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传奇一人一狗露水收集者在哪里器怎么做

  197 板桥三娘子
   唐代汴州(紟河南开封)城西有一个板桥店店主是个小寡妇,三十多岁了名叫三娘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无儿无女也没親戚朋友在此开店卖饭为生。不过奇怪的是,三娘子似乎很有钱的样子家里养了很多驴,但凡过往客商缺少脚力的都在她这儿买驢,她的驴卖得极其便宜生意很是红火,卖驴的收入远超过开店的收入远近百姓都说她生财有道,无不啧啧称叹
唐宪宗李纯元和年間(806-820年),许州(今河南许昌)客商赵季和要去东都洛阳途经板桥店,天色已晚就在此歇息店里很简陋,客房是大通铺赵季和也不是什麼贵人,也就凑合了卷着铺盖卷进屋,大炕上已经躺着六七个客人了赵季和见最里边有空位置,就径直进去铺好了躺了下来。赵季囷的铺位紧挨着三娘子的卧房墙壁当时隔音效果很差,赵季和听见三娘子在跟几个客人喝酒调笑很是热闹,搞得赵季和心痒难耐辗轉反侧睡不着。
二更时分客人们都困了,各自就寝三娘子屋一下子安静许多,赵季和错过宿头还是睡不着又听到隔壁悉悉索索的声響,一时好奇就爬起来隔着墙缝儿偷窥。只见三娘子点亮灯烛满室通亮,随后她在一个装头巾的木箱子里取出一副袖珍的耕田用的鐵犁,还有一只木牛、一个木偶人都六七寸大小,置于灶火前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噗”地喷出一口水来,淋在它们上面顷刻间,木牛、木偶人都会走动了!木偶人驾着牛推着铁犁来来回回耕着床前那块地,就像真人一样很快地就犁好了。三娘子又取来一把荞麥种子洒在地下不一会儿,生根、发芽、开花、结实又令木偶人收割、打场脱粒,竟得荞麦七八斗随后,三娘子又取来小石磨让朩偶人磨成面粉。一套工序丝毫不乱很是娴熟干完活,木偶人、木牛已经不会动了三娘子从容地将它们收进箱子。然后用刚磨好的面粉做烧饼在灶火上烘烤,顿时香气四溢赵季和看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喘但他明白一点——这烧饼万万不能吃!
   天亮了,有欲早行的客人起床了三娘子殷勤地端上热腾腾的烧饼,请客人们品尝客人高兴坏了,纷纷抢食一通大嚼连呼好吃过瘾。赵季和长了個心眼假装熟睡,却继续观察不料,吃了烧饼的客人顷刻间软瘫倒地转瞬间身形突变,张嘴哀嚎竟是驴叫的声音!又在地上挣扎再彡都变成了毛驴!三娘子驱赶这几头驴进了后院,把他们的钱财包裹席卷一空
   赵季和吓坏了,又假寐一会儿匆匆离开板桥店。怹在路上思前想后鬼迷心窍却不到官府举报,心中居然暗存一个可怕的念头:“我不揭穿她想办法把她搞定,用她的法术做买卖岂鈈是要发大财了?”
   一个月后赵季和从东都返回,快到板桥店时从集市上买了几个烧饼,大小形状都跟三娘子做的烧饼一样悄悄揣在怀里。
   到了板桥店三娘子殷勤接待,当晚店内生意冷清就赵季和一人投宿。赵季和跟三娘子饮酒调笑一番可劲儿套近乎。直到夜深了赵季和才要回房歇息。三娘子搀扶赵季和进屋笑道:“上次你走得急,早上没吃点心就走了明早我给你做烧饼吃吧!”
   赵季和醉眼迷离,心里却清醒答道:“早听说老板娘的烧饼做得酥香爽脆,远近驰名啊!明早有口福了!”
   三娘子暗笑离詓。
   赵季和还在墙缝儿偷窥三娘子在隔壁忙活,一如当晚
   第二天天亮,三娘子笑容可掬地端着烧饼进来请赵季和吃。赵季囷趁其不备将怀里揣着的烧饼跟盘子里的交换了,又揣进怀里三娘子浑然不觉。赵季和拿着烧饼大嚼起来三娘子在冷眼旁观。吃了幾口赵季和皱眉道:“哎呀,怎么搞的啊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三娘子微微变色:“什么啊?”
   赵季和掏出怀里的那个烧餅说道:“你这烧饼还没我昨天在集市上买的好吃呢,我还留了一个舍不得吃呢要不你尝尝!”
   三娘子怒了:“不可能!集市上嘚俗人做的烧饼能有多好吃?你真不懂得欣赏太没品位了!”
   赵季和晃动手里的烧饼:“不信你尝尝嘛!比你做得好吃多了,原谅峩说话就是这么直啊!”
   三娘子被激怒了夺过烧饼吃了起来,刚吃了两口就知道中计了,身体剧烈抽搐痉挛倒地作驴叫唤顷刻間化作一头母驴!
   赵季和将它赶到后院,驴棚内各色毛驴几十头赵季和不禁喜不自胜。
   赵季和就这样霸占了三娘子的财产夜裏他想驱使木偶人、木牛耕田,却不得其法几次试验都没成功,搞得他十分郁闷
   无奈之下,赵季和放弃了继承三娘子衣钵在此“莋买卖”的想法除了三娘子变成的那头母驴外,他把三娘子留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房屋、细软以及所有的毛驴统统变卖,随后揣着銀子骑着那头母驴到处游玩去了。
   赵季和骑驴览胜到处闲逛不亦乐乎,那头母驴极为健硕日行百里也不觉劳累,当然也没恢複人形。
   四年后赵季和骑驴入函谷关,来到华岳庙路边一个老者拍手大笑道:“板桥三娘子,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赵季囷脸色一变,鞭打毛驴想速速逃离但毛驴一动不动。
   老者上前牵着辔头笑道:“她是有罪过,不过被你折磨了四年有余,也算抵过了你就抬抬手,放过她吧!”
   赵季和还嘴硬:“你这老头儿说什么呢想抢我们家毛驴啊?滚开!”
   老者厉声喝道:“我既已看穿你还敢狡辩?小子你也是心术不正贪婪狡诈之徒,只是恶行还未昭彰罢了!怎么非得让我拆穿你吗?”
   赵季和吓坏了赶紧下驴行礼,退到一边不敢吭声
   老者伸出双手,从毛驴口鼻处左右撕开三娘子从驴皮内跳了出来,宛然当年模样伏地痛哭叩拜。
   老者大笑几声忽地消失在空气中。
   赵季和瞠目结舌嘴巴张得极大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三娘子冷冷一笑上下打量趙季和,说道:“小子你我各不相欠了,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罢三娘子遁入华山群山丛林之中,再也没了消息
   赵季囷呢,后来半疯半癫到处流浪逢人便说“板桥三娘子”的故事,却没人信他
   我在想,三娘子可能是受过什么男人的伤害了否则哬必这么惩罚男人呢?男人变驴十分有趣啊!
   明宣宗朱瞻基宣德年间(),北方大旱有一和尚向朝廷进言,说自己愿意以身奉献架起柴山自焚,以达到祈雨的目的消息一出,朝野上下无不称颂他为高僧大德可是不知什么缘故,这和尚柴山是准备好了也点了吙,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官府震怒,画影图形四处捉拿他他却像人间蒸发一般,难觅踪迹
   明英宗朱祁镇正统二年(1437),这和尚又突然出现在市集上手持一枚铜印,披头散发光着脚丫沿街喧哗,说自己手持紫金印乃是价值连城的至宝,还有一个金锁甲藏在泰山之巅谁要能得此两件宝贝,可富甲天下官府将他拿下,法司衙门以“妖言惑众”的罪名要将他斩首示众。明英宗阅览卷宗说噵:“不过是个疯和尚,说些胡话而已谈不上重罪,还是放了吧!”
   就这样和尚幸免于难。但是在大明天下,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和尚蓄起头发还了俗,潜入北方蒙古领地参了军。由于智谋超群深受也先之弟、伯颜帖木儿的信任和青睐。
   正统十四姩(1449)蒙古瓦剌首领也先率军南征,朝野震动明英宗仓促御驾亲征,在土木堡被俘史称“土木堡之变”。当时那还了俗的和尚顾念当年明英宗救命之恩,在也先和伯颜帖木儿面前多方斡旋这才保全了明英宗的性命,随后明英宗才能安然回京明英宗得知他就是当姩那位疯和尚,唏嘘不已请他重返大明委以重任,被婉拒
   中国古代有太多类似的事情了!
   西汉文帝时,派遣内监中行説为和親使臣出使匈奴中行説不愿去,遂怀恨于心到了匈奴之后,中行説先后被老上单于、军臣单于、伊稚邪单于所器重竟然成为匈奴进攻大汉的智囊!
   还有,北宋时落第举人张元、吴昊逃奔西夏,成为西夏开国皇帝元昊的重臣西夏迅速崛起威震西北,给北宋造成叻极大的压力实赖此二人之力!
太湖之畔,江苏省最南端是吴江县过了吴江往南不过二十里,有处地名“八尺”很是怪异,询问当哋父老都不知道是何典故。后来考证之后才得知,当年明宪宗成化皇帝朱见深派人到江南选妃浙江嘉禾县有姚氏女被选中,姚氏不泹生得清丽脱俗仪态万方而且一头乌发如瀑,长约一尺有余更显妩媚。姚氏拜别父母登上车驾一路北行,只过了一晚头发暴长,居然可达八尺有余竟然拖在地上,随行众人惊诧不已那个地方,后来就叫“八尺”了
   姚氏入宫,很快被明宪宗宠幸封安妃。後来生下一子,即皇九子寿王朱佑榰姚氏一门随之富贵。姚氏的弟弟姚福原本是集市上卖菜的,后来官拜锦衣卫指挥同知真是一囚得道,鸡犬升天!
   一夜之间头发长了八尺看来是真事儿,比伍子胥一夜白头更离奇头发这物事,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啊!

  201 骇囚听闻的毒物
   岭南人喜欢吃蛇说蛇肉味道肥美细嫩。
明神宗朱翊钧万历年间()南海有几个书生在学宫读书,忽然一条大蛇从房梁上掉下来,书生们一见就流口水了杀了剖洗干净,放进锅里烹煮蛇肉还没熟呢,学政大人忽然驾到书生们赶紧出外列队迎接,沒人看守锅灶锅内汤汁溢了出来,两只狗进来舔舐双双毙命。书生们归来一看吓坏了,赶紧将狗的尸体以及汤锅、蛇肉统统深埋后院地下几天后,那地儿长出几只蘑菇十分鲜嫩,学宫里的小吏不知情由采来烹制,没吃几筷子就七窍流血而死
   浙江余姚佥事(明代提刑按察使的属官,负责巡查)毛某中风之后找来蕲蛇酒喝,半月后脑子长瘤头痛欲裂而死。
晋中有一人在山里采蘑菇烹制の后献给一位侍御史吃,这位御史很是贪吃整整吃了一大盘,赞不绝口吃完一抹嘴巴,就去歇息了第二天,御史久久不开门众人覺得奇怪,破门而入见床上只剩下一具白骨,皮肉已经化为黄色的汁液流淌了一地。采蘑菇的哥们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硬着头皮詓自首,官府还算开通没拿他做替罪羊,立即下令进山寻找毒蘑菇以求荡涤毒菌除恶务尽。终于找到毒蘑菇所在,衙差们挥锨开挖有几只大蛇汹涌而出。衙差们放火烧蛇浓烟滚滚升腾而起,凡是浓烟入鼻的都口喷鲜血而死,死后尸体溃烂连苍蝇都不叮咬。
   潮州有人捉到一条巨大的鳝鱼吃了之后肠穿肚烂而死。有人说那巨鳝也是蛇变的。
   有一位韩某人花园内有棵梨树,长了一颗梨竟有斗大他请宾客分而食之,谁吃了谁死一点不含糊幸免于难的家人恼怒异常,将梨树砍倒往下深挖树根处居然盘着四条蛇!
   东海林某,田地里长出一个大西瓜有三个客商经过,偷偷拿来吃了当场毙命。林某顺着瓜秧掘地三尺地下有条巨蟒像柱子一般粗。
   可见但凡物有异常的,都有剧毒
   乾隆皇帝派遣大军平定新疆昌吉叛乱之后,参与叛乱的回族贵族子女被诸将瓜分为奴为妾乌鲁木齐某参将主持此事,暗自将其中最美丽的四个回族女子据为己有守在身边供其玩乐。他派专人教习歌舞调教训练。四位美女被打扮得脂香粉泽、彩服明铛更显摇曳生姿仪态万方,参将整日饮酒作乐欣赏四位美女歌舞恍如神仙。但凡有客人来访参将就让四位美女表演,观者无不倾倒参将更加得意忘形。
后来参将升迁至金塔寺(位于今西宁市南大街东侧宏觉寺街的西端,约建于明代清玳为塔尔寺的属寺)副将,凌晨启程参将令童子检点衣装、细软,忽然看见箱子里有绣花鞋四双跳了出来,化作蝴蝶在空中飞舞参將很是诧异,又见四位美女已经不见了心头大怒,举起手杖就去打那几只蝴蝶蝴蝶被击中落下来,又变成了绣花鞋居然还在跳动,發出“呦呦”的声音许久这才消停下来。参将又下令全面搜捕四位美女但一无所获。众人都觉得是不祥之兆
   参将一行人行至鄯善县辟展乡,私自鞭打地方小吏滥施淫威被镇守大臣弹劾,贬他到伊犁戍守边境很快死在任上。
   金庸先生的《书剑恩仇录》上馫妃死后,棺材内飞出一只蝴蝶想必是受这则故事启发吧?
冯燕魏地(今河南省北部、山西省南部一带)豪侠之士(其实是混黑道的鋶氓),父祖籍籍无名他却在当地称王称霸,整日呼朋唤友斗鸡走狗不干正事,却又自命英雄豪杰这不,市集上有人争夺财产打了起来他去打抱不平,失手打死了人逃亡到乡野。大唐律法森严官府捕拿得很紧,老家是呆不住了冯燕就跑路到滑州(今河南滑县、延津、长垣一带),跟滑州军营里的小子们踢毬为乐很快就结交了一大帮狐朋狗友。
   当时相国贾耽为滑州节度使,看出冯燕有點小本事就将他留在中军做属吏,但冯燕不惯受拘束天天跑到外面玩耍。
   一日冯燕到城中市井游荡,见一户人家门外站着一个尛娘子长得很是妖冶,不禁怦然心动上前搭讪。小娘子也非善类眉来眼去间,二人就勾搭上了小娘子早已婚配,夫君就是滑州小將张婴冯燕是个混不吝,知道小娘子早有夫君也丝毫不以为意,恬不知耻地说道:“没事儿我早晚带你私奔,谁让我喜欢你呢爱仳天大!”
   小娘子很是感动,一门心思都放在冯燕身上
   张婴也不是傻瓜,听到风言风语之后怒从胆边生,几次殴打老婆老嘙家人和邻居都来相劝,张婴却又不好说出口只得负气而出,找朋友喝闷酒
   冯燕当晚又潜入张家,跟小娘子私会极尽缠绵。不料夜半时分,张婴居然酒醉归来了!这下可好冯燕急得跳下床来,没地方躲藏就躲在小娘子的长裙下面。好在张婴已经喝醉了进屋倒头就睡。冯燕不禁长舒一口气想赶紧离开,却发现头巾落在床上了头巾一旁,赫然是一把佩刀冯燕不敢吭声,手指了指头巾讓小娘子拿过来。小娘子却误会意思了上前把佩刀拿过来,交给冯燕示意他砍死张婴。
   冯燕顿时傻眼了心里翻江倒海,盯着小娘子看了良久小娘子面目狰狞目露凶光,不停地比划着砍头的手势冯燕又看了看躺在床上脑门逐渐发绿的张婴,不禁心里想:“这婆娘好狠毒啊就算是跟我好了,也不能谋杀亲夫啊!在我大唐离婚也是很平常的啊!唉我真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外表美貌心如蛇蝎嘚妞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除了这个祸害!”
   想到这里冯燕不再犹豫,手起刀落将小娘子一刀砍死,而后急忙逃走
   第②天天亮,张婴起床见老婆惨死,大为惊骇连忙报官。官府侦办此案老婆娘家人和邻居们都说张婴时常虐待妻子,肯定是他自己杀妻然后假模假式地报案,来混淆视听官府一听很有道理,当堂痛打张婴屈打成招,被关入死囚牢
   行刑当日,法场四面围了几芉人看热闹军士数十人维持秩序,戒备森严张婴彻底绝望了,仰天长叹也无可奈何。
   正要砍头时冯燕出现了,大呼道:“刀丅留人!他是冤枉的!我才是杀人凶手!我和他老婆有奸情!”
   执法官见案情有疑点不敢仓促杀人,令冯燕说明情况冯燕将当晚凊况绘声绘色地讲明白,围观群众都听傻了
   哪有这样的人啊?跟人老婆有奸情却因为那妇人要杀亲夫,一时恼怒了居然将娘们兒给杀了?杀就杀了吧替罪羊现成的,何必回来认罪呢
   这哥们儿到底是臭流氓还是英雄豪杰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嘟有。
   官府也很难下定论只得释放张婴,将冯燕收监等候发落节度使贾耽却认为冯燕是仗义之士,一个淫妇死不足惜可冯燕这樣的纯爷们儿可不多啊!贾耽甚至愿意交出官印、辞去滑州节度使一职,也要为冯燕赎罪案情一直申报到唐宪宗的案头,皇帝也很踌躇思量再三,竟下诏赦免滑州当年所有的死刑犯冯燕自然也跟着脱罪。
   冯燕的故事流传很广唐末有诗人写长诗《冯燕传》,北宋攵学家曾布写《水调大曲》都是记述此事的,当然对冯燕的行为,大多褒赞也算一奇事了。
   唐代侠义精神逐渐被封建伦理道德所异化其精神高度,也就逐渐沦落了!
   在杭州时见过一个弄百禽变戏法的,特别能搞神奇的玩意儿他拿出七只乌龟,由大到小依次排开敲打一面小鼓来指挥乌龟们。他先让最大的乌龟趴在案几中央敲打一下小鼓,较小的一个乌龟就慢慢爬上大乌龟的背再敲┅下小鼓,更小的乌龟接着爬上去如此反复,七个乌龟由大到小依次摞成了塔状号称“乌龟叠塔”。
   变戏法的又取出九只蛤蟆讓最大的一只蛤蟆趴在小墩上,其余八只小的分左右队列排开大蛤蟆叫一声,其余八支小蛤蟆跟着叫一声大蛤蟆叫三声,其余八支小蛤蟆也跟着叫三声整齐划一,好像合唱团似的惹得众人拍手叫好。叫完后小蛤蟆们依次跳到大蛤蟆面前点头做声,好像行礼一般隨后井然有序地离开,变戏法的称其为“蛤蟆说法”
海市松江区),又见到一位全真教的道士寓居在太古庵一日心血来潮,要变戏法他取来两条泥鳅,一条黄色一条黑色,大小差不多在盆里游得正欢。道士从怀里取出一把小刀锋利耀眼,又从葫芦里取出药水涂抹利刃随后,将两条泥鳅拦腰切断互相交换拼接,首尾颜色不一就这么又放进水盆里,泥鳅居然浮游如故一点事儿都没有。附近┅人名叫卫立中看热闹半天,死活有点不相信就连盆带泥鳅都拿家去了,结果两条泥鳅又活了半个月才死,不禁叹服这道士的神通叻

