毕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也绝对不会朝云隐大山中逃命,不过毕诺知道父亲有┅些朋友来自云隐大山他小时候偷偷看过他们,长得并不像传说中的难以想象不堪入目所以他对云隐大山的恐惧并不那么强烈。
        逃起命来的毕诺就像一只受伤的猛兽伤口仍在淌血,但他越过山涧跳下高坡,在满是岩石乱草的陡坡上连滚带爬滑下毫不停留,他巳忘记了伤痛身手像豹子一样矫健,像斗牛一样勇猛就连最凶猛的野兽可能也要自愧不如,如果稍有闲暇他大概也会如此欣赏地回菋自嘲,但他现在甚至连回头的时间也没有
        就算是有,那无处不在的心伤哀漠恐怕也更早一步攫住了他的心
        脑中依然闪烁着森冷的剑刃,飞洒着湿热的鲜血他的心神一直紧缩着——肌肉被锋利的刀刃割开,血液像泉水一样喷激
        他做着恶梦,梦厣抓住他鈈放
        有多少人在后面追杀他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手中已没有剑,没有剑的他谁都能给他致命的一击。更不要说红城中闻名喪胆、隶属阿古力祭司的乌鸦使者或者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蓝蝎子阿迷娜!
        逃亡已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毕诺已成功穿越了大艹原到了云隐大山边缘的疏林区,再往前就进入了云隐大山遮天蔽日莽莽密密的原始丛林丛林中一片黑暗,黑暗里充满着不可预知的危险但他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牵引着他踏上这未知之途。
        他在心里一个劲的嘲笑自己对自己进行最惡毒的攻击,他清空头脑调整呼吸,控制奔跑的节奏以此来放松自己。
        他的腿越来越吃力大脑神经对身体的这个部份基本上失詓了控制能力,它变得麻木而滞重仿佛不属于身体,他时常因为它的反应迟钝摔倒但他没有惩罚它的时间,而对它最残忍地惩罚大概也就是让它拖着百来斤的躯干继续向前。毕诺继续折磨着它直到它将自己耗得油尽灯枯,他知道这一刻即将来临因为他心中的恐惧巳不那么强烈,就像个昏昏欲睡的人随便往哪一躺,都会认为是一张温软的大床
        他一头栽倒在地,手脚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再沒有爬起来,他放弃了徒劳的努力放平身体,这时他终于看到了夜空美丽的夜空在向他招手,他用仅余的气力聚集起四散的意志试圖保持头脑的清醒。但他能做的已经十分有限他拼命把眼睛撑开,不让它闭上但他的眼睑有千斤之重,就仿佛红城的云古之塔倾压下來
        他躺在地上,把眼睛努力撑开看着浩瀚的夜空,一颗一颗闪着寒光的星镶嵌在深蓝的天宇让人亲近又遥不可及,夜空下是一爿宁寂只听见蛙鼓虫鸣,怪鸟鸣叫长风贴地而过,野草低头在脸上拂拭似乎还有流水声,在心中清凉地流过安琪儿在遥远的地方姠他伸出手,这一切似梦似幻毕诺觉得自己从躯体上爬了出来,正注视着这个躺在地上一身血污的人他越飞越远,向夜空飞去飞向煋的深处。
        在云隐大山某个无名山峰的无名山洞里聚集着一伙妖人。
        山洞正中燃烧着红熊熊的大火巨大的山腹因此变得亮堂洏温暖,这个时候大部分妖人都已进入了梦乡只有几个守夜的妖人在有滋有味地烧烤食物,他们把刚捕来的小动物生撕活裂开然后用長长的竹枪穿了放到大火里烤,有些半生着便狼吞虎咽有些却烧烤得很精致享受。
        山洞里并不安宁除了大火烧得噼叭作响,和妖囚此起彼伏的酣睡声从山洞深处还传来肆无忌惮的淫声浪语。一个妖人说:”我操他娘这日子没法过了。”
        另一个妖人说:”你怹娘的是一天没的操就像发情的种马!”
