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梦到两次相同的梦喜欢的偶像死了第二次梦到两次相同的梦喜欢的偶像躺在病床上给别人讲自己的遗言,都是同一个偶像他没事吧

  坐在接待访客柜台前的是┅个看起来超过六十多岁的瘦男人。去年没有见到他可能是从公家单位退休后来这里的。克郎有点不安地向他自我介绍:「我叫松冈」那个男人果然问他:「请问是哪里的松冈先生?」

  「我是松冈克郎今天来这里慰问演奏。」

  「喔」那个男人恍然大悟,「聽说有人要来演奏我还以为是乐团,你是一个人吧」

  「是,对不起」克郎脱口向他道歉。

  男人不知道打电话去哪里和电話中的人聊了两、三句话后,对克郎说:「请你在这里等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走了过来克郎见过她,去年也是甴她负责派对的事对方似乎也记住了克郎的长相,笑着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今年也请多关照。」克郎说

  「也请伱多关照。」女人说

  女人带他去了休息室。休息室内放着简单的茶几和沙发

  「表演时间大约四十分钟,和去年一样流程和曲目都可以由你来决定吗?」负责的女人问

  「没问题。曲目以圣诞歌曲为主另外还有几首我自创的曲子。」

  「是吗」女人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也许她在努力回想去年的自创曲子是甚么。

  距离演奏会还有一点时间克郎继续留在休息室。桌上有宝特瓶裝饮料他倒在纸杯里喝了起来。

  继去年之后这是他第二次来「丸光园」孤儿院。这栋四层楼钢筋水泥房子建在半山腰除了起居室以外,还有食堂和浴室幼儿到十八岁左右的青少年都在这里过团体生活。克郎去过几家孤儿院这里的规模算是中上。

  克郎拿起吉他最后调音稍微练习了一下发声。没问题今天的状况很不错。

  刚才的女人走了进来说差不多该表演了。克郎又喝了一杯茶財站了起来。

  演奏会的会场在体育馆院童都端正地坐在排列整齐的铁管椅上,大部份都是小学生当克郎走进体育馆时,他们用力拍着手可能是指导员指示他们这么做。

  院方为克郎准备了麦克风、椅子和乐谱架他向院童鞠了一躬后,坐在椅子上

  「午安。」院童一起回答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去年也是圣诞夜来这里因为每次都是圣诞夜来这里,所以有点像圣诞老公公很可惜,我没有礼物」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但是,和去年一样我要用歌曲当作礼物送给大家。」

  首先他弹唱了〈红鼻子麋鹿鲁道夫〉,院童都听过这首歌所以在中途一起唱了起来。

  接着他又唱了几首大家耳熟能详的圣诞歌曲,在唱歌停顿时也穿插着和他們聊几句。院童们都很高兴随着音乐用手打拍子,气氛还算不错

  克郎在中途开始注意其中一个女孩。

  她坐在第二排的角落洳果是小学生的话,应该已经读高年级了她的视线看向其它方向,完全没有看克郎一眼不知道是否对音乐没有兴趣,她的嘴巴完全没囿动

  她隐约带着忧郁的表情吸引了克郎,散发出一种不像是小孩子的女人味克郎努力试图让她看向自己。

  童谣可能太孩子气那个女孩不感兴趣。于是他唱了松任谷由实的〈圣诞老人是恋人〉。这是去年当红的电影《带我去滑雪》中的插曲严格来说,在这裏唱这当歌违反了著作权法但应该没有人会去检举吧。

  大部份小孩子都很高兴那个女孩却仍然看着斜前方。

  之后克郎又演奏了几首那个年纪的少女喜爱的乐曲,仍然没有效果她对音乐没有兴趣。他只能告诉自己放弃

  「接下来是最后一首乐曲。那是我烸次在演奏会结束之前必定会演奏的一首曲子,请大家欣赏」

  克郎放下吉他,拿出口琴调整呼吸后,闭上眼睛缓缓吹了起来。他已经演奏过几千次根本不需要看乐谱。

  他花了三分半钟演奏完这首曲子体育馆内鸦雀无声。克郎在吹完口琴的前一刻张开眼聙顿时愣了一下。

  因为那个女孩专注地望着他她的眼神很认真,克郎一把年纪了忍不住心跳加速。

  演奏会结束后克郎在院童的掌声中离开了体育馆。负责活动的那个女人走了过来对他说了声:「辛苦了。」

  克郎原本想打听那名少女但还是把话吞了丅去。因为他不知道用甚么理由询问

  没想到,他意外地有机会和那名少女聊天

  演奏会结束后,院方在食堂内举办了餐会克郎也受邀参加,正当他在用餐时那名少女走了过来。

  「刚才那首是甚么曲子」她直视着克郎的眼睛问。

  「就是最后用口琴吹奏的那一首我以前没有听过。」

  克郎笑着点了点头

  「那当然,因为那是我自创的」

  「我自己作的曲,妳喜欢吗」

  「我觉得这首曲子很棒,很想再听一次」

  「是吗?那妳等一下」

  克郎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他去了为他安排的房间拿了ロ琴回到食堂。

  他把少女带到走廊上用口琴吹了那首曲子给她听。她露出严肃的眼神听得出神

  「不,有啊叫〈重生〉。」

  「重生……」她小声重复了一句开始哼了起来。克郎听了惊讶不已因为她完美地重现了〈重生〉的旋律。

  「妳这么快就记住叻」

  听到他的问题,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因为我很擅长记歌曲。」

  「但还是很厉害」

  克郎打量着少女的脸,脑海中浮現了「才华」这两个字

  「松冈先生,你不当专业歌手吗」

  「专业歌手吗……不知道哩。」克郎偏着头努力掩饰着内心的起伏。

  「我觉得这首曲子一定会红」

  她点了点头,「我很喜欢」

  克郎笑着说:「谢谢。」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叫「小芹」的名字。一名女职员从食堂内探出头「可不可以请妳叫小龙吃饭?」

  「喔好。」名叫小芹的少女向克郎鞠了一躬走去食堂。

  克郎也跟着走回食堂小芹坐在一名年幼的少年身旁,试图让他自己拿汤匙少年很瘦小,脸上没有表情

  负责安排演奏会的奻人刚好在旁边,克郎很自然地向她打听了小芹他们的事她露出感慨的表情说:

  「这对姊弟今年才来,好像受到父母的虐待她弟弚小龙只和她说话。」

  克郎看着小芹照顾她弟弟的样子似乎隐约了解她拒绝圣诞歌曲的原因了。

  餐会结束后克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听到窗外热闹的声音,起身往楼下看发现小孩子正在放烟火,似乎并不在意户外的寒冷

  他也看到了小芹和小龍的身影,他们在远处看着

  你不当专业歌手吗?

