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谙世俗又自由超脱世俗是什么意思

《庄子》中不同名号的理想人格嘚境界同异问题《庄子》中的理想人格名号不同这给养所表述或体现的精神境界是相同的呢还是不同的呢?或者说是同一层次的呢还是鈈同层次的呢在这个问题上,《庄子》本书的记述存在着矛盾和混乱可以从中归纳出两种不同的、对立的回答。这也是从一个具体问題上证明《庄子》一书绝非成于一时一人之手

可见,“不同说”的特点是认为存在着多种的、不同层次的精神境界;上面所述不同名号嘚理想人格就分布在不同的境界层次中;哪种名号的理想人格体现、代表最高的精神境界也没有一定的说法,但“圣人”肯定不是最高境界

第二种回答是同一说,即认为《庄子》中的理想人格名号虽然不同但其所表述的超越人生困境或世俗的那种精神境界是相同的,處于同一层次的例如成玄英在疏解“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一句时说:“至言其体,神言其须知圣言其名。故就体语至僦用语神,就名语圣其实一也。”(《庄子注疏·逍遥游》)从《庄子》中行文的前后连贯和词义的相互借代的情况来看,“同一说”也昰可以得到证明的亦举例如下:

可见,“同一说”的特点是认为只存在两种境界即众人的境界和得“道”人的境界。这种得“道”人嘚名号有“真人”、“至人”、“神人”、“圣人”、“大人”等等。其名虽异而实相同。 《庄子》中不同名号的理想人格的精神境堺是相同的又是相同的;两种所见皆有根据,皆可成立这一矛盾不是二律背反的理性思辨性质的矛盾,而是一种客观地存在于《庄子》中的两种论事实之间的矛盾它是庄子学派或庄子思想在先秦的历史发展中前后期理论观点发生演变的反映。在这里存在着可以清晰地汾辨庄子和他的后学在思想上差异的两个判别点:境界的如何划分和“圣人”是否属于最高境界

一般说来,“同一说”所依据的《庄子》中的记述反映的是庄子学派早期的、也就是庄子本人的观点。这是因为:第一“圣人”本来是儒家思想中的一个人格概念,《论语》中记载:“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例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请。”’(《雍也》)鈳见“圣”是比“仁”还要高的境界。孟子说”主人,人伦之主也”(《孟子·离娄》上),所以“圣人”是儒家伦理道德思想中最高嘚道德境界庄于把它情移过来,加以改造(“圣人无名”)成为自己人生哲学思想中具有和“至人”、“神人”同义的理想人格。这┅情况正反映了早期庄学和儒学的关系即一方面把它作为批评对象,另一方面又常以它为理论背景和观念渊源第二,庄子也正是把人嘚精神境界分为两种:无待和有待《庄子·逍遥游》写道:

彼其于世末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冷然善也,句囿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末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顯然庄子是以是否实现无任何负累的自由(“逍遥”)来划分人生境界的。在庄子看来只有“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的“恶乎待”(无待)者是自由的;其它虽有情境的差别,但皆是不自由的“犹有所待”(有待)者这实际上也就是认为‘只存在“聖人”(“至人”、“神人”、“真人”)和“众人”两种精神境界。

“不同说”所根据的《庄子》中的记述可能是先秦庄学后期,也僦是庄子后学的观点这是因为:第一,在庄学后期庄学有了自己的观念体系,在学和儒学在理论上除了开始有相互影响的关系外相互对立的关系显然是主要的,庄子后学把自己观念体系中的理想人格(“神人”、“至人”、“天人”、“全人”)置于儒家理想人格(“圣人”)之上也是很自然的了。第二如后面还要论及的那样,后期庄学具有明显的人俗倾向这种生活态度的改变,使后期庄学不洅简单地把人生境界分为“无待——有待”即“圣人——众人”两种境界,而是具体地审视和描述了人世各种不同的生活情境或生活方式认为它们一方面是各自独立的精神境界,另一方面又构成了多层次的人生精神环境

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储念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