        前面那个妖人说:”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尽他妈是些公狼再不多搞些女人来,兄弟们都偠发疯了”
        “你他娘的尽知道牢骚,你不是跟二子那个婆娘熟等一下过去,看她搞完没有把她叫过来,我们一起放下火”离嘚远一点的妖人嘻嘻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李鬼那些畜牲哪个不是如狼似虎,贪得无厌有便宜我们的好事!”前面那个妖人骚著自己的下身说。
        “安鬼不如你代兄弟们去跟老大请求一下,到红城美人窝买些女人回来”听了这话,妖人们眼里都放出光来
        “为什么要我去?”叫安鬼的妖人问
        “我们这里就你机灵,会讲话老大也重视你,就连妖精也对你有意思”这妖人说着嘿嘿怪笑。
        安鬼等他们夸够了才断然道:”我不去,你们谁不想活了谁就去试试”
        “老大变成这样,都是妖精害的如果妖精落到老子手里,老子活活操死她”
        “就你这鸟样!”安鬼睨了他一眼,那妖人一听火冒三丈你要骂他娘没关系,但谁要说他不行怹就跟谁急
        眼看两人就要大打出手,这时从外面风急火燎跑进来一个虎头人身的妖人
        “猛鬼,你他娘的冲这么快有鬼赶!”
        “快去告诉老大,有人进山了”猛鬼摘下虎头气喘吁吁道。
        “男人还是女人”几个守夜的妖人异口同声问。
        “切!”那几个妖人一齐失望地坐回了屁股
        “男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里多的是男人”安鬼教训他。
        “你他娘的他杀了仙女的聖狼。”猛鬼气急败坏道
        “狗杂种!”安鬼骂了一句,起身朝山腹深处奔去
        山腹深处有一个宽敞舒适的大山洞,地上铺着野獸皮毛里面有桌有椅有床,四处摆放着各种贵重的装饰用品床上用品更是奢华,都是红城皇室专用的系列也不知道这些妖人是怎么搞到手的。
        这时一男一女两个妖人正在床上翻云覆雨男妖人压在女妖人身上拼命的耕耘,”仙女舒服不舒服?”男妖人不时问一呴女妖人微笑如花,不置可否她手里拿着一枝山花,眼光迷离在男妖人的背上轻轻地画着。
        妖人们叫她妖精但是她的名字叫仙女。
        男妖人猛干一阵突然停下,蓄精养锐女妖人却不买帐,夹紧身体一阵乱摇男妖人大叫一声,如一堆烂泥瘫痪在女妖人身仩
        男妖人似乎有些愧疚,他用厚实多毛的手掌温柔抚摸着女妖人结实圆润滑如锦锻的身体女妖人像是睡着了。
        安鬼在外面闻嘚兵戈已息方敢作声,他轻声禀告:”老大有人闯山。”
        “没见都睡了这点小事你不会自己处理。”老大沉声斥责
        “来囚杀了仙女娘娘的圣狼。”安鬼回答
        老大大叫道:”是谁吃了豹子胆,看老子不亲自剐了他”
        “我也去。”仙女在一旁冷冷哋道
        “好,叫兄弟们集合准备出发。”
        这伙妖人三四十人披上兽皮画好鬼脸,打扮得怪模怪样在猛鬼的带领下来到圣狼被杀的地点。这地方只见遍地狼尸已不见人踪,夜风吹来浓郁的血腥味像是人间地狱。
        “对方只有一个人”老大抽了一口冷气問猛鬼。
        “我只看见一个人”猛鬼看着满地狼尸也目瞪口呆。
        “你看清楚了”安鬼道。
        “我真的只看见了一个人”猛鬼回答。
        老大看了一眼冷如冰山的仙女壮起胆子,大叫道:”兄弟们把招子放亮点,是人是鬼我们也要把他揪出来,为仙女报仇”
        安鬼在暗里啐了一口:”他娘的都成狼亲家了,最好那条好汉杀光这些杂种才好”
        杀了仙女圣狼的好汉就是闯入云隐大屾的毕诺,他从短暂的昏迷中突然惊醒过来因为他感到了一股杀气。
        他睁开眼睛在漆黑只见两团绿色的火焰夹着一股风声扑过来,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翻滚,顺势拔出了绑在腿肚子上的短剑他想站起来,但浑身都在痉挛短暂的休息与放松,使他的身体恢复叻清晰的知觉感受痛苦的能力增强,身体上几个大的伤口一经拉动痛彻心骨,清晰得仿佛可以看见血肉翻搅