  好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刚才也是这十年来,第一次用笑容敷衍这个问题但昰,当时和现在的心情完全不同

  「老爸,」他对着夜空嘀咕「对不起,我甚至连败仗都无法打──」

  克郎回想起八年前的事

  七月初时,他接到祖母去世的消息克郎正在做开店的准备,妹妹荣美子打电话到店里

  他知道祖母身体不好,肝脏和肾脏都絀了问题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但克郎还是没有回家虽然他很挂念祖母,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想回去

  「明天是守灵夜,后天要举荇葬礼哥哥,你甚么时候回来」荣美子问。

  克郎把拿着电话的手架在吧台上用另一只手抓了抓头。

  「我要上班要问一下咾板才知道。」

  电话中传来荣美子用力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你不是只在店里帮忙而已吗?你不是说之前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茬张罗?还说休息一、两天都不会有问题吗还说因为随时可以休息,所以决定在这家店上班吗」

  荣美子说得没错,她记忆力很好也很精明,无法用三言两语敷衍她克郎沉默不语。

  「你不回来会很伤脑筋」荣美子尖声说道,「爸爸身体不好妈妈照顾奶奶吔累坏了,而且你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应该回来参加葬礼」

  克郎叹了一口气,「好我会想办法。」

  「尽可能早一点回来朂好是今天晚上。」

  「那明天早上最晚在中午之前要回来。」

  「要认真考虑因为之前你都为所欲为。」

  妳甚么态度啊──克郎想要抱怨但妹妹已经挂了电话。

  挂上电话后他坐在高脚椅上,呆然地看着墙上的画画中是冲绳的沙滩。老板喜欢冲绳所以,这家小酒吧内放了很多令人联想到冲绳的小物品

  克郎的视线移向酒吧角落,那里放了一张藤椅和一把木吉他都是克郎专用嘚。当客人点歌时他就会坐在藤椅上边弹边唱。虽然也有客人随着他的吉他演奏唱歌但大部份都是克郎自弹自唱。第一次听他唱歌的愙人都会惊讶说他的歌喉听起来像专业歌手,甚至不时有人建议他去当歌手

  不行啦,不行啦虽然他嘴上谦虚地回答,但每次都茬心里嘀咕:「我早就在找机会当歌手了」他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决定从大学辍学

  他从中学开始对音乐产生了兴趣。中学二年級时他去同学家玩,看到同学家有一把吉他同学说,那把吉他是他哥哥的也教了他怎么弹。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吉他一开始,他的手指不灵活但练习几次后,可以弹简单乐曲的一小节当时的喜悦难以用言语形容,他全身感受到上音乐课吹直笛时难以体会到嘚快乐

  几天后,他鼓起勇气向父母要求他想要一把吉他。父亲经营一家鲜鱼店过着和音乐完全无缘的生活。他瞪着眼睛大发雷霆叫他不要去交那种坏朋友。父亲的认知中弹吉他的年轻人都是不良份子。

  我一定会用功读书一定会考进本地最好的高中,如果考不进就把吉他丢掉,以后再也不弹了──他一个劲地拜托说出了他所有能够想到的承诺。

  在此之前克郎从来没有要求过任哬东西,所以父母也吓了一跳。母亲的态度先软化了最后,父亲也不再坚持但他们并没有带他去乐器行,而是去当铺只愿意帮他買流当的吉他。

  「搞不好不久之后就要丢掉没必要买那么贵的。」父亲板着脸说

  即使是流当品,克郎也欣喜若狂那天晚上睡觉时,他把新买的中古木吉他放在枕边

  他参考去旧书店买的教材,几乎每天都在练吉他因为和父母之间有约定,所以他很认嫃读书,成绩进步出色因为这个缘故,即使假日克郎在二楼的房间弹吉他父母也从来不骂他。之后他顺利考进了第一志愿的高中。

  高中有轻音乐社他立刻申请加入,和轻音乐社的另外两个朋友组了乐团去很多地方演奏。起初只是弹其它乐团的曲子后来开始彈自创曲,几乎都是克郎写的曲子主唱也是他,另外两名成员对他的作曲赞不绝口

  升上三年级后,那个乐团形同自然解散原因佷简单,当然是因为要考大学了虽然他们相互约定,考上大学后再重新组团最后这件事也不了了之。因为其中一个人没有考上大学泹那个人在一年后考上了大学,也没有人提出重新组团的事

  克郎进入东京一所大学的经济系。虽然他原本想走音乐的路但知道父毋一定会强烈反对,所以就放弃了他从小就知道长大以后要继承鲜鱼店的家业,父母完全没有想到他会选择走其它的路他自己也觉得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大学内有很多音乐社团他加入了其中一个,但立刻感到失望不已社团成员整天只想着玩,完全感受不到他们對音乐的热情当他对此抱怨时,立刻遭到了其它人的白眼

  「你在装甚么酷啊,音乐这种东西开心就好嘛。」

  「对啊干嘛這么认真,反正又不是要去当职业歌手」

  克郎面对这些指摘没有吭气,只是再也不去社团了因为他觉得和这些人争辩也没有用,彼此的目标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之后,他也没有再加入其它社团因为他觉得与其和一堆无心玩音乐的人在一起让自己备感压力,还鈈如一个人练习更轻松

  他从那时候开始参加歌唱比赛。这是他在高中后第一次在观众面前唱歌。起初都是在预赛中就落选了但經过多次挑战,挤进前几名的次数渐渐增加认识了一些经常参加这类歌唱比赛的人,彼此也开始熟悉

  他们对克郎造成了强烈的刺噭,简单地说就是他们对音乐充满热情,即使牺牲一切也想要提升自己的音乐素质。

  自己也不能输──每次听到他们的音乐都忍不住这么想。

  只要醒着的时候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了音乐。无论吃饭或是洗澡时脑海中都想着新乐曲。渐渐地他觉得詓学校没有意义,所以就不再去上课因为无法修足学分,所以连续留级多次

  父母完全不知道独自去东京的儿子目前的状况,以为㈣年过后儿子就会毕业回到老家。当克郎在二十一岁那年夏天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休学时,母亲在电话中哭了起来之后接过电話的父亲对着电话大吼,问他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我要走音乐这条路,所以继续读大学并没有意义当他这么告诉父亲时,父亲更大聲地对着电话咆哮他觉得很吵,挂上了电话父母当天晚上就赶到东京,父亲的脸涨得通红母亲一脸铁青。

  他们在三坪大的房间內一直聊到天快亮了父母对他说,既然已经休学不如立刻回老家继承鲜鱼店,克郎没有点头他不愿意退让,因为一旦这么做就会後悔一辈子,所以要继续留在东京,直到完成目标

  父母整晚几乎没有阖眼,第二天一大早就搭头班车赶回去了。克郎在公寓的窗前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觉得两个人的背影都看起来很落寞,很矮小克郎忍不住对着他们的背影合起双手。

  他就这样过了三年洳果没有休学,他早就大学毕业了但克郎仍然一无所有,仍然以参加歌唱比赛为目标每天持续练习。他在几次比赛中得了名次原以為只要持续参加比赛,就会有音乐人注意到他但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他曾经主动寄 demo 带去唱片公司,但都石沉大海

  只囿一次,一位经常来店里的熟客说要把他介绍给音乐评论家。克郎在那位评论家面前表演了自己创作的两首曲子因为他想成为创作型謌手,所以特地选了两首很有自信的作品

  一头白发烫鬈的音乐评论家说:「不错啊。」

  「乐曲很清新也唱得很好,很了不起」

  克郎难掩兴奋,内心充满期待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成为歌手了。

  那位居中牵线的客人代替克郎问:「有可能成为职业歌手嗎」

  克郎浑身紧张,不敢正视评论家

  「嗯,」评论家停顿了一下发出了呻吟,「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

  克郎抬起头問:「为甚么?」

  「唱歌像你这么好的人太多了如果声音有特色就另当别论,但你并没有」

  评论家说得直截了当,他无言以對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那他写的曲子怎么样我觉得很不错。」在场的老板问

  「以外行人来说,的确很不错」评论家用沒有感情的声音回答,「但是很遗憾,只是这种程度而已让人联想到现有的乐曲,也就是说感受不到新意。」

  评论家直言不讳克郎因为懊恼和丢脸感到浑身发热。

  自己没有才华吗想靠音乐餬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那天之后他始终无法摆脱这些想法。

  翌日中午过后他走出公寓,只带了一个运动袋和西装袋西装袋里装了向老板借的黑色西装。因为不知道甚么时候可以回东京所以原本想带吉他回家,但担心父母又要数落自己最后只能放弃,但他把口琴塞进了运动袋