《庄子》中理想人格精神境界的本质特征从《庄子》对“真人”、“至人”、“神人”、“圣人”等的精神状态的具体描述中,可以看到庄子思想的理想人格的精神境界是对人生困境的超脱世俗它同时具有真实性、理想性和幻想性的三重特征。

首先庄子理想人将的精神境界具有真实性,它实际上是种安宁、恬静嘚心理环境在庄子思想中,构成人生困境的生死之限、时命之围、哀乐之情都是人的生活中的客观存在摆脱由此产生的精神纷扰,形荿一种宁静的心理环境应该说是对这一人生情境的真实的反映和理智的态度。在庄子这里这一安宁恬静的心理环境主要包含着这样三個思想观念。

第一“死生无变乎己”。《庄子》在描述“真人”的精神境界时说:“死生亦大矣而无变乎已”以田于方》)也就是说,纷扰心境安宁、囿域精神自在的死生界限对于庄子的理想人格是不存在庄子对于死生大限的突破是一种观念性的突破。庄子的“通天丅一气也”(知北游))是这一观念的自然哲学基础按照这一自然哲学观点,“人之生气之聚也;来则为生,散则为死”(《知北游》)“死生存亡之一体者”(《大宗师》)。所以当人把对死生的观察点从人本身移到超越人的个体之上的另外一个更高的、更普遍嘚存在时,死生的界限就消失了故《庄子》写道:

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得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俞物之化而守其宗也(《德充符》)死生的观念界限被超越,死产生的恐惧生带来的欢欣,即对死生的不同情感界限也就不再存在洳《庄子》中所说: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大宗师》)

人彼以生为附资悬疣以死为决疯溃痈,夫若然者又恶知死生先后の所生(《大宗师》)

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者尘垢也。死生为昼夜(《至乐》)

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知北游》)

这樣死生的实际界限和感情界限都被庄予以一种独特的哲学观念突破了

克服伴随死亡而产生的恐惧感,对于古代人们的精神生活是十分迫切的、十分有益的和庄子同时代的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前341—270年)在致友人美诺寇的书信中说:“你要习惯于相信死亡是一件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事。因为一切善恶吉凶都在感觉中而死亡不过是感觉的丧失……所以一切恶中最可怕的——死亡——对于我们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对于我们还没有来,而当死亡时我们已经不存在了。贤者既不厌恶生存也不畏惧死亡”(《古希腊罗马哲學》,第366页)比较而言伊壁鸠鲁主要是从感觉论的角度来“征服”死亡的恐惧;而庄子则是依据他的自然哲学基础,从本体论的角度来實现对死生大限的观念的突破他们的理论和方法虽然不同,旨趣却颇有相同都是努力于消除死亡恐惧的纷扰,形成一种安宁、恬静的惢境在古代,死亡恐惧的祛除是具有精神解放意义的我国清代学者熊伯龙说;“畏死心迫,神明说兴”(《无何集》),中华书局 1979姩版第139页)现代英国哲学家罗素也说:。我认为宗教基本上或主要是以恐惧为基础的”(《为什么我不是基督教徒》,商务印书馆1982年蝂第25页)庄子对生死大限的观念上的夹破,对死的恐惧的精神上的克服对中国固有文化史宗教因素的滋生起了有力的制作用。

第二“游平尘垢之外”。《庄子》描述“至人”的精神境界说:“芒然仿惶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彼又恶能愤愤然为世俗之礼以观眾人名耳目哉!”(〈大宗师〉)、〈天道》)庄子理想人格这种超脱世俗世俗事务和规范的生活态度,蕴藏着和体现着一种安宁恬静的“定”的心境如《庄子》中写道

夫至人有世,不亦大乎而不足以为乙素。义下奋而不与之偕审乎无假而不与利迁,极物之真能守其本,故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尝有所围也。通乎道合乎德,退仁义宾礼乐,至人之心有所定矣(《天道》)庄子这种。外天地遗万物,退仁义摈礼我”的“游平尘垢之外”的精神境界或“定”的心理环境,就其哲学基础来说也是在“通天下一气”(《知北遊》)的自然观或“道通为一”(《齐物论》)的本体论观念基础上形成的。故《庄子》说:

夫天下也者万物之所一也。得其所一而问焉则四支百体将为尘垢,而死生终始将为昼夜而莫能滑而说得丧祸福之所介乎!(《田子方》)

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储念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德充符》)

可见,庄子的“遊平尘垢之外”的精神境界实际上向我们展示了这样的一个精神过程:当一个人理性地把自己的存在和一补永恒的、无所不包的存在整体結合在一起理智地感受到他个人存在也是一种无限之时,胸襟就会变得宽广起来在这个高远的位置上来审视人世,得丧祸福、突达贫富也就无足萦怀了世俗的纷扰也就化成,心境的宁静所以,庄子的这种超脱世俗在本质是一种经过哲学升华的自我意识的特殊表现。历史上不只压子一个人的生活经历表明理智、理性的思索使一个人的精神从世俗观念和事务的困扰中提高出来,超拔出来是可能的昰真实存在过的。

第三“哀乐不入于胸次”。庄子理想人格“其寝不梦其觉不忧,其食不甘”(《大宗师》)的无情无欲的精神境界实际上也就是一种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田子方〉)的安宁、恬静的心理环境。庄子认为这一心理环境的形成在于要有安于时命、本分的生活态度.他称之为“悬解”:

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悬解。(〈养生主〉、《大宗师》)

吾以为得失之非峩也,而无忧色而已矣(《田子方》)

子进而把安命守分,不为不可避免的、无法改变的遭际而哀乐动心视为是极高的道德修养:

哀樂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问世》)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德充符》)前所述,茬庄子思想中“命”是一种外在必然性。庄子‘’安命”的主张即认为对命运必然性的承诺,不为非分之务“达命之情者,务知之所无奈何”(《达生》)能获得心境的安宁,这在人的精神过程中是真实的;甚至象黑格尔所曾经称赞的那样方代哲人沉地委诸命运嘚态度是“高尚而有价值的”(〈不逻辑〉,第309页)然而在生活中,伴随“安命处顺”而 的消极作用也是明显的即然困难,认为是必嘫性的“命运”;这样“安命”所获得的“安宁”实际上就是对被奴役状态的麻木,应该说这个精神过程也常有发生的。

“喜怒哀乐鈈入胸次”并不意味着庄子认为人完全不应该有喜怒哀乐之情《庄子》说,“真人……凄然似秋然似秋,然似春喜怒通四时多与物囿宜而真知其极”(《大宗师》)。可见庄子实际上是主张人的喜怒哀乐之情应该因顺于自然相通于大道。《庄子》在一则庄子和惠施對话的记述中很明确地说明了这个问题:

在子曰:“……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德充將》)二对于一切事物、事件皆能因任自然、摈除人为的那种不动心的“无状态,庄子称之为“坐忘”: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智哃于大通,此谓坐忘(《大宗师》)

儿子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庚桑楚》)

所以庄子的“无情”、“坐忘”本质上是一种“儿子”(婴儿)般的自然状态,它是要求复归于“大通”(自然、天然、本然)这和佛家的“无念”要求寂滅于“空”是不同的。清代学者宣颖说:“庄于无情之说不屈寂灭之谓也。只是任吾天然不增一毫而已可见庄子与之学不同。”(《喃华经解·德充符》)甚是。


一龙一蛇与时具化而无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为量,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

黑格尔在评论伊壁鸠鲁的道德学说时说;“它的目的是精神的齐动心一种安宁。但是这种安宁不是通过鲁钝而是通过最高的精神修养而获得的。”(《哲学史讲演录》第三卷第84页)庄子理想人格精神境界的基本特征也正是一种安宁一种在理智、理性基础上,通过精神修养实现对死仁恐惧的克服、世事纷扰的超脱世俗哀乐之情的消融,从而形成的安宁恬静的心理环境——“归精神乎无始而甘冥乎无何有之乡。”(《列御寇》)

其次庄子理想人格精神境界的本质内容是对一种个人精神的绝对自由的追求,因而具有理想的性质這一自由境界(庄子称之为“逍遥”)的情态,《庄子》中是这样描述的:

诺夫乘天地之正而彻大气之辩,以游子穷者彼且恶乎若夫塖道德而浮游……一龙一蛇,与时具化而无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为量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山朩》)

夫天下也者,万物之所一也得其所一而同焉,则四支百体将为尘垢;而死生终始将为昼夜而莫之能滑而况得丧祸福体将炒尘垢,而死生终始将为昼夜而莫之能滑而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且万化而未始有极,夫孰足以患心!已为道者解乎此(《田子方》)

這就是庄子追求的绝对自由——无待、无累、无患的“逍遥”。这是一种理想中的主观与客观无任何对方或矛盾的个人的自由自在的存在一种一切感性存在皆被升华为“道通为一”的理性观念,因而无任何人生负累的心境显然,这种自由的理想——无人生之累——在现實世界中是不可能真实地和完全地存在着的而只能以想象的形态在观念世界里表现出来:这种“逍遥”。心境的形成——一切感性、情感的理性、理智升华——也不是一般的思维认识过程而是一种特殊的、对万物根源“道”的直观体悟。所以庄子对这一境界的描述想潒的翅膀息县翱翔在人之外(游身世外),而理性直觉则总是着于万物根源之上(游心于“道”)举例如:鹏觉则总是系着于万物根源の上(游心于“道”),举例正如莱布尼茨在《神正论》序言中所说自由是“烦扰着几乎整个人类”的问题,历史上哲学家对自由作出嘚思考和具体回答颇不相同的从以上所述可以看到,庄子所认识和追求的自由及“逍遥,与具有兵型意义的自由观,即卢梭、康德等的意志自由斯宾诺莎、黑格尔等的认识必然的理性自由相比,是一种情态自由

在欧洲近代哲学中,意志自由论较早地在笛卡儿那里僦有一般的、明确的表述:“我们意志的自由是自明的”(《哲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62年版,第15页)而它贯穿着卢梭的政治理论和康德嘚道德哲学的全部。卢梭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一文中写道:“在禽兽的动作中自然支配一切,而人则以自由主动者的与其夲身的动作禽兽根据本能决定取舍,而人则通过自由行为决定取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商务印书馆1962版页)以后卢梭又在《社会契约论》里明确提出。“人是生面自由的(《社会契约论》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8页)卢梭说一个人放弃他的自然权利。接受某种社会契约虽然丧失了“天然的自由”,丧获得了“约定的自由”;反之契约被破坏,“约定的自由”丧失了他就又恢复了“天然的自由”(同上书,第23页)可见卢梭主要是从政治权利的意义上来理解自由的。同时在这种政治权利意义止的自由之外,卢梭還提出一种道德意义上的自由他说:“除上述以外,我们还应该在社会状态的收益栏内再加上道德的自由唯有道德的自由才使人类真囸成为自己的主人;因为仅有嗜欲的冲动便是奴隶状态,而唯有服从人们自己为自己所规定的法律才是自由。”(同上书第30页)在卢梭那里,这种道德的自由不属于他的理论主题他没有展开论述。

在康德哲学里自由是他的道德哲学(实践理性)最基本的“悬的基石。康德说:“自由概念的实在性既然被实践理性的一个必然法则所证明质以它就成了纯粹的,甚至思辨的理性体系整个建筑的拱心石洏且其它一切概念(神的概念和不朽的概念),原来当作理念.在思辨理性中没有根据的到了现在也都附着在这个概念上,面做它稳定起来并得到客观实征性;那就是说,它们的可能性已由‘自由确系存在’这件事得到还明因为这个理念已被道德法则所揭露出来了。”(〈实践理性批判〉商务印书馆,第1一2页)可见康德的“自由”就是一种道德的自由,就是人作为息已道德法则立法者的那种意志洎由所以康德说:“这种自由离又道德法则原是永远不会被人认识的。”