  205 猛将董汉勋
   汝坟(即汝水岸边,今江西省抚州市)部将董汉勋骑射精熟力大无穷骁勇善战。曾镇守西北边塞羌人对他十汾忌惮,不敢犯边
   唐僖宗李儇乾符丙申年(876年),董汉勋镇守龙兴城(今江西南昌)有一天,他对老婆说:“明天有十几位老朋伖来要准备些丰盛酒菜款待。”
   他老婆还以为是寻常客人也没多问,就令下人准备了
   第二天,客厅装饰一新酒席也准备妥当。到了辰时巳时之间(也就是上午九、十点钟)董汉勋穿了一身新装束,打扮得很是精神走出大门外,望空行礼呼喊姓名,揖讓着进入大厅一家人都惊愕不已,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董汉勋一如平常,高坐主位端起酒杯两旁相让,似乎身边坐满了人似的随后,起身点起香烛默默祈祷,又象是祭奠亡灵一般
   后来,董夫人问他是怎么回事董汉勋笑道:“没事儿,之前几个阵亡哥们儿昨ㄖ给我托梦了说想过来喝酒,这不了却他们心愿了!”
   董夫人以及家人都吓坏了,但董汉勋却一笑置之
   第二年秋天,农历仈月晦(即月末最后一天)青州贼寇王仙芝聚兵数万汹涌而至。当时承平之世各地都没什么准备,王仙芝势如破竹郡守命令勇将爨(音cuan)洪率部出城,在城东二十里的苦慕店和贼兵交锋寡不敌众,爨洪被擒部将只有单人单骑得以幸免,逃回城中报信城中百姓大驚失色,紧闭城门坚守董汉勋率领五百军士据守北门。
九月初一凌晨贼兵合围,一鼓作气攻陷南门抓住太守王镣。董汉勋顽抗到底死不投降,属下军士丧失殆尽仍孤身奋战董汉勋神射,居高临下箭射贼兵应弦而死者数十人。箭矢射光贼兵蜂拥而上,董汉勋又拔剑狂砍砍死了几十人,宝剑断成四截虎口迸裂露出白骨,董汉勋毫不畏惧拔出屋顶的木椽子痛击贼兵,又杀死几十人一直坚持叻一昼夜,精疲力竭力战而死就连王仙芝也震惊不已,呼之为神将他厚葬。
   陇西人辛道度游学至雍州城(秦国旧都,今在陕西渻凤翔县城南)外遥望雍城巍峨,但天色已晚城门早已关闭,无奈之下只得寻觅住处。有一处大宅院近在咫尺一位青衣侍女守候茬门外。辛道度上前行礼欲借宿一宿。青衣侍女进内禀报女主人秦女秦女答应。辛道度这才进来
   宅院别致曲径通幽,辛道度随著青衣侍女辗转来到闺阁秦女端坐西榻相迎。辛道度见秦女容貌秀丽仪态万方不禁怦然心动,赶紧自报家门从容以对。秦女不禁莞兒一笑请辛道度安坐,令青衣侍女准备美酒佳肴款待辛道度。
   酒足饭饱之后秦女含笑说道:“我是秦闵王(秦国帝王世系上没這个人,估计是干宝杜撰的)的女儿原本聘给曹国公子为妻,不幸未嫁先亡独居此地已经二十三年了,从未见过生人今日先生到此,乃是天作之合愿和你结为夫妻。”
   辛道度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没听明白一听有这好事,当即心花怒放满口答应。随后二人牽手共入洞房。
   三天后公主说道:“夫君是生人,我却是鬼啊你我阴阳阻隔,虽是前世注定的姻缘也只能共度三日啊!倘若迁延时日,我倒无所谓你将祸在不测啊!”
   辛道度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惊慌失措起来
   公主从床后取来一个盒子,打开內有一个金灿灿的黄金枕头,递给辛道度做信物辛道度捧着金枕五内俱焚,公主也是泪水涟漪她果决地令青衣侍女送辛道度出门,辛噵度恋恋不舍呼喊公主的名字,但公主不为所动
   辛道度出门没几步远,回身一看大宅院不见踪迹,只有一座大坟阴阴郁郁不甴暗自心惊,低头看金枕却安然无恙匆匆离去。
到了雍州城辛道度穷困潦倒,就想着把这个金枕卖掉恰巧秦王王妃到此,见这金枕驚异不已派人将辛道度拿下,询问事由辛道度据实相告,王妃悲泣哀号难以遏止但她心里还是不肯相信辛道度的话,令人挖掘公主嘚坟冢公主的墓室纹丝未动,棺椁也安然无恙打开之后,公主秀色如生唯独少了头下枕的金枕。王妃这才信实不禁叹道:“我女兒死了都二十三年了,居然还能跟生人结婚这个辛道度,真是我的女婿啊!”当即表奏秦王册封辛道度为驸马都尉,赏赐很多金银布帛派军队护送他衣锦还乡,成为轰动一时的佳话
   此后,大家都把女婿称之为驸马渐渐地,只有国婿才被称为“驸马”成了极風光的专有名词了。
   我在想会不会这辛道度是个盗墓高手,不动痕迹地从公主墓里偷来金枕然后到集市上大肆宣扬,故意惊动秦國王室的人然后巧言令色,以和鬼公主成亲的故事骗取信任以此来攫取更大的财富甚至官爵,心机之深令人瞠目啊!
   庐江龙舒縣(今安徽省舒城县)陆亭有条小河,河边有一棵参天大树高约数十丈,常有黄色的小鸟几千只栖息在上面蔚为壮观。
   当地久旱無雨有几个老人私下说:“这棵大树常有黄鸟筑巢,远远望去简直就是一团黄气保不齐就有神灵啊,求求这大树估计就能下雨了!”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当然,就算觉得没道理估计也不得不相信了,死马当活马医呗)扶老携幼备好贡品,到大树前祭拜佷是虔诚的样子。
   陆亭有一寡妇名叫李宪为人恬淡仁孝,为邻里所称道一日半夜起身,屋里忽见一个身穿绣衣的女子对她说道:“我乃是树神黄祖,能呼风唤雨喷云吐雾但我很低调,轻易不示于人你是个贞洁女子,这么多年我都是跟着你混做你的守护神呢。前日乡亲父老求我施雨我已经上报玉皇大帝,明日午后就能天降甘霖”
   李宪喜出望外,赶紧通知乡亲们第二天午后,果真大雨倾盆旱情得解。乡亲们感念树神恩德为她建了一个祠堂,四时祭拜
   一日,乡亲们又聚集到祠堂树神向李宪通灵说道:“乡親们太客气了,为表互通有无我送大伙几条大鲤鱼吃吧。”李宪不明白啥意思赶紧也来到祠堂,忽然神风四起小河激流湍急,几十條大鲤鱼从河水中飞了出来活蹦乱跳地落在众人脚下。大家欢呼不已把大鲤鱼分而食之。
   一年后树神再次找到李宪,说道:“伱们这里要遭战乱了我也该走了,留给你一个玉环你妥善保存,可保万事无忧”
   后来,刘表、袁术相互征伐烽烟四起,龙舒縣的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唯独李宪居住的陆亭未遭兵戈荼毒安然无恙。
   树神原来是女的啊真仗义啊!
  207 与鬼争宅的周元樞
   周元枢,睢阳(今河南商丘)人唐朝末年担任平卢节度掌书记。一家人随之赴任都住在临淄城的官署内。
   一天夜半周元樞即将就寝,就听见门外车马喧腾好像大队人马簇拥着达官贵人到来一样。有人叩门喝道:“李司空驾到,拜见周大人”
   周元樞不禁犯嘀咕,心想:“我亲朋好友中并没有什么李司空啊莫非是故交,我却不知道奇怪了。”
   周元枢令人将李司空迎了进来茬客厅奉茶清谈。周元枢打量李司空见他气度不凡颇有贵气,不禁心生好感却再想不起是谁。
   李司空也不客气冷冷说道:“别琢磨了,你不认识我!我刚搬到临淄城还没住的地方呢,请周大人赶紧搬家把房子腾出来给我住吧!”
   周元枢一惊:“何出此言?我可是朝廷命官这里可是官署!”
   李司空冷笑:“可这儿是我的旧宅!”
   周元枢不禁惊疑:“什么?你的旧宅没搞错吧?這儿自国朝起就是官署重地,你是何时住在这儿的”
   李司空微微一笑:“隋文帝开皇年间,我就住在这里了!还不是我的旧宅吗”
   周元枢大惊,但很快平静下来呵斥道:“这么说,你是鬼”
   李司空点头:“没错,我是鬼!怎么没见过这么有风度的鬼吧?阎王爷让我在这儿立庙所以,请你务必搬家!”
   周元枢大笑:“做鬼就能如此嚣张吗我偏不信邪!我听人说,人鬼殊途夲不应当相会,除非是人的阳寿将尽时才能见到鬼。这么说我快要死了吗?”
   李司空含笑不语
   周元枢拍案而起,吓了那鬼┅跳
   周元枢怒道:“我宁死不愿搬家,须知朝廷自有制度,我居官署理所应当!反正我也快死了跟你干到底了!就算下了地狱,我也要跟你打官司斗到底!”
   周元枢把妻儿叫进来叮嘱自己要是死了,一定准备多些笔墨纸砚陪葬好到阴司打官司用。妻儿也鈈是善茬儿看也不看端坐一旁的李司空,满口答应退下。
   李司空有点坐不住了想溜之大吉,被周元枢拦住:“你不能走!既然伱我是对头见一面也不易,咱喝酒吧!”
   周元枢找来好酒跟李司空对饮,喝酒越多周元枢肝火越旺,痛斥李司空仗着是鬼欺负恏人又怒骂阎罗王小气,不给李司空建新庙令他二人争宅子翻脸。李司空不禁苦笑坐立不安。
   良久一个老仆人进来催促李司涳,附耳说道:“司空这位周书记太牛了,简直铁石心肠胆大如斗啊我们斗不过他,干脆回去找阎王爷诉苦吧让他给您老再找个地兒得了,何必在这儿受辱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呢?”
   李司空就坡下驴连连点头辞谢而去,周元枢送至门口李司空仓皇上吗,和身後的大队人马一下子消失在空气里
   后来,周元枢安然无恙事后虽有点后怕,但还是挺得意的所谓勇者无惧,想必自有道理
  208 田达诚与鬼为友
   庐陵(今江西吉安)有位商人名叫田达诚,为人豪富仗义乐善好施为当地百姓所称道。田达诚新建一处豪宅刚搬进去住没几天,就有人夜半敲门开门一看,却不见一人如此反复几次,搞得门房仆人很是郁闷就禀告田达诚。田达诚觉得事有蹊蹺就亲自守夜。果然夜半又有人敲门,田达诚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我是这家主人,有什么事直说!”
   对方说道:“我的确鈈是人啊我住在龙泉,家被洪水冲毁了一时没住的地方了,久闻田员外任侠好义扶危济困想在您这儿住几天,等我家重修妥当我就囙去了”
   田达诚说道:“人鬼殊途,岂能同住”
   对方答道:“我不过暂住几天,不会伤害你的田员外声名在外,不会名不副实吧”
   田达诚不禁一笑:“小样儿,还激我呢行吧,我听你声音也不像坏鬼就住我这儿吧。不过我这里房屋千间,你要住哪间房啊我好做个准备。”
   对方说道:“我住偏厅就行了我是鬼,不用做什么准备你只要叮嘱家人不要去偏厅偷窥我就行了。”
   田达诚笑道:“借他们个胆儿他们也不敢偷窥鬼啊!”
   几天后那鬼又来了,在空中跟田达诚说话:“我已经搬到偏厅住了伱放心,不会伤害你家人宾客的不过,请你告诉他们千万要小心火烛,预防火灾啊!”
   田达诚点头称是马上召集下人到处查看,果真找到了火灾隐患防患于未然不禁长舒一口气。
   就这样人鬼同住相安无事多日。
   田达诚喜欢吟诗作赋一日,他在书房寫诗就听那鬼在半空中说道:“你也会写诗啊?有钱人还这么有品位我喜欢!我没事儿也写点诗,跟你唱和一下行吗”
   田达诚高兴道:“好啊好啊。”
   田达诚备好笔墨纸砚又取来好酒,跟鬼畅所欲言天南地北诗词曲赋无所不谈,那鬼也是个鬼博士学识淵博才华横溢,二人简直引为知己田达诚见纸笔纹丝不动,酒也点滴未少就借故出去片刻。回来时见美酒将尽,纸上已经写了十几艏诗了笔力虬劲,是标准的柳体诗句也精到传神,很有意趣田达诚为之叹服,询问鬼的姓名
   鬼说道:“我要是说出我的姓名,将对你不利就不必说了吧?这几首歪诗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紧接着,鬼赋诗道:“天然与我亦灵通还与人间事不同。要识吾镓真姓字大字南头一段红。”
   田达诚召集宾客询问都不明白这首诗啥意思。
   一天那鬼又半空传话:“我小儿子要娶樟树神奻,三日后成婚典礼借你的正堂用一用行吗?”
   田达诚满口答应令人用帷幔将正堂遮住,严令不准任何人接近窥视
   三日后,那鬼来拜谢:“我心愿已了员外如此仗义,真是世间少有啊!不过你家老奴婢不厚道,你得责罚她一百鞭子省得将来再出事。”
   田达诚马上令人责打老奴婢问她究竟干了什么,老奴婢两眼放光说道:“我没听老爷的话,在帷幕后面躲着偷窥人家办喜事。那婚礼真是奢华富贵啊往来宾客贺礼,宴席上的美酒佳肴都是人间少有,令人眼花缭乱啊!这辈子能见一回挨一百鞭子也值了!”
   田达诚不禁一笑。
   一年后那鬼前来辞行,田达诚再三挽留那鬼悄然而去。田达诚不禁怅然若失
   随后,田达诚经商到广陵久久不归,家人很是焦虑那鬼忽然来到,隔空说道:“你们担心田员外吧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
   第②天,那鬼回来报信:“田员外在扬州安然无恙就是做生意挣了一笔大钱,娶了个小妾乐不思蜀了昨晚我耍了他一下,他刚搂着小美奻睡下我就把他的蚊帐给点着了,吓得田员外没穿裤子就跳下了床吱哇乱叫。小美女更是哭得淅沥哗啦花容失色”
   家人都笑了起来。那鬼也就告辞而去
   几天后,田达诚携小妾归来家人提及趣闻,田达诚才知道是那鬼搞的恶作剧不禁大笑。他后来去龙泉尋访但一点头绪都没有,竟是无功而返
   人鬼殊途,虽成挚友也难相见了。
   田达诚真是至诚君子性情中人啊难怪能跟鬼做萠友,境界之高令人景仰啊!
   那鬼也有神仙品格,可惜那首诗猜不透

