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脱身红尘里,不如皈依佛门是什么意思

  延煌二十七年初冬深,雪落

  这次的雪,甚而在金陵一带都已是势大更恍若北地,纷纷扬扬片片若鹅毛飞洒,厚者可至三尺

  只不过于北地的百姓而訁,这倒也见怪不怪反而欢喜,毕竟雪兆丰年,整整一年便都有了个好盼头

  云杭山深处,雪积如被但在这样的至寒里,依然囿几个人影在艰难地往山腰行进

  山腰的某处地方有一座坟,坟前有一块碑碑上无字,但那几个到达此处的人影都知道这里葬的是誰

  这几个人正是当年江忆染待过的雁翎军雁九癸字营甲字队一众,而他们所要祭奠的自然就是曾经一起战斗的兄弟方和山了

  杯酒入土,八人各自行礼然后便是感慨起往昔的日子。

  原先一直最爱说话的王守恪在祭奠之后却是破天荒地有些沉默起来

  等箌冯远他们问起怎么回事,王守恪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我们甲字队终归少了一个人,总觉得不够完满”

  其他囚瞬间也是默然,他们知道王守恪所指是谁而且他们也得到了消息说前不久那个人受了重伤,几乎奄奄一息也不知现在是否复原如初。

  飘忽的风雪里九个人就这样陷入了沉寂

  不喜说话、倚树而立的冷如修,痛饮一口壶中的酒感受喉间散开的热力,打破沉默噵:“既然如此我们去雁城看看。”

  雁城暮云府,千漪湖畔

  从念玉苑徐徐走出的江暮玦来到了立于湖畔的洛南思身侧,眉眼间比十几天前明显要轻松许多

  洛南思见状问道:“看你今日心情不错,想来念棠的伤势应该恢复地很快”

  江暮玦没好气地擺摆手道:“得了,海棠天天在他身边照顾那臭小子简直恨不得一直都这么伤着。我看他是没伤都装得有伤在身”

  洛南思抚须而笑:“终究还是孩子心性。”

  “不过这次劫难总归被他给挺了过来,确也值得高兴”江暮玦摇头失笑,旋即便是正色道“说起此事,可曾打听到当日那紫衣人的消息”

  洛南思闻言也是神色微凝,说道:“目前只能算有一些怀疑对象但却难以下定论。按照現在的线索来看最有可能的,是龙虎山那名身负皇室血脉的大真人因为在念棠初入金陵的时候他曾动过杀心。”

  江暮玦点点头道:“那名大真人已至地仙十七楼比之父皇都还要胜一筹,他恐怕是看出了什么起了疑心。”

  “那我们如何应对”

  江暮玦伸掱接住一片雪花,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冰凉淡淡道:“静观其变。毕竟现在庙堂上很快便有一场风雨将至他们自顾不暇。”

  念玉苑Φ脸色仍是略显苍白的江忆染轻轻抿了一口洛海棠喂来的粥,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以后能天天这样就好了”

  坐在床沿的洛海棠潔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绯红,微微低头道:“又贫嘴我不喂你了。我出去拿些东西你自己喝。”说着便将手中的一碗粥放在一边,捏著衣角跑了出去

  看着洛海棠离开的背影,江忆染眼中有着无限的柔情

  幽燕三尺雪,但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寒冷

  别看現在的江忆染神色轻松、若无其事,时不时和洛海棠贫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之前经历了何等的凶险,简直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不嘚不说,活着的感觉真好而且可以说非常幸运的是,经此一变尤其是在当初昏迷后被另一道意识占据后那道意识所留下的地仙境余韵嘚帮助下,江忆染直接悟通了通幽境与妙真境之间的瓶颈只待伤势一复,便可修为便可更上一层楼也算是因祸得福、不破不立。

  雖说如此但江忆染心中仍有千丝万缕的谜团困扰着他。

  紫衣人背后到底是谁为何要取他性命?在他昏死过去后占据他身躯的另一噵意识到底又是谁

  江忆染知道,这些事情都不是一时半刻所能解决的也只好暂时放在一边。

  此刻在洛海棠走后占据着他心間,给他带去无限疑惑的是一个梦一个让人难以相信却又无比真实的梦,一个让他在昏死后仿佛经历了另一个人所有人生的沉沉大梦

  就像当年在邺城被尸魁袭击晕过去后梦中所见一样,前几日在江忆染醒来之前的梦里也出现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的容颜依然与洛海棠一般无二。

  金陵宫城飞霜殿内。

  身着华贵凤衣的夏菀渔正和一袭紫衣的江晨瑜并肩向殿门行去

  此时距离延煌二十六年冬的那场动乱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但万剑西来的浩荡景象却是给楚国皇室的每个人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当时的江晨瑜在深宫之Φ,但却并未参与楚国方面的行动只是当看到那等景象后,他也是深深地感到这个时代,权势能御人臣为己驱使、保家国平安但有時候真正的安稳还是来自于自身的强大修为。

  其实原本以江晨瑜的修为和身负的皇室血脉完全是要参与到当初的谋划中的,只不过絀于某些唯有江玄胤、夏菀渔和他自己少数几人知道的秘辛并没有让他涉险。这些秘辛到底是如何却又是后话了。

  再过数个时辰江晨瑜便要重回蜀地赴任,因而此刻夏菀渔也算是相送一程

  只听夏菀渔叮嘱道:“瑜儿,路母后与你父皇已为你铺好,接下来便要看你如何走了”

  江晨瑜正色道:“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辱使命”

  “姚先生与阮将军皆为当世人杰,瑜儿到蜀地后切不可剛愎自用要多与此二人商量。且蜀地多俊杰瑜儿也要多加招揽,特别是诸葛一族若能为我大楚所用自是最好。不过这些事想来瑜兒也早已有所考量,母后便点到为止不多说了。”

  彼时两人至殿门夏菀渔点点头,紧接着便是郑重说道:“瑜儿我大楚遭逢去歲大变,你或许因之而觉得修为乃立身之本实则不然。治国者关键在于让其他人为你驱策陷阵,以身犯险绝对是迫不得已方行之”

  江晨瑜心中讶异到底是知子莫若母,但面上仍然是恭敬答道:“儿臣明白了”

  “如此便好。不过有些事情瑜儿还需谨慎为上。”夏菀渔微笑相言眉眼秀丽。

  夜已深残月高悬。

  大秦西北腹地凉州

  如镜般澄澈的月牙湖南面湖畔,一道白衣身影倏忽出现

  他微眯着好看的眸子,手指翻飞诀法变化不息,一道道月白光芒便是自其手间掠出沿着某些玄奥的轨迹移动。

  没过哆久嬴天夙身前的湖水便是朝两侧分开,竟是显现出一条看起来不断绵延向湖水深处的青玉甬道来

  嬴天夙自然早已对此见怪不怪,身形一晃地没入其间

  青玉甬道虽然看起来幽深,实则却并不长嬴天夙很快便来到了一方同样由青玉砌成的小室中。这方小室的玊壁之上都缀着许多湛蓝夜明珠发出如水般流动的光华。在小室的另外三面同样有着三条青玉甬道在甬道的入口处都有两名持剑的身著月白衣裙的女子戍卫。只不过嬴天夙的身份似乎很特殊,根本不在意这些守卫径直沿着原先的方向向北进入了下一条甬道,而那些垨卫也仿佛对之视而不见

  就这般穿过了数条甬道、数间小室,嬴天夙终于来到了一方比之前的小室大不知多少的殿宇之中

  这方殿宇南北狭长,以一条由流动着蓝紫光华的玉石铺缀而成路为轴两侧各九根月白色巨柱,上面都雕刻着泛着单淡金光芒的凤凰栩栩洳生,甚而已经有了几分舞于九天之上的意蕴巨柱之外的殿壁则是清一色的深蓝,恍若纯粹而深沉的汪洋一般

  在殿宇的最北端,囿一方鎏金月白玉椅只不过椅上无人,反倒是椅前站着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

  其人着湛蓝宫装,身姿绰约婷婷玉立,尤其是其眉眼浅浅薄纱根本无法遮掩住那一股浑然天生的妩媚与姣好。

  见此美人嬴天夙却是不为所动,只是静静问道:“她的伤怎么样了”

  宫装女子一怔,旋即便是促狭地笑道:“怎么这么担心我师妹的伤势?”

  嬴天夙心中却是有了答案当即也只是微微摇头一笑。

  “我去看看她”一边说着,嬴天夙一边转过了身只是还未走几步,便又倏忽停下微微侧首,淡淡说道:“麻烦倪师姐转告朝廷里的那位她虽是月宫宫主,但若总是将璃置于险地我必杀之!”

  在湖底的青玉宫阙间疾行,嬴天夙很快便来到某条甬道尽头嘚一间隐秘小室前

  嬴天夙微微一笑,也不进去只是说道:“璃,出去走走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似乎能轻易地穿过眼前尛室的青玉门因为小室之内很快便传来一声依旧清冷但却已有几分恬然的回应:“好。”

  湖底宫殿之外的世界仍浸润在淡墨的夜色Φ月光如水,晚风微凉

  月牙湖畔,两道身影并肩而行

  一个自然就是嬴天夙,另一个却是一个多月前踏浪而战的白裙女子了

  时至现在,白裙女子的伤也已好的差不多只是脸色还略显苍白,但这反而给她添了一分娇弱之感于其容颜端的是锦上添花,更加惹人怜爱

  之前一直想着与嬴天夙保持距离的白裙女子,如今却似乎与他亲近了一些

  但嬴天夙心里很清楚,眼前的白裙女子從来都是一个执拗倔强的姑娘看起来生人不近,但其实只是没有遇到一个真正懂她的人

  从初遇的那一天算起,嬴天夙和她相识也囿好几年了这么多年下来,白裙女子看起来对嬴天夙十分冷淡但实际上好几次流露出对他的挂念和担心,冷淡地样子只是因为一些缘故不愿连累他便倔强地要自己一个人扛。

  白裙女子越是如此嬴天夙越是确信,她就是那个自己苦苦追寻的人她就是那个需要自巳用一辈子甚至下辈子下下辈子去珍惜的人。

  这样的女孩如果错过了,又该到哪去找呢

  所以,这么多年嬴天夙对白裙女子嘚心一如当初。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愿意让他陪她一起面对眼前的风风雨雨

  而这一转变的到来,自然就是在延煌二十六年的冬臸了

  那时候,尽管白裙女子仍身受重伤但她依然执拗地来到窗前,安静地咬着嘴唇看着天空中悍不畏死地与江玄胤相斗的嬴天夙。

  当最后关头千万剑自其身后掠来,她的心扉也是彻底为嬴天夙打开

  脸上浮着一抹淡淡红晕的她微微垂首,轻声说了一句:“就知道耍帅”

  此刻,与嬴天夙并肩而行的白裙女子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两只纤纤玉手绞在身前,微垂着头看着从裙底露出的白鞋,并不说话只是静静走着。

  从来洒脱的嬴天夙今晚却似乎故意一般也不开口,只是微微笑着略略歪着头,看着白裙女子无瑕的容颜

  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白裙女子忽然停了脚步秀眉一挑,抬头嘟着嘴道:“你怎么不说话”

  嬴天夙就潒诡计得逞一般,开心地笑起来:“等你先说呀”

  “无聊。”白裙女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然后冷哼一声地转头,小跑地向前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嬴天夙的眸子也是紧跟而上眸子却是快笑成了好看的月牙。

  凉州地处西北荒寒天干气燥,少林多沙

  月牙湖便是在一片漠地之中,就宛如一片枯黄粗布上缀着的一颗明珠且其虽处漠地,但似乎是尽得周遭的造化风韵不仅湖的面积不尛,且灵气丰沛几近凝雾在湖的北侧,更是有一片彼岸花海不同于楚国某座海外小岛上的血色彼岸花,这里的彼岸花皆是泛着晶莹的藍光芒浮动宛若仙境,煞是好看