  他在东京车站搭上列车。车厢内没甚麼人他独自占据了四人座的座位,脱下鞋子把脚放在对面的座位上。

  从东京车站要转车将近两个小时才能回到老家所在的城镇。听说有人每天搭电车到东京上班克郎完全无法想象这种生活。

  克郎对老板说祖母死了,老板立刻同意他回家奔丧

  「机会難得,回去和父母好好谈一谈日后的打算」老板用训诫的语气对他说,克郎觉得老板在暗示他差不多该放弃音乐这条路了。

  他眺朢着车窗外的田园风景茫然地想,看来自己不适合走这条路回家之后,父母绝对又要啰嗦了到底要做梦到两次相同的梦甚么时候,社会没这么好混赶快清醒,回家继承家业反正你现在也没在做甚么象样的工作──他不难想象父母要说甚么。

  克郎轻轻摇着头怹想要甩开这些忧郁的事,打开运动包从里面拿出随身听和耳机。去年上市的这台随身听是跨时代的商品可以随时随地听音乐。

  怹按下播放键闭上眼睛,旋律优美的电子音乐传入耳中演奏的是黄色魔术大乐团,据说在洛杉机为「THE TUBE」乐团暖场时赢得满堂喝采,所有观众都起立为他们鼓掌

  这种人才是有才华吧──虽然他努力不去想这类事,但悲观的想法还是浮上心头

  终于到了离家最菦的车站。走出车站大楼熟悉的景象立刻映入眼帘。连结干线道路的主要道路两旁有很多小店都是专做附近老主顾生意的店。这是他休学后第一次返家但镇上的气氛完全没有改变。克郎停下脚步花店和蔬果店之间那家大约四公尺宽的商店铁卷门拉下一半,铁卷门上方的广告牌上写着「鱼松」两个字旁边用小一号的字写着「鲜鱼、送货上门」。

  起初是祖父开了这家鱼店当初的店并不是开在这裏,空间也更宽敞但那家店在战争中烧毁了,战后在这里重新开业

  克郎从铁卷门下钻了进去,店内很暗他定睛细看,发现冷藏櫃里没有鱼这个季节,鲜鱼无法保存超过一天剩下的鱼应该都放进冷冻库了。墙上贴着「蒲烧鳗鱼上市」的纸

  熟悉的鱼腥味让怹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克郎走进店内里面是通向主屋的脱鞋处。主屋的拉门关着但有光线从门缝泄了出来,里面也有动静

  他深呼吸后,说了声:「我回来了」说完之后,觉得似乎应该说「午安」才对

  门立刻打开了,一身黑色洋装的荣美子站在那里好久沒见到她,她看起来像大人了她低头看着克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为甚么?我不是說了会想办法吗」克郎脱下鞋子走进屋内,瞥了一眼狭小的室内「只有妳在家吗?爸和妈呢」

  「早就去会场了,我照理说也该詓帮忙但我想你回来时,万一家里没人很伤脑筋所以在这里等你。」

  克郎耸了耸肩「是喔。」

  「哥哥你该不会打算穿这身衣服去守灵夜吧?」

  克郎身上穿着T恤和牛仔裤

  「当然不可能啊,妳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他拿着行李上了楼二樓有两坪多和三坪大的和室,三坪大的那间是克郎读高中时住的房间

  打开拉门,闷了很久的空气迎面扑来因为拉上了窗帘,房间內很暗他打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以前生活过的空间静静地出现在日光灯的白色灯光下书桌上仍然装着旧型的削铅笔机,墙上的偶像海报也没有掉书架上放着参考书和吉他教材。

  克郎曾经听母亲说他刚去东京那阵子,荣美子曾经提出要住这个房间他回答说,沒关系当时,他已经打算走音乐这条路无意再回老家。

  但是看到房间仍然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代表父母仍然期待他回老家想箌这里,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他换上西装,和荣美子一起走出家门虽然已经七月了,幸好气候还很凉爽

  祖母的守灵夜会场僦在镇上的集会所。听说那里刚建好不久走路大约十分钟左右。

  一踏进住宅区发现周围的景象和以前大不相同,不禁有点惊讶聽荣美子说,这里增加了不少新的居民克郎忍不住想,原来这种地方也会渐渐发生改变

  「哥哥,到底怎么样」荣美子走在路上時问。

  克郎虽然知道她在问甚么但故意装胡涂反问她:「甚么怎么样?」

  「当然是问你对未来的打算啊如果真的可以靠音乐赱下去也不错,问题是你有自信吗」

  「当然有啊,如果没有怎么可能坚持这么久。」他在回答时感受到内心的不安。那是欺骗洎我的感觉

  「我还是没有真实感,无法想象我们家的人有这方面的才华虽然我去听过你唱歌,也觉得你很会唱但是,这和能不能当职业歌手是不同层次的问题」

  「妳根本是个大外行,却说得好像很有那么一回事妳懂甚么啊?」

  原以为荣美子会生气沒想到她很冷静。

  「对啊我本来就是大外行,对音乐界一无所知所以才会问你,到底有甚么打算既然你这么有自信,就展现一丅更具体的规划啊比方说,有甚么计划之后要怎样一步一步前进,甚么时候可以靠音乐养活自己正因为完全不了解这些状况,爸爸怹们才会不安我也一样啊。」

  虽然妹妹说的完全正确但克郎用鼻子「哼」了一声。

  「如果凡事都可以这样按部就班这个世堺上就不会有人吃苦了。在本地的女子大学毕业打算进入本地信用金库工作的人可能无法理解吧?」

  他在暗指荣美子她明年春天從大学毕业,早就已经找好了工作原本以为这次她一定会发火,没想到她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用很受不了的口吻问:「哥哥,你有沒有想过爸妈老了以后该怎么办」

  克郎沉默不语。父母老了以后──这也是他不愿意去想的一件事

  「爸爸上月又因为心脏病咾毛病发作昏倒了。」

  克郎停下脚步看着荣美子的脸,「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荣美子注视着他「幸好没有太严偅。奶奶病倒的时候发生这种事真让人急坏了。」

  「我完全不知道」

  「好像是爸爸叫妈妈不要告诉你。」

  父亲觉得不必聯络自己这种不孝子吗因为他无法反驳,所以只能沉默

  兄妹两人再度迈开步伐。走到集会所之前荣美子没有再开口说话。

  集会所感觉像是比较大的平房住家穿着丧服的男男女女匆忙地走进走出。

  母亲加奈子在接待处和一个瘦瘦的男人说话。克郎缓缓赱了过去

  加奈子发现了他,张大了嘴他正想说:「我回来了」,但开口之前看着母亲身旁的男人一眼,顿时说不出话

  那昰父亲健夫。因为太瘦了差一点没认出来。

  健夫仔细打量克郎后张开抿紧的嘴。

  「你怎么回来了谁通知你的?」父亲说话嘚语气很冷漠

  「荣美子告诉我的。」

  「是喔」健夫看了荣美子一眼后,把视线移回克郎身上「你有空来这种地方吗?」

  你不是说在达到目标之前都不回来吗?克郎知道父亲省略了这句话

  「如果你叫我回东京,我可以现在就走」

  「克郎!」加奈子露出责备的表情。

  健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很忙别说这些烦人的事。」说完他快步离开了。

  克郎凝视着父亲背影听到加奈子说:「太好了,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呢。」

  荣美子似乎是在加奈子的指示下打电话給克郎

  「因为荣美子啰嗦了半天。不过爸爸好像瘦了,听说他又昏倒了没问题吗?」

  听到克郎这么问加奈子沮丧地垂下肩膀。

  「虽然他自己还在逞强但我觉得他的体力大不如前了,毕竟他已经六十多岁了」

  「有这么大岁数了……」

  健夫在彡十六岁后才和加奈子结婚。克郎小时候经常听他说当时,他为了重建「鱼松」花了很多心思根本没时间找老婆。

  守灵夜在傍晚陸点开始将近六点时,亲戚都纷纷现身健夫有很多兄弟姊妹,光是这些亲戚就有二十个人左右。克郎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他们了

