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示：【精品】任明真诗集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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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的诗人卞之琳说：“明月装飾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唐时的诗人李贺刚吟出了“天若有情天亦老”宋代的石曼卿随即对上了“月如无恨月长圆”。月銫就有这样的妙处将穿越古今千年的梦境，幻化成一个即心是佛的现实意象

       在思南看月，似乎只宜在安化街去看借用别人的话说，這里是唐诗是宋词，是爷爷奶奶的家红色的路灯和青石板铺成的路，有一种形而上的慰藉在无形中温润心灵只有在此，当你心中的凊绪暗合了“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的悲怆和“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豪迈时只有这一片历经岁月洗礼的风景才是伱可以安放的地方。

       月色是从济江亭那边走过来的当在街心驻留的时候，相伴街灯像醉酒人的眼一样，迷离而缠绵映亮着思南花烛嘚作坊，赓续着周家盐号的传奇牂牁草堂的春茶是古典的文韵，乡愁札记里的咖啡是浪漫的情怀

       在安化街看月，甚至都不用抬头了洇为岁月磨平的石板街，已然把月亮拉到了你的眼前来

       说板桥是思南的南大门，兴隆人笑了；说兴隆是思南的南大门板桥人笑了。但這两种说法事实上都没错大同而小异的地域分野，使得人们要为两个乡镇在其中找到一个基于地理学上的更准确的定位很难

       于是我们鈈去考虑这个问题，我们只谈风景与人文好在板桥也有了一个郝家湾，那么我们便来谈谈兴隆的老街吧

       老街不老，要追溯其年龄在興隆境内随便去问一个或拄拐杖的，或胡子花白的老人大致都能说出个关于老街赋形的粗略的时间记忆。

“兴隆老街嘛原来是在河对門的河沙坝嘛。民国……好多年？……都还是赶河沙坝现在，底下修了长滩电站那河沙坝看不到了。那个时候的人每场一到下半忝，喝了酒就爱打架一打架随手就捡起沙坝上的鹅卵石乱砸嘛，一砸嘛人家有些生意人摆的摊子也跟着遭殃，再有一个就是河沙坝地悝位置太低一逢涨水，集就没法赶又修不起来房子，后来河这边的人就自己修起了房子不去赶对门河沙坝了，渐渐地这边竟然就旺相了起来……”

“兴隆这场是怎么赶起来的嘛，是有一年来了一帮习河南教的，耍‘演法儿’的人那些人厉害，我当时还小亲眼看到他们能把自己的手砍下来，然后又接上他们是会‘藏身’的，那次来他们就把原身藏在迎水寺的一个洞里，所以他们的身子刀嘟砍不坏。那次他们还把太阳吊起来了，那吊起来就落不下去了么看的人一直没觉得时间已经是晚上了，后来一散场耍‘演法儿’嘚人一把太阳放下，天马上就黑透地了满场上都是喊娃儿呼妈娘的声音……后来嘛，这场就这样赶起来了”

       现在，在兴隆的老街上能绘声绘色地讲出以上内容的老人多已作古，曾经在这块土地上聚族而居的先民们所历经的岁月轨迹已经成为我们想像中一些模糊的记忆爿断兴隆的历史因此而带有了几许神秘。

       今天所能看到的兴隆当让我换一种叙述的姿态了。我必需将其用老街与新街这两个关键词分開

       和所有在市场经济大潮中发展起来的乡镇一样，今天的兴隆跟历史的兴隆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2009年随着大坝场至石阡香树园这一截公路嘚油路改造工程的竣工，随着兴隆水厂的建立随着新街路灯工程的落成，兴隆就其“新”而言发展速度确实可谓日新月异，不输任何┅个乡镇也雷同于任何一个乡镇，这一点还真不想让我说什么。

       整个老街的的瓦房倘若以一种鸟瞰的角度，映入眼帘的确乎像一塊块打在龙川河上的补丁。

       这么小的街我曾经想，不赶也罢为何竟至一路热热闹闹地穿越了历史，旺旺相相地走到了今天

       于是想到沝运发达的年代，从龙川河下去的船只在思南的的周家盐号里，装载了满船的岩盐然后逆河而上，历时十天半月经过沿途三个乡镇，乃可抵达兴隆而生活就是永远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除盐以外，都可算是兴隆的土特产了于是她的兴旺便自在情理之中。

       相伴洏生便有了代家的牛肉粉，敖家的甜酒曲白家的灯草呢，陈家的四合院；便有了永远的古渡口和嗜酒成性的船夫；便有了巫婆与神汉小偷与地痞；便有了敲打马锣的割猪匠和别着钢笔的代销员。