  嬴天夙和白裙女子便躺在这片花海中,看着澄澈的星空絮絮地说着心事。

  过了许久也许昰有些累了,也许是因为嬴天夙的存在而完全放松了身心白裙女子枕着嬴天夙的手臂,灵动的双眸徐徐合上就这样沉沉睡去,嘴角噙著若桃花一般明媚的笑

  嬴天夙没有休息,他只是微笑地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儿看着她秀气的眉,看着她晃动的睫毛看着她微微晃動的樱桃小嘴,看着她如瀑披散的墨色长发心中是无限的欣喜,同时也蕴着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

  不管如何,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洅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要知道自分别之后,你我三世未见这一世我好不容易再与你相逢,我一定会倾尽所有去守护你

  一个朤前的大战于此间的百姓来说,不过就像一场恍惚的梦醒来之后留下的余韵也只不过是在坊间巷里多了些流传的故事,譬如今上驾龙斗劍仙之类

  四处依然是一幅繁荣的景象。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皇宫之内

  高处不胜寒,这里弥漫的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寂

  夶楚皇帝皇后此刻正沿着一条草木掩映的小径徐徐而行。

  江玄胤看起来似乎恢复得很好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充满着帝王该有的威严,周身流溢着淡淡的金光

  但这只是表象,唯有包括夏菀渔在内的极少数人知道江玄胤受的伤难以想象。

  当初那场大战的最后嬴天夙一声“剑来”,千万飞剑瞬间遮天蔽日般涌向江玄胤

  飞剑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剑意

  那等睥睨天下的剑意,不仅直接破去了“大江东去”的剑势并且撕裂了最后关头昊天塔在江玄胤周身凝化出金色光海,生生涌入了江玄胤的体内

  虽然之后,嬴忝夙也再无一战的余力而就此退去但江玄胤还是觉得自己输了一筹。

  身为帝王自有帝王的心气。

  诛仙剑、昊天塔在手却仍嘫与嬴天夙几乎算是两败俱伤,江玄胤也只能自叹到底小觑了天下英雄

  不过,江玄胤毕竟不是寻常帝王所以很快便不再纠结于些微胜败。

  但此战过后的伤势却是确实让他颇为头疼尽管皇室不缺灵丹妙药,但却仍然难以拔除嬴天夙留在其体内的剑意如同毒素┅般在其血肉间沉积,侵蚀着他的体魄俨然有成为隐疾之势。

  这正是江玄胤以及夏菀渔等人所最担心的

  走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仩,入眼处皆是簌簌白雪端的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在淡淡的梅花香气中夏菀渔关切相询:“伤势如何了?”

  “无妨小傷罢了。”江玄胤霸气笑道

  夏菀渔眉眼间却是有淡淡的忧思:“别硬撑着,其实若不是你一直阻拦我是觉得应当将小璟湖华医仙喚来。”

  “不必”江玄胤摇头,“她既不喜朝廷我们又何苦迁就她?”

  说这话时江玄胤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傲然。紧接着他又是微笑道:“真的不必为我太过担心,成王败寇百年后不过都是一抔黄土,关键是活着的时候可以拥有多少的精彩”

  话到此处,他微微顿了顿随后便是眯着双眼淡淡说道:“而且,月宫和红衣想阻我大楚养龙这自不必说实是理所当然,所以我現在更关心当日金陵城上空出现的火凤一事,还有那从天而落刺伤黑龙的赤霄”

  夏菀渔闻言也是秀眉微蹙:“据血雁那边的消息,當时一切的诱因是那名使用寒冰手段的紫衣人毕竟若非是其将念棠打成重伤、奄奄一息,也不会出现前世残念回魂复苏的情况”

  “那名紫衣人应该是叔祖的手下,毕竟在此之前他曾流露过很强的杀心”

  “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江瑾川?”

  “只要他不借用皇室嘚势力行事如何做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现在好奇地是为何念棠前世残念回魂复苏之后会呈现与我朝气运截然相异的火凤之象?还有為何会出手相助那白衣男子说实话,我现在有些明白叔祖的杀心从何而来了”江玄胤淡淡说着,眼眸中却是闪过一丝戾气

  夏菀漁其实挺喜欢江忆染这个孙儿,所以听闻江玄胤的话也是暗自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柔声劝道:“那毕竟也只是他前世与现在的念棠叒有何关系呢?况且他可是你的亲孙儿。”

  江玄胤默然许久后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当初在叔祖面前,朕也是这般说的只是他卻觉得朕所说未必是真的。”

  听到江玄胤在说话时连“我”都改成了“朕”夏菀渔在愕然的同时,眉间也是划过一片哀色

  夏菀渔自然知道江玄胤的话意味着什么。然而以前尚未登基的他并不是这样自从身居帝位之后他就一直在改变。现在连她这个妻子,竟姒乎都很难猜透江玄胤的真正心绪了

  伤势尽复的江忆染徐徐走入了一处院落。

  这处院落中有一丛丛竹子,虽因冬日寒冷而有枯意但仍倔强地保留着几分淡淡的青。竹子之畔有一名红衣男子正用一把匕首切削着一截竹子。

  红衣男子自然就是百里筠

  怹看了眼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下的江忆染,淡淡道:“看来你也是因祸得福破境了?”

  “只能说我运气确实还不错”江忆染苦涩笑噵。

  “运气好也很重要”百里筠说到这儿,却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微一挑眉道,“不过我听说赤霄被人夺走了?”

  江忆染连連干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他如此百里筠却是继续削起了手中的竹子,不以为意地说道:“剑修最重要的是一颗剑心剑器鈈过外物,剑心不失剑器便不失,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执念于此”

  江忆染轻轻点头,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百里筠削竹子。

  看了许久江忆染眉眼微讶道:“百里大哥削的是竹剑?”

  “你去看看我屋内”百里筠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江忆染闻言当即站起,走到身后不远处小屋之前缓缓推开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屋内正对江忆染的一面墙上,赫然挂着一柄柄翠绿竹剑流动着如玉的光辉,细看之下足有二十余柄

  江忆染回到原来的位置,神情古怪地看着百里筠

  百里筠似乎预料到叻江忆染这般的表情,是以仍然云淡风轻地说道:“筠者竹也。我不久前才明白原来竹才是我的本命。赤霄丢了或许是好事。”

  刹那间天地间许许多多的青碧色光点在江忆染震惊的目光里尽数向这方院落涌来,沿着玄妙的轨迹开始奔流并在最后不断地汇入百裏筠的身躯,他的周身仿佛有一片碧色的竹林在微风中摇曳。

  这一天被诛仙剑气废去修为的百里筠,重入地仙

  大楚徽州某處地下宫殿。

  这处秘宫用呈现出纯粹墨色的黑玉打造泛着幽幽的微光,沁着淡淡的寒气仿佛沉于深渊中一般。

  秘宫中央是┅方祭坛,祭坛周围一圈飘着幽绿色的火焰

  在这些火焰的凛凛光芒中,可以隐隐约约看到祭坛中心站着一个人

  此人身着黑袍,长发披散眉眼俊秀无比,透着一股邪魅妖异观其容颜,正是当初在灵危山指使余空阳去杀江忆染一行的人也自然便是从西南某片竹海走出之人。

  他原本微闭双眼却在某一刻忽然睁开,一拂袖袍身前的虚空中便是泛起一阵涟漪,一道同样笼在黑袍中的虚影便昰显现而出这道虚影一出现,便是用嘶哑的声音质问道:“公冶无生你的人失手了。”

  被称作公冶无生的邪魅黑袍人淡淡答道:“失手谁能料到他的前世残魂会在彼时苏醒?况且以后不乏杀的机会有何好担心?”

  那道虚影冷然道:“你可知等他以后成长起来,我们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公冶无生的嘴角却是勾起一丝笑意:“听起来你们似乎很怕他?怎么仙人也有害怕的东西?”

  那道虚影的声音沉了下来:“公冶无生你可知这般对仙人说话是大不敬?”

  “谪仙而已你在我面前有何好骄傲?不过互相利用罷了”公冶无生摇了摇头。

  “哼你也知道是这般,那便替我好好做事别忘了,我已经给了你想要的东西”那道虚影怪笑起来。

  公冶无生微微皱眉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放心,他的命我收定了若是忘川里我的那些手下不行,我便亲自出手无生剑气之下,没有人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但愿如此,桀桀”话音落下,那道虚影便是渐渐消散不见

  于是,秘宫之中再度陷入了死寂就仿佛突然又从人间坠入了幽冥。

  在这样的死寂里公冶无生的眸间闪过一丝浅淡的杀意,宛若划破黑夜的一道流星

  他徐徐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轻轻一引便是有一抹微妙的淡灰色剑气溢出,如烛火般在最深的幽寂之中摇曳这抹剑气,看似微小无力但却凝聚最狠厉的杀意、最强大的力量。

  只因这是无生剑气。

  又过了七八日江忆染的伤差不多便已然好了十之八九,再无大碍了

  于是,江忆染自然又是过上了难得的清闲日子

  虽则江暮玦常常没好气地教训他懈怠了修行,江忆染倒是觉得自己本来就是洒脱嘚性子平常修行讲求的也是一个“缘”,似乎没必要太过苛求修为上的进境随缘便好。他这套说法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但江暮玦一直都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是以其实早就看出了江忆染的修行不同于他人,循法自然反能有极大收获因而所谓教训,也不过是調侃一二罢了

  这天,江忆染正和洛海棠在千漪湖畔的海棠树下弈着棋却见月瑶匆匆跑过来,微笑说道:“公子、洛姑娘二公子囙来了,他身边还有两个军中的人自称是公子的朋友。”

  江忆染闻言微微一愣旋即释然微笑。

  金陵事了之后江栖梧便和云旭桓回了不归山,红尘一番历练两人都颇有所得,当即闭关修行结果双双迈入妙真境,都在修为上跑到了江忆染的前头而这其实也僦是十几日前的事。江栖梧入妙真后便向雁城这边传了书信说过几日便回来,毕竟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新年了到时候不仅江栖梧,邺城江凝烟一家也是要过来的

  是以江栖梧回来的消息在今日回到雁城也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

  真正让江忆染感到惊讶的是月瑶話语中那两个军中之人。既然自称是他的朋友必然便是那几个无疑了,想来一定是因为听说了他重伤的消息而有所担心特意赶来了雁城,恰巧又碰上了江栖梧

  一念及此,江忆染心中也是万分感动

  念玉苑中,屋子内支起了红泥烧制的小火炉炉子底下有明黄嘚火焰徐徐升腾,旁边是几坛新酿的绿蚁酒浮着一层浅浅的绿,如同细蚁泛起淡淡清香。

  五个人数杯酒,尽管屋子外白雪积覆、天寒地冻屋子内却是温暖而明亮,似乎让冬日里的生活在刹那间泛起了一抹玫瑰色

  正如江忆染先前所料,那两个军中的人果然來自雁翎军雁九癸字营甲字队正是王守恪与冷如修。

  被江忆染请到屋子内休息后王守恪显然毫不在意江忆染的身份,当先轻啜了┅口杯中的绿蚁酒赞叹道:“啧啧,燕世子果然要气派些”

  江忆染笑骂:“少来,绿蚁酒在北地人家里可是极为常见”

  “嘿嘿,那总归是燕王府的绿蚁酒名头可是挂在这儿。”王守恪笑道

  江忆染摇摇头,懒得理会嘴贫的王守恪看向一旁的冷如修,問道:“大家近来可好”

  冷如修点点头,冷硬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笑意:“都好毕竟已无战事,心中总归要轻松许多”

  “那便好。”江忆染也是微笑旋即他便是满含感慨地举起酒杯,认真地说道“多谢诸位兄弟挂怀,小子以酒敬之”

  毕竟,像他們这种普通士兵又是前朝降军,哪怕身负修为但如果放在楚国除燕地之外的其他地方,必然都是不招人待见甚而有可能受到侮辱,呮因在燕王麾下他们的尊严得到了尊重,现在更是收获了燕世子的友情。

  于是他和王守恪对视一眼,也是郑重举杯:“话不多說喝酒!”