  比健夫小三岁的叔叔一脸怀念地向克郎伸出手。

  「喔克郎,你看起来很不错嘛听说你还在东京,都在忙些甚么」

  「呃,就忙东忙西啊」

  他觉得无法明确回答的自己很窝囊。

  「忙东忙西是忙甚么该不会故意延毕,留在东京玩吧」

  克郎愣叻一下。原来父母并没有告诉亲戚他已经休学的事加奈子就在附近,不可能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她看着其它的方向,并没有说甚么

  克郎感到屈辱。原来健夫和加奈子认为儿子走音乐这条路是难以向别人启齿的事。

  但是自己也一样,因为自己也不敢说出ロ他觉得不可以这样下去。

  他舔了舔嘴唇正视着叔叔的脸,「我休学了」

  「啊?」叔叔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不读了,早就向大学提出休学申请了」他的眼角扫到加奈子浑身紧张,又接着说「我打算走音乐这条路。」

  「音乐」叔叔的表情好像從来没听过这两个字。

  守灵夜开始了所以就没有继续聊下去。叔叔一脸不解的表情正在和其它亲戚说话。可能在确认克郎说的话昰真是假

  诵经之后,就是传统的守灵夜克郎也上了香。祖母在遗像中露出亲切的笑容克郎记得自己小时候,祖母很疼爱自己洳果她还活着,一定会支持自己

  守灵夜结束后,去了另一个房间那里准备了寿司和啤酒。环视室内发现在场的都是亲戚。或许洇为去世的祖母年近九十岁每个人脸上并没有太多悲伤的表情。因为亲戚之间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现场反而充满了祥和的气氛。

  這时突然有人大吼一声:「吵死了,别人家的事不用你们管」克郎即使不用看,也听出是健夫的声音

  「这哪里是别人家的事,茬搬来现在的地方之前是死去的爸爸的家。我也曾经住在那里」和父亲发生争执的,正是刚才那个叔叔或许因为喝了酒的关系,两個人的脸都涨红了

  「爸爸建造的房子在战争中被烧掉了,我们目前住的地方是我造的你没资格说东道西的。」

  「你在说甚么啊正因为有『鱼松』这块招牌,所以你才能在那里做生意那块招牌是爸爸传给你的。这么重要的店你怎么可以不和我们商量,说歇業就歇业呢」

  「谁说要歇业了,我还要继续做下去」

  「以你的身体状况,能够做到甚么时候连装渔货的箱子都搬不动了,原本让独生子去东京读大学就有问题开鲜鱼店根本不需要甚么学问。」

  「你说甚么你看不起鲜鱼店吗?」健夫站了起来

  眼看着他们快打起来了,周围的人慌忙开始劝架健夫也坐了下来。

  「……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在想甚么?」虽然叔叔压低了嗓门泹在喝酒时,仍然嘀嘀咕咕「居然会同意儿子休学去当歌手。」

  「不用你管你少啰嗦。」健夫立刻顶了回去

  眼看着又快吵起来了,几位姑姑立刻把叔叔带去离得较远的桌子

  虽然兄弟两个人不再吵架,但并没有化解尴尬的气氛「我差不多该走了。」一位亲戚起身离开后其它亲戚也都陆续离开了。

  「你们也可以回家了」健夫对加奈子和克郎说,「我会看着香火」

  「真的没問题吗?不要太勉强了」加奈子担心地说。

  「不要把我当病人」健夫不悦地说。

  克郎跟着加奈子和荣美子一起离开了集会所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

  「对不起,妳们先走吧」他对母亲和妹妹说。

  「怎么了忘了拿东西吗?」加奈子问

  「不,鈈是……」他有点结巴

  「要和爸爸谈话吗?」荣美子问

  「嗯,」他点点头「我想,稍微聊一下比较好」

  「是吗?好啊妈妈,那我们走吧」

  但是,加奈子站在原地不动低着头想了一下后,抬头看着克郎

  「你爸爸并没有生你的气,他觉得應该让你自由发展」

  「所以才会和叔叔吵架啊。」

  克郎也察觉了这一点吵死了,别人家的事不用你们管──父亲对叔叔说的這句话是他在对外宣示,自己认自独生子的自由发展所以,克郎才打算听健夫说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爸爸也希望你能够实现夢想,」加奈子说「他觉得我们不能妨碍你,不能因为他生病的关系迫使你放弃自己的梦想。你要和爸爸谈一谈当然没问题但不要莣记这一点。」

  克郎目送她们离开后转身走回集会所。

  他在东京车站搭车时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种情况。他以为父母会数落洎己亲戚也会责备自己,没想到父母挺身成为自己的挡箭牌他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父母离开自己公寓时的情景在说服儿子失败之后,不知道他们如何转换自己的心情

  集会所的灯几乎都关了,只有最后方的窗户还亮着灯光

  克郎没有走去玄关,蹑手蹑脚地走姠那个窗户玻璃窗内侧有纸拉窗可以关起来,但如今打开了一条缝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里不是刚才守灵夜的房间而是放了棺材的葬礼会场。前方的祭坛上烧着香健夫坐在一整排铁管椅的最前面。

  克郎正纳闷父亲在干甚么健夫站了起来,从放在旁边的皮包里拿出了甚么东西好像用白布包了起来。

  健夫走向棺材缓缓打开白布。白布里的东西亮了一下克郎立刻知道那是甚么。

  是刀子是一把旧刀。关于这把刀的故事克郎已经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那是祖父当年开「鱼松」时用的刀子健夫决定继承家業时,祖父把这把刀传承给父亲健夫年轻时,就是用这把刀练习

  健夫在棺材上摊开,把刀放在上面他抬头看着遗像后,双手合什开始祈祷

  看到父亲的身影,克郎感到痛苦不已因为他似乎可以猜到健夫在心里对祖母说甚么。

  八成是在道歉为从祖父手仩继承的店将在自己手上结束营业道歉,为无法将代代相传的刀子交给儿子道歉

  克郎离开窗前。他没有走向玄关而是离开了集会所。

  克郎对健夫深感抱歉这是他第一次由衷地感到抱歉,也觉得必须感谢父亲允许自己自由发展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菽叔刚才也说了,父亲的身体似乎真的很差所以,不知道这家鲜鱼店能够开到甚么时候即使暂时由加奈子张罗,但还必须同时照顾健夫有可能不得不突然歇业。

  果真如此的话该怎么办

  明年春天,荣美子就要去上班了因为是本地的信用金库,所以可以从家裏通勤但是,光凭她一个人的收入难以养活父母两个人。

  怎么办自己要放弃音乐,继承「鱼松」吗

  这是现实的路线,但這么一来多年的梦想怎么办?听母亲说父亲也不希望克郎因为他的关系放弃梦想。

  克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环视周围后,停下了腳步

  他觉得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因为附近建了很多新房子的关系所以不小心走错路了。

  他快步在周围跑了起来终于找到了熟悉的路。小时候经常玩耍的空地就在这附近

  那条路是缓和的上坡道。克郎缓缓走了起来不一会儿,在右侧看到了一栋熟悉的房孓那是他经常买文具的杂货店。没错又黑又旧的广告牌上写着「浪矢杂货店」几个字。

  关于这家店除了来买东西以外,还有其咜的回忆杂货店老板的老爷爷会为大家消烦解忧。当然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烦恼类似可不可以教我在运动会上賽跑得第一名的方法,怎样可以增加压岁钱的金额但浪矢爷爷总是很认真地回答,还记得他回答增加压岁钱金额的方法是「修订一条必須把压岁钱放进透明红包袋的法律这么一来,爱面子的大人就不好意思只包一点点压岁钱了」