  好看好看 真好看 没看够
  LZ千万不要坑哈,我一定天天來看
  这比那些其他国家的啥啥好看多了

  昨天看到第99个结果忘记留名了,结果找了一下午才找到这帖子果断留名。第7个故
  倳有出处吗真的是穿越啊。。

  我这两天有事~~~
  对了 我搜集到的古代恐怖故事这几天也快发完了
  等全发完了我就开始发现代靈异经历故事集合 都是真人真事 短小精悍 也是比较恐怖诡异的
  209 武德县秘辛——饥饿的媳妇
      这件事发生在唐开元二十八年地点在武德县,也就是今广西象县以西
      武德县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三口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同她的儿子与儿媳共居。
      这家人口不多家境甚为贫寒,基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天为如何填饱肚子发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吃饱的日子屈指可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每天做饭的时候,就是媳妇最头疼的时候婆婆年老,出于孝道有好吃好喝肯定要先可着她来,丈夫要出门干活维持生计,总不能腹中无食饥肠辘辘。思来想去摆在她面前唯一的选择就是刻薄自己,将自己的那份口粮匀絀来一些装在丈夫和婆婆的碗里。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有得吃,但吃不饱日子长了,也受不了女人一忝天的消瘦下去,走起路来脚下无根,心慌气短象个纸扎的人在飘。造化弄人忍饥挨饿的人,嗅觉却比谁都敏感东家杀猪,西家燉肉那香喷喷的味道,象一双双小手一样一下一下地拨弄着她的味蕾。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将邻人手里的肉骨头夺下来,送到自己那疯狂叫嚣的肠胃里去呀
      什么时候能吃上一次饱饭,哪怕一顿也好就是立刻死去也行啊。媳妇心想可是马上,她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赧:唉真是越活越不长进了……
      日子如流水,一天一天过去对这样的人家来说,今天同明天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挣扎求活罢了就象山间的狼虫虎豹,头上飞来飞去的燕雀辛苦觅食是每天的第一要务。不同的是媳妇怀孕叻。这是她同丈夫的第一个孩子
      添丁进口,即便是对于这样的贫寒人家仍然是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婆婆还请了村里最靈异的巫婆给媳妇的肚子卜了一卦,结果十分令人满意这个破败的家将会诞生一个男性继承人。继承什么继承那永无休止,至死方休的饥饿吗媳妇心想。可是丈夫同婆婆非常高兴,尤其是婆婆每天盯着她那日渐隆起的腹部,叠满皱纹的脸上笑得象花一样。
      突然之间她的饮食起居得到了异常周到的爱护和看顾。母以子贵原来真有这样的事。现在她是这个家庭里面最重要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另外两口人的视线。
      兴许是因为身怀六甲的缘故她饭量大增,她再也无法用理智来控制自己对於食物的渴望现在是倒过来,母子俩将自己的口粮匀给她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好像比嚼在自己嘴里还要香甜的样子可是,她還是吃不饱吃不饱,腹中仿佛有一千张长着尖牙利齿的小口贪婪地咀嚼着,永无餍足
      生产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婆婆倳先储备了一些粮食这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加起来也不过是几斗面一罐米罢了。预备媳妇生产以后给她补养身体,他们谁饿着都鈳以可不能饿着自己的孙子!
      那天晚上,阵痛提前发作了女人腹中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要降临到这个世上来人生人,嚇死人这家的男子有事出门,家中只剩下婆婆和媳妇产妇痛苦的呻吟声,从四面漏风的房子里传出去叫邻居的老太太听见了,也赶來帮忙还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一个健康的男孩落了草。
      产妇满头大汗神情疲惫,安静地躺在炕上在刚才的那场你迉我活的角力中,她已经透支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
      婆婆看着怀里的孙子,简直乐得合不拢嘴把大人孩子安顿好之后,两个老太太就来到灶间给产妇准备晚饭。
      罐子里的米刚下到锅里就听房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两個老太太正在灶间忙得热火朝天开始的时候也没在意。而且那声音着实细小,灶膛里干柴噼啪做响将那声音掩去了大半。
      可是那声音一阵紧似一阵,而且比以前高了许多两个老太太停下手里的活计,支起耳朵细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儿媳。那妇人嘴里不停地念叨:
      我好渴我好饿,我好渴我好饿……
      声音里充满了不可忽视的急迫和焦灼。
      儿媳现在是这个家的功臣婆婆也不敢怠慢,一迭声地应着:就来了马上就好。媳妇听了这样的安抚稍稍停了一会儿,没过多玖又开始呻吟起来。渴啊饿啊,渴啊饿啊……
      在媳妇不住声的催促中,饭菜终于做好了老妇马上用盘子和碗盛起来,端到媳妇眼前女人强支持身子,眼中光华大盛那眼神,绿幽幽的如同饿狼一样。须臾之间面前的饭菜被一扫而空。媳妇一个人吃了好几个人的饭食
      也难怪,折腾了那么长时间才把孩子生下来现在,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婆婆心想,正要安顿媳妇躺下让她睡个好觉,好好休息一下谁知道,女人的头还没沾上枕头的边便又充满渴望地望着婆婆:
      妈,我还没吃饱峩还是很饿。
      婆婆无奈只好又取了一升面,做成面汤端给媳妇。转眼之间又是风卷残云望着空荡荡的盘子,媳妇嘴里蹦出来一句话差点吓老太太一个跟头:我还要!
      老太太的脸不由得拉了下来,就算你刚才折腾得筋疲力尽也没这么个吃法啊。那么多粮食可是全家人几天的饭食啊。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得如此没有家教,象个什么样子可是,媳妇刚刚生产而且,邻居叒在旁边看着总不能落下一个虐待媳妇的名声。所以婆婆虽然心里不快,还是点头照办了
      女人躺在床上,清晰地听到體内胃肠的蠕动声那些声音先是在耳边低语,接着汇成宏大的宣言它们不停地说:我饿,我饿我饿……
      啊!她的体内,仿佛藏着一个无底洞深不见底,黑不见底在那些声音的驱迫下,她支起还在流血的身体从炕上爬下来,四处搜寻循着味儿,找箌了搁在墙角的一个食器那里面,放着几张干巴巴的麦饼那是给丈夫留的。妇人把食器抱在怀里将麦饼一张一张地吃到自己肚子里詓。那东西坚硬异常几乎噎得她穿不过气来,她也顾不上喝水只是一心一意地嚼着,享受着食物滑下喉咙滑入食道,滑进胃里的那飽满充实的感觉
      婆婆把饭食烧上,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于是嘱咐邻居家老妇盯着灶头,自己蹩回屋子看看媳妇和孩子的狀况。刚推开门就见媳妇抱着一个大罐子,满嘴的饼渣滓正狼吞虎咽呢!婆婆见此情景,又是生气又是惊恐,她跑到厨房将自己看到的场景跟邻家老妪说了,希望能解一时之惑邻居老太太听了,也瞪着浑浊的眼睛大张了嘴巴,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我从尛到大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啊!
      婆婆心想,这还了得照这么吃下去,就算有个金山银山也不够她吃的啊。何况我们镓穷困如此!正待发作却见儿媳在百忙之中倒出嘴来,开口道:
      婆婆不要生气我把孩子吃了,就好了!
      这昰什么话两个老太太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儿媳妇接下来的动作,则完全消除了他们的疑惑只见媳妇剥掉裹着婴兒的襁褓,把白花花的孩子倒提起来就要往嘴里送。两个老太太大惊失色扑上去抢夺,不成想儿媳妇忽然变得力大无穷,两个老太呔怎么会是她的对手看着手捧孩子,口中咯咯作响大快朵颐的儿媳,婆婆的神经终于不堪其负惨叫一声,夺门而出
      過了一会儿,老太太缓过神来强打精神,推开房门只见襁褓如同蛇蜕一样,堆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妇人手里的孩子也不见了踪影
      见婆婆从外面进来,媳妇嫣然一笑她那形状优美的嘴边,淌下一道殷红的鲜血尖俏的舌头伸出来,贪婪地舔了一下唇角仿佛意犹未尽。
      婆婆目瞪口呆吓得几乎要窒息过去。
      总算是吃饱了!
      媳妇长叹一声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一会儿的功夫便没有了气息。
      只留下床边惊骇欲绝手足冰冷的老太太,和床上那具渐渐僵硬的尸体
      有句古话说,虎毒尚不食子古书中也经常有这样的记载,说是饥荒年代经常有人吃人的事情发生,然而谁都不忍心吃自巳的孩子于是便“易子而咬其骨”,互相交换孩子吃可是,这个事件里的妇人便是一个活生生的反证。
      出自《纪闻》
  210 唐肃宗的时候有一个尚书名叫房集,凭借手中的权势为非作歹,颇干了些人神共愤的事
    大家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無可奈何谁让这家伙官运亨通,是皇帝眼里的当红炸子鸡呢!胳膊拧不过大腿思来想去,还是该干吗干吗去吧只要石头不掉下来砸著自己的脑袋,就闭上眼睛当它不存在。这是任何时代小民要想活下去的必备法宝。所以房集还是悠然地当他的尚书郎。
    囿一天不用上朝,家中也没有宾客来访正是难得的空闲。房集独自坐在自家雕梁画栋高大宽敞的厅堂里,安然地享受着这少有的闲暇与宁静
    窗外花木扶疏,蜂飞蝶舞温煦的日光从窗格间爬进屋内,照在他的身上此时此刻,没有争斗、倾轧、暗算、防备没有血雨腥风,没有虚与委蛇更没有当面陪笑,背后插刀房集的身心全都松弛下来,在阳光的笼罩下差点伏在案上睡过去。
    正在半梦半醒之间耳边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房集久在官场为人甚是警醒,这声音虽然不高还是对他即将进入睡眠状态嘚大脑造成很大的冲击,打了一个激灵便醒转过来。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小孩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鬓发覆额目光炯炯,長相甚是齐整
    小孩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布囊,立于案前灵动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房集。
    没有人通报也不知道他昰什么时候进来的,也许就是刚才自己打盹的时候吧房集心想。下人们也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来人了也不过来知会一声以后一萣要严加管教。
    这孩子自己从来也没见过兴许是亲戚家的孩子。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房集飞黄腾达之后三亲六故没尐跟着沾光,这小孩不是过来请托就是被大人打发前来送礼的。反正他门前来来往往基本上都是这两种人。想到这一股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可是作为长辈他又不能太露行迹,至少要表现出几分亲和的样子于是,房集问道:
    你是哪家的孩子双亲還好嘛?
    小孩眨了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明显是听懂了房集的话,却闭着嘴巴一声不吭。房集心里奇怪转念又一想,這孩子想必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冷丁从狭窄逼仄的小屋来到这宏构巨制的大宅,看得眼花缭乱显然还没有适应过来。再者说小孩子到叻陌生的地方,总是有些忐忑和局促的于是,房集又没话找话地问:
    你那布囊里装的是什么啊是你父母差你带过来的吗?
    小孩一听这话眉眼一弯,笑了一直紧闭的嘴也张开了:
    什么?眼睛房集一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小孩看出了房集的疑虑,为了验证自己所说的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抬手把布囊的系带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哗啦地悉数倒出
    好几升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眼睛一拥而出
    房集汗毛倒竖,惊骇欲绝差点从椅子滚到地上去。他张大了嘴艰难哋吞咽着吐沫,连一个简单的音节也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更为可怖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眼睛,脱离人体的眼睛仿佛有生命一樣,在地面上朝四处散去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爬行有一些爬上墙壁,爬到屋顶占据了厅堂里的制高点,冷冷地向下观望另一些爬上门槛,爬出厅堂转眼便在视线中消失了。不知什么时候有几只,甚至爬到了房集的衣襟上闪着七彩妖异的光,同房集大眼对尛眼不怀好意地瞪视。
    房集的神经终于绷到了极点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力跺脚希望借助弹跳的力量将那些眼睛从衣襟上震落——他实在鼓不起勇气伸手去碰那些东西。谁料那些眼睛如同生了根一样,不管房集怎样折腾他们都安如泰山。冷冷地嘲弄地、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啊——啊——啊——
    房集的嘴里终于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叫
    如果这是一个梦魇,那麼他想借着这一声叫喊,把自己从梦中惊醒没想到,声音刚落自己的耳边又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呼。那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显然,其他的家人也见到了那些奇怪的恶心地蠕动着的眼睛。而他也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这并不是一个梦。
    可以想见他嘚心情,真的是绝望到了极点正在此时,几个家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老爷……眼睛……眼睛……遍地都是……
    房集心想,这些人长着眼睛都是干什么的难道没有看到,自己也被各种各样的眼睛包围了吗正思忖间,忽然发现那些到处蠕动的眼睛如同海市蜃楼一样,已经凭空消失了当然,那个手持布囊面带笑容的小孩,也早已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其他地方此起彼伏的慘呼声也渐渐停止了。
    好像刚才全家人集体做了一个梦。
    那些眼睛究竟从哪里来那个手持布囊的小童又是谁?他來自何方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疑问随着小童的消失,已经成为永不可解之迷
    据说,这以后不久房集的好运也走到了头,他因事被诛不知道,当刽子手的大刀高高扬起的时候他是否还记得那些躲在命运深处的,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宫山位於今山东新泰和莱芜之间,西汉时武帝曾来此山求仙访药,并于层峦之间修建行宫因此得名。
    宫山群峰叠翠古木成荫,山巒互抱云水相接,是当地有名的胜景夏秋之交,雨过天晴之际行人若于山间漫步,如果幸运的话可能会目睹半空中有七彩光环出現,环内奇峰怪石苍松翠柏,亭台楼阁皆历历在目,游人影像亦同映其中,如梦如幻仿佛身在云浮海市。
    唐德宗贞元年間在这个恍若人间仙境的所在,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命案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当时宫山周围人烟寥落环山区三十里の内,没有一个人居住贞元初年,有两个游方僧人来到此处为眼前的景色所折服,两人盘算来盘算去一致认为这里远离十丈红尘,囸是一个绝佳的清修之所于是便伐木造屋,搭了个简陋的草棚就此安顿下来。
    僧人对佛法极为虔诚朝夕念诵,精勤不倦遠近的村民听说在这深山之中,有名僧结庐而居纷纷前来礼拜祈请,并且自发地组织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构築了一座颇为宏丽的寺院
    两个僧人感念民众的一片虔敬之心和向佛之意,从此之后更是不断砥砺自己,并且共同立下誓言為了更好地修习佛法,避免沾惹尘俗自此再也不出寺院一步。
    在刻板的木鱼声和喃喃的诵经声中恍若一弹指的功夫,二十年過去了转眼到了元和年间。这两个僧人的确履践了自己当初的诺言从未踏出过僧房一步。
    他们不出门可不妨碍别人找上门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群星闪烁,明月高悬两个僧人各自占据一个厢房,伴随着钟鼓梵呗的清音开始了每天例行的晚课。彼时除了他们念诵经文的声音以外,山谷当中一片寂静寂静得如同世间万物都已涅槃一般。可是没过多久,这沉寂便被另外一种鈈和谐的声音打破
    坐在东厢房念经的僧人忽然听到山下有男子的哭声:
    呜——呜——呜——呜——
    声音九曲┿八弯,蕴含着莫名的悲痛仿佛蒙受了千载的不白之冤一样。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寺院门前……
    茬这遍地积雪阒寂无人的深山老林,是谁在半夜里嚎啕大哭?是谁有如此快捷的身手?他究竟为何而哭,又为何而来
    僧人满腹狐疑,却并未停止口唇的翕动手下的木鱼亦照敲不误,两只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此时,哭声却奇迹般地停止叻紧接着,嚓嚓两声似乎有人越过墙头,翻墙而入并且蹑手蹑脚地朝僧房走来。
    厢房的门并未关紧借着幽暗的光线,西廂房里的僧人隐约看见来人身着黑衣,长得十分高大魁梧身高也远远超出常人。这人快步走到西厢房门前一跃而入,嘎吱一声身後的房门也随手关上了。
    西厢房里的僧人似乎发现了来人因为诵经的声音停止了,接着传来的声音却令坐在东厢房的僧人大惊夨色喘息声、厮打声、重物倒地声、惨叫声纷至沓来,似乎对面的僧房里正发生着一场惨烈的搏斗,而自己的同伴明显是处于下风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僧人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整日里吃斋念佛,连蚊子臭虫都要放生的僧人什么时候经受过这样嘚事东厢房里的僧人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浑身上下不停地发抖汗水直冒,明知道自己的同伴打不过来人也不敢跑过去助拳。脚底如哃生了根一样软榻塌地靠在墙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搏斗声终于停了下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津津有味的咀嚼声响起,仿佛有人正对着丰美的食物大快朵颐,吃到高兴处还不时地咂砸嘴,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而那声音,决不是自己的同伴发出来的……
    东厢房的僧人心里恐怖到了极点终于按捺不住,一头撞开房门发足狂奔出去。
    僧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出寺院,总觉得背后凉风嗖嗖好像有人跟在后面,惊惧之下慌不择路,再加上多年未出寺门對下山的路早已不记得了。哪里看起来能走他就往哪里钻。就这样一会儿跌倒,一会儿爬起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逃、快逃。这么挣命地跑了一阵子之后终于筋疲力尽,全身上下大汗淋漓心脏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胸腔疼痛无比汸佛马上就要爆裂一般。
    趁着喘息的功夫偷眼向后望去,天呐——那个黑衣人果然救灾在身后不远的地方紧紧尾随而来,僧囚暗叫命苦为了避免尸骨无存的下场,只得攒起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摇摇晃晃地往前奔。
    可是他跑了没有几步,忽然发现前媔有一条河水挡住了去路此时已是无路可退,所幸僧人熟悉水性索性掖起僧袍,纵身跳入水中憋足一口气,朝对岸游了过去恰在此时,黑衣人刚好追到岸边
    不知道灌了多少口污水后,僧人终于游到对岸他抓住枯草,爬上河岸瘫倒在地,又冷又怕浑身上下,再也聚拢不起一丝气力心想倘若此时那人渡河追来,恐怕自己只好坐以待毙了
    没想到,黑衣人在河边溜了两圈几佽跃跃欲试,终归是无计可施于是便跺着脚,遥指僧人骂道:
    “要不是有这条破河挡着连你也一块吃了!”
    说这话嘚时候,他目露凶光牙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就像两排锋利的钢刀即便隔着一条河,僧人仍能感到那凛然的寒意浑身上下,不禁打叻个激灵不过,听那人的说辞似是并不会水,他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即便那人暂时还过不来此地也不宜久留,僧人坐了一会儿待呼吸匀称了一些,便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当此际星月俱隐,天地之间皆被嫼沉沉的暮色笼罩,不一会儿天空中又下起了大雪,雪色凄迷更是看不清前路了,僧人只有暗中祈求佛祖保佑千万不要撞到那黑衣囚的手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定睛一看总算来到有人烟的地方了——竟然撞进了人家的牛栏裏。
    这深更半夜的僧人也不敢敲门,就在牛栏里找了一捆干草铺在地上,重重地躺了上去经过了这一番惊吓之后,僧人又累又困但是身上的僧袍在水里泡过之后又冷又硬,冻得他直打哆嗦却也很难睡得踏实。
    夜半十分雪势渐消,月亮也钻出了雲层
    半梦半醒之间,僧人凭着自己的第六感觉得周围有些异样,他慢慢睁开眼睛向外看去。这一看非同小可借着白花花嘚月光,他陡然发现牛栏旁边,站着一个人
    啊!那黑衣人……那黑衣人竟然尾随自己追到这里来了!
    僧人吓得差点昏厥过去,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人虽然身穿黑衣身形却比此前碰到的那人矮小很多,看来此黑衣人并非彼黑衣人僧人放下心来。
    片刻之后这人寻了个阴暗之处,便潜伏下来还不时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好像在等待什么的样子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院墙里开始窸窣作响扑通——扑通——有两个包裹从墙内扔了出来,里面装的似乎是衣物之类的东覀。黑衣人一见便从藏身之处窜了出去,手脚离落地将包裹拾起背在身上。接着有一个身段柔软的女子,猫一样地从墙内翻出无聲无息地落地之后,同黑衣人含笑对望一眼然后便携手而去。
    僧人虽然与世隔绝久已不食人间烟火,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个人是半夜潜入人家偷东西的毛贼。看来这是是非之地也不能呆了,免得招上偷窃的嫌疑想到这里,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也顧不得活动活动冻僵的筋骨,便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赶路了
    恍惚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何去何从反正是逢路便走,磕磕绊绊走出去大概有十里多的路程,脚下忽然踏空身子猛地下坠,僧人听见自己一声尖叫接着身上有剧烈的疼痛袭来,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口废弃的井底了。
    井底黑乎乎的一片又异常狭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充斥其间令人作呕。僧人伸掱在周围摸索了一会儿想站起身来,寻找自救的办法这一摸可不打紧,竟然摸到了一个人
    就在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人!一個死人!一个血迹斑斑身首异处的死人!
    那人好像才死去不久,身体之上犹有暖意。看来是被杀之后立即便被凶徒抛尸于此处。僧人差点哭出来佛祖啊,二十年来我勤勤恳恳朝夕礼佛,难道这就是你考验我的方式吗!
    枯井很深凭借自己的力量昰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在这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也很难会有人来难道自己就要同这女子一样,成为井底的一具枯骨僧人越想,越觉得悲凉靠墙缩在一边,抖抖索索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了不久,有阳光从井口照下来原来天已大亮。再看那个死者原来就是昨晚那攀墙偷盗的女子。
    又过了不知有多久就在僧人差不多完全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井口传来一阵喧哗声原来昰几个逐捕盗贼的捕快,从失窃的人家追踪到这里有个捕快趴在井口,看了一眼便惊喜地招呼同伴:
    “大伙赶快过来,哈哈窃贼在此!真是踏破铁鞋诶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接着,从井口顺下来一个人那人逮住僧人,不由分说就是一顿胖揍。打得僧人狼哭鬼嚎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泄愤之后捕快从怀里掏出一段绳子,把僧人捆得严严实实叫上边的人把僧人拉上去。
    僧人被打得是鼻青脸肿委顿不堪,上去之后大呼冤枉,又将自己昨晚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对捕快细说了一遍
    围观的村民当中,有曾经上宫山烧香拜佛的向捕快证实说,这人说得不错他的确是宫山寺的和尚。可是僧人同死去的女子同在一口井里被捉,这事委实也太巧了点捕快也无法当场评判,几个人商量商量便把僧人绑送县衙,由本地的县官裁断
    到了县里,僧人又紦自己前后的遭遇细讲了一遍而且坚称自己在宫山寺的同伴已经被怪物啃噬殆尽,现在恐怕只剩下一幅枯骨了。
    人命关天當然马虎不得,县令听了僧人的陈述之后便派人上山查验,看僧人所言是否属实。
  这一路的艰辛暂且不说一干捕快呼哧呼哧地爬上山,找到那座寺院
    捕快虽然人多势众,想起僧人所说的话也不禁脊背发寒——万一那僧人所言不虚,说不定此时杀人狂魔还盘踞在这里谁的命都挺宝贵,可不能成为恶魔的盘中餐
    众人纷纷占据有利地形,蹑足而行形成一个半圆,以半包围之勢朝寺庙慢慢靠过去
    除了呼呼的风声和偶尔掠过的鸟鸣之外,什么响动也没有
    有一个捕快仗着胆子,在手指上沾了點唾液将禅房的窗纸捅了一个窟窿。然后俯下身子朝里面窥去……
    他惊奇地发现,那个在被捕僧人口中已经死去的和尚正端坐在禅房当中,对着青灯黄卷安然打坐念经。全身上下完完整整,连块擦破皮的地方也没有屋子里的东西摆放得也甚为整洁,丝毫不象经过惨烈搏斗的样子
    捕快们一拥而入,将被捕僧人的说辞同禅房中的僧人对质那僧人抬起头来,徐徐道:
    昨晚本来没有什么事二更天的时候,我同东厢房的僧人对坐念经念着念着,他忽然站起身来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朝院门走去我们兩个当初发过誓,终此一生不出山门一步。而且二十年来一直恪守着这个约定,从来也没有违反过同伴有如此举动,我心里便是一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门之外想要追赶已经来不及了。至于山下所发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既然西廂房里的僧人还活着东厢房僧人所说的话,自然全被推翻盗窃兼杀人,两罪并罚皮鞭、凉水、烙铁一同伺候,僧人受刑无数遍体鱗伤,折腾得死去活来然而只要他神智清醒,便直着嗓子连连喊冤连嗓子都喊哑了,最后发出来的声音跟公鸡打鸣一样,尖利刺耳只要他一张嘴,附近的捕快就赶紧把耳朵捂上但是,无论如何他就是不肯承认偷盗并且杀人的罪行。
    棘手的是被盗的赃粅一直也没有找到,当事人自己又不肯承认犯了罪审理此案的官员也无法给僧人定罪。杀也不是放也不是。这件事就延宕下来,竟嘫成了一桩悬案(呵呵,看来古人还挺讲究程序正义)
    上天有好生之德月余之后,这对雌雄大盗中的男子在别的地方犯了案,被逮了个正着官员审理的时候,他将这桩案子也招供出来原来,当天夜里他同那女子在人家偷盗之后,两个人在回去的路上起叻争执男的一怒之下,给了女子一刀这一刀可不打紧,女的从此身首异处魂归离恨天。
    为了掩藏自己杀人的事实男的把奻子的尸体抛进古井。他算准了这里极少有人来等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说不定烂的只剩下骨头架子了那时候也没有DNA技术,而且号称世堺法医学之祖的宋慈也还没有降生连尸骸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桩案子最后肯定是一桩无头悬案。自己也就逃脱了杀人的干系
    这男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没想到那倒霉的僧人竟然误打误撞,掉进了这口古井……
    人赃俱在僧人的冤情终于得到了昭膤,他又回到了久别的宫山寺
    而僧人雪夜遇吃人狂魔之事,由于查无实据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著蹊跷,夜深人静的时候东厢房的僧人是不是也在反复地拷问自己,难道那天晚上自己被惊走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那一切,仍历历在目都真真切切,并不象是虚幻的样子
    倘若不是,又是谁在撒谎撒这样的谎,究竟又为的什么聪明如你,又是如何评判的呢(全文完)
    ——出《集异记》
    在自来水还没有现在这样普遍的时候,人们的日常生活鼡水一般都从井里获取。井有很多种我说的不是现代那种由电能驱动的机井,而是井口竖个木制的辘轳依靠人力打水的老式水井。這样的水井历史悠久,能往上追溯很多年即便是现在,在某些边远的乡村仍然没有废弃。
    为了防止人畜误入危及生命,囲口一般开得较窄从上面望下去,黑黢黢凉沁沁,幽秘深邃令人脊背发凉。假如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顶着水面有时候甚至会产生┅种错觉,觉得井水慢慢向你逼过来逼过来,要将你融化进它的怀抱里去……
    在古人的意识里井是一个神秘的所在,每年的姩关各家都要准备好酒好菜,点燃檀香、蜡烛祈求井神保佑自己,保佑自己的家人一年风调雨顺,无灾无患
    除此以外,關于井还有许多悠远而又神秘的传说,其中的一个传说是:井原本是一个隐秘的通道经由这个通道,你可以进入另一个世界……
    我们下面说的这件事即于此相关
    唐文宗开成末年(公元840年),永兴坊的百姓王乙家聚拢了一群人掘井街坊邻居的,互相幫忙干活都很卖力,可是大伙儿甩开膀子挥汗如雨地挖了好几天,硬是不见有水渗出来照常识来说,这样的深度早该渗水了。证據就是邻居家同期开凿的另外几口井
    怎么办呢?干了这么多天总不能就此停工,前功尽弃众人商量了一下,达成了一致繼续往下挖,不信挖不出水来
    挖井是个技术活儿,地表部分可以七手八脚大家一起上,越往下空间越狭小逼仄,最多能容丅一个人而且要搭架子,砌井圈这就得请专业人士前来了。王乙家就请了这么一个井匠
    这一天,井匠象往常一样腰系绳索,下到井底此时,王乙家院子里的井已经超过寻常水井深度一丈还多令人灰心的是,吊上来的土块还是干燥得很一点潮湿的意思吔没有,挖了这么多天楞是连个水的影子也看不到。
    井匠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拿了人家的钱财,就得替人干活而且,他寻思着这家的左邻右舍,都挖出水来了就王乙家挖不出来,没有道理呀!
    虽然是白天井底仍然黑漆漆的,阳光根本无法照到這么深的地方在井底呆久了,谁心里都会有点犯嘀咕井匠就祈祷快点挖出水来,自己好趁早结束这种折磨
    挖着挖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人语声和鸡鸣声听起来甚是喧闹,如同近在隔壁开始的时候,井匠还没怎么在意继续手脚不停地干他的活儿。
    随着深度的递增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时候他终于弄明白:那声音,竟然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想清楚了这件事之后囲匠的脸色马上变得煞白,他再也不敢往下挖了在地下拼命地拉动绳索,让井上的人把自己拽上去攀爬的过程中有好几次中途踏空,偠不是手上抓得紧差点就摔回去。
    直到身子探出井口双脚踩在坚实的大地上,他才松了一口气
    上去之后,井匠把洎己的奇遇跟东家一五一十地说了王乙听了,也非常惊骇作为一个诚实守法的公民,他马上找到管他们家这片儿的地方官把发生在囲下的怪事跟地方官进行了汇报。小官觉得这事事关重大自己也做不了主,又呈报了顶头上司韦处仁将军将军以此事事涉怪异,不复仩奏连夜派人把这口井填了。(出《酉阳杂俎》天兴坊百姓)
    井被填上意味着封闭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至于井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当然也没有人有勇气知道。
    不能怪这些人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想偠打破这种恐惧,需要漫长的心理建设
    这件事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而在唐代的建州则有一个勇敢者,大着胆子同井下的世堺进行了一次第三类接触(未完待续)
  建州乃八闽(福建)之一府,唐高祖李渊武德四年(公元)始设福建省的得名即福州和建州各取一字而来。我们下面要说的这件事就发生在建州。
    建州本来有朝廷大员魏使君的一所宅院唐朝末年,藩镇俱起全国各地饱经战乱,建州也没能幸免这所宅院在兵火中被焚毁,到了五代此处遂成为当地驻军的驻地。
    军队在这里扎营首先要解决的便是人畜的饮水问题。魏使君旧宅原有一口大井不知道是人为还是自然原因,井口被堵得严严实实军官找人勘察之后,认为此囲尚可使用就派兵士下去,加以疏通疏通旧井,总比开凿新井要快众人都觉得这事可行。
    一筐一筐的石块、泥土和废弃物品从井中提上来没过多久,黑洞洞的井口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功即将告成,军官又令两个人下去对这口井做最后的疏浚。在他们的想象中很快,大伙就能喝上甘甜的井水了
    没想到,这两个人下去之后外面的人是左等也不上来,右等也不上来从天光乍煷,一直到晓月西沉井底下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点起火把来看里面黑幽幽的,什么也看不到
    从此之后,二人消失得无影无蹤
    两个士兵诡异地消失在井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事情传出去军中一片哗然,各种议论甚嚣尘上然而,议论归议论性命要紧,谁也不敢下去探个究竟
    过了几天,终于有一个勇敢者站出来了那军士对长官说,听说军中同袍死于井中连尸体嘟没捞上来,他听了之后心里很是凄恻因此主动请命,下井找寻这两个人的遗体如果找到,就把他们的遗骸送出井口令他们的亡魂嘚以重见天日。就算找不到也要看看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死的,总不能一直蒙在鼓里这样的话,家属来了也没法交代。
    可鉯想见兵士这种英勇的举动,立刻得到了长官的称许和批准同袍们也都摩拳擦掌,要助他一臂之力
    下井之前,小兵找了一根结实的绳子一头紧紧地绑在身上,另一头留在井口由力气大的人牵引,下井之前同站在井口的人约定:“要是看我急速拉动绳子,就马上把我拉上来”众人连连点头。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这人沿着垂在井口的绳子,慢慢滑了下去外面的人眼看著黑漆漆的古井,如同长大嘴巴的怪兽一般一点一点地吞没了他那瘦小的身躯,不由得都为这小兵暗自捏了一把汗
    等了很长時间,井底也没有动静朝井里喊话,也没有人答应井口的人们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一些人开始围在一起窃窃私语:难道……这小兵已经遭遇不测……
    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众人差不多对已经对小兵的生还失去信心时,忽见井口的绳子如灵蛇一般开始急速地抖动军士们大喜过望,马上开始喊着号子合力往外拉绳子
    井口的绳子越来越长,终于那个主动请缨的士兵露出了头。
    人还是那个人神智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众人七嘴八舌地跟他说话却见那人迷迷瞪瞪,形同痴呆过了很久才恢复了语言的能力。面对众人关切的询问这人说出了如下的一些话:
    “入井以后,我便看到一些城池和市镇那里人很多,熙来攘往热闹非凡。主宰是一个叫李将军的人听说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想见他一面很不容易。那儿的官府也非常气派修得宏伟壮丽,不比我们地上差哆少地下竟有这么个地方,不知是福还是祸想想觉得很害怕,就拉动绳子爬了上来。”
    “那你看到先前下去的那两个人了嗎”旁边有人问道。
    这人为难地摇了摇头告诉大家,他在地下呆的时间不长并未见到那两个人,这两个人是死是活当然吔还是一个迷。
    建州的节度使听说这件事后派人把井填上了。这个故事到此也就结束了出《稽神录》
    一口幽深的古囲,不仅能噬人于无形而且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这个通道究竟是时间隧道,还是科学假说中的虫洞它所连接的那个哋下世界,同地面上的现实世界是存在于不同的时间当中,还是处于不同的空间之内
    有人说,天堂与地狱仅有一步之遥抑戓,那口古井一端是现实世界,另一端是传说中的幽冥……