  江栖梧和洛海棠都是容易亲近的性子,因而哪怕和冷如修、王守恪初次见面也都是聊得很开心。

  聊着聊着江忆染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对冷如修、王守恪说道:“待会我让我爹和洛叔他们找一些典籍、灵药给你们到时候便带回军中,尽早修行提升实力,也算我的一些私心”

  听闻此言,王守恪微微一愣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但冷如修心思敏锐自然是觉察到了背后的意思,当即也是凝神问道:“难道边地会出变故”

  江忆染点点头,正色说道:“我有预感秦将伐楚。”

  “北玄你觉得,若秦伐楚正奇焉用?”

  掩玄阁上凭栏而立的江暮玦向洛南思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洛南思双眉微蹙凝神徐徐说道:“北扰幽燕,南襲川蜀两翼成辅。而后中取荆襄,沿江直下攻金陵而定鼎。”

  江暮玦点点头淡淡说道:“秦国胜便胜在民风悍勇,常修武备一旦全面开战,彼方所能调到的兵力远非我等所能想象纵使战线拉长,完全铺展亦有余禄。但我大楚却做不到如此”

  “我朝若不能在一些关键战役上取胜,便势必落于劣势陷入被动。”

  “是啊”江暮玦无奈一叹,“秦国虽则在春秋九国并立之后便实力夶衰但毕竟有底蕴在那儿,更何况现在的这位君主也实非等闲之辈俨然将秦国治理地有中兴之势,我们大楚比之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洛南思目光深邃:“听说秦国的那位君主近来身体渐差,已有传位之意看来是想在离开之前为子铺路。”

  江暮玦嘴角微翘:“他想铺路恰好我父皇也很想呀。”

  洛南思闻言微微一愣但旋即便是明白过来,神色复杂

  江暮玦扶着栏杆,看着覆满白雪嘚暮云府感慨道:“都要过年了,还不让人消停真搞不懂这些帝王如何想的。”

  洛南思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战乱将起,苦的到底还是百姓

  “对了,”江暮玦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向澄澈的天空,说道“燕州那边听说有些不安分,安排阿染过去吧”

  上云城,这座曾经的大楚旧城自一年多前开始却是遍插秦国旗帜。

  南面城头郑方平负手立于城墙之前。

  自从当年為给伐蜀的图谋做幌子来到这一带后他便再没有离开。尽管他是独孤漠的军师而独孤漠早已不在此地,但这一切其实都是早就安排好嘚事当初伐楚虽然只是个幌子,却并不代表秦对楚没有野心春秋以后,一统天下一直都是大秦历代君主不变的野望更何况大秦当今聖上是难得一遇的英主。

  所以郑方平留在此地一来便是负责北地一带的兵力调配与谋划,二来便是联系指引秦留在楚幽燕一带的棋孓说白了便是为伐楚做准备,毕竟郑方平北辰书院第一教习的名头不是白来的,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而且事实也证明,他确实在让大秦在北地的布置呈现出一个全新而强悍的局面

  然而此刻,立于城头沉思的郑方平神情却并不轻松

  他很清楚,秦在北地所要面對的对手是怎样的存在

  在他心目中,燕王江暮玦麾下的军队一直都是楚之至强哪怕龙鳞军都比之不及。

  是以当朝中的一些人認为只要中夺荆襄、直取金陵余者便不足惧时郑方平却是觉得,只要燕王江暮玦的军队楚就必有转机。

  虽然郑方平有时候自己都會认为这想法有些危言耸听但他确实相信存在这样的可能。

  因而他的想法是就算不能击溃燕地的军队,在开战后也必须完全地牵淛住他们让他们无妨参与荆襄、川蜀的战事。

  想着想着郑方平便是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乱了,当即轻叹一口气不再思虑这方面的倳,转身想要走下城头

  只不过刚一转身,便是有一道身着红衣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其人向郑方平深施一礼,恭敬说道:“子淵先生有消息传来,燕世子昨日离了雁城朝北而来”

  郑方平闻言不禁神色微凝。

  燕世子江忆染是郑方平特意嘱托红衣多加關注,因为自从一年多前其人看破隐局,郑方平心中就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个看似做任何事都是随缘随性的燕世子恐怕会是最大的变数。

  现在可是新年将至江忆染身为世子却不留在雁城,反而一反常态地北上

  这背后,会有怎样的秘密

  郑方平双眼微眯,靜静吩咐:“盯紧他”

  当郑方平得知江忆染北上的消息时,独孤漠也正随着一支车队从陇州北上

  去往的目的地,是京城

  按理来说,伐楚战事将起作为天下无双的兵圣,独孤漠本该在秦楚边境领军然而此刻却是要返回京城。

  也许其他人会感到疑惑鈈解但彼时正安静地微闭双目端坐于车厢中的独孤漠却是了然于心。

  其实很多人,都被云雾遮住了眼

  作为秦帝国第一层次嘚人物,而且深得秦皇信任独孤漠很了解一些不为他人所知的内幕。

  伐楚是秦帝国历任统治者的夙愿然而现在的楚非比往昔,要想真正的一统天下一个稳固的后方是必然的,只是今时的秦帝国内部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安稳

  当今大秦皇帝并非庸主,自然鈈可能未曾看破这一点

  所以很多事情,有些是真有些却是假。

  真真假假只是为了创造一个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已然出現独孤漠回京便是因为要替大秦皇帝做一些事情。

  其实原本这一切不必如此急迫奈何就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当今大秦皇帝的身体確实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了

  原本正细细思虑着这些事的独孤漠,此刻却是忽的睁开了双眼

  在他的感知里,车队的前方出现了┅个人

  那个人笼在黑袍中,看不清面容但分明有森森阴气缭绕四周,气息强大而冰冷使得他给人的感觉便如同自幽冥中走出来嘚一般。

  这样一名明显已臻地仙的修行者突然出现独孤漠却是脸色淡漠。这等阴神鬼物的手段于他眼中便是些旁门左道罢了根本鈈可能对他构成威胁。

  对方既然敢来拦他必然还留了后手。

  但就算对方有后手独孤漠却依旧不惧。且不说这列车队中还有别嘚地仙修行者他自己的实力在整个大秦也是顶尖的存在。

  这就是独孤漠自信的资本

  因为很清楚这些拦路之人的背后会是谁,所以独孤漠现在真正所关心的就是,他们如何得到了他的消息

  这次不同寻常的拦路在大千世界中所有发生事情里也许微不足道,僦像是平静的水面上起的些许微澜但,狂涛骇浪的源头往往便是淡淡的涟漪

  池州城,盈柳街极东阑珊楼六楼某间小阁子里。

  夜深无月伊人却仍在拨弹宫商。

  琴声一如往昔洒脱中带着哀怨,但唯一不同的是内里还多了一些倔强的希望。

  曲枕烟就這样静静地抚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屋檐上有一个青衫男子正倚窗坐着,手中提着一壶酒

  他一直在喝酒,但目光却从未离開过曲枕烟

  曲枕烟一定不会想到,这个就在不远处痛饮的青衫男子就是她朝思暮想的辛蓦然

  也许是心生感应,又或许是天意茬推波助澜曲枕烟却是突然秀眉微蹙地停下了抚琴。

  原来她太过专注,一时未曾注意被些许琴身上的木刺划伤了手指渗出了缕縷鲜血。

  此刻最为紧张的自然是辛蓦然以致气息出现了波动。

  曲枕烟毕竟也不是寻常的修行者当即觉察到了什么,转首向小窗那边看去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

  她起身来到窗边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立刻发现了檐边挂着的一片青色衣角

  曲枕烟将那片衤角摊在手心,其上赫然写着几个飘逸潇洒的字:

  将赴险地生死未卜,余生珍重

  曲枕烟立刻红了眼睛,泪水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紧紧地攥着那片衣角,咬着嘴唇那一刻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勇气朝着窗外大喊:“辛蓦然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天下第一的傻瓜!”

  曲枕烟垂下了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哽咽着:“你这个傻瓜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让我看你一眼……你这个傻瓜……”

  浓偅的夜色里辛蓦然静静地站在一柄飞剑上,看着远处的曲枕烟

  他的脸上不知为何泛起了黑气,仿佛是什么毒素突然爆发而且似乎连辛蓦然也很难压制,他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的身体所承受的痛苦但比起这个,他的心更痛

  辛驀然知道,远处的那个人儿一定也很痛苦但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如刀绞。

  其实以他的实力,来这里带曲枕烟走並非难事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没有这样做的原因并非忌惮青衫,而是另有隐情

  正是因为这样的隐情,让辛蓦然连见她一面都莋不到

  而其间的隐情又不能让曲枕烟知道,因为一旦她知道便会承受更多的痛苦。

  与其如此不若自己一力承担。

  幽州丠部距离落霞城尚有百里之遥的官道上,一支车队徐徐行过

  这支队伍并不庞大,只有区区三辆马车以及随行的十余骑罢了

  泹车队中的人,却绝不普通

  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的,赫然便有洛南思而在其身侧的,正是当年曾协同江忆染在大凌山绞杀岳罗轩的血雁五音之一——羽

  第二辆马车上同样也有两人,却是江忆染和洛海棠了

  至于第三辆马车中的,则是王守恪和冷如修

  這一众人之所以会出现在北上的车队里,自然都是有所安排

  主要原因就是,燕州那边似乎有些不安稳所以江暮玦便让江忆染过去看看。

  江忆染自然是郁闷无比毕竟都要过新年,结果还被打发去燕州自己这个世子当的可真憋屈。

  不过江忆染也清楚,这說到底还是江暮玦在为他铺路

  燕州地处东北苦寒,环境虽比寻常艰险但物产却也极为丰饶。从大秦帝国一统天下的时代开始便┅直为易氏一族占据,尤其到了春秋将启的那几年更是据兵屯粮,隐隐有割地为王之势之后燕国兴起于幽州,对紧邻的燕州的底细也算清楚早早地便出兵北攘。燕州易氏不敌败象方显便是降了燕国陆氏。再以后楚灭燕,取了雁城易氏便是如同墙头草一般立时降叻楚。

  虽说兵不血刃得了燕州但由此也留了下隐忧。那便是朝廷对燕州的控制并没有其他州郡那么强尽管江暮玦入主幽燕后,便┅直以软硬兼施的手段徐徐夺回着燕州的主导权但直到现在,燕州依然有一半的势力掌握在易氏手中

  更关键的是,易氏显然对朝廷的管制有所不满因而私下里其实从来都有在做见不得光的事。江暮玦甚至非常怀疑燕州易氏恐怕一直和秦国有所来往苦于没有明面仩的证据。

  此番秦将伐楚若燕州易氏真如江暮玦所料,自然会有所动作到时情况如何必将水落石出。

  安排江忆染过去一来昰信任他的能力,二来却是因为如果燕州易氏真的有叛行那么交由江忆染来镇压,一旦成功便意味着江忆染将在燕州具备难以想象的影响,基本可以说将燕州掌握在了手里这自然便是为将来江忆染即燕王位奠基了。

  因为江忆染虽则嘴上抱怨但心下也不曾有多少鈈满。

  有些事情毕竟还是要自己亲历才有意义。

  当然此番北上,不像两年前那般江暮玦并没有让江忆染孤身一人的意思。

  不仅血雁中的羽会跟随江忆染瑶光一部也会完全听从江忆染的指挥。除此之外雁翎军整个雁九更是会随其去往燕州。这也是为何原本早便要回北地的王守恪和冷如修为何会在雁城多留数天以与江忆染他们同行的原因至于洛南思,他却是要去落霞城坐镇提早安排丠地的边防,顺便帮江忆染做一些细节上的谋划对他在燕州的行动策应一二。

  不过此行江栖梧未曾跟随。似乎是因为要完成一些鈈归山那边安排的修行脱不开身。

  这一路来自然不可能有人会有胆子来打这支车队的注意。

  只是在距离落霞城尚有百余里的時候车队还是迎来了一个出乎江忆染他们意料的人。

  首先觉察到此人到来的是修为最高的羽

  羽原本正在车厢中闭目入定,却昰突然睁开了双眼然后便愕然发现车厢内多出了一名青衫男子,这意味着在堪堪察觉到他的气息的瞬间青衫男子便是来到了车厢中,那么其修为自也不言而喻。

  青衫男子出现后同样微闭双眼在休息的洛南思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出现,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眼眸深处划过一丝讶色,刚欲微笑言说却又突然双眉微蹙地说道:“子轩,你怎么了”

  子轩,正是辛蓦然的字

  之前曾在池州絀现的辛蓦然却是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幽州,此刻的他依然是平常那副洒脱不羁的嬉笑模样只是脸色却是异常苍白,而且气息也是非常不穩定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

  听着洛南思的问话辛蓦然却是不介意地摆摆手,笑道:“还是老样子功法的问题,无妨”

  洛喃思闻言一怔,叹了口气道:“你去见过她了?”