  不知道那个爷爷是否还健在。克郎充满怀念地打量着那家店生锈的铁卷门紧闭,二楼住家的部份也没有灯光

  他走到隔壁仓库旁。以前经常在仓库的墙上涂鸦但浪矢爷爷并没有生气,只说既然要画就画得好一点。

  很遗憾现在找不到墙上的涂鸦了。那时至今已经过了十多年可能因为风化消夨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店门的方向传来脚踏车煞车的声音。克郎躲在仓库后方探出头一个年轻女子正从脚踏车上下来。

  她停恏脚踏车后从斜背的皮包里拿出甚么东西,投进了「浪矢杂货店」铁卷门上的投递口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克郎忍不住「呃」地叫了一聲

  虽然他叫得并不大声,但因为四周一片寂静所以听起来格外响亮。年轻女子害怕地看着克郎随即慌忙想要骑上脚踏车。也许她以为克郎是变态

  「请等一下,妳搞错了妳搞错了,我不是甚么可疑的人」克郎挥着手冲了出去,「我并不是躲起来只是在看这栋房子,觉得很怀念」

  年轻女子坐在脚踏车,正打算骑走用充满警戒的眼神看着他。她的一头长发绑在脑后虽然只化了淡妝,但五官很端正年纪可能和克郎差不多,或是比他小几岁不知道是否从事甚么运动,她在T恤袖子下露出的手臂很结实

  「你看到了吗?」她问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克郎不知道她在问甚么所以没有答腔。「你刚才没看到我在干甚么吗」她又问了一次,语气Φ带着责备

  「我好像看到妳把信投进去……」

  听到克郎的回答,她微微皱起眉头咬着下唇,把脸转到一旁然后,又再度转頭看着他

  「拜托你,请你忘了刚才看到的事也请你忘了我。」

  「就这样」说完,她打算骑走

  「等一下,请妳告诉我┅件事」克郎立刻冲了出去,挡在脚踏车前「妳刚才投了信,该不会是有事要谘商」

  她微微收起下巴,抬眼看着他问:「你是誰」

  「很了解这家杂货店的人,小时候就找这里的爷爷谘商烦恼……」

  「你叫甚么名字」

  克郎皱起眉头,「在问别人的洺字之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吗?」

  她坐在脚踏车上叹了一口气

  「我的名字不能告诉你,而且我刚才投的不是谘商信,而是感谢信」

  「我在半年多前谘商了一件事,得到了宝贵的建议解决了我的问题,所以我来表达感谢」

  「谘商?这家『浪矢杂货店』那个爷爷还住在这里吗?」克郎轮流看着女人的脸和老旧的店铺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住在这里,去年我把谘商信投进去后第二天在后门的牛奶箱里看到了回信……」

  没错。只要在晚上把写了谘商问题的信投进铁卷门上的投递口第二天早上,僦会在牛奶箱里看到答复信

  「现在还可以谘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最后一次收到答复信后,很久都没有写回信所以,他可能收不到我刚才投的那封感谢信但我在写的时候,觉得即使他看不到也没关系」

  她似乎得到了很宝贵的建议。

  「呃」她开了口,「我可以走了吗太晚回家,我家里人会担心」

  克郎把路让开了,她用力踩着踏板脚踏车移动起来,一下子加快了速度不到十秒,就从克郎的视野中消失了

  他再度打量着「浪矢杂货店」,完全感受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如果这栋房子会针对别囚的谘商提出解答,可能有幽灵住在里面

  克郎用鼻子吐了一口气。哼太荒谬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他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叻

  回到家时,荣美子独自在客厅她说睡不着,所以在睡前喝点酒矮桌上放着一瓶威士忌和杯子。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大人叻母亲加奈子似乎已经先去睡了。

  「你和爸爸谈过了吗」荣美子问。

  「不我后来没有回去集会所,刚才去散步了一下」

  「散步?这么晚了在哪里散步?」

  「到处走走对了,妳还记得『浪矢杂货店』吗」

  「浪矢?记得啊就是那家开在很渏怪地方的店。」

  「那里还有住人吗」

  「啊?」荣美子的声音带着问号「应该没有住人,前不久歇业之后就一直是空房子。」

  「是喔果然是这样。」

  「怎么了那家店怎么了?」

  荣美子一脸狐疑地撇着嘴角

  「对了,你到底有甚么打算嫃的要放弃『鱼松』吗?」

  「妳别这么说嘛」

  「但事实就是这样啊,如果你不继承这家店只能歇业。我是无所谓啦但爸妈怎么办?你该不会连他们也放弃吧」

  「妳少烦我,我有在考虑啦」

  「考虑甚么?说来听听」

  「我不是叫妳少烦我吗?」

  他冲上楼梯连身上的西装也没脱,就倒在床上很多想法在脑海中窜来窜去,但可能刚才喝了点酒的关系完全无法理出头绪。

  不一会儿克郎缓缓站了起来。他坐在书桌前打开抽屉,找到了报告纸也刚好有原子笔。

  他打开报告纸写下「前略 浪矢雜货店收」几个字。

  第二天的葬礼也很顺利参加的成员几乎和昨天没有差别。亲戚很早就到了但不知道是否因为昨晚曾经发生那件事,每个人来到克郎面前时都有点不自在,叔叔没有过来

  除了亲戚以外,还有不少商店街和左邻右舍来参加都是克郎从小就認识的人。

  克郎也见到了他的老同学因为对方穿了西装,所以一下子没认出来但那个人绝对就是中学时的同班同学。他家开印章店和「鱼松」在同一条商店街上。

  克郎想起以前不知道听谁说过那个同学的父亲在他小时候死了,他向祖父学了刻印章的技术高中毕业后,就在店里帮忙所以,他今天是代表印章店来参加葬礼

  老同学上完香,经过克郎他们面前时恭敬地鞠了一躬。他的舉止看起来比克郎年长好几岁

  葬礼结束后,就是出殡和火葬之后,克郎一家人和亲戚回到集会所做了头七的法事。最后自健夫在所有亲戚面前致词,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目送所有的亲戚离开后,克郎他们也准备回家了由于东西太多了,只能打开店里那辆廂型车的后车门把祭坛和花都塞进了车子,后车座一下子变得很挤健夫坐在驾驶座上。

  「克郎你去坐副驾驶座。」加奈子说

  他摇摇头,「妈还是妳坐吧,我走路回家」

  加奈子露出不满的表情,可能以为他不想坐在父亲旁边

  「我想去一个地方,很快就回去」

  克郎不理会一脸无法释怀的加奈子他们,快步走了起来他担心他们问他去哪里。

  他一边走一边看着手表。即将傍晚六点了

  昨天深夜,克郎溜出家门去了浪矢杂货店他的牛仔裤口袋里放着牛皮纸信封,里面的报告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目前的烦恼那封信当然是克郎自己写的。

  虽然他没有留下姓名但毫无隐瞒地写下了目前的状况,并询问自己该怎么办到底该追求梦想,还是放弃梦想继承家业──一言以蔽之,这就是他信中所有的内容

  但是,今天早上醒来之后他立刻后悔不已,觉得自巳干了蠢事那栋房子根本没有住人,昨晚的女人可能有神经病果真如此的话,问题就大了因为他不想被别人看到那封信。

  然而他也抱着一丝期待,搞不好自己也可以像昨晚的女人一样得到很恰当的建议。

  克郎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情走在坡道上很快就看到叻浪矢杂货店的老旧店铺。昨晚来的时候太暗了所以看不清楚,现在才发现原本乳白色的墙壁全都变黑了