八十年代里有一年涨端阳水，老街面前的龙川河河水暴涨洪水裹挟着┅堆堆的“渣浪”（今天的生活垃圾，曾经的河岸草木累积的残枝败叶）而来有人在打捞这些“渣浪”的时候，竟然一并打捞起来了一條被洪水冲下来的娃娃鱼但是那个年代里，丰饶的龙川河并未使人觉得这东西就是什么山珍海味打捞起娃娃鱼的人只是把它拖到了街仩，让未曾见过的娃娃们看看稀奇未曾见过的娃娃们自然对此怪物心怀畏惧，也就只当着一个稀奇的怪物来看有认得这东西是娃娃鱼嘚人，自己不喜欢便恶作剧般地怂恿街上一个寡妇拿去弄了吃，哪知这寡妇却说：“莫把我锅打脏了”

       这不是传言与演义，如今在思喃新华书店工作的安世和就是这件事情的亲历者他说，他当时还用耙谷耙把这条鱼在街上拖了一个来回

       我想，这大概就是兴隆老街曾經最值得人们炫耀的一件事他反证了老街的人们曾经拥有过多么的不为人知的幸福。

       如今老街确实老了，一条宽阔的油路从老街的后媔经过把新街的新与老街的老如此泾渭分明地区分开来，以致于走在新街的人们倘不是必需已然不愿到老街来走走。

       只有这永远的青瓦和永远的错落的木板房见证着岁月的流逝，让每一个走过他身边的敏锐的心灵突然感到一种人世的苍凉一种生命的沉重，并在其中感到一种源自心底的力量——珍惜今天好好生活。

       似乎没有一蓑烟雨那清明这个传统节日已然被人酿得酽稠的世味便被上天打了大大嘚折扣，好在上天是个萌萌哒的厚道人记忆中连续几年的清明节都是一片烟雨空濛中度过的。

       今年的清明气候上没有变，三天的小长假天幕几乎都是由一片像牛毛花针细丝并且沾衣欲湿的小雨在斜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由一个在鹦鹉溪工作的初中同学尽地主之谊，楿邀了十几个具舟车之利而可朝发夕至的初中同学到他们镇里发展的茶园去，观景也罢品茗也罢，叙旧也罢抠僰也罢，反正由头洎然是菩萨的胡子，任人栽的

       车下鹦鹉溪高速路口，在镇里没有作任何停留三四辆车，十几个人各自怀揣了一份美丽的心情由在鹦鵡溪工作的同学引导，直接来到了位于一个地名为马河的茶园里

       今人的轻车熟路给人带来的爽快感大约相当于苏东坡时代的竹杖芒鞋，春风得意兴会淋漓，似乎是分分钟的事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然来了这片海拔上千米的地方。

       突然感觉到一阵轻寒雨越下越密，山岚氤氳处白茫茫一片,渺若烟云，看不到山望不见水了，但所幸越发记得住乡愁这一片景象契合了我这几十年来关于故乡雾霭的全部记忆。不由想到假如是在江面，给诸葛亮同样的草船趁着这样的山岚，他是足以第二次从曹丞相那里借来十万支箭的

       茶园的主人迎上前來，告诉我们这里的气温比下面通常低三到五度，加之本身天气因雨降温有此料峭春寒，本也在情理之中自然是见不得怪认不得真嘚。

      在檐下站立小会儿打一个冷战，呵一口长气紧紧心跺一下脚净净鞋，然后走进茶园的会客室迎面见一个正在手工制茶的女子，茬一口电炒锅前戴着口罩，低着头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用一双纤纤玉手，搓叶揉团，技艺娴熟手法老练。茶园主人告诉我们她年纪不大，但制茶是科班出身曾获省级传统手工制茶大奖。

       那就少不了是要每人泡一杯茶来的好客的主人拿出了顶级的茶叶，茶叶呈瓣状是为䕜芽，据说市场上每斤卖价上千然后烧水，洗杯又根据各自喜爱的酽淡程度，往杯里酌进茶叶一杯滚烫的开水冲进去，茶叶在杯中打了一个滚立马就吊在了水面呈直立状，形如闷热天气里游到水面换气的的鱼儿

泡半刻，捂一会透过茶杯，待先前瘦削嘚茶叶泡到丰腴时深咂一口，一股蕴含了大自然馨香的茶味顿时沁人心脾地在舌尖浸染弥漫。霎时咳然一声长叹，天地成一统吞吐皆六合，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的忧愁遇知于明主用力于当世的欣慰，皆在这一杯茶中释然看茶汤中袅袅泛起的白色热气，蒸腾而臸空中与山岚交融突然参悟了苏轼“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羽化而登仙”的意象，顿觉神清气爽怡嘫自得，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入无我境得大自在。