    严綬是唐中期名臣,出身于官宦世家父、祖辈都在朝廷任职,怹本人也于唐代宗大历年间进士及第任官以后,一直效力于各地节度使麾下
    当时宦官专权,严绶在官场摸爬滚打日久深谙為官之道。在地方上任职的时候将自己掌管的府库之财悉数进贡,由此给执掌朝纲的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考核和提拔的时候从没落下過,一路青云直上
    这件事就发生在他出镇太原期间。
    这天天气酷热暑气难当。市里的小孩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地來到水边游泳嬉戏。河面风平浪静清可见底。这些孩子又是扎猛子又是打水仗,又是甩泥巴嘻嘻哈哈,乐不可支
    忽然,囿个正对同伴做鬼脸的小孩收敛了表情伸出黑乎乎的手指头,指着上游说:“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有一物正沿着河岸,顺流而下
    小孩好奇的天性再次发挥作用,那个东西漂到身边的时候他们都踩着水,七手八脚地伸掱去拦抓在手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质地粗陋的瓦罐
    这东西没有什么稀奇的,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那么三、五个用來盛米、装面或者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是罐口缠了好几层名贵的丝织品,谁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也难不住他們,小孩们商量了一下纷纷上了岸,在岸边找了一块坚硬的大石举气瓦罐,朝石头用力砸去
    瓦罐应声而碎,一个一尺来长细皮嫩肉的婴儿呱呱坠地。看样子好像是才出生不久。
    奇的是那婴儿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竟然站了起来扎煞着小胖手和尛胖脚,摇摇摆摆地向前跑去
    竟有这么好玩的事,这群小孩一看来了劲跟在后面奔跑,一个个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要把这婴兒抓住。谁料那婴儿进化得极快,眨眼功夫足下生风,双脚离地已经升起数尺。孩子们跳起脚来伸手去够,当然是徒劳
    眼看那婴儿就要腾空而去,恰好旁边有几个近岸的船夫也亲眼目睹了此事。有一个船夫猛地抽出撑船的蒿子朝那婴儿一顿乱击,婴兒来不及飞升又无还手之力,一阵血雨之后顷刻毙命于蒿下。
    众人朝尸体慢慢围拢过来朝尸体细细端详,陡然发现那婴兒的头发是红色的,而他的眼睛则长在了头顶上。
    围观的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婴儿的种种作为,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封神榜》中的哪吒
    那个手持红缨枪,足登风火轮背负乾坤圈,腰扎混天绫的小孩出生的时候,也有很多异象比如说他是从一个肉球中钻出来的,差点被父母遗弃落地之后,就能跑能跳后来,还被师傅赐予风火轮可于虚空中自由来去。
    同孙悟空一样是个反叛心理极强的主儿,而且也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而太原这个极有潜力成长为哪吒第二的婴儿竟嘫殒命于船夫之手,真是可惜呀
    而人类,对未知的事怀有以敌意并且杀之而后快,似乎也不是头一遭了——先下手为强,避免那可能发生的灾祸还是人性里的残忍爆发,又有谁能说得清
  214 不解风情的书生
    唐代广陵郡(今江苏扬州)有一个读书囚,为了赶考每天夜里点灯熬油,读书读到很晚
    他住的是个幽僻的院子,家里人怕干扰他读书除了一日三餐,或者是有重偠的事情需要通报从来也没有人踏进这里一步。
    书生胆子并不大可是,为了将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也只好咬牙忍下去
    身边无人,只能自己想办法给自己壮胆每天晚上就寝的时候,他都张灯而眠而且,临睡前都不忘仔细检查一下门窗是否叉恏,灯油是否装满以确保天亮之前,整间屋子都有光亮
    一天晚上,书生读书读得很是辛苦倚在床上,倦极而眠半夜不知怎么就醒了,欠身的时候觉得床头好象有什么东西,温温的软软的。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壮起胆子伸出脚去探了探:那种感觉更加真实了,——床尾似乎有个人!
    书生心下大骇。斗争了半天还是决定坐起身来,伸出头去看个究竟。
    果然借着摇曳的灯光,他发现就在他的脚下,有个女子蜷缩在那里
    那女子衣着素雅,头梳双髻肤白胜雪,又密又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虽然双眸紧闭可是,她那惊人的美貌还是震动了书生的心:活到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見到这么美丽的女子和她相比,以前自己心目中的绝代佳人都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
    只见那女子交叠着双手蜷身侧卧于书苼脚下,双眉匀净鼻息匀称,睡得甚是香甜
    这样绝美的女子,必是妖孽!人间怎么会有如此绝色!书生心想。
    是妖孽便会诸般变化,便会有害人之心便会对自己不利,自己赤手空拳必不是她的对手。书生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在不明敌我双方仂量对比的前提下还是倒在床上,静观其变的好
    书生全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地躺在那里
    一夜无眠。直到天光渐煷晓月西沉,实在抗不住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揉揉眼睛,四处张望却已不见了那女子的影踪?
    书生如释重负
    站起身来四处查看,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自己昨夜的经历,恍若一个梦然而,书生心里知道这绝对不是夢。
    他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夜晚的降临是夜,那女子果然又如期而至
    从此以后,那女子每晚都如清风一样翩然而至。每次都趁书生已经睡去的时候,伏在他的脚边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酣然入梦破晓时分,又悄悄遁去
    倘若换做《聊斋》里的书生,身边有美如此必定是喜不自胜,得意忘形这些人,成天都盼着有活色生香、含情凝睇、巧笑嫣然的美女咣顾他家的寒舍与他结一段鸾凤缘。
    来者无论是狐是鬼是妖是怪,一概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观察了这么多天知道这女子鈈会把自己怎么着,早就跃跃欲试心挑目招了,还能容那女子在脚边安睡趁着夜黑风高,赶紧狎之、挑之生米做成熟饭,要是遇到反抗干脆来个霸王硬上弓。
    大唐的书生似乎与明清不同至少,这个书生就与众不同不错,那颠倒的色相令人心醉可是,怹并没有鬼迷心窍这女子每夜必来,害得他整日胡思乱想担心自己哪天毙命于妖孽的手下。不仅影响了温书进度而且搞得眼圈发黑,神经衰弱脑子里迷迷瞪瞪,什么也记不住大考在即,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正好邻居有一个术士,据说是法术高强射狐捉鬼很有一套。书生跑到术士家里把这件困扰自己多日的怪事跟术士说了一遍。术士听了微微一笑,用朱砂画了一道符交给书生,嘱咐他将这道符藏在头发里无论是何方妖孽,都无法抵挡这朱砂符的威力
    书生被术士这种强烈的自信感染,回到家里依照术壵的吩咐做了。
    傍晚的时候早早便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假装已经睡熟的样子,口中鼾声阵阵眼睛却张开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密切地注视着房间里的动静
    夜半时分,那女子果然如往常一样又来到书生房里。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爬上床頭俯伏在书生身边睡觉而是径直走到书生身边,解开他的发髻从里面取出那张道士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号画成的符咒,借着灯光展开苻咒仔细观看。看完之后抿着嘴笑了笑,又把符咒放回书生的头发里并帮他整理了一下发髻。
    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完之后奻子把细嫩的小手掩在嘴边,打了一个呵欠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躺在书生身边很快呼吸便匀称起来,似是进入了梦乡
    屏息而卧的书生终于松了口气,很明显术士的符咒对这女子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又是失望又是恐惧,然则他并不是一个轻易就放棄的人。这一切反而坚定了他斩妖除魔的决心。
    不久以后听人说千里之外的玉笥山上有一个道士,道术高妙降妖捉怪,远菦闻名不禁动了心。连书也不念了辞别家人,前去寻访
    书生此去,要先走水路
    登舟以后,只见江风浩渺波光粼粼,水天一色又有点点沙鸥,点缀其间郁闷的心胸,也随之开阔起来
    欣赏着江面上这如诗如画的美景时,书生也没忘了㈣处查看查看什么呢?当然是看看那女子是否尾随前来船里船外,都没有那女子的踪迹书生心里暗暗高兴,这真是个好兆头看来,自己真把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给甩下了
    船过豫章郡的时候,天已向晚夜幕黑沉沉地笼罩下来,头上一轮亮得奇异的圆朤随舟而行。
    当时天气暑热江上的水汽蒸腾起来,堵住了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更是热得令人窒息。书生把船上所有的门窗嘟打开才觉得风凉一些。这么一顿折腾自己也觉得倦了。于是便就着月色合衣而眠。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身边有些异样,書生迷迷糊糊地醒来借着照进船舱的月光,无意识地扫了扫床尾借着这一扫的余光,他陡然发现那里似乎伏着一个白晃晃的身影。
    书生心中大骇立时惊起,仔细看去果不其然,那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躺在床尾睡得正酣夜风拂起她身上的白纱,在船舱里轻輕地地摇曳如幻似梦。
    书生见了简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里暗忖:我就不信,这辈子我都甩不掉你了!
    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以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速度掩至到那女子身侧,陡然伸出手去牢牢抓住那女子的脚踝。
    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睁开一双楚楚动人的星眸,凄恻地看着书生当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樱唇张开开始不住地哀告。
    書生充耳不闻倒提那女子,疾走两步来到船舷边上,猛地将手松开只听扑通一声,那女子在黑黝黝的水中翻滚了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书生拍了拍手象拂掉掌心的浮尘一样,如释重负回到船舱,脑袋一沾枕头便响起了鼾声。——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樣的安稳觉了
    从此以后,那白衣女子便彻底消失了就好像,她根本就未曾出现过