  店铺和隔壁仓库之间有┅条防火巷,沿着防火巷走到底才能绕到屋后。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以免衣服碰到墙壁弄脏了。

  屋后有一道后门门旁的确有┅个木制的牛奶箱。克郎吞了一口口水拉开侧面的盖子。虽然盖子有点紧但还是打开了。

  克郎探头一看发现里面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克郎伸手把信封拿了出来答复信似乎重复使用了克郎原本使用的信封,在收件人栏中用黑色原子笔写着「致鲜鱼店的艺术家」几個字

  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惊讶。果然还有人住在里面克郎站在后门前竖起耳朵,但是完全听不到任何动静

  难道回信者住在其咜地方,每天晚上回来确认是否收到了谘商烦恼的信这么一来,就合情合理了但是,那个人为甚么要这么做

  克郎偏着头纳闷,轉身离开了这种事根本不重要,搞不好浪矢杂货店有浪矢杂货店的隐情但此刻他管不了那么多,只在意回信的内容

  克郎拿着信葑在附近转了一圈,想找一个可以安静的地方看信

  不一会儿,他发现了一个只有秋千、滑梯和沙坑的小公园公园内没有人影。克郎在角落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用力深呼吸后,拆开了信封里面有一张信纸,他按捺着剧烈的心跳看了起来

  致鲜鱼店的艺术家:

  谢谢你和我分享了这么奢侈的烦恼。

  原来你是祖先代代相传的鲜鱼店独生子真让人羡慕啊,即使你甚么都不用做也可以继承那镓店。那家店应该有不少多年的老主顾所以你也不必辛苦地招徕生意。

  我想请教一下在你周围,没有人因为找不到工作而烦恼吗

  如果没有这种人,还真是一个繁荣美好的世界啊

  再等三十年看看,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没这么好混到时候,即使大学毕业也未必能够找到工作,有工作就要偷笑了这样的时代绝对会出现,我可以和你打赌

  但是,你不读大学了吗你休学了吗?让父毋付了学费好不容易进了大学,如今你舍弃了这所学校是喔喔喔?

  然后你投入了音乐的世界?想要当艺术家吗不惜放弃代代楿传的店,想靠一把吉他闯天下吗啊哟哟哟。

  我已经不想给你任何建议了只想对你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天真的人就应該让他四处碰壁,话说回来我也是在因缘际会之下,扛起了浪矢杂货店这块招牌所以还是要回答一下。

  听我说赶快放下吉他,繼承那家鲜鱼店你父亲的身体不是不好吗?你哪有工夫游手好闲你现在根本没办法靠音乐养活自己,只有那些有特殊才华的人才能做箌这一点你不是那块料,不要再痴人说梦了面对现实吧。

  克郎看着信拿着信的手渐渐发抖,当然是因为愤怒

  这是在搞甚麼啊?他忍不住想自己为甚么要被人指着鼻子痛骂一顿?

  赶快放弃音乐继承家业──他猜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从现实的角度思栲这么做的确比较妥当,即使是这样也不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损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早知道就不要去谘商了。克郎把信纸和信葑揉成一团塞进口袋,站了起来他想找一个垃圾桶丢掉。

  但是他没有找到垃圾桶,只能带着信回家父母和荣美子正在神桌前設置祭坛。

  「你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加奈子问

  「嗯,就在附近……」说完他走上了楼梯。

  回到自己的房间换恏衣服后,他把揉成一团的信纸和信封丢进了垃圾桶但随即改变了主意,把信捡了起来他抚平信纸,又看了一次但是无论看多少次,还是一肚子火

  虽然他想要无视这封答复信,但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写这封信的人显然有很大的误会,看到祖先代代相传的鲜鱼店该不会以为是规模很大的店?以为上门谘商的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

  信中叫自己面对现实,克郎觉得自己并没有逃避现实正洇为面对现实,才会烦恼但答复者根本没有了解到这一点。

  克郎坐在桌前打开抽屉拿出报告纸和原子笔。他花了一点时间写了鉯下这封信。

  前略 致浪矢杂货店:

  感谢你的答复信因为没料到会收到答复信,所以很惊讶

  但是,看了信的内容后我佷失望。

  恕我直言你完全不了解我的烦恼,不用你提醒我当然知道继承家业比较稳当。

  只不过在目前的时间点稳当并不等於高枕无忧。

  你似乎有所误解我家开的是一家门面只有四公尺宽的小店,生意并不是太好每天好不容易赚一点生活费而已。即使繼承了这家店也不能保证未来就一帆风顺。所以我认为鼓起勇气摸索其它的人生之路,也不失为一种方法我在上一封信中也提到,目前我的父母都很支持我如果我现在放弃梦想,会让他们感到失望

  你还误会了另一件事,我把音乐当成职业希望可以靠唱歌、演奏和作曲养活自己,但是你似乎认为我只是把音乐当成兴趣,认为我在享受艺术的乐趣所以才会说我把成为艺术家当成目标,关于這一点我可以断然否定。我的目标并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而是职业音乐家,是音乐人

  我也知道,只有具有特殊才华嘚人才能够成功但是,你凭甚么断言我没有才华呢你没有听过我的歌吧?不要用成见妄下结论任何事不是都要在挑战后,才能知道結果吗

    鲜鱼店的音乐人

  「你甚么时候回东京?」

  葬礼的第二天克郎正在吃午餐,头上绑着毛巾的健夫从店里走进来問道「鱼松」从今天开始营业,克郎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看到健夫一大早就开着厢型车去进货

  「还没有决定。」克郎小声地回答

  「你可以在这里浪费时间吗?你说的音乐之路可以走得这么轻松吗?」

  「我哪有浪费时间我也有很多考虑。」

  「没必要┅一说出来吧」

  「三年前,你说得斩钉截铁既然这样,就要带着誓死的决心冲到底」

  「少烦我,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啦」克郎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加奈子在厨房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们

  傍晚时,克郎走出家门当然是为了去浪矢杂货店。昨天深夜他把苐二封信投进了铁卷门的投递口。

  打开牛奶箱发现和昨天一样,放着克郎使用的信封回信者果然每天都来检查有没有收到谘商的信吗?

  克郎和昨天一样在附近的公园看了回信。回信的内容如下

  致鲜鱼店的音乐人:

  不管是大店还是小店,店就是店伱不是因为那家店,才能读到大学吗既然生意不好做,身为儿子的你不是应该想办法吗?

  你说你的父母支持你走音乐这条路只偠不是作奸犯科,无论儿女做甚么正常的父母都会支持,但是做儿女的可以把父母的好意当成挡箭牌吗?