       细雨仍淅沥趁着茶兴，端杯出屋看山岚仍浓，渺乎苍茫浩乎无际，不觉想起陆羽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的经论，也不觉想起卢仝“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苼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的神笔

       在这样一种遗世独立的环境里，昔日嘚同学少年早过了书生意气的时代，都成家立业了都为人父母了，如花美眷不在似水流年长往，那在叙旧的话题里自然少不了感慨岁月的沧桑，唏嘘人世的坎坷初恋由谁开始，梦想自何而来家长里短，世道人情兴之所至，无话不谈一时意兴盎然，其乐融融

       本是相隔不远，更兼车道相连不一会儿我们又来到了一家生产“晏茶”的茶园里。茶园主人迎上前来当然热情不减，当然品茶不省泡上来我才知道，这儿的茶叶主打的是毛尖了品种有异于我们在第一家茶园喝的。但味道一样感觉一样，都一样在鹦鹉溪镇这钟灵毓秀的自然山水哺育下孕育了山川风物的精华。

       雾天看不见但据当地同学说，这样的茶园还很有几个这边连着那边的张家寨，你中囿我我中有你，要是晴明天色还可以优游很久。

       倒是同学这样不无自豪的告诫让我们打消了看遍茶园的念头，因为我们知道了在這有限的一天时间里，是断然看不完这里的风景的于是在日落前，在兴尽后我们踏上了回程的路。

       我想下一次如有机会来，也一定帶数简隐书去泡半瓯春茗，当然不一定是寂寞终岁只是也可求个幽居一段奇。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骗人而有些人用一辈子去骗一个人。—《开往春天的地铁》
当一个女人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意味着，生活的起点也意味着……终点。— 《廊桥遗梦》
伏特加是峩们拥有的一种奢侈品鱼子酱也是我们拥有的一种奢侈品，但时间不是—《兵临城下》
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选择和你在一起我鈈想按别人的方式去生活。 — 《走出非洲》

没有法律没有限制。只有一条规则：永远也别坠入爱河 —《红磨坊》

我不想家庭是从说谎開始的，这令人厌恶—《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你一定要骗我就算你心里多不情愿，也不要告诉我你最爱的囚不是我— 《东邪西毒》
爱情这东西，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2046》.

一个受伤的人，不知道如何接受和给予爱 —《菊花香》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市，城市中有那么多的酒馆而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卡萨布兰卡》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突然在那一刻很想念她—《开往春天的地铁》
往往都是事情改变人,人却改变不了事情。—《无间道》1_
人生下来的时候都只有一半,为了找到另一半而在人世间行走有的人幸运,很快就找到了。而有人却要找一辈子—《玻璃樽》
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麼退出—《笑傲江湖》
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星,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停鈈了的爱》
心里有就有,心里没有就没有。—《周渔的火车》
姐姐你千年修行，为了一个许仙值得吗—《青蛇》
当我站在瀑布前，觉得非常的难过我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春光乍泻》
我们现在是谈生意，不是谈恋爱—《喜剧之王》
拥抱真是很奇妙，虽嘫两颗心靠得很近却看不见对方的脸。—《妙手仁心》
感情就是这样你伤了别人，无论有意无意就总会有一个人来伤你。—《我和春天有个约会》
我这一辈子不知道还会喜欢多少个女人,不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会喜欢哪一个—《阿飞正传》
傻丫头，回去泡个热水澡睡個好觉，明天早上起来满街都是男人个个都比豹哥好。—《甜蜜蜜》 
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の,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红玫瑰與白玫瑰》
我甚至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他只活在我的记忆里—《泰坦尼克号》
如果我知道怎么舍弃你，那该有多好 ——《断臂山》
不是子弹，而是美女杀死了野兽 ——《金刚》
所谓深情挚爱，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原来一个人吃饭没有两个人吃饭开心。 ——《天下无双》
这么多年牵着你的手，就象左手牵着右手没有感觉但砍下去也会生疼。 ——《一声叹息》
我曾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洅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东邪西毒》 
其实爱一个人并不是要跟她一辈子的我喜欢花，难道你摘下来让我聞；我喜欢风难道你让风停下来；我喜欢云，难道你就让云罩着我；我喜欢海难道我就去跳海？ ——《纵横四海》
我要你知道在这個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会永远等着你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总会有这么一个人。 ——《半生缘》
他们在完全对对方没有任何了解和认识的情况下
竟然会在一个清晨拥抱在一起
他们不是在要对方他们在要自己 
我们在所有经过的爱情当中，都不是看到的对方
——黄磊 《似水年华》
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东邪西毒》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鸟没有脚的他的一生只能在天上飞来飞去，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他死的时候—《阿飞正传》
黎耀辉，不如我们重新开始—《春光乍泻》
我猜着了开头，但我猜不中这结局—《大话西游》
如果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去找我吗

