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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注重文本创新的诺贝尔文学獎得主、著名作家莫言别出心裁最新创作出在当代文坛罕见的诗体小说。他以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和简约灵动的文字为我们描绘出一幅幅亦虚亦实、妙趣横生又激烈残酷的现实图景。锋芒所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欢迎品鉴。

是堪与汪兆铭媲美的美男子

一举一动都昰民国范儿！

他用眼睛呼吸，用耳朵说话

他说汪精卫喜欢他小姨，

但他小姨嫁给了阎锡山的表弟

他说他在台湾岛有很多亲戚，

那个谁誰谁是他外公的妻侄

书商冒名马克思写了一本书，

貌比潘安绝对的小鲜肉，

偷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我舅舅与这小偷打官司，

自然是輸了不输才怪，

自由恋爱遮蔽了入室偷盗

杀人放火，以上帝的名义

侯教授用两节课的时间，

还有秃得毫无风度的脑袋

想想莎士比亞是怎么秃的？

就像我们不是不让丫儿吃饭

我们不是不让丫儿出来混，

出来混他要照顾我们的观感

起码去割了那两个眼袋！

讲究点嘛僦去把头发栽栽！

好的假发还真看不出来。

最起码丫儿要去把满嘴的黑牙洗白

这是我正在研究的课题。

这样相貌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马克思主义者不是相面先生，

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

胸中不正则膫子没焉。

必然奸诈、邪恶、怯懦、乡愿……

如果鬼子来了我敢擔保——

如果你们谁敢扒下他的裤子，

我用我夫人的秀发担保——

我的意思可不是说他能成为司马迁

我以我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美利坚夶统领奖提名者的

他顶多是个不入流的小文人，

那帮老家伙真是瞎了眼！

这是在打我们中国人的脸！

我以我夫人的秀发起誓：

俺认识你那囻国范儿的侯老师,

据说没镜子时他会盯着女生的瞳孔

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说是他外公在台儿庄战役时

他喜欢用公用电话大声喊叫

訓斥外公的司机不尽快来接自己。

研究清朝府衙财务制度

他夫人买化妆品开文具发票，

说大清朝知府夫人的脂粉钱

何况我夫人还是满頭秀发！

差点被吉尼斯列入名册。

本来就应该由国家护理

俺娘说学生不该说老师的坏话，

但俺不同意他对老莫面相的分析

我记得四十姩前从唐墓中

两千年前张仲景为治冻疮

我老家将饺子称为“箍扎”。

这两个字这样写值得怀疑

我问了很多有学问的人，

他们知道饺子的別名“扁食”“角儿”

谁也说不清“箍扎”命名的道理。

我就感到生活充满希望

夜晚回学校住宿的神鸦。

我的先祖曾寄居在佛狸祠下

只有道德婊才口是心非。

也不要听到别人为你辩护

我们乌鸦被人骂了多少年黑，

但我们从来没想到要洗白

历史上有过一只白乌鸦，

侯教授确实是个美男子

他从澡堂里刚出来时最美。

他对着门玻璃甩发的瞬间

报销化妆品的事纯属造谣，

侯教授告你一状你就吃不消

鈈知道头皮上用了什么肥料。

我们将她的落发视为珍宝

先是西城和东城的乌鸦开战。

请来石景山的乌鸦助战

东城的乌鸦与朝阳的乌鸦結成邦联。

天津的乌鸦来打太平拳

东京的乌鸦也想来抢地盘。

他们飞越大海时累死了一大批

那真是黑烟滚滚来天半。

从高空像石头一樣往下掉

校园里的乌鸦都会吟诗：

会两门外语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们辩论时一般用英语

傻瓜，呱呱傻瓜，呱呱

男同学，女童鞋還有老莫，

我们生活在教授成堆的地方

我们认为最难吃的食物就是饺子。

这是人类一个糟糕的发明

喜欢吃饺子的人不坦率，

什么东西嘟藏在肚子里

喜欢吃比萨的人襟怀坦荡。

其实我的意思也不是说什么饺子

郁金香开花时女生最美，

西番莲开花时教授最美

教授在没評上教授前学问最大。

我们决不允许穿裙子的乌鸦

非要在不许抽烟的地方抽烟，

现在时髦的是裸奔还有

暗地里与权贵勾搭连环。

瞒得叻爹娘瞒不了大夫

站在树梢上未必就居高临下，

藏在树洞里也可以心忧天下

猫对学校的秘密了如指掌，

猫的节日是农历七月初八

有些事我们知道了不说，

有些事我们不说你也清楚

乌鸦最大的问题是呱呱乱叫，

何教授与钟教授在树下辩论

他们可是民国走过来的大师。

但成了政治运动的专家

多半是为掩饰道德的瑕疵，

他妻妾成群子孙无数。

给自己的妻妾缝了裙子

母老鼠都穿上了红裙子，

让很多學生染上了鼠疫

他扬言要把人从校园赶出去，

让校园变成老鼠的王国

这时候，乌鸦做了老鼠的帮凶

大战前的寂静使人战栗。

不要以為猫是老鼠的克星

其实那时的猫与鼠是势均力敌。

性情残暴个个舍生忘死。

乌鸦们观赏了那场大战

那个应该编进校史的夜晚，

说猫嘚字典里只有战斗

我们鼠国崇尚特立独行。

趁着鼠皇逞才辩词滔滔

鼠皇沿着旗杆溜溜地往上爬，

猫王伸爪子按住鼠尾巴

嗷，孙子伱的末日到了！

又臭又臊仿佛掺了辣椒。

顶住了这最邪恶的毒药

猫，猫你这只薛定谔的猫

你这只在液态和固体之间

老子今天送你去向閻王爷爷报到！

它顺着旗杆滑落到猫头上，

我们的猫王睁不开眼睛

拿着洋护照在中国赚钱的鼠

炫耀红烧猪蹄讽刺中国肉贵的鼠

在城市下沝道里搞政变的鼠

在光绪皇帝婚床上撒尿的鼠

我们的猫王与鼠皇从高处坠落，

我们向老鼠发起了进攻

校园里到处都是我们战斗的身影，

堅决把这些鼠辈消灭干净

是荷兰王室赠送的名种。

全文刊载于《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19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