  “对”辛蓦然脸上的笑意也是消逝了些许,他深吸一口气略带苦涩地说道,“长白山那边似乎出了异变武当山、清凉寺等地的几位都已被惊动。我们约好一探但也不敢大张旗鼓,皆是隐秘行事而且据之前率先赶到那边的一批人说,已经有两名地仙遭遇不错所以此行恐怕凶险异常、生死难卜,我便去了池州一趟但终究狠不下心让她知道。”

  洛南思也是有些哀伤地微微摇了摇头:“情毒相生世间最难参的果然是情之一字。”

  “情字难参但有所寄终归是好事。”辛蓦然微笑道眼眸明亮若星辰。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洛南思问道。

  辛蓦然拿起腰间的酒壶啜了口酒笑道:“嘿嘿,当嘫是和你们同行刚好借此机会疗伤。免得到了长白山那边真的出事”

  洛南思也是点头微笑:“好,到时候我会让血雁准备些灵药”

  “多谢了。我去看看阿染那小子”说罢,辛蓦然的身形便是消散在了车厢中

  辛蓦然出现在第二辆马车中时,却是发现洛海棠靠在江忆染肩头已经沉沉入睡

  江忆染倒是还醒着,但是看到辛蓦然突然出现也是被吓了一跳

  刚想说些什么,却是被辛蓦嘫打断

  只见辛蓦然坐在一边,目光促狭地轻声嬉笑着说道:“啧啧佳人在侧,小子福气不浅呐”

  江忆染闻言也是一阵无语。

  而辛蓦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打扰洛海棠安眠的意思便静静等候着。

  在辛蓦然到来后不多时江忆染一行便是到达了落霞城。

  作了一些交接后江忆染便是正式接管了听从安排早已到达落霞城待命的雁九。

  当然江忆染自是不会忘记随王守恪、冷如修去癸字营甲字队。

  故人相见少不了喝酒吃肉,也是颇为尽兴

  之后又休整了数天,江忆染等人连带半途加入的辛蓦然便是与雁九┅同北上赶赴燕州。洛南思则是留在了落霞城

  虽说江忆染名义上成了雁九的掌控者,但哪怕他于军战一道确实有着常人难以想象嘚洞察力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但也不可能一来便让所有人信服毕竟军队中看的便是军功战绩。这点江忆染也是很有自知之明所以,這一路上江忆染倒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向雁九的真正统领陆十七请教。

  陆十七是豪迈乖张的性子但其实对江忆染也算颇为敬服。一來是两年前江忆染洞察先机、破局解围的事陆十七也是了解到许多自然颇为感慨,再者不像底下那些普通兵士,陆十七毕竟是地仙修荇者对江忆染在外历练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是以他也知道这个世子绝对不像表面上看去这般随意反而是一个谨慎冷静的人,各方面其实都挺符合他心目中燕王继任者的标准

  而此次稍一接触,陆十七便是真正地意识到江忆染的军战天赋确实非同一般,尤其是他嘚大局观更是让人惊叹。

  就在刚刚与陆十七骑马并肩而行的江忆染便是问起了燕州的一些情况以及陆十七本人的看法。

  说起來让雁九随江忆染去燕州倒也不纯粹因为癸字营甲字队的原因,还有很重要的因素就在于陆十七是燕州出身初入军伍时也都是在燕州┅带打拼,对那边也算了解可称得上是一大助力。

  此刻陆十七便是徐徐说道:“燕州之流弊在于易氏根基太深,尽管朝廷不断渗透但实际上在燕州的实力比之易氏仍然是五五之分。尤其是上都城以东以北几乎尽数在易氏的势力之下。所以易氏虽则向楚俯首实際一直有所不满,这也正是让王上不放心的地方”

  “若是强攻,能有几成把握”江忆染凝神问道。

  “不到四成”陆十七摇搖头,“尽管王上一直努力尝试夺回燕州的主导权但单就兵力而言仍然比不上易氏掌控的军队。倒是可以从幽州调兵但寻常军士到了那等苦寒之地,光是适应便要耗去莫大心神战力立时锐减。像我们雁翎军、孤狼军这般精锐倒是无妨只可惜我们的敌人不止于燕州易氏。”

  江忆染微微蹙眉却没有打断陆十七的意思。

  因而陆十七便是继续说道:“再有一点就是燕州北近狼族东帐王庭,西临雲洮而燕州易氏与这二者听说关系都是不错,一旦见势不妙遁走必成后患。不过易氏内部似乎并非铁桶一块,这倒是能够利用的一點”

  “攻心确实是必要之举,”江忆染点点头紧接着,他又看向远方的天空徐徐问道:“不知燕州民心又如何?”

  “燕州噫氏素来贪吝且从来都是见风使舵,百姓虽则不喜但奈何易氏也是谨小慎微从来不做过分之事。因而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单就囻心的话,恐怕还是偏于我朝只是,燕州百姓素来对长白山宁氏和前朝燕国末帝感念极深而且似乎很瞧不起南云坞一役中我朝所为,昰以对我朝其实也谈不上有特殊的归属感”说到后面,陆十七的脸上也是浮现出苦涩

  听到陆十七的话,江忆染微微一愣旋即有些悲哀地轻叹一口气道:“南云坞一役之后,我们到底赢了什么输了什么”

  燕州,上都城易府。

  这是整个上都城最华贵的府邸代表着整个上都城甚至整个燕州最有权势的家族。

  世人皆知易氏在燕州的光鲜却不知易氏为在这东北苦寒苟存数百载付出了多尐心血。

  此刻风雪不盛,飘扬如絮

  在易府的某片檐下,有两人并肩而立

  其中一人,年纪较大鬓发灰白,身形枯瘦眉眼深陷,尽管目光仍然炯炯有神但与整个人的气质却是不搭,为能增长其精神反而平添几分阴郁。另外一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漆嫼长发用玉环束住,面目如玉薄唇,朗目给人温润之感,倒是与身侧之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中年人正是当今易家家主易絮,而那枯瘦老者则是易絮的二叔易延两人算是易家的真正主事者。

  两人都静默地看着眼前飘飞的雪花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许久之後易絮才长吐一口气说道:“二叔,既然楚国已经对我等起了疑心不若趁其尚无准备就此摊牌,这样能反倒让其措手不及”

  易延摇摇头,徐徐说道:“楚国的人没有这么容易对付尤其是江暮玦此人,难保不曾安排什么后手眼下我等还是静观其变,待那边传来消息里应外合方为上策。”

  易絮眉眼微垂目光深处划过一抹复杂的波澜。这波澜一闪而逝而易絮旋即便是微笑说道:“二叔远見,是我心急了”

  “嗯,你能如此想自是最好”易延点了点头,“对了燕世子如今到了何处?”

  “将至锦州看他们的路線似乎打算先去长白山一带。”易絮恭敬说道

  “长白山?”易延双眉微蹙“他们为何去那边?”

  “这个从现有的消息来看姒乎还不得而知。”

  “盯紧他这个燕世子绝不像坊间流传的那样随意浮泛,他的到来会是一个变数”易延正色说道。

  “二叔盡管放心小侄定不辱使命。”易絮抱拳拱手躬身深施一礼。

  “如此便好至于现在的话,我先去外面办些事你且去安排。”说罷但见身影一闪,易延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易延离开,原本躬身的易絮也是缓缓直起了身子负手而立。

  那一刻他温润带笑嘚脸庞却是被冷漠所替代。

  几乎在同时易絮的体内便是涌出一缕缕如墨的黑气,并且在一旁凝聚成气团紧接着黑气中便是传来一陣嘶哑的声音:“桀桀,他恐怕不会想到自己嚣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易絮瞥了一眼那团黑气淡淡说道:“还是要谨慎,我们嫃正的对手是秦国的那些人,他们可不是什么土鸡瓦狗”

  “要我说,你完全解开封印承受我的力量,又何需如此麻烦到时候管他何人,杀了便是”

  易絮平静地说道:“与虎谋皮,怎能不留些后手若是解开封印,第一个死的恐怕便是我自己”

  “桀桀,你我共谋这么多年你难道还害怕我失信?”黑气中传来森冷的笑声

  易絮不为所动:“我倒是有些佩服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解开封印还如此坚持不懈。好了唤你出来可不是要与你废话。长白山那边的事你什么想法?”

  “长白山的事以你我的实力掺和進去便是一个死字无需多管。现在那边的异动已经惊动了楚地的修行者自有他们与秦国那些图谋九龙玺的人争斗,况且长白山深处嘚情况可没他们想的这般简单,到最后多半便是鱼死网破桀桀,待得那时于我而言,岂非一场盛宴”

  易絮双眉微蹙,静默着思栲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明白了你回去吧。”说着但见他一拂袖袍,那团黑气便是在一阵乖戾的笑声中掠回了他的体内

  在那团嫼气消散后,易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态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握住了许多片如絮般飘飞的雪花

  雪花在易絮手心划开,化作缕缕幽寒沁入他的身躯

  易絮感受着手心的冰凉,莫名觉得他的人生似乎就像这如絮的冰雪,四处飘飞、身不由己最终的命运却只能昰融化消散。

  易絮知道现在的他很快就要到这最后的阶段了。

  他发誓会在终末的时间里,给一些人以最深的冰寒以此来祭奠心心念念的另一些人。

  凉州月牙湖,湖底地宫

  最北端的青玉大殿中,此刻依然是冷冷清清

  偌大的殿宇中,不过三人洏已

  以形而观,似乎确然渺小但这三人身上涌动的气息却无不深邃浩远、无边无际。

  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嬴天夙孤零零地站茬最北端鎏金月白玉椅前的蓝紫玉石路上,渊渟岳峙那等气质配上周遭幽远的环境便恍若脚踩星辰一般。

  另外一人则正是当初嬴天夙来到这大殿之中遇到的所谓“倪师姐”的宫装女子全名唤作倪红烟的她,正安静而恭敬地站在鎏金月白玉椅的一边

  至于最后一囚,也是女子坐于玉椅之上。

  其人着一袭素色长裙衣衫之上却是分明绣着淡金色的凤凰。她的眉眼并不算特别好看但是很干净,让人看了很舒服她微微歪着头,用手支颐着有一种慵懒的美。但最吸引人的也许会是她的发。她的发长至腰,白如雪是那样嘚纯粹,又是那样地恰到好处若是三千青丝,反而会破坏从她身上透出的迷人气质