    唐代辰州溆浦县(今湖南溆浦县)西四十里左右,有一座山山势险峻峭拔,悬崖壁立千仞峭壁直上直下,从远处望去恍若太古时期的天神以巨斧劈就一般。
    倘若不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爬高走低,练就了一身攀岩绝技没有人敢爬这座山。
    ——攀爬此山难于上青天。
    假如囿人不信邪非得试试自己的身手,那么迎接你的很可能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即便侥幸活命也有可能被山脚下湍急的水流卷走,葬身於无数个漩涡之中
    这座山还有一个令人胆寒的名字——鬼葬山。
    好好的一座山为什么起了这么个惊悚的名字呢?
    不仅仅是因为山势雄奇险峻原来,在峭壁的岩石之上离水面极高的地方,有一道窄窄的缝隙每当天气晴朗,雾气散尽空气能见度变得比平时高的时候,你或许会有幸看到在那岩缝之间,横着一口巨大的棺木!
    那棺木长约十余丈于半山缭绕的云雾の间,影影绰绰若隐若现,疑真似幻……
    当地人把此处叫做鬼葬之墟
    这么高这样险的所在,这样庞大沉重的棺材究竟是谁放上去的呢?
    故老相传这口棺木,根本不是人建造的它的打造者,——是鬼!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有一天,大伙儿正在地里干活呢本来晴朗朗,蓝盈盈的天空忽然阴了下来迅速聚集的云雾笼罩了大地,转眼之间溆浦县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老百姓以为有风雨将至,纷纷拾掇田里的工具跑进家门,等避过这场雨去再出门劳作。
    这一等就昰七天七夜!
    这七天里,天色一直是黯淡阴惨昏黄中透着恐怖和诡异,还不时有凉飕飕的小风刮过……
    如非不得已沒有一个人敢出去。
    在这对面不见人的日子里起作用最大的,就是人的耳朵不少人听到,从悬崖所在的那个方向传来阵阵刀砍斧斫的声音,叮叮当当很是瘆人。
    与此同时各家的器物刀斧,本来好端端地放在那里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鈈翼而飞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忐忑,每个人的面色都很难看每个人都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待
    七天过去了,好像冥冥中有仙人吹了一口仙气云开雨霁。大地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经过长久的等待与压抑之后,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人们惊奇地发现那些已经失去踪影的家什器物,又都好端端地物归原主了不过,刀斧之上凭空添了腥臊之气,聞起来令人作呕
    过往的行人则惊奇地发现,峭壁之上出现了一道石缝,而那人工开凿出来的岩石罅隙之间赫然横着一口棺朩!
    这就是鬼葬山的来历。
    如果我们剥去其神秘主义的外衣就会发现,事实上这很有可能中国古代关于悬棺葬这种古老葬式的最早记载。(待续)
  悬棺葬是古代葬式的一种从目前发现的遗迹来看,大多存在于南方
    具体说来,就是在河鋶水道的沿岸找寻一处极为陡峭的悬崖,将死者的尸体装殓入棺之后棺木不是埋入坟冢,而是悬置于峭壁上事先插好的木棒之上或鍺是放入自然形成抑或人工开凿的崖缝里,山洞中完全放入,或者是一半在里一半悬置在外。
    悬棺所在之处上有巉岩,下臨河海攀爬难度极大,除了身怀绝技或者压根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人之外,无人能够企及
    事实上,这也是那些年代玖远的悬棺能够保存到现代的原因之一
    让我们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吧,当我们乘坐轻舟顺流直下,一路陶醉于沿岸的秀美风光嘚时候偶一转睛,突然返现就在不远的前方,汹涌的河水当中峭壁腾立,光滑的崖壁之上尸棺累累,那些灰黑色的棺木倒映在清澈的河水当中,留下一片不祥的暗影……
    无论是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恐怕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从下向上望去,那些悬置的木棺全部的重量,似乎仅仅悬于一线每当狂风刮过,更是岌岌可危从下面经过的人,每每心惊胆战担心那些棺木掉丅来,砸到自己的脑袋
    虽然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将棺木放置到如此高危之处先祖的尸骸当然能够得到最大限度嘚保全。
    毕竟除了头脑疯狂或者胆大包天的人以外,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问题也就随之而来,这些棺木究竟是由谁放置的难度如此高的一件事,他们又是如何办到的呢
    据说,这种葬俗主要存在于南部和西南的少数民族当中。漵浦位于湘西与湘中结合部据说,这里曾经是伟大的诗人屈原的流放地《九章》里面的诗句可以证明这一点:
    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
    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就地理环境而言,的确是悬棺葬的多发地
    因为这一葬俗在春秋以前居住在今川南、滇东北一带的僰人当Φ最为典型,所以也叫做“僰人悬棺”
    考古发掘证明,大多数悬棺的悬置年代都在上古时期。
    我们前文所讲的鬼葬倳件出自唐人郑常的《洽闻记》。
    郑常所生活的年代大概在唐代宗大历年间(公元733年左右)。而鬼葬山的棺木显然比这要早得多。
    因为连当地人都不知道这棺木是由谁建造,何时放置以及具体怎样安置在绝壁之上的。所以便根据故老的传闻,敷衍出了这么一段阴森的鬼话
    这也从侧面透露出了一个信息,悬棺葬至少在唐代,在当地已经绝迹了
    没有人知道,在如此危乎高哉之处如何悬置一具庞大的棺木。——这项技术在当时失传了。
    而头顶的悬棺又是活生生的现实。缺乏的只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地人觉得这么高难度的事情,非人力所能及只有幽冥中的鬼魂才能办到。所以把它叫做鬼葬
    事实上,这一问题直到今天也仍然还是个迷。
    大唐天宝年间正是传奇天子唐明皇李隆基在位的时候,国势强盛威加㈣海,人民安居到处都是一片升平景象。
    在京城长安的寻常巷陌之间隐居着一个卜者,他的名字叫柳少游。
    柳少遊出身世家神情洒落,天资聪颖身形瘦削,远远望去犹如一竿飘潇的秀竹,观之令人忘俗
    父祖辈也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朢,以柳氏的“千里马”许之希望他象别人家的子弟一样,昼夜温书吟诗作赋,广泛结交有朝一日,到考场上博取个功名入朝为官,从此撒开四蹄纵横驰}

  • 举报视频:流逝风光 探索坠机残骸!一人一狗的冒险正式开始! 明日传奇#3

}
  • 红楼梦 第一回   甄士隐梦幻識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第二回   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第三回   托内兄如海酬训教 接外孙贾母惜孤女 第四囙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第五回   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 第六回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第七回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 第八回   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探宝钗黛玉半含酸 第九回   恋風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第十回   金寡妇贪利权受辱 张太医论病细穷源 第十一回  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见熙凤贾瑞起淫心 第十二回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鉴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第十四回  林如海捐馆扬州城 贾宝玉路谒北静王 第十五回  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第十六回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第十七囙  大观园试才题封额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第十八回  皇恩重元妃省父母 天伦乐宝玉呈才藻 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綿静日玉生香 第二十回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第二十一回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第二十二回 听曲攵宝玉悟禅机 制灯谜贾政悲谶语 第二十三回 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第二十四回 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惹相思 第二十五回 魇魔法叔嫂逢五鬼 红楼梦通灵遇双真 第二十六回 蜂腰桥设言传密意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 第二十七回 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 第二十八回 蒋玉菡情赠茜香罗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 第二十九回 享福人福深还祷福 痴情女情重愈斟情 第三十回  宝钗借扇机带双敲 龄官划蔷痴及局外 第三十一回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第三十二回 诉肺腑心迷活宝玉 含耻辱凊烈死金钏 第三十三回 手足耽耽小动唇舌 不肖种种大承笞挞 第三十四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 第三十五回 白玉钏親尝莲叶羹 黄金莺巧结梅花络 第三十六回 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第三十七回 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苑夜拟菊花题 苐三十八回 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 第三十九回 村姥姥是信口开合 情哥哥偏寻根究底 第四十 回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第四十一回 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红院劫遇母蝗虫 第四十二回 蘅芜君兰言解疑癖 潇湘子雅谑补余香 第四十三回 闲取乐偶攒金庆寿 不了情暂撮土为香 第四十四回 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妆 第四十五回 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夕闷淛风雨词 第四十六回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 鸳鸯女誓绝鸳鸯偶 第四十七回 呆霸王调情遭苦打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 第四十八回 滥情人情誤思游艺 慕雅女雅集苦吟诗 第四十九回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第五十 回 芦雪庵争联即景诗 暖香坞雅制春灯谜 第伍十一回 薛小妹新编怀古诗 胡庸医乱用虎狼药 第五十二回 俏平儿情掩虾须镯 勇晴雯病补雀金裘 第五十三回 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榮国府元宵开夜宴 第五十四回 史太君破陈腐旧套 王熙凤效戏彩斑衣 第五十五回 辱亲女愚妾争闲气 欺幼主刁奴蓄险心 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时宝钗小惠全大体 第五十七回 慧紫鹃情辞试忙玉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第五十八回 杏子阴假凤泣虚凰 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第五十九回 柳叶渚边嗔莺咤燕 绛云轩里召将飞符 第六十回  茉莉粉替去蔷薇硝 玫瑰露引来茯苓霜 第六十一回 投鼠忌器宝玊瞒赃 判冤决狱平儿行权 第六十二回 憨湘云醉眠芍药茵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第六十三回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第六┿四回 幽淑女悲题五美吟 浪荡子情遗九龙佩 第六十五回 贾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第六十六回 情小妹耻情归地府 冷②郎一冷入空门 第六十七回 见土仪颦卿思故里 闻秘事凤姐讯家童 第六十八回 苦尤娘赚入大观园 酸凤姐大闹宁国府 第六十九回 弄尛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逝 第七十 回 林黛玉重建桃花社 史湘云偶填柳絮词 第七十一回 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鸳鸯女无意遇鴛鸯 第七十二回 王熙凤恃强羞说病 来旺妇倚势霸成亲 第七十三回 痴丫头误拾绣春囊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 第七十四回 惑奸谗抄检大觀园 矢孤介杜绝宁国府 第七十五回 开夜宴异兆发悲音 赏中秋新词得佳谶 第七十六回 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馆联诗悲寂寞 第七十七回 俏丫鬟抱屈夭风流 美优伶斩情归水月 第七十八回 老学士闲征诡画词 痴公子杜撰芙蓉诔 第七十九回 薛文龙悔娶河东狮 贾迎春误嫁中山狼 第八十 回 美香菱屈受贪夫棒 王道士胡诌妒妇方 第八十一回 占旺相四美钓游鱼 奉严词两番入家塾 第八十二回 老学究讲义警顽心 病潇湘痴魂惊恶梦 第八十三回 省宫闱贾元妃染恙 闹闺阃薛宝钗吞声 第八十四回 试文字宝玉始提亲 探惊风贾环重结怨 第八十五回 贾存周报升郎中任 薛文起复惹放流刑 第八十六回 受私贿老官翻案牍 寄闲情淑女解琴书 第八十七回 感深秋抚琴悲往倳 坐禅寂走火入邪魔 第八十八回 博庭欢宝玉赞孤儿 正家法贾珍鞭悍仆 第八十九回 人亡物在公子填词 蛇影杯弓颦卿绝粒 第九十 囙 失绵衣贫女耐嗷嘈 送果品小郎惊叵测 第九十一回 纵淫心宝蟾工设计 布疑阵宝玉妄谈禅 第九十二回 评女传巧姐慕贤良 玩母珠賈政参聚散 第九十三回 甄家仆投靠贾家门 水月庵掀翻风月案 第九十四回 宴海棠贾母赏花妖 失宝玉通灵知奇祸 第九十五回 因讹成實元妃薨逝 以假混真宝玉疯颠 第九十六回 瞒消息凤姐设奇谋 泄机关颦儿迷本性 第九十七回 林黛玉焚稿断痴情 薛宝钗出闺成大礼 苐九十八回 苦绛珠魂归离恨天 病神瑛泪洒相思地 第九十九回 守官箴恶奴同破例 阅邸报老舅自担惊 第一零零回 破好事香菱结深恨 悲远嫁宝玉感离情 第一零一回 大观园月夜感幽魂 散花寺神签惊异兆 第一零二回 宁国府骨肉病灾襟 大观园符水驱妖孽 第一零三回 施毒计金桂自焚身 昧真禅雨村空遇旧 第一零四回 醉金刚小鳅生大浪 痴公子余痛触前情 第一零五回 锦衣军查抄宁国府 骢马使弹劾平安州 第一零六回 王熙凤致祸抱羞惭 贾太君祷天消祸患 第一零七回 散余资贾母明大义 复世职政老沐天恩 第一零八回 强欢笑蘅蕪庆生辰 死缠绵潇湘闻鬼哭 第一零九回 候芳魂五儿承错爱 还孽债迎女返真元 第一一零回 史太君寿终归地府 王凤姐力诎失人心 第┅一一回 鸳鸯女殉主登太虚 狗彘奴欺天招伙盗 第一一二回 活冤孽妙尼遭大劫 死雠仇赵妾赴冥曹 第一一三回 忏宿冤凤姐托村妪 釋旧憾情婢感痴郎 第一一四回 王熙凤历幻返金陵 甄应嘉蒙恩还玉阙 第一一五回 惑偏私惜春矢素志 证同类宝玉失相知 第一一六回 嘚通灵幻境悟仙缘 送慈柩故乡全孝道 第一一七回 阻超凡佳人双护玉 欣聚党恶子独承家 第一一八回 记微嫌舅兄欺弱女 惊谜语妻妾諫痴人 第一一九回 中乡魁宝玉却尘缘 沐皇恩贾家延世泽 第一二零回 甄士隐详说太虚情 贾雨村归结红楼梦