康德和卢梭都是意志自由论者区别在于,卢梭主要是从一种仳较具体的社会政治角度来论述人的自由认为社会契约是人的自由意志的表现;而康德则是从一种比较抽象的、道德哲学的角度来论述囚的自由,”提出“一个只能以准则的单纯立法形式作为自己法则的意志就是一个自由意志”(同上书,第28页)的一般性原则康德对於意志自由的思考较之卢梭在理论上的深刻性,还在于他对这种“自由”本身有所规定有所定义。从《实践理性批判》中可以看出康德对“自由”内涵的主要规定是独立性和原因性,如康德说:“一种独立性就是最严格意义下的(即先验意义下的)自由”(《实践理性批判》)第28页),“自由即一个存在者就其属于理性世界范围内所有的原因性”(同上书,第134页)

可见卢梭和康德的意志自由论所揭示和坚持的是认为人的行为在其根源上是独立自主的,因而人是社会立法的主权者人是道德法则的主体。这和庄子的情态自由论所描述和追求的超脱世俗人生困境理智、理性地升华人所固有的感情、感性,从而达到无待、无累、无患的自在情境是完全异趣的。

至人鉮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洹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平四海之外。

在世界哲学舞台上另外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自由观是斯宾诺莎、黑格尔的理性自由论。斯宾诺莎认为世界是必然性统治的世界“一切事物都受神的本性嘚必然性所决定而以一定方式存在和动作”(《伦理学》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27页)“在人的心灵中没有绝对的或自由的意志”(同上书,第87页)然而斯宾诺莎也明确认为,自由和必然并不是绝对对立的自由实际上是从必然性成,他说:“凡是仅仅由自身本性的必然性洏存在其行为仅仅由它自身决定的东西叫做自由。”(同上书第4页)斯宾诺莎还认为,“自由人亦即纯依理性的指导而生活的人。”(同上书第222页)这些都表明斯宾诺莎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从必然走向自由的桥梁是理性,自由就是对必然的认识

自由就是对必然的认識这一思想,在黑格尔那里获得了一个确切的命题形式:“必然性的真理就是自由”黑格尔对由必然性转化为自由的认识的精神过程也囿个描述:“无疑地,必然作为必然还不是自由;但是自由以必然为前提包含必然性在自身内,作为被扬弃了的东西一个有德行的人洎己意识着他的行为内容的必然性和自在自为的义务性。由于这样他不但不感到他的自由受到了妨害,甚室可以说正由于有了这种必嘫性与义务性的意识,他才首先达到真正内容充实的自由有别于刚愎任性而来的空无内容的和单纯可能性的自由。”十分清楚黑格尔奣确地以被理性认识了的必然性为自由的内容。

显然理性自由论所揭示和坚持认为的自由是人的理性的自觉,与庄子所追求的那种精神仩无任何负累的、逍遥情境的自由也是不同的

总之,庄子主要是从个人的无负累的心境状态、或逍遥自在的心情感受的角度来认识和描述自由的当然,这种感受只能以某种感性的、直观的形式显现;这种心境也只能是缺乏现实基础的、个人孤独生活的精神理想“自由”离那个时代的人们还太远,所以庄子的自由观不可能有更深更广的内容然而庄子的无待、无累、不患的绝对自由思想,毕竟表明他发現了使为必然性的具体形态的人生困境提出了一种超脱世俗方法,描述了一种自由的心境或情态在古代的哲学世界中。特别致在中国哲学中这是一种人的自我觉醒,一种重要的精神觉醒恩格斯曾说:“文化上的每一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第154页反过来也可以说自由观念的觉醒,是重要的文化进步因此,庄子的自由的理想应该被视为中国之化中的进步现象庄子对情态知由的描述应该是人类自由思想史的初章。

最后在庄子的理想人格身上,还存在着、表现出山种异于、超越世人的神奇性能这使得庄子的理想人格的精神境界具有某种神话的幻想性。《庄子〉中描写的“至人”、“神人”、“圣人”、“真人”等理想人格茬饮食起居、行为功能等方面都表现出神异性例如,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氣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几(《逍遥游》)

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洹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氣,骑日月而游平四海之外。(《齐物论》)

古之真人……登高不傈入水不儒,入火不热(〈大宗师〉)

圣人……入于不死不生。(《大宗师》)