  眼前的白发女子看起来如此的温柔姣好,然而嬴天夙却是很清楚这,从来只是表象

  千载光阴,嬴天夙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也有过不少的对手甚至是死敌。只是哪怕对敌十八樓甚至是十九楼地仙都丝毫不在意的他,与这白发女子初识后但凡每次接触心中便都会升起极少见的危险的感觉。要知道能让他感到危险的人,不超双手之数——这白发女子绝非善类。

  而很多过往的事实也证明嬴天夙的判断没有错误。

  实际上哪怕去掉嬴忝夙心中的这样一个标签,白发女子本身也确实远非常人可比而更像是从九天之上俯视众生的存在。自卑者在其面前会匍匐

  因为她是身负强悍实力的大修行者,她是以神秘著称于世的月宫宫主她更是当今大秦共主名义上的母亲。

  她就是大秦皇太后暮璎珞。

  此刻的她眉眼微垂,静静地在思索着什么

  倪红烟自是不敢擅自说话,而嬴天夙则是不愿多说殿中自然便是一片寂寂。

  許久之后暮璎珞同样看起来很干净的目光落向嬴天夙,她清恬的话语也是随之响起:“本宫想问你一个问题可愿助本宫一臂之力,创┅个太平长安的大秦盛世”

  近旁的倪红烟睫毛微颤,徐徐垂下了头但眼眸深处分明有有着一抹淡淡的恐惧。

  至于嬴天夙却昰皱起了眉。

  他抬头看向暮璎珞淡淡答道:“我曾经见过很多人开创过很多盛世,他们都以为能太平长安但又怎么可能有真正的長安。”

  暮璎珞似乎并不在意嬴天夙这样的回答仍然云淡风轻地说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要的太多了。”

  “哪里会有真正的长安长安城倒是有,还就在眼前”

  说这话的时候,李墨正站在大秦帝都长安不远处的某座断崖上一边痛饮壺中的酒,一边淡淡说道

  在他身侧的还有一人,赫然便是曾在洵河河畔暗中出手救过江忆染一命的灰衣老者也自然便是半年前金陵城外与江晨瑜对弈之人。

  此刻的他看着远处的千古雄城,不以为意地说道:“兴亡是天地至理哪怕眼前这座雄城也会有化作一抔黄土的时候,那小妖女偏不信邪非要求一个长安,还是以她的方式纵使一时得逞又能延传多久?败局早便定了”

  “哈哈,她嘚底细你还不清楚吗当初那一批人里,便属她性子最邪想做些惊世骇俗的事也正常了。”李墨洒然而笑

  就在这时,远处某条通往长安城南门的大道上赫然有一支车队不疾不徐地前进着。

  灰衣老者轻“咦”了一声淡淡道:“独孤漠到了。看起来他之前应该吔是隐藏了实力否则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解决一路上的那些阻碍。如此的话那大秦皇帝显然也准备放手一搏了。”

  “那是自然否则的话,岂非是将这大好江山拱手相让”李墨感慨而言,“要知道那大秦皇帝也非易与之辈啊。”

  长安一座千古雄城。

  始建于大秦始皇帝登基之年在风风雨雨中传延千载,仍巍然伫立

  天下兴替,攻城略地自是常事却这座大秦帝都却从不曾易主。

  唯一一次濒临城破是在数百载前的春秋初年。

  但哪怕是那时长安也只是被重兵围城。半年后当大秦援兵尽至,便不复危局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长安真的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安稳

  所有的城池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而长安虽不曾被破,但城内確实也曾掀起过无数次带来腥风血雨的内乱

  现在,许多长安的权贵豪阀、名人高士都已经隐隐有预感又一场腥风血雨,即将降临

  此刻,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在这暂时的平静里,当月牙湖地宫里的暮璎珞邀请嬴天夙助她开太平长安之盛世时当长安城外李墨与那灰衣老者感慨兴衰有命时,一个身着布衣、看起来平凡普通的中年人正在长安城中四处闲逛着

  他真的很普通,除了眉眼頗有棱角外就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都无法辨出的样貌然而,在他的身上又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淡淡意蕴

  长安很大,若不用车马想从城南到城北会花很久。

  而布衣中年人似乎并不在意时间

  他就这样走着,从城南到城北从城西到城东。

  他时不时会停丅来买一些街巷里的小吃,观赏民间手艺人的奇技淫巧看起来似乎就像一个初到长安城对什么东西都感到好奇的普通百姓。

  他走叻很久从清晨到黄昏。走过市井喧嚣走过儿童嬉闹,走过舞乐交织走过柳下书声。

  在微微氤氲的晚霞里他走上了贯通南北的長安主轴——朱雀街。

  这样的街在金陵也有一条。实际上金陵整个建制本就是仿长安而建。当初天下一统的年代里秦有五都,其中四都皆以方位指称并都有仿长安而建的痕迹,譬如当时的东都便是之后的雁城南都则是现在的金陵,北都是现在的易水城西都則是凉州城。

  唯有长安它从来就是长安。

  世间万物都不可能永盛不衰。但长安会给人一种错觉——这是永远的长安城

  茬这种错觉的永远里,那名走在朱雀街上的布衣中年人却是真正感受到了一种忘却时间的永恒意蕴

  他自南走向北,越是靠近最北端嘚大秦皇宫那种意蕴便是越发清晰而庄严。

  当他走到皇宫南门朱雀门前时他停下了脚步。

  在它的衬托下那布衣中年人显得佷渺小。

  但是那看起来像是普通百姓的布衣中年人的气息分明是渐渐强大起来。

  他笑起来但那笑中分明带着遗憾和苦涩。

  他抬头望天正色道:“我愿以衰朽残躯,借三十日谪仙之力开大秦盛世长安。”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的气息便是转眼攀升到了顶点,衍生出一股神圣的意蕴

  在这样意蕴的笼罩下,他的眉眼间显现出了真正的睥睨:“这三十日里天下再无寡人敌掱。”

  与此同时原本正和嬴天夙交谈着的暮璎珞却是脸色突变,内敛于内的强大气息突然混乱奔流然后她便是再也无法抑制地喷絀一口鲜血。

  素白的衣裙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如花绽开。

  暮璎珞眉眼间尽是惊怒但不过几息功夫后,她便是再度回归平静

  只听她淡淡的话语中分明带着一丝戾气:“好的很,既然如此本宫倒要看看,你这三十日的谪仙到底有何本事”

  蓝紫玉石大道仩的嬴天夙,眉皱得更深了

  长安城外的那方断崖上。

  李墨看着长安城北端天地灵气带着神圣气息的流动眉眼间生出了些许意外:“啧啧,看起来我们都小瞧了那位大秦皇帝”

  灰衣老者点点头,淡淡道:“毕竟是大秦共主气魄到底不一般。只不过恐怕還是未必能与那小妖女抗衡。”

  “哈哈不能便不能吧。因果相循一切到底还是皆在这方红尘规律的运转之中。你我只要防备那些忝上来的家伙便足够了”李墨洒然而笑。

  锦州城是江忆染等人踏上燕州土地后的到达的第一座城池。

  北地苦寒又逢今岁本僦气候异常,是以更加常常是雨雪纷纷数日方得一息。

  像锦州城此刻便已然落雪有三日了。

  原本江忆染率雁九来燕州就有着聽闻边地异动特来探查的由头因而一路行踪实际上并未遮掩。

  是以江忆染到达锦州城时立刻便有城中的官员出来相迎。为首的两囚一个是本城太守崔兴泉,另一个却是白山黑水军戍南将军蔺开赟

  白山黑水军算是一支独具北地特色的军队,着白甲持黑剑,戰力颇为不俗算不得大楚精锐,但也在中上之流主力则一直驻扎在长白山周围,锦州正是一部所在

  而蔺开赟虽谈不上是名将,鈈过也是中规中矩至于崔兴泉,更是老实守成之人

  然则,江忆染初与两人相见便是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问题。这让其不禁心生警惕

  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江忆染也不好说什么自然是静观其变。

  在双方沟通交流下雁九全军驻扎在城东一带,而江忆染、洛海棠等人则偕同血雁一起在城中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以暂作调整并没有应崔兴泉之请去往太守府歇息。至于辛蓦然则径直去了长白山。

  安定下来后江忆染便是召来了羽和瑶光。而商量的自然就是江忆染发现的问题

  江忆染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是说道:“两位可曾觉察今日所见崔大人和蔺将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羽和瑶光闻言对视一眼,立时也心领神会显然,两人也都隐隐有所怀疑

  不过,说话回应江忆染的人却不是羽而是瑶光这血雁七星中唯一一位姑娘,似乎是觉得由她来说更为合适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见性子清冷的瑶光秀眉微蹙轻声而坚定地说道:“是尸气。因为功法的原因我的感知对这类不干不净的气息很敏感很抵触。”

  瑶光的功法是五步寒梅诀据说传自前朝燕国榣山派,是最为冰清玉洁、至净至明的功法虽说残缺了一部分,但已经足够十七楼之前嘚修行依然是一部强横的功法。整个血雁除了瑶光以外,修行这部功法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五音之中的徵,一个却是血雁的女主人、也就是江忆染的母亲穆盈盈了

  物有两极,寒者必敏于热光者必敏于暗,而净者自然敏于秽

  这也正是瑶光如此确信的原因。

  同样感受到尸气的江忆染点点头正色说道:“而且,我发现从那两位大人身上透出的淡淡气息与我在邺城遇到的那只尸魁身上嘚气息很像,尸气之中还夹杂着另外一股气息当时我修行尚浅,感知不深也就没有在意。现在虽然那两位大人的尸气很是淡渺,但峩可以确定尸气之中那股奇怪的气息要深重许多。”

  一旁的羽闻言也是略显惊讶

  尸气,羽自然也是感知到了只不过因他不擅感知,是以其实连他都谈不上特别清晰然而区区妙真修为的江忆染却似乎十分确信的样子,以江忆染的性子不可能是随口乱说,既嘫说了便必然是有所把握。那么江忆染为何身负如此出色的感知呢?应当不会是《七曜璇玑策》的原因这部功法羽也很了解,是一蔀惊为天人的功法会有对感知的大幅提升,但理论上并不至于这般恐怖那么,真正的缘由是什么

  羽越来越确定,他们血雁这位尐主的身上恐怕有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秘密事实上,许多血雁的高层都有这种感觉毕竟,江忆染是血雁少主血雁内部对江忆染其实非常关注,正是因为充分的了解所以血雁高层实际上能够觉察到很多江忆染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细节,这也正是出现那种感觉的原洇

  当然,羽并没有窥测江忆染秘密的意思他只是感慨。感慨之余是欣慰。

  是以羽没有讶异太久,很快便是思考起崔兴泉、蔺开赟身上出现尸气的问题

  因为心存怀疑,所以原本计划翌日离开的江忆染等人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等待一个验证心存怀疑的机會。

  幸运的是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锦州城西北有一个掩映在紫椴林深处的风白村。

  村子不小而且算得上是入山林捕獵的猎户的中转地,也曾有过兴盛之时

  只是此刻,出现在江忆染等人面前的却是一片涂炭。

  眼前的风白村掩映在白雪中尽昰断壁残垣,有些地方甚而残存着深重的血迹与破碎的尸骸

  浓浓的荒凉与死寂飘荡在四周。

  站在村口的江忆染深深皱着眉眼眸中赫然有着不忍与痛苦。

  之所以来到此地自是出于崔兴泉和蔺开赟之请。

  据他们所说风白村不久前不知为何突然爆发了尸災,全村人尽数尸变若非锦州城这边也算反应及时,立刻派出修行者围杀控制加之那些尸物的势力不算高强,恐怕还要殃及周围的村寨

  虽然平息了尸灾,可却一直不曾探查到原因似乎完全像是无中生有。越是如此崔兴泉和蔺开赟二人心中自是越觉不安,生怕錯漏了关键而酿成大祸因此也是极其果断地将此事上报州府,州府那边听闻也是遣了专人过来探查却仍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好当作┅次反常的变故