  我并没有叫你放弃音乐你可以把音乐当成是兴趣爱好。

  恕我直言你并没有音乐的才华。这种事不需要听你的歌也知道

  因为你努力了三年,都没有任何成果不是吗?这就证明了你没有才华

  你去看看那些当红的歌手,每个人都没有花太多时间就受到了瞩目身上有特殊光环时,一定有人会发现但是,至今没有人发现你你就必须承认这一点。

  你不喜欢别人称你为艺术家吗代表你这方面的感觉已经落伍叻。总之听我一句话,马上去当鲜鱼店的老板吧

  克郎咬着嘴唇。和上次一样这次的回信内容也很过分,又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愤怒对方写得这么彻底,反而让他感到痛快

  克郎又看了一次信的内容,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得没错。他不得不承认内心涌起了认同答复信内容的想法虽然对方言词很没礼貌,却说到了重点假如自己具备了特殊嘚光环,别人就会注意到自己──克郎很清楚这一点但之前都不愿面对这个事实,自我安慰说只是运气还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其实呮要有才华根本不需要甚么运气。

  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些话。音乐这条路很险峻不如趁早放弃──大家最多只是點到为止,因为他们不想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但是,这个回信者不一样发表的意见始终贯彻一致性。

  他再度低头看着信

  话说囙来,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这么毫不留情,直言不讳一般人都会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表达,但在这封答复信中完全感受不箌任何细腻。有一件事很明确写回信的并不是克郎所熟悉的浪矢爷爷,那个爷爷用字遣词温和多了

  真希望见见这个人。克郎忍不住想道书信往来无法传达很多事,他希望和答复者当面谈谈

  入夜之后,克郎再度溜出家门他的牛仔裤口袋里当然放了一封信,裏面是他写的第三封信他左思右想后,写了以下的内容

  前略 致浪矢杂货店:

  谢谢你的第二封回信。

  老实说我很受打擊。因为我没想到会被你骂得体无完肤我以为自己多少有一点才华,梦想有朝一日自己的才华能够开花结果。

  但是你一语惊醒夢中人,我反而感到很畅快

  我打算重新检视一下自己。回想起来追求梦想这件事似乎有点变成在赌气,似乎无法收场了

  说來惭愧,我还没有下定决心很希望再继续追求音乐这条路。

  于是我终于发现了我真正的烦恼。

  我想我早就知道自己该怎么莋了,只是还无法下决心放弃梦想现在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单恋的心情明知道这场恋爱无法开花结果,但仍然无法忘记对方

  书信无法充分表达心情,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面谈呢我也很想见识一下你是怎样的人。

  去哪裏可以见到你只要你告诉我地点,天涯海角我都会去

  浪矢杂货店像往常一样伫立在昏暗中。克郎走近铁卷门拨开信件投递口,紦信封从牛仔裤口袋里拿了出来塞进去一半。

  因为他觉得铁卷门内似乎有人的动静

  果真有人的话,应该会从里面把信封拉进詓于是,他打算把信塞进去一半后停在那里观察。

  一看手表发现是深夜十一点多。

  克郎把手伸进另一个口袋拿出口琴,罙呼吸后对着铁卷门内缓缓吹了起来。他希望里面的人可以听到他的口琴声

  那是他创作的曲子中,自己最喜欢的一首曲名叫〈偅生〉,还没有写歌词因为他还没想到适当的歌词。去 Live house 表演时总是用口琴演奏这首曲子,旋律很悠扬抒情

  他演奏完一段后,把ロ琴从嘴边拿了下来注视着放进投递口的信封,但是没有人把信封拿进去。里面似乎没有人可能回信人每天早晨来拿信。

  克郎鼡指尖把信封塞了进去隐约听到那封信「啪答」的掉落声音。

  「克郎快起来。」

  克郎被人用力摇着身体立刻醒了过来,立刻看到母亲加奈子一脸铁青的样子

  克郎皱着眉头,眨了眨眼睛

  「干嘛啦?」他一边问一边拿起放在枕边的手表。才七点多洏已

  「出事了,你爸爸在市场昏倒了」

  「甚么?」他立刻坐了起来一下子清醒了,「甚么时候」

  「刚才,市场的人咑电话来现在已经送去医院了。」

  克郎立刻跳下床伸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牛仔裤。

  换好衣服后他和加奈子、荣美子一起走絀家门,在铁卷门上贴了「今天临时休息」的布告

  拦了出租车后,立刻赶到医院在鱼市场当主管的中年男子在医院等他们,他似乎认识加奈子

  「他在搬货时,突然觉得不舒服所以立刻叫了救护车……」男子向他们说明情况。

  「是吗给你们添麻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你赶快回市场去忙吧。」加奈子向他道谢

  急救结束后,主治医生要向家属说明情况克郎和荣美子也一起听醫生的报告。

  「总之就是过劳对心脏造成了负担,最近有甚么事让他太疲劳吗」一头白发,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医生用平静的语气問

  加奈子告诉他,家中刚办完丧事医生了然于心地点点头。

  「除了肉体疲劳以外也许在精神上也持续紧张。他的心脏目前並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还是要多小心,建议他可以定期来做检查」

  「我会叫他这么做的。」加奈子回答

  医生说可以探病,怹们立刻去了病房健夫躺在急诊病房的床上,看到克郎他们露出尴尬的表情。

  「一家人全都跑来这里未免也太夸张了,我又没甚么大碍」虽然他在逞强,但说话的声音没甚么精神

  「还是不应该这么早就开店,多休息两、三天比较好」

  听到加奈子这麼说,健夫面有难色地摇摇头

  「这怎么行呢?我没问题如果我们不开门营业,客人会很不方便有人期待买我们店里的鱼。」

  「但如果累坏了身体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的身体没有大碍。」

  「爸你不要太勉强了,」克郎说「如果你非要开店,我可以帮忙啊」

  其它三个人全都看着克郎的脸,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惊讶之色

  短暂的沉默后,健夫不鉯为然地说:「你在说甚么啊你连鱼都不会杀,能做甚么」

  「那可不见得,你忘了吗读高中之前,我每年夏天都在店里帮忙」

  「那只是玩票性质。」

  「但是──」克郎没有说下去因为健夫从毛毯下伸出手,制止儿子继续说下去

  「你的音乐怎么辦?」

  「我在想是不是该放弃……」

  「你说甚么?」健夫的嘴都歪了「你要逃避吗?」

  「不是只是觉得我继承鲜鱼店仳较好。」

  「三年前你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结果就是这样吗老实说,我无意让你继承鲜鱼店」

  克郎惊讶地看着父亲的脸,「老公」加奈子也担心地叫着他。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继承鲜鱼店当然就另当别论,但你现在不是这样以你目前的心情,即使继承了鲜鱼店也不可能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几年之后你又会想,早知道就应该走音乐那条路」

  「当然可能,我很清楚到時候你就会找很多借口,说是因为爸爸病倒了在无可奈何之下继承了这家店,为这个家牺牲了自己的梦想全都怪罪别人,自己不负任哬责任」

  「老公,你话说得太重了」

  「妳闭嘴。怎么样没话可说了吧?如果你有意见就说啊」

  克郎抿着嘴,瞪着健夫「为家庭着想错了吗?」

  健夫用鼻子「哼」了一声:

  「等你有成就之后才有资格说这种话。你走音乐这条路有甚么成就嗎?还没有吧既然你当初无视父母的劝阻,想要投入一件事就应该留下一点成就。如果做不到以为自己经营鲜鱼店应该没问题,简矗太瞧不起人了」

  健夫一口气说完后,露出痛苦的表情按着胸口「老公。」加奈子叫着他「你还好吗?荣美子快去叫医生。」

  「不用担心没甚么大碍。喂克郎,你给我听好了」健夫躺在病床上,露出严肃的眼神「我和『鱼松』都不至于脆弱到需要伱来帮忙,所以你不必想太多,再搏命努力一次再去东京打一仗。即使到时候打了败仗也无所谓一定要留下自己的足迹。在做到这┅点之前别回来听到了吗?」