庄子理想人格的这些奇异的性能它表现的与其说是超脱世俗世俗的思想,不如说是在远古社会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人們对征服限制、威胁人类生存的自然力的幻想。正如卡西尔所说“神话的真正基质不是思维的基质,而是情感的基质”(《人论》第104页)所以庄子的这些描述是具有神话性质的。生活资料的医乏无法抵御的、以水、火为代表的凶猛的自然灾害的侵袭,山川河海的阻隔……最后降临的更是人人皆无法逃脱的死亡都是古代人们不能在现实中战胜,而只能通填幻想在神话中战胜的对象;特别是死亡卡西爾甚至认为“整个神话可以被解释为就是对死亡现象的坚定而顽强的否定”(同上书,第107页)庄子理想人格所具有的神异性能,正是这種感情愿望的反映

庄子理想人格精神境界的幻想的神话性质,与作为中国神话之渊薮的《山海经》和楚辞中描写神鬼世界的《九歌》相仳更是非常明显的。

庄子理想人格精神境界所具有的幻想的、神话的性质主要是由二个因素决定的。第一是庄子思想的文化背景。湔面已经论述庄子可能是楚国贵族后裔,与楚文化有很深的关系如果总的来说,庄子思想洋溢充盈的文学特质是浪漫多姿的楚文化的映照那么,具体到人生哲学的理想人格的神异性能则是楚地巫风祠祀盛行、神话鬼说丰富的烙印。

如前面所论述庄子人生哲学所追求的无待、无累、无患的绝对的精神自由(“逍遥”),是一种情态的自由一种理想性质的、情感性质的心境,它本身因为缺乏具体的、用来作界定的理论概念而难以得到更明确的表述和深入的揭示。在这种情况下借助神话形象的鲜明和表象的具体来描绘、表达出“噵”的思想观念和“逍遥”的精神境界的高远、幽邃,则是非常自然的了

至人之用心着镜,不将不近应而不减,故能胜物而物不伤

茬古代人的精神世界中,神话和宗教、神话和哲学都发生了密切关系;但两对关系之间亦有所不同神话和宗教密切地交融在一起,一这昰不言而喻的;并且神话和宗教始终没有发生界限清晰的分离。正如卡西尔所说:“宗教在它的整个历史过程中始终不可分解地与神话嘚成份相联系并且渗透了神话的内容。另一方面神话甚至在其最原始最粗糙的形式中,也包含了一些在某种意义上已经预示了较高较晚的宗教理想的主旨神话从一开始就是潜在的宗教。”(《人论》第112页)神话和哲学的关系与此不同神话中潜伏着、涵蕴着思想,这吔是不言而喻的:在理论思维、理论概念尚为贫乏的古代哲学世界中哲学思想通过神话表达出来,是经常发生的庄子这里有这样的情況,柏拉图那里也有这样的情况但是,随着理论思维的发展哲学和神话的分离也是必然的。正如黑格尔所说“如果思维一经加强了,要求用自己的要素以表达自己的存在时就会觉得神话乃是一种多余的装饰品,并不能借以推进哲学”(《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第86頁)人类这一思想发展进程尔在批评人们把相拉图的神话当作他的哲学中最优秀的部分的误解时曾有一段概括的叙述;“许多哲学思想通過神话的表达式诚然更亲切生动,但神话并不是真正的表达方式

哲学原则乃是思想,为了使哲学更纯正必须把哲学原则作为思想陈述絀来。神话总只是一种利用感性方式的表达方式它所带来的是感性的意象,这些意象是为着表象而不是为着思想的……象在古代那的鉮话表达方式里,思想还不是自由的:思想是为感性的形象弄得不纯净了;而感性的形象是不能表示思想所要表示的东西的只要概念得箌了充分的发展,那它就用不着神话了”(同上书,第二卷第169-17l页)应该说黑格尔所叙述的由神话换表象到哲学的思想这一人类精神发展的一般进程,在庄子这里得到具体的表现这就是在《庄子》的一些篇章里,已经给理想人格那种幻想的、表象的超人的神异性以某种悝智的、理性的、属于人的精神性的解释当然,这种解释在《庄子》中并不是始终一致的而是属于理性程度不同的三个层次。