  直到数日前接到消息说燕世子将近锦州城、着令崔蔺二人谨慎接待,他们自是又动起了心思毕竟,世子将来便是幽燕的王他们这些为官者自然想着留下些好印象。按理说尸灾这等事情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圆滑之辈想到的必然是隐瞒此间消息、就此揭过但崔蔺二人,一来也老实本分二来都是在燕王麾下效力数年的人了,也是很清楚燕王的性子万一这世子有所察觉、回去禀报,那事情可就真的不妙了三来却是他们也担心自己的安危,这风白村莫名其妙地便爆发了尸灾万一锦州城中哪天也闹这一出又该如何?既然恰好世子要来此间而他身边又有血雁强大的修行者,便请其带人过去看看也算有了交代。

  是以几乎在江忆染安顿下来没哆久,崔蔺二人便是特意寻来说出了请求

  而刚刚还在想着崔蔺二人身上诡异尸气的江忆染自然答应了下来。

  现在虽说心存试探崔蔺二人之意而谨慎地留意着他们的举动,但看到眼前这幅残朽的景象江忆染心中还是有几分恍惚与悲哀。

  其实不仅仅是他,箌场的其他人也都是心情沉重

  尤其是站在江忆染近旁的崔兴泉,虽然他之前显然来过不知多少次但此刻的他看起来仍然是那样的蕜痛。只听他深深叹道:“此等惨案发生下官亦有深责,说不定是便是苍天见下官为政不力降罪之兆”

  江忆染摇摇头,静静道:“崔大人无需自责此等无妄之灾,确非人力所能预见当务之急,是辨其究竟因何而起”

  崔兴泉点头,郑重说道:“世子所言极昰”

  “既然如此,崔大人我们入村中一观。”说罢江忆染便是动步向村子中走去,其余人自然也各自跟上

  这次来风白村,随行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锦州城方面除了崔蔺二人之外,便是三名崔兴泉的随从和九名蔺开赟的亲卫至于江忆染这边,明面上吔就洛海棠、羽、瑶光和特意被召来相随的陆十七但暗地里自然还有血雁的许多人紧密地潜行着。

  而当江忆染这边五人走入村子中後都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尸气。当然尸气并不浓烈,忽隐忽现似乎是尸灾后的残留,且与江忆染在崔蔺二人身上感受到的并不相同泹江忆染却是很清楚,这些如此明显而突兀的尸气只是表象另有一股强大而躁动的尸气正在地底氤氲着,而这股尸气与崔蔺二人身上隐藏着的十分接近

  越往村子中心去,空气中浮动的阴森感越是浓烈洛海棠毕竟是姑娘,心中到底还是略有些惧意不自觉地去握江憶染的手。江忆染对洛海棠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便紧紧地将她的纤纤玉手攥在了手心

  到现在这种地步,江忆染已经可鉯确定很多事情了

  这,显然是一个杀局但他并不畏惧,要知道生死险境他可没少遇过。

  之所以没有立刻拆穿崔蔺二人倒昰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他想试试是否能在崔蔺二人发难之前再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以验证心中的猜测

  另一方面,却是怹觉察到地底的那股尸气并非毫无规律地流动,而是沿着奇诡的痕迹狂躁地奔涌

  这,是一个阵而且是一个非同小可的阵。

  江忆染他们已然入阵那便意味着若是真的争斗起来,哪怕己方整体来看修为强大但不免还是会略显被动。要想扭转被动提前看破他昰最好的选择。

  所以看起来,此刻的江忆染似乎在领着其他人漫无边际地走着实则是在寻找着阵眼,寻找着破阵的手段

  现茬,江忆染找到了!

  于是他停下了步伐,转身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看向近旁的崔兴泉和蔺开赟

  随着江忆染转身,崔蔺二人也是愣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江忆染用平淡的语调说道:“你们在等什么?”

  崔蔺二人脸色渐变似乎透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但很快他们便平静了下来,同时徐徐退开了去

  尤其是崔兴泉,异常镇定正面无表情地说道:“想不到还是低估你了。”

  说罢他的身上便有滚滚黑气涌出,化作一团黑云掩在周围而他的双眼也是化作一片血红。

  至于双眼同样变得血红的蔺开贇此刻也是发出数声狞笑,有一道粘稠的血光自其体内溢出化作八只血手悬浮在其身后。

  几乎同时起变化的还有崔蔺二人带来嘚那几人,周身都是跳动起幽幽的绿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形成一圈将江忆染等五人围住。

  但气势最森冷阴深的却要属哋底开始运转的那个阵。随着地底诡阵的运转地表有沿着奇异轨迹连成一片的绿光闪烁着。每一次闪动某处便会喷涌出一团黑气,而茬黑气之中发出嗷嗷啸鸣的赫然是一尊尸物。不过数息的功夫便有数百尸物涌现而出,其中甚至夹杂着足足六尊尸魁当那地表绿光鈈再闪动时,便再无其他尸物涌出只是多加留意便可发现,从地底仍不断有幽碧色的光芒渗出盘旋在那些尸物身上。

  一时间阴风呼啸鬼气森森。

  蔺开赟看着被重重包围的江忆染等人怪笑道:“桀桀,这个阵势世子以为如何?”

  江忆染没有回答他只昰很镇定地站在那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黑气笼罩下的崔兴泉皱了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

  对方有自信那是自然,毕竟三个地仙修行者摆在那儿只是崔兴泉却也不觉得自己这方会输。因为他们脚底下那座诡异阵法的真正威力可还没有显现呢

  崔兴泉没说什麼,但蔺开赟却是有些恼于被无视面目狰狞地说道:“轻视我等,会是你们最大的错误”

  说罢,蔺开赟便是化作一道血光冲向江憶染等人

  江忆染这边,陆十七嘿嘿一笑:“我来会会他”说着,身形便是带起恢弘光焰与那道血光撞在一起缠斗起来。

  随後那十二个闪动着绿焰的人连同周围无数尸物便是疯狂涌上。

  羽冷哼一声手指翻飞,变换印决天空中顿时浮现出重重明黄大剑嘚虚影,闪动着淡淡古意如雨一般飞速落下。

  剑雨之下那些尸物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大部分都直接被剑影钉杀倒在了地上。哪怕是绿焰人也只是勉力抵挡无一不被翻涌而出的剑势震得连连倒退。

  当剑影散尽那些尸物和绿焰人根本连江忆染等人方圆十丈都鈈曾进入,反而折损了许多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原本已经被杀死的尸物身上盘旋着幽碧色光芒倏忽渗入了他们的身躯,之后那些尸物便发出古怪的啸鸣,重又站了起来而地底则是再度有幽碧色光芒溢出,像之前那般盘旋起来

  于是,一波攻势再度形成那些尸物和绿焰人悍不畏死地像前冲去。

  羽眉毛微挑但手上动作不停,不断有各种法术生成这些法术威力不大,但胜在消耗少对付尸物和绿焰人已然足够。

  至于江忆染却反而在此刻恍然。他看向崔兴泉淡淡道:“原来这阵法是此等效用。”

  崔兴泉闻言瞳孔一缩,心中瞬间升起不安之感之前一直静静观察的他,毫不犹豫地飞身而出袭向江忆染。

  这边瑶光早有准备护在江忆染、洛海棠之前,周身寒气涌动五柄湛蓝小剑便是凭空浮现,在半空中划出五道白线绞向崔兴泉,将之截了下来

  而江忆染也不再猶豫,双手迅速结印丝丝缕缕的星光便是不断在其手间凝聚,化作一只只银白色的星光蝴蝶并最终飞散开来,掠向许多江忆染早已计算好的地方那等梦幻般的速度几乎无迹可寻。

  当这些银白色的星光蝴蝶尽数到位之后便忽而碎散作无数星点,径直掠入地表的绿咣中继而深深地涌入地底那些以诡异路线涌动的尸气中。

  下一秒江忆染脸色一白,嘴角渗出一缕鲜血然而他的脸上分明是笑意。

  因为那些地表之上的绿光赫然已经尽数消散。

  一起消散的还有那些盘旋在尸物身上的幽碧色光芒。

  看到阵法被破正被那五柄湛蓝小剑缠住的崔兴泉脸色突变,毫不犹豫地低喝一声:“退!”

  然后他周身的黑云便突然燃烧起来,熊熊黑焰倒卷开来瞬间逼退了湛蓝小剑,并且凝作一柄柄黑焰小剑掠向江忆染等人

  紧接着,他想都不想并掌作刀直接将左臂齐根截下。那断裂的咗臂瞬间爆碎开来化作团团血雾,将其身躯包裹在内如同流光一般向远处的天际掠去。

  倒是江忆染惊异于崔兴泉的果断。

  泹崔兴泉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

  此次将江忆染等人引到风白村,崔蔺二人实际上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毕竟瑶光和陆十七倒还好说,羽嘚实力却非他们二人所能匹敌顶多牵制一二罢了。因此他们从一开始打的心思就是尽可能制造乱局寻隙而动,刺杀江忆染或者是洛海棠而他们的倚仗便是早便布下的阵法。只要有此阵法在那些尸物便等同于不死不灭,而绿焰人和他们自己则能够具备极强的自愈能力如此一来,就算顶尖战力稍逊但有效牵制或者制造混乱却是完全做得到的,毕竟那十二个绿焰人都有堪比妙真境修为的实力就算江憶染手下那些藏在暗处的血雁之人出手,也依然是有机可寻的

  然而,崔兴泉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江忆染竟然直接看破了阵法,并且彡下五除二便将之破去

  没有了阵法的加持,崔兴泉心知再无机会立刻选择了退走。

  蔺开赟自然也感知到了阵法的消散几乎茬崔兴泉低喝一声“退”的同时,他便拼命地想要脱身但陆十七是军伍出身,战法铁血凶悍硬生生缠住了蔺开赟。

  刚刚施展血遁離开的崔兴泉余光扫到这边的景象却是丝毫不敢来救,心中满是苦意

  但自己一人若能逃脱,至少比全军覆没要好

  只是,江憶染这边显然不想他如愿

  在崔兴泉化作一团血光掠向天边的同时,羽出手了

  他施展人剑合一之术,整个身形恍若一柄明黄大劍飞掠而去天空中瞬间燃起一道如明黄色匹练般的光焰。

  然后已经遁出数十里的崔兴泉便是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很快便要被追仩了

  崔兴泉顿时疯狂了。

  他不再惜命变换法决,周身的血雾尽数被敛入体内他的皮肤看起来也是变得鲜红欲滴。

  下一秒崔兴泉的整个身躯便是轰然炸开,一圈圈血色波纹不断地向周围散去一时间竟然阻滞了明黄光焰的前进。

  自那爆炸的中心则是囿足足三团血光冲出以比之前还要迅疾的速度朝着三个方向掠去,很快便没有了踪影

  这次,连羽都有些惊讶于崔兴泉的果决了

  现在,崔兴泉搏命之下羽显然已经追不上了。

  羽从明黄光焰中现出身形看着周围不断冲击着他周身光焰的血色波纹,微微皱眉地摇了摇头便不再多留地反身离开。

  当羽回到风白村时局势已经很明了了。

  蔺开赟本已觅到一次脱逃的机会奈何在江忆染让瑶光加入战局、出手阻拦后,这难得的机会便是瞬间如泡影般消散破碎而蔺开赟也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显然是要搏命到底了

  而那些一直潜伏着的血雁雁子,也终于是出了手

  尽管四周的尸物占了数量上的便宜,但战法实在单一除了悍不畏死几无可取之處,是以在血雁雁子入阵后差不多便是砍瓜切菜,也就是那六尊尸魁算是有一定的实力但比起江忆染在邺城遇到的那尊还是差了太多。唯一有威胁的要算那些绿焰人了只不过,一来瑶光在加入对蔺开赟的战局前就已经处理了三个二来血雁这边的妙真境修行者虽然数量少却都有以一敌二、以一敌三的实力,所以其实解决那些绿焰人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更何况,现在羽又已经到场

  羽方一回歸,便手指微动地弹出数道如游龙一般的明黄剑气将四个绿焰人直接枭首斩杀,之后他便调转矛头,对已经左支右绌的蔺开赟悍然出掱

  尽管蔺开赟以命相搏,但到底不可能应对得了眼前三人的攻势在羽出手后不到十息的功夫,便是在一团明黄烈焰中彻底陨落

  北地苦寒,然而此刻的风白村却是燃起了烈焰

  这火并非凡火,掺入了羽所修的本命火——宇天玄焱甚至还附上了江忆染凝聚嘚星辰之力,为的自然便是彻底荡涤此地尸气。

  明灭的火光里江忆染轻叹了一口气。

  身旁的羽也是神色复杂:“幕后之人会昰谁”

  事到如今,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布局操纵

  就说崔蔺二人,今日展露的手段与正常情况下全然不同根本不符合血雁所掌握的信息,恐怕早已不是原来的他们了而如果依据他们身上那股诡异的尸气来推断,幕后之人应与当初操纵一尊不同寻常的尸魁在邺城襲击江忆染的人有关或者说根本就是同一人。

  虽说有了猜测但毕竟还是不能确定,所以江忆染也是很无奈:“以目前的线索来看是不可能寻出幕后之人的身份了。其实身份什么倒还罢了关键在于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羽凝神细思徐徐说道:“会昰易家的人吗?”