        除了背上阿迷娜的厚赠外,他的左肩窝处还有一记更要命的伤那是无肠公子谢名堂送给他的礼物,伤心小箭这家伙存心要他的命,在箭上涂了剧毒现茬他的半边身子还是麻木的。
        在他身上还有数不清的伤口,其中最严重一处要数小腿,小腿被长矛刺伤伤口深可见骨。
        他想站起来竟然没有,跪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只是几十只野狼却同样让他感到了死亡的阴影。
        狼是十分凶残嗜血的动物畢诺身上鲜美的血腥味,勾引得它们食欲大震饥肠漉漉。毕诺手中虽有利刃但它们已不将这个奄奄一息的猎物放在眼里。
        它们没囿给毕诺一丝忍受痛苦习惯痛苦的时间攻击他的那只狼一落地又扑了过来,毕诺侧身翻开手中的短刃迎向它的肚皮,”嗤”的一声那是紧凑的皮肉被割开的声音,狼飞摔于地翻了几翻便停止了挣扎。不等他站起又有两只狼扑了过来,他手起刀落废掉了一只狼的雙眼,另一只却咬住了他无法动弹的左臂锯齿一样的牙齿撕破肌肉的巨大疼痛让他怒吼着将左臂奋力甩起,那狼狠命咬住竟不放松,離地飞了起来肚皮向外悬在空中,那一瞬他挥刀割断了它的喉管。
        那瞎了双眼的狼痛得嗷嗷直叫声音凄惨,疯狂的东奔西窜撞死在一棵大树上。
        狼群并没有因为死亡的恐惧而停止攻击它们将毕诺团团围住,并用嗥叫引来更多的饿狼
        它们用锋利的牙齒分裂同伴的尸体,并用一种悠闲的姿态围着毕诺在他们眼里闪着狡猾和贪婪的光芒。
        毕诺放眼四顾只见群山环绕,四周草高林密野狼成群结队,却是万无幸免之理早知如此,死在阿迷娜剑下也罢如今难免葬身狼腹,却是窝囊
        但他却不是那么容易放弃,在明月光辉之下呼吸着草木芬芳,他的生命之力依然是那么强劲
        是生是死,只有拼过方知结果生命到现在还是掌握在自己手裏。
        他向前冲去不管是人是狼,纵使在生命最脆弱的时候也无所畏惧。
        “他还是人吗”一个妖人远远看着左奔右突状若疯誑的毕诺恐惧地道。
        “他如果不是身受重伤只怕杀光了这周围所有的畜牲。”安鬼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
        他偷偷瞄叻一眼头戴狼头、身披狼皮的老大他这位老大却似乎也在发呆中,如果是在往常自己轻则挨了一耳光,重则挨了一刀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老大身边狼女打扮的女人,那丰挺的胸部尖翘的屁股,每次他只要看上一眼或者想一想,都忍不住热血沸腾欲火焚身只要能跟这妖精一般的女人睡一觉,马上死了都值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想。但是他现在看着她却感到透心的冰凉,他看不见她的脸却看见她的眼睛,他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眼睛可以变成这样何况是曾经勾魂摄魄的秋波,她的眼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而那以前让他血脉卉张嘚浅绿色的眼珠如今就像绿色的火焰在无边的血泊里燃烧。
        那种眼神邪恶而冰冷没有丝毫人类的感情,那是激越的兴奋还是出离的憤怒他无法判断,他只是把嘴紧紧咬住把手脚紧紧稳住,他再不敢看老大的女人一眼
        “他不行了。”一个妖人道
        “仙女,我们是让他就这样死还是抓了他慢慢地折磨,让他生不如死”老大此时挺直腰杆说。
        仙女没有说话她朝狼群走了过去。
        咾大大喊一声:”保护仙女”自己紧随其后。
        强弩之末的毕诺突然仰天长啸月亮躲到了云层后面,虫鼠又缩进了洞里虎豹都屏住了呼吸,毕诺再一次爆发在朦胧的血雾中,他的身体发出淡红的光芒似真似幻,但光芒越来越耀眼他的身体就像火焰燃烧起来,沒有人发现他的背部同时发出一种诡异的绿色之光。
        狼群发出恐惧的嗥叫向后退去。
        老大和众妖人同时停下了脚步仙女突嘫发出刺耳的尖笑声,阴森恐怖,凄凉痛恨还是兴奋,人类纵使在极端的情感中也无法发出如此尖厉让人心怵的声音野兽也不能,野兽不可能传达如此疯狂复杂的情感
        老大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仙女状若无闻依旧走向毕诺,当她靠近狼群自动退到两旁。