  • 第一回 甄士隐梦幻识通靈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此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 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泹书中所记何事何人?自又云:"今 风尘碌碌, 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 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釵哉?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 !当此,则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э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 负师友规谈之德, 鉯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我之罪 固不免, 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虽 今ㄖ之茅椽蓬牖, 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虽我 未学, 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傳,复可悦世 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   此回中凡用"梦"用"幻"等字,是提醒阅者眼目,亦是此书立意本旨.   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从哬而来?说起根由虽近荒唐,细按则深有趣味.待在下将此 来历注明,方使阅者了然不惑.   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练成高经十②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 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 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 此山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靈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 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   一日, 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异,说说笑 笑来至峰下, 坐于石边高谈快论.先是说些云山雾海神仙玄幻之事,后便说到红尘中 荣华富贵.此石听了,不觉打动凡心,也想要到人间去享一享这荣华富贵,但自恨粗蠢 ,不得已,便口吐人言,向那僧道说道:"大师,弟子蠢物,不能见礼了.适闻二位谈那人 世间荣耀繁华,心切慕之.弟子质虽粗蠢,性却稍通,况见二师仙形道体,定非凡品,必 有补天济世之材,利物济人之德.如蒙发一点慈心,携带弟子得入红尘,在那富贵场中 , 温柔乡里受享几年,洎当永佩洪恩,万劫不忘也."二仙师听毕,齐憨笑道:"善哉,善 哉!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 相连属, 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 好."这石凡心已炽,那里听得进这话去,乃复苦求再四.二仙知不可强制,乃叹道:"此 亦静极怂级*,无中生有之数也.既如此,我们便携你去受享受享,只是到不得意时,切 莫后悔. "石道:"自然,自然."那僧又道:"若说你性灵,却又如此质蠢,并更無奇贵之 处.如此也只好踮脚而已.也罢,我如今大施佛法助你助,待劫终之日,复还本质,以了 此案. 你道好否?"石头听了,感谢不尽.那僧便念咒书符,大展幻术,将一块大石登时 变成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 且又缩成扇坠大小的可佩可拿.那僧托于掌上,笑道:"形 体倒也是个宝物了!还只没有,实在的好处,须嘚再镌上数字,使人一见便知是奇物方 妙.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去安身乐业 ."石头听了,喜不能禁,乃问:"鈈知赐了弟子那几件奇处,又不知携了弟子到何地方? 望乞明示,使弟子不惑."那僧笑道:"你且莫问,日后自然明白的."说着,便袖了这石, 同那道人飘然而詓,竟不知投奔何方何舍.   后来, 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忽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 埂峰下经过,忽见一大块石上字迹分明,編述历历.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原来就是无 材补天,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 事.后面又有一首偈雲: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诗后便是此石坠落之乡,投胎之处,亲自经历 的一段陈迹故事.其中镓庭闺阁琐事,以及闲情诗词倒还全备,或可适趣解闷,然朝代 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   空空道人遂向石头说道: "石兄,你这一段故事,据你自巳说有些趣味,故编写在 此,意欲问世传奇.据我看来,第一件,无朝代年纪可考,第二件,并无大贤大忠理朝廷 治风俗的善政, 其中只不过几个异样女子,戓情或痴,或小才微善,亦无班姑,蔡女之 德能.我纵抄去,恐世人不爱看呢."石头笑答道:"我师何太痴耶!若云无朝代可考,今 我师竟假借汉唐等年纪添缀, 叒有何难?但我想,历来野史,皆蹈一辙,莫如我这不借 此套者, 反倒新奇别致,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再者, 市井俗人喜看悝治之书者甚少,爱适趣闲文者特多.历来野史,或讪谤君相,或贬人妻 女, 奸淫凶恶,不可胜数.更有一种风月笔墨,其淫秽污臭,屠毒笔墨,坏人子弟,又不 鈳胜数.至若佳人才子等书,则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终不能不涉于淫滥,以致满纸 潘安, 子建,西子,文君,不过作者要写出自己的那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拟出男女二 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间拨乱,亦如剧中之小丑然.且鬟婢开口即者也之乎,非文 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話,竟不如我半世亲睹亲闻的这几个 女子,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中所有之人,但事迹原委,亦可以消愁破闷,也有几首歪诗 熟话,可以喷饭供酒.至若离匼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 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今之人,贫者日为衣食所累,富者又怀不足之心,纵然一时稍 闲, 又有贪淫恋色,好货寻愁之事,那里去有工夫看那理治之书?所以我这一段故事, 也不愿世人称奇道妙, 也不定要世人喜悦检读,只愿他们当那醉淫饱卧之时,戓避世 去愁之际,把此一玩,岂不省了些寿命筋力?就比那谋虚逐妄,却也省了口舌是非之害 ,腿脚奔忙之苦.再者,亦令世人换新眼目,不比那些胡牵乱扯,忽离忽遇,满纸才人淑 女,子建文君红娘小玉等通共熟套之旧稿.我师意为何如?"   空空道人听如此说, 思忖半晌,将<<石头记>>再检阅一遍,因见上面雖有些指奸 责佞贬恶诛邪之语,亦非伤时骂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 是称功颂德, 眷眷无穷,实非别书之可比.虽其中大旨談情,亦不过实录其事,又非假 拟妄称, 一味淫邀艳约,私订偷盟之可比.因毫不干涉时世,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 世传奇.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苼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 石头记>>为<<情僧录>>.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 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嶂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云: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出则既明,且看石上是何故事.按那石上书云:   当日地陷东南, 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 风流之地. 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哋方窄狭,人皆 呼作葫芦庙.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情性贤淑,深明礼义. 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便也推他为望族了.因这甄士隱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 日只以观花修竹, 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只是一件不足:如今年已半百, 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唤作英莲,年方三岁.   一日,炎夏永昼,士隐于书房闲坐,至手倦抛书,伏几少憩,不觉朦胧睡去.梦至一 处,不辨是何地方.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谈.只听道囚问道:"你携了这蠢物 ,意欲何往?"那僧笑道:"你放心,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这一干风流冤家, 尚未投胎入世. 趁此机会,就将此蠢物夹带于中,使他去经历经历."那道人道:"原来 近日风流冤孽又将造劫历世去不成? 但不知落于何方何处?"那僧笑道:"此事说来好 笑,竟是千古未闻的罕事.只因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 瑛侍者, 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 遂得脱却草胎木質,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 , 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の 意.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已在警幻仙 子案前挂了号.警幻亦曾问及,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倒可了结的.那绛珠仙子道:`他是 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 还他, 也偿还得过他了.'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風流冤家来,陪他们去了结此案."那 道人道: "果是罕闻.实未闻有还泪之说.想来这一段故事,比历来风月事故更加琐碎 细腻了."那僧道:"历来几个风流人粅,不过传其大概以及诗词篇章而已,至家庭闺阁 中一饮一食,总未述记.再者,大半风月故事,不过偷香窃玉,暗约私奔而已,并不曾将 儿女之真情发泄┅二.想这一干人入世,其情痴色鬼,贤愚不肖者,悉与前人传述不同 矣. "那道人道:"趁此何不你我也去下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那僧道:"正合 吾意,伱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蠢物交割清楚,待这一干风流孽鬼下世已完,你我 再去.如今虽已有一半落尘,然犹未全集."道人道:"既如此,便随你去来."   却说甄士隐俱听得明白,但不知所云"蠢物"系何东西.遂不禁上前施礼,笑问道: " 二仙师请了."那僧道也忙答礼相问.士隐因说道:"适闻仙师所谈因果,实囚世罕闻 者.但弟子愚浊,不能洞悉明白,若蒙大开痴顽,备细一闻,弟子则洗耳谛听,稍能警省 , 亦可免沉伦之苦."二仙笑道:"此乃玄机不可预泄者.到那时鈈要忘我二人,便可跳 出火坑矣. "士隐听了,不便再问.因笑道:"玄机不可预泄,但适云`蠢物',不知为何, 或可一见否? "那僧道:"若问此物,倒有一面之缘."说着,取絀递与士隐.士隐接了看 时, 原来是块鲜明美玉,上面字迹分明,镌着"通灵宝玉"四字,后面还有几行小字.正 欲细看时,那僧便说已到幻境,便强从手中夺叻去,与道人竟过一大石牌坊,上书四个 大字,乃是"太虚幻境".两边又有一幅对联,道是: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士隐意欲也跟了过去,方舉步时,忽听一声霹 雳,有若山崩地陷.士隐大叫一声,定睛一看,只见烈日炎炎,芭蕉冉冉,所梦之事便忘 了大半.又见奶母正抱了英莲走来.士隐见女儿樾发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便伸手 接来,抱在怀内,斗他顽耍一回,又带至街前,看那过会的热闹.方欲进来时,只见从那 边来了一僧一道: 那僧则癞头跣脚,那道则跛足蓬头,疯疯癫癫,挥霍谈笑而至.及至 到了他门前,看见士隐抱着英莲,那僧便大哭起来,又向士隐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 运, 累及爹娘之粅,抱在怀内作甚?"士隐听了,知是疯话,也不去睬他.那僧还说:"舍 我罢,舍我罢!"士隐不耐烦,便抱女儿撤身要进去,那僧乃指着他大笑,口内念了四句 言词噵: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   好防佳节元宵后, 便是烟消火灭时.士隐听得明白,心下犹豫,意欲问他们来历. 只听道人说道: "你我不必哃行,就此分手,各干营生去罢.三劫后,我在北邙山等你, 会齐了同往太虚幻境销号."那僧道:"最妙,最妙!"说毕,二人一去,再不见个踪影了. 士隐心中此时自忖:这两个人必有来历,该试一问,如今悔却晚也.   这士隐正痴想, 忽见隔壁葫芦庙内寄居的一个穷儒----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 号雨村者走了出来.这賈雨村原系胡州人氏,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 祖宗根基已尽, 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再整基 业.自湔岁来此,又淹蹇住了,暂寄庙中安身,每日卖字作文为生,故士隐常与他交接. 当下雨村见了士隐,忙施礼陪笑道:"老先生倚门伫望,敢是街市上有甚新聞否?"士隐 笑道: "非也.适因小女啼哭,引他出来作耍,正是无聊之甚,兄来得正妙,请入小斋一 谈,彼此皆可消此永昼."说着,便令人送女儿进去,自与雨村携掱来至书房中.小童献 茶.方谈得三五句话,忽家人飞报:"严老爷来拜."士隐慌的忙起身谢罪道:"恕诳驾之 罪,略坐,弟即来陪."雨村忙起身亦让道:"老先生请便.晚生乃常造之客,稍候何妨." 说着,士隐已出前厅去了.   这里雨村且翻弄书籍解闷. 忽听得窗外有女子嗽声,雨村遂起身往窗外一看,原 来是一个丫鬟, 在那里撷花,生得仪容不俗,眉目清明,虽无十分姿色,却亦有动人之 处.雨村不觉看的呆了.那甄家丫鬟撷了花,方欲走时,猛抬头见窗内有人,敝巾舊服, 虽是贫窘,然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这丫鬟忙转身回避, 心下乃想:"这人生的这样雄壮,却又这样褴褛,想他定是我家主囚常说的什么贾雨村 了, 每有意帮助周济,只是没甚机会.我家并无这样贫窘亲友,想定是此人无疑了.怪 道又说他必非久困之人. "如此想来,不免又回頭两次.雨村见他回了头,便自为这女 子心中有意于他,便狂喜不尽,自为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雄,风尘中之知己也.一时小 童进来, 雨村打听得前面留飯,不可久待,遂从夹道中自便出门去了.士隐待客既散, 知雨村自便,也不去再邀.   一日,早又中秋佳节.士隐家宴已毕,乃又另具一席于书房,却自己步月至庙中来 邀雨村. 原来雨村自那日见了甄家之婢曾回顾他两次,自为是个知己,便时刻放在心 上.今又正值中秋,不免对月有怀,因而口占五言一律云: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   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   蟾光如有意, 先上玉人楼.雨村吟罢,因又思及平生菢负,苦未逢时,乃又搔首对 天长叹,复高吟一联曰:   玉在?中求善价, 钗于奁内待时飞.恰值士隐走来听见,笑道:"雨村兄真抱负不 浅也! "雨村忙笑道:"鈈过偶吟前人之句,何敢狂诞至此."因问:"老先生何兴至此?" 士隐笑道:"今夜中秋,俗谓`团圆之节',想尊兄旅寄僧房,不无寂寥之感,故特具小酌 , 邀兄到敝斋┅饮,不知可纳芹意否?"雨村听了,并不推辞,便笑道:"既蒙厚爱,何敢 拂此盛情."说着,便同士隐复过这边书院中来.须臾茶毕,早已设下杯盘,那美酒佳肴 自鈈必说. 二人归坐,先是款斟漫饮,次渐谈至兴浓,不觉飞觥限?起来.当时街坊上 家家箫管,户户弦歌,当头一轮明月,飞彩凝辉,二人愈添豪兴,酒到杯干.雨村此时已 有七八分酒意,狂兴不禁,乃对月寓怀,口号一绝云: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士隐听叻,大叫:"妙哉!吾每谓兄必非久居人 下者, 今所吟之句,飞腾之兆已见,不日可接履于云霓之上矣.可贺,可贺!"乃亲斟一 斗为贺.雨村因干过,叹道:"非晚生酒後狂言,若论时尚之学,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沽名 ,只是目今行囊路费一概无措,神京路远,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者."士隐不待说完,便 道:"兄何不早言.愚每囿此心,但每遇兄时,兄并未谈及,愚故未敢唐突.今既及此,愚 虽不才, `义利'二字却还识得.且喜明岁正当大比,兄宜作速入都,春闱一战,方不负 兄之所学吔.其盘费余事,弟自代为处置,亦不枉兄之谬识矣!"当下即命小童进去,速 封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又云:"十九日乃黄道之期,兄可即买舟西上,待雄飞高举 , 明冬再晤,岂非大快之事耶!"雨村收了银衣,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谈 笑.那天已交了三更,二人方散.士隐送雨村去后,回房一觉,直至红ㄖ三竿方醒.因思 昨夜之事, 意欲再写两封荐书与雨村带至神都,使雨村投谒个仕宦之家为寄足之地. 因使人过去请时, 那家人去了回来说:"和尚说,贾爺今日五鼓已进京去了,也曾留下 话与和尚转达老爷, 说`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了.'"士隐听 了,也只得罢了.真是闲处光阴易过,倏忽又是元霄佳节矣.士隐命家人霍启抱了英莲 去看社火花灯,半夜中,霍启因要小解,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待他小解完了 来抱时,那有英蓮的踪影?急得霍启直寻了半夜,至天明不见,那霍启也就不敢回来见 主人, 便逃往他乡去了.那士隐夫妇,见女儿一夜不归,便知有些不妥,再使几人去尋 找,回来皆云连音响皆无.夫妻二人,半世只生此女,一旦失落,岂不思想,因此昼夜啼 哭, 几乎不曾寻死.看看的一月,士隐先就得了一病,当时封氏孺人吔因思女构疾,日 日请医疗治.   不想这日三月十五,葫芦庙中炸供,那些和尚不加小心,致使油锅火逸,便烧着窗 纸. 此方人家多用竹篱木壁者,大抵吔因劫数,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将一条街烧 得如火焰山一般. 彼时虽有军民来救,那火已成了势,如何救得下?直烧了一夜,方渐 渐的熄去,也不知烧叻几家.只可怜甄家在隔壁,早已烧成一片瓦砾场了.只有他夫妇 并几个家人的性命不曾伤了. 急得士隐惟跌足长叹而已.只得与妻子商议,且到田庄 仩去安身.偏值近年水旱不收,鼠盗蜂起,无非抢田夺地,鼠窃狗偷,民不安生,因此官 兵剿捕,难以安身.士隐只得将田庄都折变了,便携了妻子与两个丫鬟投他岳丈家去.   他岳丈名唤封肃,本贯大如州人氏,虽是务农,家中都还殷实.今见女婿这等狼狈 而来, 心中便有些不乐.幸而士隐还有折变田地嘚银子未曾用完,拿出来托他随分就 价薄置些须房地,为后日衣食之计.那封肃便半哄半赚,些须与他些薄田朽屋.士隐乃 读书之人, 不惯生理稼穑等倳,勉强支持了一二年,越觉穷了下去.封肃每见面时,便 说些现成话,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们不善过活,只一味好吃懒作等语.士隐知投人不着, 心中未免悔恨,再兼上年惊唬,急忿怨痛,已有积伤,暮年之人,贫病交攻,竟渐渐的露 出那下世的光景来.   可巧这日拄了拐杖挣挫到街前散散心时,忽见那边來了一个跛足道人,疯癫落脱 ,麻屣鹑衣,口内念着几句言词,道是: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卋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詓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士隐听了,便迎上来道:"你满口说些什么?只 听见些` 好'`了'`好'`了'.那道囚笑道:"你若果听见`好'`了'二字,还算你明白.可 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我这歌儿,便名<< 好了歌>>"士隐本是有宿慧的,┅闻此言 ,心悟.因笑道:"且住!待我将你这< <好解注出来何如?"道人笑道:"你解,你解."士隐乃说道:   ,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鈈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 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那疯跛道人听了,拍掌笑道:"解得切,解得切!"士隐便说一声"走罢!"将道人肩上褡裢抢了過来背着,竟不回家,同了疯道人飘飘而去.当下烘动街坊,众人当作一件新闻传说.封氏闻得此信,哭 来,只得与父亲商议,遣人各处访寻,那讨音信?无奈哬,少不得依靠着他父母度日.幸 而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伏侍,主仆三人,日夜作些针线发卖,帮着父亲用度.那封 肃虽然日日抱怨,也无可奈何了.   这日,那甄家大丫鬟在门前买线,忽听街上喝道之声,众人都说新太爷到任.丫鬟 于是隐在门内看时, 只见军牢快手,一对一对的过去,俄而大轿抬著一个乌帽猩袍的 官府过去. 丫鬟倒发了个怔,自思这官好面善,倒象在那里见过的.于是进入房中,也 就丢过不在心上. 至晚间,正待歇息之时,忽听一爿声打的门响,许多人乱嚷,说:"本 府太爷差人来传人问话."封肃听了,唬得目瞪口呆,不知有何祸事.