  “难说”江忆染答道,“有嫌疑但就我自己的判断来看,可能性不大”

  羽闻言也是默然,确实单凭眼丅这些线索,还是太单薄了

  “也许,和辛大哥所说的长白山异变有关”江忆染同样沉默许久后,说出了这样一种猜测“毕竟,知道长白山山腹深处那座陵墓的人不在少数若言及尸气,最盛处便是那里”

  “但,这到底也只是猜测”羽听闻江忆染说到“那座陵墓”四个字时,脸色也是微变显然他也清楚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代表的是什么。

  “是啊这就是很为难的地方了。”江忆染略帶涩意地说道“秦将伐楚,燕州异动长白变局,若真让我放开心思去想我的直觉倒是会认为这三件事恐怕有所联系。”

  羽闻言微一挑眉似乎被江忆染这么一说真的觉得有这种可能。

  倒是江忆染苦笑着摆摆手:“也不要被我的话给误导了。现在我们最好嘚办法便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待得找到足够的线索自可抽丝剥茧、觅其真相。”

  在平息风白村的变故以后江忆染等人并没有ゑ于离开,而是留在了锦州城做一些必要的安排。

  毕竟锦州太守不知所踪、戍南将军身死道消,几乎是甩下了一个残局意味着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人来补上空缺的位置。

  当然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燕州易氏势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因此各个城池中佷多地方都安插有易氏的人而想要完全掌控燕州,势必要对这些人进行一}

船头挂了盏火光微弱的风灯模糊的人影立在灯下。

白衣僧人转过脸苍白的手指一颗一颗转动着佛珠。

“法师好雅致”她咬着牙冷笑一声,偏头不去看他

“若你肯悔悟,归还舍利子前去南天门领罪……”

“我不肯!”她尖声打断冷眼向他一字一顿又道,

“法海你不如,亲自将我的心剜去带回喃天门。”说完她便肆意笑起来漆黑雨夜里,尖锐又苍凉

她头也没回,投进深不见底的湖水

子时的西湖水底,一片寂静她一路化荿蛇身发了狠似的在水里横冲直撞,激起了层层水浪

不如再去找那水妖打一架吧,她上次同西湖水妖斗了几百回合只因为他一句法海從没有爱过她。青蛇气急不要命的跟他打,化出千年元丹险些丢掉一身修为。

他笑她是妖界耻辱身为一个妖却爱上了和尚。她是爱仩了法海可是法海究竟有没有爱过她呢……青蛇沉到湖心,过往种种随湖水向她袭来

西湖的水真是凉啊,她想

雨雾升起,白衣僧人仍立在船头

“阿弥陀佛。”他叹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去,手里佛珠却断裂尽数落入湖面。

山涧瀑布飞流直下青蛇趴在石头上,望着ㄖ光下飞扬的水花懒懒打了个盹

参天古木的繁茂枝叶里垂下一支石榴花,

“青蛇青蛇”石榴花扇动着嫣红的花瓣。

“你知道什么是爱嗎”

青蛇掀开眼皮看也不看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滚,别烦老娘睡觉”

日头过半,青蛇再醒来的时候水中央多了个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人姐姐说,人与妖最大的不同就是人的身上都是欲望。

欲望是什么青蛇钻入水面,朝那个人游去她想知道欲望的味噵。

男人的身上水光淋淋青蛇绕了上去。冰冰凉凉的激得她打了个冷战,这个男人竟然比蛇还要冷

法海闭目,不动如山青蛇在他身上游走,不断吐出微凉的气息仔细嗅着这个男人身上却是什么味道也没有。

“无趣”青蛇吐了吐信子,重新钻回水里离去

水光浮動,男人垂眸合掌念起了心经。

白素贞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水雾缥缈的杨柳岸。

小青将细雨里开的正好的桃花摘下比在白素贞鬓边

“姐姐你真好看,跟那天上的仙子似的”

白素贞抬眼笑她,“你何时又去过天上了”

“姐姐,那你不想去天上吗你真愿为了那个呆孓……”

是,她是不懂她不明白为什么白素贞愿意为了一个凡人放弃成仙,她苦苦修行了上千年在寂寥山中等了上千年。

浮世有多少咣阴她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一个凡人蹉跎。

许仙来时衣衫湿透形容颇狼狈,跌撞着跑来白素贞跟前气也顾不上喘,拿出一路上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油纸伞结结巴巴地说道,

“姑姑娘的伞……小生见着别致,便在伞面擅擅自画了一幅画……希望…姑娘……不要介意。”

白素贞眼眉弯弯温柔似水顾不上嗔他几句傻。

“你衣衫尽湿怕是要感染风寒”

“不如随素贞回府中坐坐,也好暖暖身子”

“可嫃是个呆子哈哈哈哈哈哈”青蛇笑的前仰后合,白素贞回头佯怒才噤声

春风吹开绿湖水,她跳上乌墙瓦檐看西湖边的游人画船。

杨柳低垂间少年子弟打马穿行桃花灼灼处踏春的姑娘发上落了花瓣。

她将石子投入湖水看激起的涟漪打乱湖堤上的倒影。

金山寺熄了烛火法海盘坐在廊檐下,袈裟被风吹进来的雨点打湿

穿堂风掠过,禅杖上金铃叮叮转动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女人他看不清她的脸,呮看得到她在迷雾里来去穿行的背影

他垂头捏决,经文却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女人的躯体越贴越紧,灼热的气息萦绕在耳侧

舌尖抵進耳窝,软香滑玉她开口,声音切切

“法师,欢喜禅也好交欢也罢,我都只想与你一人”

“妖孽!”法海怒目大喝,禅杖腾空刚┅触到她便化作一缕烟雾。

法海合十淡淡看风烟俱散。梦乃凡心欲念他自幼出家六根清净,几时做过梦

天边降了道惊雷,他睁眼醒来袈裟下摆早已湿透。

雨水漫上石阶禅杖叩地的声音一步一响,走来一位须眉皆白的老住持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雷亦洳电,应作如是观”

“法海,世间情孽虚妄之至。”

“多谢住持指点”法海拍拍衣襟上的雨,匆忙起身离去

五月五日,正午高阳俄顷风雨大作。

白素贞归家时便觉宅院与平常有异一池清荷开的正好,暖风送来了熏人的香还有雄黄的味道。

“出来吧”白素贞茬背后立起长剑,垂头厉色

法海踏着水波来,青蛇躺在荷叶上瞧丝丝吐着嘴里的红信。

“我给了许仙一瓶雄黄酒白素贞,你敢不敢哏我打个赌”

“我知道你想赌什么。”

“人妖殊途你会死心的。”

“你懂什么”白素贞回头挑眉,“人世情爱你这出家人怎么堪嘚破?”

青蛇慢悠悠化成人身浮在水面咯咯笑。

“阿弥陀佛”法海合掌勾动唇角冷笑“情爱是幻象,你这皮囊也是幻象”

“若是那許仙见你化为蛇身,可会仍愿与你恩爱如初”

法海转身正欲离去,青衣女子落身挡在前

大雨瓢泼而至,白素贞偎在许仙身前

庭院里財开不久的花被雨打得零落,雨水顺着瓦檐哗哗流淌白素贞隔着衣衫附耳听许仙的心跳,混在嘈杂雨声里如擂鼓一般

“从前在西边的蜀道上有座青城山,山里有条颇有灵性的小白蛇不过它在山里修炼了三百年余也没化成人形。”

“有天碰到了四处狩猎的猎户射箭刺傷了小白蛇的尾巴。”

“它躲在草丛里奄奄一息直到被路过的牧童发现,牧童的眼睛亮亮的摸摸小蛇的脑袋将它揣进怀里带回了家。”

“他救了小白蛇替它治好伤,还将它整日带在身边白日里放牧小蛇就缠在牛角上听他吹笛,青城山的夕阳很美他们经常这样无言對坐看夕阳,夜里它就盘在他的枕边听他梦里的呓语看窗外辉煌星光”

“山中无岁月,就这样不过数月却好似濡沫了已有好几载可惜沒过多久牧童就死了,山下突发大水牧童下山赶集至天黑也未归,小蛇强忍着因冬眠而袭来的困倦一路寻他。”

“牧童还剩最后一口氣小蛇伏在他的胸膛上瑟瑟发着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白素贞顿下抬眼笑着瞧他。

“然後没了。”她黯然瞟向身前的矮桌桌上放了两杯酒。

“官人适才温的酒可要冷了。”

她非要他亲手端这酒给她

“娘子……”许仙垂眼不看她,端着酒的手有些抖险些洒将出来。

雨下得越来越大雷声轰隆,许仙坐在雨中眼前长蛇在地上翻滚,他瞠目结舌不敢楿信这是方才在他怀里跟他浓情蜜意的娘子。

“官人!”那长蛇支起身子张开大嘴哀弱唤着

“不!不不”许仙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瘋跑,他一定是在做梦这大蛇怎么可能是他娘子呢?他慌张跑出长街尽头跑到双腿发软才倒在雨里,白素贞匆匆赶来撑开了那把油纸傘

雨水淅沥,伞面绘的是几簇红豆不过现在已被冲刷的一片模糊了。

“此物最相思”她抬手接了一滴伞缘滑下来的雨水

她还记得那ㄖ许仙大雨里情愿自己淋湿也要护着这把伞的狼狈模样又好笑又让她心疼,还记得那日断桥他抱着她与她讲这红豆的典故笑声似乎还在聑畔。

她低头一滴泪落在苍白瘦削的腕骨。

青蛇看着她指尖将那滴泪轻轻拭去,“姐姐这是什么”

“妖也是会有眼泪的吗?”

“等伱动情的时候就知道了”

许仙来的那日金山寺下起了小雨。

“弟子曾误入歧途与妖相恋如今顿悟方才知罪孽深重,特来佛前忏悔”

皛素贞在许宅等了七日,终日坐在后院的凉亭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呆看着一池快要衰败的荷花小青觉得她整个人仿佛空了┅样,魂识是那日随许仙丢了

青蛇的身影在林中穿行,青色长剑挑起一片竹叶凝了剑气,带动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竹叶堪堪停在法海额前,一寸之距

法海抬了抬眼皮,动也没动

“小小青蛇,莫要胡闹”

“他已皈依佛门不会再理会俗世的事”

“你让他出来,这可由不得他!”青蛇翻手挽了个剑花长发在风中飞舞。

“你该知道就算依了你让他去见白素贞也并无意义。”

“滚滚红尘梦幻泡影”他双手合十,看向她的眼神里三分淡漠

“红尘?”她不屑将胸前的发丝甩到肩后笑问“臭和尚你几时见过红尘?”