第一种解释:这种神异性是最高道德境界的体现或象征例如《庄子》中写道;

古之真人,不道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鈈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僳,入水不漏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江《大宗师》)

至人之用心着镜,不将不近应而不減,故能胜物而物不伤(《应帝王》)

按照这种解释,“入水不濡入火不热”不是实指一种特异性能,而是意味一种主观与客观没有任何对立“不将不迎,应而不藏”的精神境界的象征是最高精神境界“登假于道者”的心境状态。庄子理想人格精神境界的表象的、鉮话的形态在这里获得一个概念的、哲学的形态——“道”,这是一个非常高远的、需要相当丰富的精神经历才能达到的境界

第二种解释:这种神异性是喻指某种精神修养方法或理智的生活态度所带来的生存的安全和精神的安宁。例如《庄子》中写道:

至德者火弗能熱,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兽弗能贼

非谓其薄之也,言察平安危宁于祸福,谨于去就莫之能害也。(《秋水》)

至德者火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兽弗能贼非谓其薄之也,言察乎安危宁于祸福,谨于去就莫之能害也。(《秋水》)

去知与故循天之理,故無天灾无物累,无人非无鬼责。 其生若浮其死若体。不息虑不豫谋,光矣而不炔信矣而不期,寝不梦其觉无忧,其神纯粹其魂不罢。虚无恬乃合天德。(《刻意》)

非常明显按照这种解释,根本不存在“火弗能热水弗能濡”的神异性能,“个人只要有“宁于祸福”、“虚于恬淡”的精神修养“循天之理”、“谨于去就”的理智态度,天灾人祸皆“莫之能害也”庄子理想人格精神境堺原来那种神话色彩的感性描述,在这里转变成一种思想概念的陈述——“至德者”合于“天德”的生活

第三种解释:这种神异性是可鉯通过某种方术修炼而获得的特异功能。《庄子》中写道:

子列子间关尹子曰:“至人潜行不室,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傈。请問何以至于此”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壹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無却物奚自入焉!”(《达生》)

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叺乎其胸中,是故通物而不惜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而况得全于无乎圣人藏于天,故莫之能伤也(《达生》)

这种解释认为,所谓“入水不儒入火不热”,既不是一种道德界体现也不是某种精神修养或理智态度带来的安全,而是通过“守气”、“守全”等的修炼笁夫而获得的一种真实的特异功能一种特殊的“藏于天”的生理状态。

这可能是最早的气功理论了“守气”、“守全”的理论,在很長的时间内一直包裹着一层神秘的外衣多数人不屑于、也难以接近。但是经过千百年来无数万术之士的摸索、残履,证明它确有很多嫃实的、合理的、可行的成份;它不禁使人惊叹人是一个多么宽广而深避的领域!然而它又不能在每‘术之士、每个人的同样实践中得到證验这又表明这个理论的科学性和成熟性有待于提高;因为一种理论的科学程度和成熟程度正是以它的普遍性和有效性来衡量的。就〈莊子》来说这一“守气”理论的提出,使庄子思想在某个局部发生了一种奇特的转化——神话向经验性质的古代科学转化感性表象向方术性质的理论概一念转化。

《庄子》中对理想人格精神境界神异性的三种解释一方面共同地表现了庄子思想对神话的脱离,都是舍弃感性表象而用某种理论概念来表述一种属于庄子的思想;另一方面也具体地显示了庄子思想在先秦的发展演变过程这是抽象的、高远的、理性直观内容逐渐削弱,而县体的、实际的、实践理论内容逐渐增多的过程

总之,由于楚文化的背景和绝对自由的人生理想追求庄孓理想人格的精神境界染有幻想般的神话色彩是很自然的。但是总的来说《庄子》一书在形式上不是神话作品,在内容上复是远远般出鉮话的感性表象所可能蕴有的观念因为《庄子》中在一个地方出现的具有神话性质的感性表象,总是在另外更多的地方在不同层次上被理智的、理性的、超理性的思想概念所融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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