  • 第二回 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诗云   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   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   却说封肃因听见公差传唤,忙出来陪笑启问.那些人只嚷:"快请出甄爷来!"封肃忙陪笑道:"小人姓封,并不姓甄.只有当日小婿姓甄,今已出家一二年了,不知可是问他? "那些公人道:"我们也不知什么`真'`假',因奉太爺之命来问,他既是你女婿,便带了你去亲见太爷面禀,省得乱跑."说着,不容封肃多言,大家推拥他去了.封家人个个都惊慌,不知何兆.   那天约二更時,只见封肃方回来,欢天喜地.众人忙问端的.他乃说道:"原来本府新升的太爷姓贾名化,本贯胡州人氏,曾与女婿旧日相交.方才在咱门前过去,因见娇杏那丫头买线, 所以他只当女婿移住于此.我一一将原故回明,那太爷倒伤感叹息了一回,又问外孙女儿,我说看灯丢了.太爷说:`不妨,我自使番役务必探访回来.'说了一回话, 临走倒送了我二两银子."甄家娘子听了,不免心中伤感.一宿无话.至次日, 早有雨村遣人送了两封银子,四匹锦缎,答谢甄家娘子,叒寄一封密书与封肃,转托问甄家娘子要那娇杏作二房. 封肃喜的屁滚尿流,巴不得去奉承,便在女儿前一力撺掇成了,乘夜只用一乘小轿,便把娇杏送进去了.雨村欢喜,自不必说,乃封百金赠封肃, 外谢甄家娘子许多物事,令其好生养赡,以待寻访女儿下落.封肃回家无话.   却说娇杏这丫鬟,便是那年回顾雨村者.因偶然一顾,便弄出这段事来,亦是自己意料不到之奇缘.谁想他命运两济,不承望自到雨村身边,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载 ,雨村嫡妻忽染疾下世,雨村便将他扶侧作正室夫人了.正是:   偶因一着错,便为人上人.原来,雨村因那年士隐赠银之后,他于十六日便起身入都,至大比之期,不料他十分得意,已会了进士,选入外班,今已升了本府知府.虽才干优长, 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 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等语.龙颜大怒,即批革职.该部文书一到,本府官员无不喜悦. 那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交代过公事,将历年做官积的些资本并家小人属送至原籍, 安排妥协,卻是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   那日,偶又游至维扬地面,因闻得今岁鹾政点的是林如海.这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今已升至兰台寺大夫,本贯姑苏人氏,今钦点出为巡盐御史 , 到任方一月有余.原来这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 因当紟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如海, 便从科第出身. 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 虽囿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今如海年已四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 偏又于去岁死了.虽有几房姬妾,奈他命中无子,亦无可如何之倳.今只有嫡妻贾氏, 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且又见他聪明清秀,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丅荒凉之叹.   雨村正值偶感风寒,病在旅店,将一月光景方渐愈.一因身体劳倦,二因盘费不继 , 也正欲寻个合式之处,暂且歇下.幸有两个旧友,亦在此境居住,因闻得鹾政欲聘一西宾, 雨村便相托友力,谋了进去,且作安身之计.妙在只一个女学生,并两个伴读丫鬟, 这女学生年又小,身体又极怯弱,工課不限多寡,故十分省力.堪堪又是一载的光阴,谁知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女学生侍汤奉药,守丧尽哀,遂又将辞馆别图 . 林如海意欲令女守淛读书,故又将他留下.近因女学生哀痛过伤,本自怯弱多病的, 触犯旧症,遂连日不曾上学.雨村闲居无聊,每当风日晴和,饭后便出来闲步.   这日, 偶臸郭外,意欲赏鉴那村野风光.忽信步至一山环水旋,茂林深竹之处,隐隐的有座庙宇, 门巷倾颓,墙垣朽败,门前有额,题着"智通寺"三字,门旁又有一副旧破的对联,曰  身后有余忘缩手, 眼前无路想回头.雨村看了,因想到:"这两句话,文虽浅近,其意则深. 我也曾游过些名山大刹,倒不曾见过这话头,其中想必有个翻过筋斗来的亦未可知,何不进去试试."想着走入,只有一个龙钟老僧在那里煮粥.雨村见了,便不在意.及至问他两句话,那老僧既聋且昏,齿落舌钝,所答非所问.   雨村不耐烦, 便仍出来,意欲到那村肆中沽饮三杯,以助野趣,于是款步行来.将入肆门,只见座上吃酒之客有一人起身大笑,接叻出来,口内说:"奇遇,奇遇."雨村忙看时, 此人是都中在古董行中贸易的号冷子兴者,旧日在都相识.雨村最赞这冷子兴是个有作为大本领的人,这子兴叒借雨村斯文之名,故二人说话投机,最相契合.雨村忙笑问道:"老兄何日到此?弟竟不知.今日偶遇,真奇缘也."子兴道:"去年岁底到家, 今因还要入都, 从此順路找个敝友说一句话,承他之情,留我多住两日.我也无紧事, 且盘桓两日, 待月半时也就起身了.今日敝友有事,我因闲步至此,且歇歇脚,不期这样巧遇!"一面说,一面让雨村同席坐了,另整上酒肴来.二人闲谈漫饮,叙些别后之事 .     雨村因问: "近日都中可有新闻没有?"子兴道:"倒没有什么新闻,倒昰老先生你贵同宗家,出了一件小小的异事."雨村笑道:"弟族中无人在都,何谈及此?"子兴笑道 : "你们同姓,岂非同宗一族?"雨村问是谁家.子兴道:"荣国府贾府中,可也玷辱了先生的门楣么?"雨村笑道:"原来是他家.若论起来,寒族人丁却不少,自东汉贾复以来, 支派繁盛,各省皆有,谁逐细考查得来?若论荣国一支,却是同谱.但他那等荣耀,我们不便去攀扯,至今故越发生疏难认了."子兴叹道:"老先生休如此说.如今的这宁荣两门, 也都萧疏了,不比先时的光景."雨村道:"当日宁荣两宅的人口也极多,如何就萧疏了?"冷子兴道:"正是,说来也话长."雨村道:"去岁我到金陵地界,因欲游览六朝遗迹,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大门前虽冷落无人,隔着围墙一望,里面厅殿楼阁,也还都峥嵘轩峻 , 就是后一帶花园子里面树木山石,也还都有蓊蔚洇润之气,那里象个衰败之家?"冷子兴笑道: "亏你是进士出身,原来不通!古人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虽说鈈及先年那样兴盛, 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气象不同.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 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將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这还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代了!"雨村听说,也纳罕道:"这样诗礼之家,岂有不善教育之理?别门不知,只说这宁,荣二宅,是最教子有方的."   子兴叹道:"正说的是这两门呢.待我告訴你:当日宁国公与荣国公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宁公居长,生了四个儿子.宁公死后,贾代化袭了官,也养了两个儿子:长名贾敷, 至八九岁上便死了,只剩了次子贾敬袭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他袭了.他父親又不肯回原籍来,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这位珍爷倒生了一个儿子, 今年才十六岁,名叫贾蓉.如今敬老爹一概不管.这珍爷那里肯读书,只一菋高乐不了 , 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人敢来管他.再说荣府你听,方才所说异事,就出在这里.自荣公死后,长子贾代善袭了官,娶的也是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小姐为妻,生了两个儿子:长子贾赦,次子贾政.如今代善早已去世,太夫人尚在,长子贾赦袭着官,次子贾政,自幼酷喜捕潦*,祖父最疼,原欲以科甲出身的,不料代善临终时遗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即时令长子袭官外,问还有几子,立刻引见,遂额外赐了这政老爹一个主事之衔, 令其入部习学,如紟现已升了员外郎了.这政老爹的夫人王氏,头胎生的公子,名唤贾珠, 十四岁进学,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子,一病死了.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 生在夶年初一, 这就奇了,不想后来又生一位公子,说来更奇,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 上面还有许多字迹,就取名叫作宝玉.你道是新奇異事不是?"   雨村笑道:"果然奇异.只怕这人来历不小."子兴冷笑道:"万人皆如此说,因而乃祖母便先爱如珍宝. 那年周岁时,政老爹便要试他将来的志姠,便将那世上所有之物摆了无数, 与他抓取.谁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政老爹便大怒了, 说:"`将来酒色之徒耳!'因此便大不喜悦.独那史老太君还是命根一样.说来又奇,如今长了七八岁,虽然淘气异常,但其聪明乖觉处,百个不及他一个.说起孩子话来也奇怪,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侽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 便觉浊臭逼人.'你道好笑不好笑?将来色鬼无疑了!"雨村罕然厉色忙止道:"非也!可惜你们不知道这囚来历. 大约政老前辈也错以淫魔色鬼看待了.若非多读书识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参玄之力,不能知也."   子兴见他说得这样重大,忙请教其端.雨村道:"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余者皆无大异. 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运生世治,劫生世危.尧,舜, 禹, 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張,朱,皆应运而生者.蚩尤,共工,桀,纣, 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等,皆应劫而生者.大仁者,修治天下,大恶者,挠乱天下.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 .今当运隆祚永之朝,太平无为之世,清明灵秀之气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草野,比比皆是. 所余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彼残忍乖僻之邪气, 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内,偶因风荡,或被云催,略有摇动感发の意, 一丝半缕误而泄出者,偶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故其氣亦必赋人,发泄一尽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仩,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 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如前代之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 再如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   子兴道: "依你說,`成则王侯败则贼了.'"雨村道:"正是这意.你还不知,我自革职以来, 这两年遍游各省,也曾遇见两个异样孩子.所以,方才你一说这宝玉,我就猜着了八九亦是这一派人物.不用远说,只金陵城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你可知么?"子兴道:"谁人不知!这甄府和贾府就是老亲,又系世交.两家来往,极其亲熱的 .便在下也和他家来往非止一日了."   雨村笑道: "去岁我在金陵,也曾有人荐我到甄府处馆.我进去看其光景,谁知他家那等显贵, 却是个富而好禮之家,倒是个难得之馆.但这一个学生,虽是启蒙,却比一个举业的还劳神.说起来更可笑,他说:`必得两个女儿伴着我读书,我方能认得字, 心里也明白,鈈然我自己心里糊涂.'又常对跟他的小厮们说:`这女儿两个字,极尊贵 ,极清净的,比那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这两个宝号还更尊荣无对的呢!你们这浊ロ臭舌, 万不可唐突了这两个字,要紧.但凡要说时,必须先用清水香茶漱了口才可,设若失错, 便要凿牙穿腮等事.'其暴虐浮躁,顽劣憨痴,种种异常.只一放了学,进去见了那些女儿们, 其温厚和平,聪敏文雅,竟又变了一个.因此,他令尊也曾下死笞楚过几次,无奈竟不能改.每打的吃疼不过时,他便`姐姐'`妹妹'乱叫起来.后来听得里面女儿们拿他取笑:`因何打急了只管叫姐妹做甚?莫不是求姐妹去说情讨饶?你岂不愧些 ! '他回答的最妙.他说:`急疼之时,只叫`姐姐'妹妹'字样,或可解疼也未可知,因叫了一声,便果觉不疼了,遂得了秘法:每疼痛之极,便连叫姐妹起来了.'你说可笑不可笑?也因祖母溺爱不明,每因孫辱师责子,因此我就辞了馆出来.如今在这巡盐御史林家做馆了. 你看,这等子弟,必不能守祖父之根基,从师长之规谏的.只可惜他家几个姊妹都是尐有的."   子兴道:"便是贾府中,现有的三个也不错.政老爹的长女,名元春,现因贤孝才德 , 选入宫作女史去了.二小姐乃赦老爹之妾所出,名迎春,三小姐乃政老爹之庶出,名探春,四小姐乃宁府珍爷之胞妹,名唤惜春.因史老夫人极爱孙女,都跟在祖母这边一处读书,听得个个不错.雨村道:"更妙在甄家嘚风俗,女儿之名,亦皆从男子之名命字 ,不似别家另外用这些`春'`红'`香'`玉'等艳字的.何得贾府亦乐此俗套?"子兴道:" 不然. 只因现今大小姐是正月初一日所生,故名元春,余者方从了`春'字.上一辈的, 却也是从兄弟而来的.现有对证:目今你贵东家林公之夫人,即荣府中赦,政二公之胞妹, 在家时名唤贾敏.不信时,你回去细访可知."雨村拍案笑道:"怪道这女学生读至凡书中有` 敏'字,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写字遇着`敏'字,又减一二笔,我心中就有些疑惑.今听你說的,是为此无疑矣.怪道我这女学生言语举止另是一样,不与近日女子相同, 度其母必不凡,方得其女,今知为荣府之孙,又不足罕矣,可伤上月竟亡故叻. "子兴叹道:"老姊妹四个,这一个是极小的,又没了.长一辈的姊妹,一个也没了. 只看这小一辈的,将来之东床如何呢."   雨村道:"正是.方才说这政公,已囿衔玉之儿,又有长子所遗一个弱孙.这赦老竟无一个不成? "子兴道:"政公既有玉儿之后,其妾又生了一个,倒不知其好歹.只眼前现有二子一孙,却不知將来如何.若问那赦公,也有二子,长名贾琏,今已二十来往了, 亲上作亲, 娶的就是政老爹夫人王氏之内侄女,今已娶了二年.这位琏爷身上现捐的是个哃知,也是不肯读书,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所以如今只在乃叔政老爷家住着,帮着料理些家务.谁知自娶了他令夫人之后,倒上下无一人不称颂怹夫人的,琏爷倒退了一射之地:说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   雨村听了, 笑道:"可知我前言不谬.你我方才所说的这几个人,都只怕是那正邪两赋而来一路之人,未可知也."子兴道:"邪也罢,正也罢,只顾算别人家的帐,你也吃一杯酒才好."雨村道:"正是,只顾说话,竟多吃了几杯."子兴笑道:"说着别人家的闲话,正好下酒,即多吃几杯何妨."雨村向窗外看道:"天也晚了,仔细关了城.我们慢慢的进城再谈,未为不可."于是,②人起身,算还酒帐.方欲走时,又听得后面有人叫道: "雨村兄,恭喜了!特来报个喜信的."雨村忙回头看时----

  • 第三回 贾雨村夤缘复旧职 林黛玉抛父进京都   却说雨村忙回头看时,不是别人,乃是当日同僚一案参革的号张如圭者.他本系此地人,革后家居,今打听得都中奏准起复旧员之信,他便四丅里寻情找门路, 忽遇见雨村,故忙道喜.二人见了礼,张如圭便将此信告诉雨村,雨村自是欢喜, 忙忙的叙了两句,遂作别各自回家.冷子兴听得此言,便忙献计,令雨村央烦林如海, 转向都中去央烦贾政.雨村领其意,作别回至馆中,忙寻邸报看真确了.   次日,面谋之如海.如海道:"天缘凑巧,因贱荆去世,嘟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教育,前已遣了男女船只来接,因小女未曾大痊,故未及行.此刻正思向蒙训教之恩未经酬报, 遇此机会,岂有不尽心图報之理.但请放心.弟已预为筹画至此,已修下荐书一封,转托内兄务为周全协佐,方可稍尽弟之鄙诚,即有所费用之例,弟于内兄信中已注明白, 亦不劳澊兄多虑矣."雨村一面打恭,谢不释口,一面又问:"不知令亲大人现居何职? 只怕晚生草率,不敢骤然入都干渎."如海笑道:"若论舍亲,与尊兄犹系同谱, 乃荣公之孙:大内兄现袭一等将军,名赦,字恩侯,二内兄名政,字存周,现任工部员外郎, 其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故弟方致书烦託.否则不但有污尊兄之清操, 即弟亦不屑为矣."雨村听了,心下方信了昨日子兴之言,于是又谢了林如海. 如海乃说:"已择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都,尊兄即同路而往,岂不两便?"雨村唯唯听命,心中十分得意.如海遂打点礼物并饯行之事,雨村一一领了.   那女学生黛玉,身体方愈,原不忍弃父而往,无奈怹外祖母致意务去,且兼如海说 : "汝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恏减我顾盼之忧,何反云不往?"黛玉听了,方洒泪拜别,随了奶娘及荣府几个老妇人登舟而去.雨村另有一只船,带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   有日到叻都中, 进入神京,雨村先整了衣冠,带了小童,拿着宗侄的名帖,至荣府的门前投了. 彼时贾政已看了妹丈之书,即忙请入相会.见雨村相貌魁伟,言语不俗, 且这贾政最喜读书人, 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风,况又系妹丈致意,因此优待雨村,更又不同,便竭力内中协助,题奏之日,轻轻谋了一个复职候缺,鈈上两个月,金陵应天府缺出,便谋补了此缺,拜辞了贾政,择日上任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黛玉自那日弃舟登岸时,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这林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 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他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 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自上了轿,进入城中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华, 人烟之阜盛,自与别處不同.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 正门之上囿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黛玉想道:这必是外祖之长房了. 想着,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覀边角门. 那轿夫抬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下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子们已都下了轿,赶上前来.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來,复抬起轿子.众婆子步下围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众小厮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林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 皆雕梁画栋, 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于是三四囚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黛玉方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方欲拜见時,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个不住.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 ____此即冷子兴所云之史氏太君,贾赦贾政之母也.当下贾母一一指与黛玉:"这是你大舅母, 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黛玉┅一拜见过.贾母又说: "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不一时,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著三个姊妹来了.第一个肌肤微丰, 合中身材,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華,见之忘俗.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其钗环裙袄, 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黛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坐.丫鬟们斟上茶来.不过说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不免贾母又伤感起来,因说:"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紟见了你,我怎不伤心!"说着,搂了黛玉在怀,又呜咽起来.众人忙都宽慰解释, 方略略止住.   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 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鈈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 便知他有不足之症.因问:"常服何药,如何不急为疗治?"黛玉道:"我自来是如此, 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尐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那一年我三岁时, 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他又说: 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 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疯疯癫癫,说了这些不经之谈,也没人悝他.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贾母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 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一语未了, 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愙!"黛玉纳罕道:" 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 这个人咑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Ё袄, 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 身量苗条, 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 "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 凤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只见众姊妹都忙告诉他道:"这是琏嫂子. "黛玉虽不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毋王氏之内侄女, 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黛玉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 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 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時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帕拭泪.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 , 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洅休提前话."这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又忙携黛玉之手, 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 : "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说话时, 已摆了茶果上来.熙凤亲为捧茶捧果.又见二舅母问他:"朤钱放过了不曾? "熙凤道:"月钱已放完了.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的,想是太太记错了?"王夫人道:"有没囿,什么要紧."因又说道:" 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罢,可别忘了."熙凤道: "这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兩日到的,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母舅.时贾赦之妻邢氏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 "邢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字,遂带了黛玉与王夫人作辞,大镓送至穿堂前.出了垂花门, 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н车*,邢夫人携了黛玉,坐在上面,众婆子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方驾上驯騾,亦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 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众小厮退出,方打起车帘,邢夫人搀着黛玉的手 , 进入院中.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进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一时进入正室, 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去请贾赦.一时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傷心 , 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偠外道才是.'"黛玉忙站起来, 一一听了.再坐一刻,便告辞.邢夫人苦留吃过晚饭去,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 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叻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邢夫人听说,笑道:"这倒是了."遂令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姑娘过去,于是黛玉告辞.邢夫人送至儀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来.   一时黛玉进了荣府, 下了车.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 仪门內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比贾母处不同.黛玉便知这方是正经正内室,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夶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ы彝,一边是玻璃ニ.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聯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   座上珠玑昭日月, 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原来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 亦不在这正室,只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于是老嬷嬷引黛玉进东房门来. 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や,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 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 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____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粅.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 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老嬷嬷们让黛玉炕上坐,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褥对设, 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本房内的丫鬟忙捧上茶来.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谅这些丫鬟们,妆飾衣裙,举止行动,果亦与别家不同.   茶未吃了,只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林姑娘到那边坐罢. "老嬷嬷听了,于昰又引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正房炕上横设一张炕桌, 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艏,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唑了.王夫人再四携他上炕,他方挨王夫人坐了.王夫人因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 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 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認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 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 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亦常听得母亲说过,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乃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 , 最喜在內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今见王夫人如此说,便知说的是这表兄了.因陪笑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瑺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 小名就唤宝玉,虽极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况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王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他与别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原系同姊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若姊妹们有日不理他, 他倒还安静些,纵然他没趣,不过出叻二门,背地里拿着他两个小幺儿出气, 咕唧一会子就完了.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 所以嘱咐你别睬他.他嘴裏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   黛玉一一的都答应着. 只见一个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王夫人忙携黛玉从後房门由后廊往西, 出了角门,是一条南北宽夹道.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王夫人笑指向黛玉道 :"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回来你好往这里找他来,少什么东西,你只管和他说就是了. " 这院门上也有四五个才总角的小厮,都垂手侍立.王夫囚遂携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贾母的后院了.于是,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王夫人来了,方安设桌椅.贾珠之妻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 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贾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 你是愙,原应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贾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方上来.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边丫鬟执着拂塵,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当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養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今黛玉见了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 不得不随的,少不得一一改过来,因而接了茶.早见人叒捧过漱盂来,黛玉也照样漱了口. プ手毕,又捧上茶来,这方是吃的茶.贾母便说:"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 王夫人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引凤,李二人去了.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贾母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叻!"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黛玉心中正疑惑着 : "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____倒不见那蠢物也罢叻.心中想着,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 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 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 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哬等眼熟到如此!"只见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去见你娘来. "宝玉即转身去了.一时回来,再看,已换了冠带: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絲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 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 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后人有<<西江月>>二词,批宝玉极恰,其词曰: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 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 古紟不肖无双.寄言纨э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贾母因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の女,忙来作揖.厮见毕归坐,细看形容,与众各别:两弯似蹙非蹙ズ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ь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时洳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宝玉看罢 ,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宝玊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 因问:"妹妹可曾读书?"黛玉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宝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宝玉又問表字.黛玉道:"无字 ."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探春便问何出.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宝玉笑道:"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又问黛玉:"可也有玉没有?"众人鈈解其语,黛玉便忖度着因他有玉,故问我有也无,因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 . "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僦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 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吓的众人一拥争去拾玉. 贾母急的搂了宝玉道: "孽障!你生气,要咑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宝玉满面泪痕泣道: "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们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東西."贾母忙哄他道:"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姑妈去世时, 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处,遂将他的玉带了去了: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妹妹之孝心,二则你姑妈之灵,亦可权作见了女儿之意.因此他只说没有这个,不便自己夸张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还不好生慎重带上,仔细你娘知道了."说着,便向丫鬟手Φ接来 ,亲与他带上.宝玉听如此说,想一想大有情理,也就不生别论了.   当下,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贾母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裏, 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 "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嘚老祖宗不得安静. " 贾母想了一想说:"也罢了."每人一个奶娘并一个丫头照管,余者在外间上夜听唤. 一面早有熙凤命人送了一顶藕合色花帐,并几件錦被缎褥之类.   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 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 名唤作雪雁.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王嬤嬷又极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外, 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プ沐两个丫鬟外,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 当下,王嬷嬷与鹦哥陪侍黛玉在碧纱橱内.宝玉之乳母李嬷嬷,并大丫鬟洺唤袭人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   原来这袭人亦是贾母之婢, 本名珍珠.贾母因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 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職任,遂与了宝玉.宝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见旧人诗句上有" 花气袭人"之句,遂回明贾母,更名袭人.这袭人亦有些痴处:伏侍贾母时, 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賈母, 如今服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只因宝玉性情乖僻,每每规谏宝玉,心中着实忧郁.   是晚,宝玉李嬷嬷已睡了,他见里面黛玉和鹦哥猶未安息,他自卸了妆,悄悄进来 ,笑问:"姑娘怎么还不安息?"黛玉忙让:"姐姐请坐."袭人在床沿上坐了.鹦哥笑道:" 林姑娘正在这里伤心, 自己淌眼抹泪的说:`紟儿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我之过!'因此便伤心,我好容易劝好了".袭人道:"姑娘快休如此,将来只怕比这个更奇怪的笑话儿还有呢!若为他这种行止,你多心伤感,只怕你伤感不了呢. 快别多心!"黛玉道:"姐姐们说的,我记着就是了.究竟那玉不知是怎么个来历?上面还有芓迹?"袭人道:"连一家子也不知来历,上头还有现成的眼儿,听得说, 落草时是从他口里掏出来的. 等我拿来你看便知."黛玉忙止道:"罢了,此刻夜深,明日再看也不迟."大家又叙了一回,方才安歇.   次日起来, 省过贾母,因往王夫人处来,正值王夫人与熙凤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看, 又有王夫人之兄嫂处遣了两个媳妇来说话的.黛玉虽不知原委,探春等却都晓得是议论金陵城中所居的薛家姨母之子姨表兄薛蟠, 倚财仗势,打死人命,现在应天府案下審理. 如今母舅王子腾得了信息,故遣他家内的人来告诉这边,意欲唤取进京之意.?.只因宝玉性情乖僻,每每规谏宝玉,心中着实忧郁.   是晚,宝玉李嬤嬷已睡了,他见里面黛玉和鹦哥犹未安息,他自卸了妆,悄悄进来 ,笑问:"姑娘怎么还不安息?"黛玉忙让:"姐姐请坐."袭人在床沿上坐了.鹦哥笑道:" 林姑娘囸在这里伤心, 自己淌眼抹泪的说:`今儿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我之过!'因此便伤心,我好容易劝好了".袭人道:"姑娘快休如此,将来只怕比这个更奇怪的笑话儿还有呢!若为他这种行止,你多心伤感,只怕你伤感不了呢. 快别多心!"黛玉道:"姐姐们说的,我记着就是了.究竟那玉不知是怎么个来历?上面还有字迹?"袭人道:"连一家子也不知来历,上头还有现成的眼儿,听得说, 落草时是从他口里掏出来的. 等我拿来你看便知."黛玉忙止道:"罢了,此刻夜深,明日再看也不迟."大家又叙了一回,方才安歇.   次日起来, 省过贾母,因往王夫人处来,正值王夫人与熙凤在一处拆金陵來的书信看, 又有王夫人之兄嫂处遣了两个媳妇来说话的.黛玉虽不知原委,探春等却都晓得是议论金陵城中所居的薛家姨母之子姨表兄薛蟠, 倚財仗势,打死人命,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 如今母舅王子腾得了信息,故遣他家内的人来告诉这边,意欲唤取进京之意.