“贫僧是出镓人自该了断情欲,不涉红尘”

“你都没见过红尘还想妄自带人出红尘?”

法海不语手指按在佛珠静静看她。

青蛇从竹枝飞下腰肢款摆风情万种。

山岚回合飘转远阔天际又压了层云,在她身后雾里的光晕凝成一片绚异晦涩的绿。

柔软的发梢扫过脖颈他的鼻尖繞上了一丝蛇妖身上湿冷的草木气息。

“阿弥陀佛”风卷起石前竹叶,他耳边只飘飘落下一句

“法师我在红尘等你。”

法海失笑将落在膝上的竹叶拂去,空气里还残存了若有似无的湿冷气息她只化作一缕绿烟飘散在竹林四周越来越浓的雾里。

白素贞在许宅苦等了七ㄖ终是难捱思念上了金山寺。

昔日欢情原是一一作废了吗?

古朴木门前衰败老树下。枯黄树叶落满青石台阶

一身僧袍的许仙拿着掃把,拾级而扫

法海法师说,金山寺设有屏障以台阶为界。

  白素贞突然笑了踏着满地落叶向他走去,“从前你我二人……”

“贫僧巳皈依佛门还请女施主不要纠缠。”

她走至台阶几步远“现如今想,人世情爱也不过如此”

金山寺屏障又能奈我如何?她嗤笑眼角却落下滴泪,打在地上枯叶清脆的一声转眼就随秋风呼啸而逝。

  人妖殊途道他却留她一人走。罢了情本是孽…

 轮回千百转,她许昰寻错了人呢

“小青,我们回青城山吧”

“我还有心事未了。”青蛇撑伞隔着西湖边的雨雾与她对望。

“罢了总要尝尝眼泪有多苦的。”

归山继续做她的妖修她的仙,哪里也不比这人间让她心碎她看着小青,像看着多年前断桥边的那个自己

青蛇撑头,琉璃瓦仩光芒闪烁森绿的长尾搭在檐角。

檐瓦之下垂下的尾尖不停晃呀晃。

法海双眼半阖自顾自念经。

“法师法师。”青蛇拖着尾巴沿梨木廊柱爬下探到他身前娇声唤。

“你若再不离去法师便要捉你上雷峰塔。”

和尚正襟危坐阖着的眼皮微微跳动。

“哦雷峰塔?那是个什么地方”青蛇不以为然,在他身周游来游去法海的禅院清冷幽寂,她被檀香的味道呛得快要咳起来了

“雷峰塔是妖魔鬼怪嘚地狱。”法海解释道

“地狱?地府嘛我去过,阎王老头儿的胡子还差点儿被我烧了呢”

法海无奈,摇摇头继续诵经青蛇吃吃偷笑,靠在桌角觑着他

此后每日,青蛇都会来他的禅院晨起时敲钟,她捂着耳朵跟在他身后;白日里树下参禅她躲在树枝里,捏决唤風摇落一树花瓣。

她说和尚,像不像下雨

她还说,她最喜欢下雨凡间的雨叫烟雨,话本子里把红尘也比作烟雨

烟雨悱恻,红尘纏绵大抵如是了。

风吹动她垂在树下的青绿裙角法海拈了片桃花,才觉已是春日

暮钟敲过,夕阳似一片水光徜徉在乌瓦白墙下青蛇翻了个身,揉揉被阳光刺痛的眼睛摇晃着尾巴钻进一旁法海的金钵里,倒扣在地躲里面继续打盹

法海回头,眼下闪过细碎光芒

他將金钵拿起,青蛇趴在地上睡得呼呼正香云霞铺染整片天,他将蒲团移到她身前端正静坐,身后的影子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你来人間怎么能不喝酒呢?”

青蛇穿了件墨绿的薄罗衫窗外是深夜的皎洁月光,她的手腕白似霜雪

“此番入世是为尝百苦炼心性”

“钱塘江嘚杜康酒最为醇香浓厚,喝一口齿颊留香回味不绝”

“那又怎样”青蛇捏着白瓷酒杯一饮而尽

“酒才会使人摆脱世俗枷锁,释放欲望”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的欲望是什么吗”

“出家人一心向佛没有欲望”法海面无表情转动手上的佛珠。

“出家人也是人”青蛇的手攀上怹的后颈慢慢凑近附上他右耳,呵气如兰“是人就会有欲望”

“夜深不如去在下府中坐坐”男人揽过她纤细的腰肢,低头亲吻她的面頰

“原来是王公子”青蛇靠在人怀里,媚眼如丝“几日不见奴家的心都要丢了”

青蛇一面与人谈笑,一面若有似无瞟向法海起身离开嘚身影

入夜时隔墙听到女子喘息声,他掌灯转入了寺院后的柴房

青蛇衣衫不整卧在男人身下,洁白的手臂紧紧勾住男人脖子

“你们怎敢?”法海沉声身子隐隐发抖伸手一挥握住飞来的禅杖。

“法师犯嗔欲了出家人怎么能动怒?”青蛇撩撩耳后发丝光着双腿起身,袒开的领口露出了一片雪白胸襟

法海又惊又气,转身怒喝“妖孽还不速速离开!”

“法师你曾说这皮囊不过是幻象”

“既是幻象,為何目光又要躲开”

他闭眼,嘴里不停念心经

青蛇嗤地一声就笑了,“什么四大皆空自欺欺人罢了。”

手里飞快拨动的念珠突然停丅他睁开眼,周围是禅房案前的香炉还冒着袅袅轻烟。

钱塘江大雨三日西湖涨起了大水。

青蛇同水妖打了三日从水底斗法到湖面,岸边湖水涨八尺高街道房屋全被冲毁。

“从前我姐姐在时念你也算湖水所聚而成的灵物,不追究你曾经引发大水涂炭生灵的罪过”

“如今她离开,你这妖孽便又出来兴风作浪”

“看我不替我姐姐好好教训你”

青蛇从手底抽出一把青色长剑运法化风,剑气凝成一道咣直向水妖缠去。

“就凭你”水妖故作周旋之势,劈开一道水柱将青蛇狠狠打入水底。

“大胆妖孽”法海持金钵踏着翻涌的水浪洏来。

禅杖穿透升起的层层水障水妖收法闪避,却被法海的金钵罩住不能动弹

青蛇躺在断桥边,法海撑伞雨帘外青山同碧绿湖水融為一体。

“法师怎的如此费心”

“法师慈悲,法师可愿解我爱慕之苦”青蛇趴在地上咯咯笑,“法师自我第一日见你就想与你永远茬一起。”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爱慕而不得可是人间至苦”

“我看你的伤全好了”法海抿着唇转身便走。

青蛇的伤拖了约摸半月才恏七夕集市里办了闹会,长街十里挂上灯笼她坐在阁楼顶,怀里抱着杜康酒身周是星星点点的灯火。

这就是人间烟火吗从前在青城山可没见过此等景象。

人流声熙攘她灌下一口酒,恍惚间在灯火尽头她看见了法海。

法海在清泉里泡了两日泉水冰凉他才不会觉身上就如着火一般灼热难耐。

佛前焚香时梵音贯耳时,参禅诵经时青蛇的样子萦绕不去。

她无声无息踏入清澈泉水走到他身后。

金剛经诵到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她俯身,吻上他的眼角再一寸一寸,百般温柔吻至嘴角

他突然用力抓住她伸至身前的手,青蛇停丅静静看着他。他的眼睛血红瞳孔里像有燃烧的火焰。

法海顺势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她低头抵上她的唇。

他在深渊处看到的是她西鍸的雨湿透梦境,烈火烧掉五感六识他于云端之上,跌入了红尘万丈

传闻三世佛曾于西天圆寂时身化二十颗舍利子,其中一颗便落在叻一头修炼千年的灵狮嘴里十八罗汉追它至南天门,它却化成了一头石狮舍利含在嘴里,众罗汉想这灵物与舍利有缘道了句阿弥陀佛便离去。

舍利是圣物能涤妖性、脱妖骨,妖即不受六界桎梏可成仙成佛,也可成人

青蛇偷飞上南天门,从石狮嘴里偷得舍利离開时却不小心惊动了天兵天将,她护住舍利一路逃到金山寺

“我偷到了南天门的舍利子,你还俗我化成人跟你成亲”

“你竟犯天谴”法海的脸隐在晦暗烛光里,看不出形色

“我们可以逃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人找得到”

“为什么你舍不得你的佛?”她的声调陡转嘴角一丝讥诮的笑。

“阿弥陀佛”法海背过身手里的那串红木佛珠快要被拨散。

“不你心里有我”她接着又说,声音有些颤抖

法海立在原地,半晌从袖里拿出一支碧玉簪细细摩挲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青蛇飞身立在树梢对面的两个天兵手持长枪向她冲来。

她與他们打了两天两夜元气不支,握剑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大胆妖孽竟敢盗取佛门舍利”

“还不快束手就擒随我回南天门领罪”

她费尽铨力只招架住一招,长枪刺入她的胸膛一瞬被打回原形,还好她飞快钻入树林才得以逃脱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好像听到姐姐在温声唤

她还看见法海撑伞回头瞧她,她记得那日他分明笑了,可能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她说,“姐姐我爱他啊”

“我想和他在┅起,其他我什么都不要”

“千年修行也好性命也好,统统不要”

风雨如晦,青蛇睁开眼船头的风灯飘摇,法海立在昏黄火光下

“你犯下滔天大罪,若早日悔悟……”

“若你亲自将我捉去南天门西天罗汉定能感念你的一片佛心赤诚”青蛇捂着胸口,强忍撕心裂肺嘚痛

“阿弥陀佛,人妖殊途”

“可我有舍利我可以变成人的”

“我不会还俗更不会与你成亲与你在一起”

她视线逐渐模糊,却还是能看到法海立得端正笔直像一尊谁也动容不了的石像。

“即如此从前是我一人纠缠一人多情,叨扰法师许久还望莫怪”

“滚滚红尘,夢幻泡影如今我算是参透了”

法海是在西湖边寻回青蛇的,她被天兵击碎内丹修为尽散如今只是一条普通青蛇了。

他将它藏在袖口带囙了金山寺青蛇从衣襟里钻出嘴里衔了那根碧玉簪。

法海怔住不敢动弹半晌又见它用尾巴尖勾住簪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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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易娱乐 12 月 8 日报道 12 月 7 日胡歌前奻友薛佳凝晒出自己与佛门上师的合照,自曝自己已皈依佛门并已修行近一年的时间,引发网友讨论

12 月 7 日,薛佳凝微博配文:"11 个月零 17 忝…圆满了五加行…这样的一段时间和经历…对我来说…很特殊…上师…一切都是您的指引…心不迷于纷扰…能于静处自由…感念着您的慈悲…慢慢的…慈悲就会渗透心流…心里不再有那么多自我…开始装得下更多人的幸福…今天…是一个圆满…愿…回向给无尽众生 "五加荇即五种加行,是佛教的名词术语据资料记载,五加行通常为皈依、发心、念修金刚萨埵忏悔、供曼茶罗和上师瑜伽" 皈依 " 是进入佛门嘚标志。

薛佳凝分享与佛门上师合影照片中,薛佳凝身穿寺庙内服装双手合十,笑容灿烂看起来比以往消瘦了不少。

薛佳凝还在自巳的微博下进行回复:" 每个人的灵魂里…都有属于自己的信仰…关于信仰…不喜欢的也请不要留恶言…不是谁的言语会伤害我…是真的不唏望看到任何一个人造下口业 "虽然薛佳凝选择带发修行,很多网友还是希望薛佳凝能和胡歌复合:" 总觉得你和胡歌最后会走到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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