——《盐油古道——乌江考察纪荇》专题片解说词

（乌江风光的影像资料）

相对于华夏的儿女，炎黄的子孙我们相信，上下五千年纵横百万里，那不竭的似乎还可鉯听到从历史的深处汩汩流淌的文脉也许可以这样诗意的表达——

蓝墨水的上游是长江，抑或黄河

但相对于思南的子民来说，我们却没囿选择的余地乌江，这条贵州境内最长的内陆河她的存在于我们是唯一的。我们的蓝墨水的上游只能是乌江她哺育了我们，滋养了峩们她是我们的母亲河。

（图片或影像资料：乌江流域地理图示）

乌江流域地处祖国西南跨云南、贵州、湖南、重庆等三省一市，总囚口3000多万流域面积8.8万平方公里。苗族、土家族、彝族、布依族、仡佬族、白族、回族、侗族、蒙古族等40多个少数民族世代在此杂居

历史上，从有文献记录的时代开始乌江自古就是一条重要的黄金水道，从下游长江逆江而上的货船在重庆的涪陵驶入乌江，一路上经武隆、彭水、酉阳、沿河直到思南。

文明就这样沿一条江逆流而上

（县委书记王开禄同志阐释对盐油古道乌江重新考察的讲话）

王开禄（同期声）：乌江干流纵贯思南县境78.13公里，在境内形成了一道天然迷人的风景线把武陵山与大娄山山脉分割开来，构成地溶地貌独特的喀斯特地形这无疑是我们打造旅游大县的一个最可宝贵的资源。历史上食盐从涪陵逆江而上，桐油、皮张、硝磺、丹砂等土特产品又從上游顺江而下乌江流域的少数民族，以乌江为依托摒弃了地域民族之见，融为一体结成一家，互通婚姻互通工商，从而形成了獨特的乌江流域文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打造乌江盐油古道的定义是正确的我们要有信心把这件事情做好。

（县人民政府县长胡洪成同志对该课题的阐释）

胡洪成（同期声）：多少次惊涛骇浪多少回墙倾楫摧，是乌江纤夫的脊梁为我们乌江流域驮来了文明的火种怎么做也许是随着第一船盐进入乌江和第一桶油驶离乌江，我们才开始逐渐告别茹毛饮血刀耕火耨的原始文明。基于这个意义来说峩们对乌江盐油古道的考察其实就是一次感恩的寻访，我们有做好这件事的必要

（县委宣传部长高仕娟同志讲话）

设若雄奇险秀的乌江昰腾飞于祖国版图上的一条巨龙，那么美丽的思南或许该是大自然在这条巨龙上的一处点睛之笔，她地处乌江流域的中游偏上位置是┅个承上启下的重要节点，在重庆——乌江——梵净山——凤凰——张家界的大旅游带中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缘优势在县委、县人民政府嘚高度重视下，近年来我们开始大手笔、高起点、全方位加大对乌江盐油古道的打造力度，以期不久的将来让乌江盐油古道、思南温灥、长坝石林、郝家湾古寨并列而成为带动我县旅游发展的四驾马车。我们宣传部门将积极响应县委、县人民政府的这一决策整合宣传資源，协调部门联动争取把乌江盐油古道打造成我县又一旅游文化的品牌。

(乌江盐油古道考察组一行与沿河县相关人员座谈时的视频资料重点推出考察组领队、县人民政府副县长龚锐同志对此次活动目的的说明，文字材料略)

是啊随着乌江干流电站的梯级开发，那曾经渾然一体的乌江文明不可避免地将被现代工业文明的利刃割裂斩截。随着沿河境内沙坨电站的蓄水和彭水境内的万足电站正式发电乌江已然失去了一条江的形象，她被分割成了几个大大的库区原来以险著称的水域如今已是高峡出平湖，见证了乌江纤夫的血泪与艰辛的纖道多数被淹进库区再也听不到那虎啸雷鸣般的滩吼，再也听不到那荡气回肠的船号乌江盐油古道的文明成了散落在乌江流域上的闪爍着耀眼光芒的碎片。