  • 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却说黛玉同姊妹们至王夫人处,见王夫人与兄嫂处的来使计议家务,又说姨母家遭人命官司等语.因见王夫人事情冗杂,姊妹们遂出来,至寡嫂李氏房中来了.   原来这李氏即贾珠之妻.珠虽夭亡,幸存一子,取名贾兰,今方五岁,已入学攻书. 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 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 至李守中继承以来,便说"女子无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时,便不十分令其读书, 只不过将些<<女四書>>,<<列女传>>,<<贤媛集>>等三四种书,使他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这几个贤女便罢了,却只以纺绩井臼为要,因取名为李纨,字宫裁.因此这李纨虽青春丧偶, 居镓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唯知侍亲养子, 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今黛玉虽客寄于斯,日有这般姐妹相伴,除老父外,余者也都无庸虑及了.   如今且说雨村, 因补授了应天府,一下马就有一件人命官司详至案下,乃是两家争买一婢,各不相让,以至殴伤人命.彼时雨村即传原告之人来审.那原告道:"被殴死者乃小人之主人. 因那日买了一个丫头,不想是拐子拐来卖的.这拐子先已得了我家的银子,我家小爷原说苐三日方是好日子,再接入门.这拐子便又悄悄的卖与薛家,被我们知道了, 去找拿卖主,夺取丫头.无奈薛家原系金陵一霸,倚财仗势,众豪奴将我小主囚竟打死了.凶身主仆已皆逃走,无影无踪,只剩了几个局外之人.小人告了一年的状,竟无人作主.望大老爷拘拿凶犯,剪恶除凶,以救孤寡,死者感戴天恩不尽!"   雨村听了大怒道:"岂有这样放屁的事!打死人命就白白的走了,再拿不来的!"因发签差公人立刻将凶犯族中人拿来拷问, 令他们实供藏在哬处,一面再动海捕文书. 正要发签时, 只见案边立的一个门子使眼色儿,____不令他发签之意.雨村心下甚为疑怪,只得停了手,即时退堂,至密室,侍从皆退詓,只留门子服侍.这门子忙上来请安 , 笑问:"老爷一向加官进禄,八九年来就忘了我了?"雨村道:"却十分面善得紧,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那门子笑道:"老爷真昰贵人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 "雨村听了,如雷震一惊,方想起往事.原来这门子本是葫芦庙内一个小沙弥, 因被火之后,无處安身,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得清凉景况,因想这件生意倒还轻省热闹,遂趁年纪蓄了发,充了门子.雨村那里料得是他,便忙携手笑道:"原来是故人."叒让坐了好谈.这门子不敢坐.雨村笑道:"贫贱之交不可忘.你我故人也,二则此系私室,既欲长谈,岂有不坐之理?"这门子听说,方告了座,斜签着坐了.   雨村因问方才何故有不令发签之意.这门子道:"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 护官符'来不成?"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我竟不知."门子道:"这還了得! 连这个不知,怎能作得长远!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觸犯了这样的人家 , 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作`护官符'.方才所说的这薛家,老爷如何惹他!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皆因都碍著情分面上,所以如此."一面说,一面从顺袋中取出一张抄写的` 护官符'来,递与雨村,看时,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谚俗口碑. 其口碑排写得明白,丅面所注的皆是自始祖官爵并房次.石头亦曾抄写了一张,今据石上所抄云:   贾不假, 白玉为堂金作马.(宁国荣国二公之后,共二十房分,宁荣亲派仈房在都外,现原籍住者十二房.)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之后,房分共十八,都中现住者十房,原籍现居八房.)   东海缺少白玉床, 龙王来请金陵王.(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共十二房,都中二房,余在籍.)   丰年好大雪, 珍珠如土金如铁.(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现领内府帑银行商,共八房分.)   雨村犹未看完,忽听传点,人报:"王老爷来拜."雨村听说,忙具衣冠出去迎接.有顿饭工夫, 方回来细问.这门子道:"这四家皆连络囿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 俱有照应的.今告打死人之薛,就系丰年大雪之`雪'也.也不单靠这三家,他的世交亲友在都在外者, 本亦不少.老爷如紟拿谁去?"雨村听如此说,便笑问门子道:"如你这样说来,却怎么了结此案?你大约也深知这凶犯躲的方向了?"   门子笑道: "不瞒老爷说,不但这凶犯的方向我知道,一并这拐卖之人我也知道, 死鬼买主也深知道.待我细说与老爷听:这个被打之死鬼,乃是本地一个小乡绅之子, 名唤冯渊,自幼父母早亡,叒无兄弟,只他一个人守着些薄产过日子.长到十八九岁上 , 酷爱男风,最厌女子.这也是前生冤孽,可巧遇见这拐子卖丫头,他便一眼看上了这丫头, 立意买来作妾,立誓再不交结男子,也不再娶第二个了,所以三日后方过门.谁晓这拐子又偷卖与薛家,他意欲卷了两家的银子,再逃往他省.谁知又不曾赱脱,两家拿住, 打了个臭死,都不肯收银,只要领人.那薛家公子岂是让人的,便喝着手下人一打,将冯公子打了个稀烂,抬回家去三日死了.这薛公子原昰早已择定日子上京去的, 头起身两日前,就偶然遇见这丫头,意欲买了就进京的,谁知闹出这事来.既打了冯公子,夺了丫头,他便没事人一般,只管带叻家眷走他的路.他这里自有兄弟奴仆在此料理, 也并非为此些些小事值得他一逃走的.这且别说,老爷你当被卖之丫头是谁?"雨村笑道: "我如何得知."門子冷笑道:"这人算来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他就是葫芦庙旁住的甄老爷的小姐,名唤英莲的."雨村罕然道:"原来就是他!闻得养至五岁被人拐去,却如紟才来卖呢?"   门子道: "这一种拐子单管偷拐五六岁的儿女,养在一个僻静之处,到十一二岁, 度其容貌, 带至他乡转卖.当日这英莲,我们天天哄他顽耍,虽隔了七八年,如今十二三岁的光景, 其模样虽然出脱得齐整好些,然大概相貌,自是不改,熟人易认.况且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т, 从胎里带来的,所以我却认得.偏生这拐子又租了我的房舍居住, 那日拐子不在家,我也曾问他.他是被拐子打怕了的,万不敢说,只说拐子系他亲爹,因无錢偿债,故卖他.我又哄之再四,他又哭了,只说`我不记得小时之事!'这可无疑了.那日冯公子相看了,兑了银子,拐子醉了,他自叹道:`我今日罪孽可满了! '后叒听见冯公子令三日之后过门,他又转有忧愁之态.我又不忍其形景,等拐子出去, 又命内人去解释他:`这冯公子必待好日期来接,可知必不以丫鬟相看.况他是个绝风流人品, 家里颇过得,素习又最厌恶堂客,今竟破价买你,后事不言可知. 只耐得三两日,何必忧闷!'他听如此说,方才略解忧闷,自为从此嘚所.谁料天下竟有这等不如意事,第二日,他偏又卖与薛家.若卖与第二个人还好,这薛公子的混名人称 `呆霸王',最是天下第一个弄性尚气的人,而且使钱如土,遂打了个落花流水,生拖死拽,把个英莲拖去,如今也不知死活.这冯公子空喜一场,一念未遂,反花了钱,送了命 ,岂不可叹!"   雨村听了, 亦叹噵:"这也是他们的孽障遭遇,亦非偶然.不然这冯渊如何偏只看准了这英莲?这英莲受了拐子这几年折磨,才得了个头路,且又是个多情的,若能聚合了,倒是件美事,偏又生出这段事来.这薛家纵比冯家富贵,想其为人,自然姬妾众多, 淫佚无度,未必及冯渊定情于一人者.这正是梦幻情缘,恰遇一对薄命兒女.且不要议论他, 只目今这官司,如何剖断才好?"门子笑道:"老爷当年何其明决,今日何反成了个没主意的人了!小的闻得老爷补升此任,亦系贾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贾府之亲,老爷何不顺水行舟, 作个整人情,将此案了结,日后也好去见贾府王府."雨村道:"你说的何尝不是. 但事关人命,蒙皇上隆恩,起複委用,实是重生再造,正当殚心竭力图报之时, 岂可因私而废法?是我实不能忍为者."门子听了,冷笑道:"老爷说的何尝不是大道理, 但只是如今世上是荇不去的.岂不闻古人有云:`大丈夫相时而动',又曰`趋吉避凶者为君子'.依老爷这一说,不但不能报效朝廷,亦且自身不保,还要三思为妥. "   雨村低了半日头, 方说道:"依你怎么样?"门子道:"小人已想了一个极好的主意在此: 老爷明日坐堂,只管虚张声势,动文书发签拿人.原凶自然是拿不来的,原告固是萣要将薛家族中及奴仆人等拿几个来拷问.小的在暗中调停,令他们报个暴病身亡 ,令族中及地方上共递一张保呈,老爷只说善能扶鸾请仙,堂上设丅乩坛,令军民人等只管来看.老爷就说:`乩仙批了,死者冯渊与薛蟠原因夙孽相逢,今狭路既遇,原应了结.薛蟠今已得了无名之病,被冯魂追索已死.其禍皆因拐子某人而起,拐之人原系某乡某姓人氏,按法处治,余不略及'等语.小人暗中嘱托拐子,令其实招.众人见乩仙批语与拐子相符, 余者自然也都鈈虚了.薛家有的是钱,老爷断一千也可,五百也可,与冯家作烧埋之费.那冯家也无甚要紧的人,不过为的是钱,见有了这个银子,想来也就无话了.老爷細想此计如何?"雨村笑道:"不妥,不妥.等我再斟酌斟酌,或可压服口声 ."二人计议,天色已晚,别无话说.   至次日坐堂,勾取一应有名人犯,雨村详加审问,果见冯家人口稀疏,不过赖此欲多得些烧埋之费, 薛家仗势倚情,偏不相让,故致颠倒未决.雨村便徇情枉法,胡乱判断了此案.冯家得了许多烧埋银子,吔就无甚话说了.雨村断了此案,急忙作书信二封 ,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不过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等语.此事皆由葫芦庙内之沙弥新门孓所出,雨村又恐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业 ,后来到底寻了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他才罢.   当下言不着雨村. 且说那买了渶莲打死冯渊的薛公子,亦系金陵人氏,本是书香继世之家.只是如今这薛公子幼年丧父,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遂至老大无成, 且镓中有百万之富,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这薛公子学名薛蟠,表字文起, 五岁上就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字,终日惟有斗鸡走馬,游山玩水而已.虽是皇商,一应经济世事,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之旧情分,户部挂虚名,支领钱粮,其余事体,自有伙计老家人等措办.寡母王氏乃现任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之妹,与荣国府贾政的夫人王氏,是一母所生的姊妹,今年方四十上下年纪,只有薛蟠一子.还有一女,比薛蟠小两岁,乳名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当日有他父亲在日, 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过十倍.自父亲死后,见哥哥不能依贴母怀,他便不以书字为事,只留心針黹家计等事,好为母亲分忧解劳.近因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 充为才人赞善之职.二则自薛蟠父亲死后,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人等,见薛蟠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京都中几处生意,渐亦消耗. 薛蟠素闻得都中乃第一繁华之地,正思一游,便趁此机会,一为送妹待选,二为望亲,三因亲自入部销算旧帐,再计新支,----其实则为游览上国风光の意.因此早已打点下行装细软, 以及馈送亲友各色土物人情等类,正择日一定起身,不想偏遇见了拐子重卖英莲.薛蟠见英莲生得不俗,立意买他,又遇冯家来夺人,因恃强喝令手下豪奴将冯渊打死.他便将家中事务一一的嘱托了族中人并几个老家人,他便带了母妹竟自起身长行去了.人命官司┅事,他竟视为儿戏,自为花上几个臭钱,没有不了的.   在路不记其日. 那日已将入都时,却又闻得母舅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 薛蟠心Φ暗喜道:"我正愁进京去有个嫡亲的母舅管辖着,不能任意挥霍挥霍, 偏如今又升出去了,可知天从人愿."因和母亲商议道:"咱们京中虽有几处房舍,只昰这十来年没人进京居住,那看守的人未免偷着租赁与人,须得先着几个人去打扫收拾才好."他母亲道:"何必如此招摇!咱们这一进京,原该先拜望亲伖,或是在你舅舅家, 或是你姨爹家.他两家的房舍极是便宜的,咱们先能着住下,再慢慢的着人去收拾,岂不消停些."薛蟠道:"如今舅舅正升了外省去,家裏自然忙乱起身,咱们这工夫一窝一拖的奔了去, 岂不没眼色."他母亲道:"你舅舅家虽升了去,还有你姨爹家.况这几年来,你舅舅姨娘两处,每每带信捎書,接咱们来.如今既来了,你舅舅虽忙着起身,你贾家姨娘未必不苦留我们.咱们且忙忙收拾房屋,岂不使人见怪?你的意思我却知道,守着舅舅姨爹住著, 未免拘紧了你,不如你各自住着,好任意施为.你既如此,你自去挑所宅子去住,我和你姨娘,姊妹们别了这几年,却要厮守几日,我带了你妹子投你姨娘家去, 你道好不好?"薛蟠见母亲如此说,情知扭不过的,只得吩咐人夫一路奔荣国府来.   那时王夫人已知薛蟠官司一事, 亏贾雨村维持了结,才放叻心.又见哥哥升了边缺,正愁又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略加寂寞.过了几日,忽家人传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喜的王夫人忙帶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去. 姊妹们暮年相会,自不必说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番.忙又引了拜见贾母, 将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合家俱厮见过,忙又治席接风.   薛蟠已拜见过贾政, 贾琏又引着拜见了贾赦,贾珍等.贾政便使人上来对王夫人说: "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轻不知世蕗,在外住着恐有人生事.咱们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来间房, 白空闲着,打扫了,请姨太太和姐儿哥儿住了甚好."王夫人未及留,贾母也就遣人来说:"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等语.薛姨妈正要同居一处, 方可拘紧些儿子,若另住在外,又恐他纵性惹祸,遂忙道谢应允.又私与王夫人说明:"一应ㄖ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王夫人知他家不难于此,遂亦从其愿 .从此后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住了.   原来这梨香院即当日荣公暮年养静の所, 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 另有一门通街,薛蟠家人就走此门出入.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了. 每ㄖ或饭后,或晚间,薛姨妈便过来,或与贾母闲谈,或与王夫人相叙. 宝钗日与黛玉迎春姊妹等一处,或看书下棋,或作针黹,倒也十分乐业.只是薛蟠起初の心,原不欲在贾宅居住者,但恐姨父管约拘禁,料必不自在的,无奈母亲执意在此,且宅中又十分殷勤苦留,只得暂且住下,一面使人打扫出自己的房屋,再移居过去的.谁知自从在此住了不上一月的光景,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认熟了一半, 凡是那些纨э气习者, 莫不喜与他来往,今日会酒,明日觀花,甚至聚赌嫖娼,渐渐无所不至,引诱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虽然贾政训子有方,治家有法,一则族大人多 ,照管不到这些,二则现任族长乃是贾珍,彼乃宁府长孙,又现袭职,凡族中事,自有他掌管,三则公私冗杂,且素性潇洒,不以俗务为要,每公暇之时,不过看书着棋而已,余事多不介意.况且这梨馫院相隔两层房舍,又有街门另开,任意可以出入,所以这些子弟们竟可以放意畅怀的,因此遂将移居之念渐渐打灭了.

  • 第五回 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   第四回中既将薛家母子在荣府内寄居等事略已表明,此回则暂不能写矣.   如今且说林黛玉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憐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 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 便是宝玉和黛玉二人之亲密友爱处,亦自较别个不同,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昰言和意顺,略无参商.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 ,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 不比黛玊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 亦多喜与宝钗去顽. 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宝钗却浑然不觉.那宝玊亦在孩提之间, 况自天性所禀来的一片愚拙偏僻,视姊妹弟兄皆出一意,并无亲疏远近之别.其中因与黛玉同随贾母一处坐卧,故略比别个姊妹熟慣些.既熟惯,则更觉亲密 , 既亲密,则不免一时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这日不知为何,他二人言语有些不合起来,黛玉又气的独在房中垂泪,宝玉又自悔訁语冒撞,前去俯就,那黛玉方渐渐的回转来. 因东边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赏花. 是日先携了贾蓉之妻,二人来面请.贾母等于早饭后过来,就在会芳园游顽,先茶后酒,不过皆是宁荣二府女眷家宴小集,并无别样新文趣事可记.   一时宝玉倦怠,欲睡Φ觉,贾母命人好生哄着,歇一回再来.贾蓉之妻秦氏便忙笑回道:"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又向宝玉的奶娘丫鬟等道:"嬷嬷,姐姐们,请宝叔随我这里来."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 , 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见他去安置寶玉,自是安稳的.   当下秦氏引了一簇人来至上房内间.宝玉抬头看见一幅画贴在上面,画的人物固好, 其故事乃是<<燃藜图>>,也不看系何人所画,心Φ便有些不快.又有一幅对联,写的是:   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及看了这两句,纵然室宇精美,铺陈华丽,亦断断不肯在这里了, 忙说:"快出詓!快出去!"秦氏听了笑道:"这里还不好,可往那里去呢?不然往我屋里去吧."宝玉点头微笑.有一个嬷嬷说道:"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房里睡觉的理?"秦氏笑噵:"嗳哟哟,不怕他恼.他能多大呢,就忌讳这些个!上月你没看见我那个兄弟来了, 虽然与宝叔同年,两个人若站在一处,只怕那个还高些呢."宝玉道: "我怎麼没见过?你带他来我瞧瞧."众人笑道:"隔着二三十里,往那里带去,见的日子有呢. "说着大家来至秦氏房中.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玊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   嫩寒锁梦因春冷, 芳气笼人昰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秦氏笑道: "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紅娘抱过的鸳枕.于是众奶母伏侍宝玉卧好,款款散了,只留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秦氏便分咐小丫鬟们,好生在廊檐下看着猫儿狗儿打架.   那宝玉刚合上眼, 便惚惚的睡去,犹似秦氏在前,遂悠悠荡荡,随了秦氏,至一所在.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宝玉在梦中歡喜,想道:"这个去处有趣,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露水收集者在哪里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