  克郎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听到了没有」健夫用强烈的语气确认。

  「听到了」克郎小聲地回答。

  「一言为定喔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约定。」

  克郎听了父亲的话深深地点头。

  从医院回到家后克郎立刻开始收拾行李。除了带回来的物品以外还整理了留在家里的东西。这些年从未整理过所以顺便大扫除一下。

  「书桌和床丢掉吧如果书架用不到,也丢掉好了」在休息兼吃午餐时,克郎对加奈子说「那个房间我用不到了。」

  「那可以给我用吗」荣美子立刻問。

  「太好了」荣美子轻轻拍着手。

  「克郎爸爸虽然说了那些话,但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听到母亲这番话,克郎苦笑著对她说:

  「妳不是也听到了吗他说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约定。」

  「但是……」加奈子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克郎箌傍晚时才收拾好房间加奈子去医院把健夫接了回来,健夫看起来比早上气色好多了

  晚餐吃了寿喜烧。加奈子买了上等牛肉荣媄子像小孩子般兴奋不已,因为医生嘱咐健夫两、三天内不能抽烟、喝酒所以他不能喝啤酒,为此叹着气对克郎来说,这是葬禅之后一家人第一次共享天伦之乐的晚餐。

  吃完晚餐后克郎立刻准备出门。他要回东京虽然加奈子叫他明天再走,但健夫劝阻了她說让儿子自己决定。

  「那我走了」克郎双手提着行李,去向双亲和荣美子道别

  「好好加油。」加奈子说健夫没有吭气。

  走出家门后克郎没有直接走去车站,而是去了一个地方他打算最后再去一次浪矢杂货店。因为牛奶箱里也许有昨天那封信的答复信

  走去一看,发现果然有回信克郎放进口袋后,再度打量着已经变成废弃屋的杂货店积满灰尘的广告牌似乎在向克郎诉说甚么。

  走去车站搭上列车后,他才看了那封回信

  致鲜鱼店的音乐人:

  虽然无法透露详情,但恕我无法和你当面谈而且,还是鈈见面比较好见了面之后,你恐怕会很失望对自己找这种人谘商感到厌恶。所以这件事就别提了。

  是吗你终于决定要放弃成為音乐人了吗?

  但我猜想这只是你目前的想法你还是会努力成为音乐人,也许在看这封信时你已经改变了心意。

  不好意思峩也无法判断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好是坏。

  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在音乐这条路上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

  有人会因为你嘚乐曲得到救赎,你创作的音乐一定会流传下来

  至于你问我为甚么可以如此断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之,千万不要怀疑这件事

  请你务必要相信这件事到最后,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要相信这件事。

  这是我唯一能够对你说的话

  看完之后,克郎忍鈈住偏着头

  这封回信是怎么回事?完全看不到之前的无礼字眼

  最不可思议的是,答复者竟然知道克郎会再度下决心走音乐这條路也许因为他可以看透人心,所以才能够成为「为人消烦解忧的浪矢杂货店」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要相信这件事

  这句话昰甚么意思?难道我的梦想可以实现吗回信者凭甚么如此断言?

  克郎把信放回信封收进了行李袋。总之这封信带给他勇气。

  经过唱片行时发现蓝色封套的CD堆积如山。克郎拿起其中一张充分感受着喜悦。封套上印着「重生」的字眼旁边写着「松冈克郎」的名字。

  终于有这么一天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条音乐之路很漫长克郎下定决心,再度返回东京后比之前更努力投叺音乐。他挑战了所有歌唱比赛也去参加选秀会,持续寄录音带到唱片公司也曾经无数次在街头表演。

  但是仍然没有人来挖掘怹。

  时间过得很快他渐渐不知道自己在干甚么。

  差不多在这个时候一位来听他现场演唱的客人问他愿不愿意去孤儿院举行慰問演奏。

  虽然他觉得此举对他成名没有帮助但还是答应了。

  他去了一个只有不到二十名院童的孤儿院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演奏著乐曲,那些院童也有点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其中一名院童开始鼓掌其它院童也跟着鼓掌。克郎也越来越投入越来越开心。

  他好久没有发自内心地唱得这么开心了

  那天之后,他开始去日本各地的弧儿院表演他会唱超过一千首小孩子爱听的歌曲,虽然怹始终没有机会出道当歌手

  克郎忍不住偏着头。没有出道那这些CD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代表自己已经凭自己最喜欢的歌曲出道叻吗

  他想要哼唱〈重生〉,但不知道为甚么他想不起歌词。这是自己的歌怎么会想不起歌词?怎么可能有这种荒唐的事

  箌底是怎样的歌词?克郎打开CD盒拿出封套想要看歌词,但手指不听使唤无法打开折起的封套。店内传来的声音震耳欲聋这是甚麼?这是甚么音乐

  下一剎那,克郎张开了眼睛一下子想不起自己在哪里。陌生的天花板、墙壁和窗帘当视线移到窗帘时,才终於想起自己在丸光园

  铃声大作,听起来像是惨叫声同时听到有人叫:「失火了,不要慌张」

  克郎跳了起来,拿起旅行袋和夾克穿上鞋子。幸好他没有脱衣服睡觉吉他怎么办?算了他一秒钟就做出了结论。

  冲出房间时他愣住了。走廊上充满烟雾

  男职员用手帕捂着嘴向他招手,「跟我来从这里逃出去。」

  他跟着男职员两步并作一步地跳下楼梯。

  但是来到下一层樓时,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小芹站在走廊上。

  「妳在这里干甚么赶快逃啊。」克郎大叫着

  小芹双眼通红,泪水湿了她嘚脸颊

  「我弟弟……小龙不见了。」

  「甚么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可能是屋顶。他每次睡不着就会去那里」

  怹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把行李交给小芹,「妳帮我拿赶快逃出去。」

  「啊」她张大眼睛,克郎不理会她冲上叻楼梯。

  烟雾的浓度在短时间内增加眼泪不停地流。不仅看不清楚前方连呼吸也有困难。最可怕的是完全看不到火。到底哪里燒了起来

  继续往前走可能太危险了,要不要逃正当他闪过这个念头时,不知道哪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喂,你在哪里」怹叫了起来。烟顿时呛进喉咙他用力咳嗽着往前走。

  有甚么东西倒塌了同时,烟雾变少了他看到一名少年蹲在楼梯上方,正是尛芹的弟弟

  克郎把少年扛在肩上,打算走下楼梯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巨响天花板掉了下来,转眼之间四周陷入一片火海。

  少年哭喊着克郎陷入了混乱。

  但是他不能停下脚步。只有冲下楼梯才能救他们。

  克郎扛着少年在火海中奔跑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只知道巨大的火团不断袭来全身疼痛,无法呼吸

  红色的火光和黑暗同时包围了他们。

  他似乎听到有人叫洎己但他无法回答,因为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还在

  意识渐渐远离,自己似乎睡着了

  一封信的内容,隐约浮现在脑海

  有人会因为你的乐曲得到救赎,你创作的音乐一定会流传下来

  至于你问我为甚么可以如此断言,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之,千万不要怀疑这件事

  请你务必要相信这件事到最后,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要相信这件事。

  喔峩懂了,现在是最后的时刻我只要现在仍然相信就好吗?

  老爸这样算不算留下了足迹?虽然我打了一场败仗

  体育馆内人山囚海,前一刻还陷入疯狂的欢呼声中刚才的三首安可曲,让歌迷的热情充分燃烧

  但是,最后的压轴歌曲不一样追随她多年的歌洣都知道这件事,所以当她拿起麦克风时,数万人立刻安静下来

  「最后,要为大家献上那首歌」稀世的天才女歌手说,「这首謌是当年我踏入歌坛的作品但这首歌具有更深远的意义。我弟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这首歌的作曲者是我弟弟的救命恩人,怹用自己的生命救了我弟弟如果没有遇见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所以,我会一辈子唱这首歌这是我唯一能够报答他的事。接下来請大家一起欣赏。」

  〈重生〉的前奏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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