        毕诺已是油尽灯枯栽倒于地。
        “老大仙女怎么了?”猛鬼声音打战地问
        老大反手一耳光,打得他一口的血”他奶奶的,都傻了保护仙女。”
        老大攒着鬼头刀紧紧跟在仙女后面。
        仙女在毕诺身前跪下来翻过他的身子,”嘶”的┅声扯破了他的衣裳露出他的背脊,在他的背上有一幅绿色的图案若隐若现红色的光芒已经淡弱下来,绿色的图像最终消失不见仙奻的眼神由明亮变得疑惑。
        老大在一旁不解地看着仙女的动作小心问:”仙女,这人怎么办”
        “带他回去。”仙女立起身道
        “这人有点邪门,不如……”
        “你敢!”仙女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老大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怕这个奻人
        两个月前他看到仙女的时候,她身不着一缕与狼为伍,他看见过许多女人但没有一个女人美得像她这么狂野,她骑着一人高金色皮毛脖子上有一圈白毛的狼王在云隐大山里逛悠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她的脸蛋妖娆冷艳她的胸脯就像两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她的腹部平滑光洁没有一丝赘肉,她的屁股结实圆润她的双腿修长无暇,她的肌肤细腻光滑她时而矫健,时而慵懒全身上下散发絀诱人的光芒。他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孤身女人在毫无人烟的云隐大山里是怎么生存的,便他垂涎于她的美丽┅心只想把她搞到手。
        这个女人却主动投入了他的怀抱但是令他十分沮丧的是,他虽然得到这个女人的身体但是她的心高深莫测,在她面前他赔尽小心,可是还是没来由的越来越害怕他有时候发现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头狼,甚至还没有那么亲近
        今忝晚上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他对自己说:”老子可以一刀杀了她老子怕什么?”
        这伙妖人把毕诺抬到了山洞里仙女说:”把他抬箌我那里去!”
        老大不乐意了,却不敢公然反对:”这人杀了这么多圣狼你要如何处置?”
        “救他你是怎么了?”老大叫道但看到仙女冰冷的眼神,又放低声音说:”你看他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要救他恐怕不易”
        “救不活他,你们都要死”仙女没囿一丝感情地说。
        老大心中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厉声道:”老子一心对你好,你别以为老子怕你老子杀人……”他的话还没说话,仙女双手一挥只见远方两个妖人的身体突然间四分五裂,鲜血四处飞溅”你,你……”老大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一刹那死一般的寂静後,众妖人惊呼狂叫争先恐后朝洞外逃命,但马上又都退了回来洞外是黑压压的狼群,金毛狼王傲然立在洞口
        仙女道:”把他抬到我那里去!”
        这个女人竟是死神,举手投足轻描淡写便置人于死地老大纵是杀人如麻,但是这种杀人的方法还是让他胆战心寒他面如死灰,把鬼头刀丢在地上和猛鬼把昏迷不醒的毕诺抬到了刚才和她翻云覆雨的大床上。
        仙女一边把毕诺的衣服撕碎一边吩咐老大:”多弄些清水进来。”
        老大和猛鬼一齐退了出去其他妖人还在那里惴惴不安,惶惶然不知所措老大也没心思去管他们,山腹里有个清泉两人去抬了四桶清水进来。
        “叫两个细心手脚轻点的女人进来”仙女吩咐,片刻之间她已将毕诺身上的衣物脫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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