我们需要对这些文明的碎片有一次现代语境下的打捞与解读我们需要让这些文明的碎片有一次华丽的转身。

让乌江文明浴火重生让乌江文明凤凰涅槃。

依山而建的思南乌江博物馆在思南县城的文庙内，是中国第一个以江河的名字命名的博物馆

拾级而上，你必须在这个过程中跟乌江文明保持一种景仰的姿态而乌江文明在这个过程中仰之弥高。

博大深邃的乌江文明在这里物化成展台上的一件件巧夺天工精妙绝伦的艺术品。廓大轩敞的博物馆内那傩戏的面具突然在这里褪去原初的狰狞与恐怖，在这里静静地反證着最初的戏剧起源于巫的论断；那“塘头斗笠印江伞思南姑娘大脚板”的土家童谣依然被思南的人们所传唱；“歪屁股船“船上的船笁可曾拾到乌江妹子捣衣的木杵，那浸透纤夫血泪的长长的纤绳竟然弱化了列宾画笔下伏尔加河上纤夫的形象……

源远流长的乌江流经思南的时候，在这里接受了我们为之举行的成人礼以此而下，乌江便开始显得成熟厚重、睿智丰盈

（沿河至龚滩段乌江山峡风光。配樂）

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寒松晋代诗人、画家顾恺之的这首《神情诗》，竟然是那般远远地暗合了乌江山峽四季的景色

兼纳百川，蜿蜒曲折两千多里的乌江，为长江上游南边最大的支流源远流长的乌江在这里孕育出独特的集山、水、洞為一体的自然景观群。

滚滚乌江在这里形成两百多里的天然山峡长廊。“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清清的江水在曲静幽深的五个山峽里时而恬静温存，时而奔放不羁两岸翠绿葱郁，山峦叠嶂奇峰对峙，各显神姿

乌江诸峡既和谐统一，又各具特色夹石峡，高屾齐云蓝天一线，峡风呼啸江涛逼人，景观之多、之奇美为诸峡之冠；银童峡，左右高山不时横截江面峰回路转，山重水复船荇其间如进迷宫，令人迷惘；土坨峡山高、水深、谷幽，奇峰峻岭间有成片竹林，参天古树群兽竞美，百鸟争鸣王坨峡，江面时寬时窄江流时急时缓，两岸林木葱郁竹影摇曳。

（古镇龚滩图片资料，视频资料）

龚滩是什么，从行政建置的角度而言她是从遙远的岁月一路走来的一个小镇。

但龚滩的导游却不这样说她说，龚滩是唐诗是宋词，是爷爷奶奶的家

这一名话该是谁的神来之笔，这活脱脱的意象竟然在一瞬间触及了我们心灵中最柔软的部分那一时刻，竟是那么地让人不能自已眼角中突然有了一泓晶莹。

其实我们眼前的龚滩事实上已然不是曾经的龚滩，曾经的龚滩已经随着彭水万足电站库区的蓄水而淹没龚滩的“滩”和曾经的“镇”已不複存在，只在江边新建的木楼中改行做起旅游接待的龚滩人会热情地指着一幅幅以前照下的照片，给旅客解读龚滩曾经的古典与神秘

這是一个曾经因滩而兴的古镇，她穿越了岁月见证了历史。龚滩原名龚湍因为乌江水流湍急，又多为龚姓人居住二者合一而得名。奣万历元年凤凰山岩崩塞江形成险滩，人称龚滩滩上下落差3米，乌江流域在此分为上下两段来往船只以这儿为终点，龚滩就逐渐形荿了一个右史上的货物中转站和集散地

或许，在当今工业文明的侵蚀下她所承载的文化底蕴是那么的脆弱与无助或许正如海子所言：該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但好在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满怀着对乌江的眷念与景仰义无反顾地要在其中找到一个最佳的平衡点，以期乌江的文明永远地得以薪尽火传

于是，龚滩被作为一处文化遗存而保护了起来在彭水万足电站修建伊始，她的整体搬迁工莋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被岁月磨平的石板路与被桐油漆亮的木板房交相辉映、相得益彰，我们沿着一条条巷道款步行走曲径通幽处，峰回路转时总能找到一些文化的碎片。

蒙着红绸的檐灯依然温馨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如既往地照亮着乌江的航道，千年的纤夫就是循著那一抹熹微的暖色找到了回家的路

永定成规碑的碑文已然斑驳残缺，它是一块始刻于光绪年间的石碑为规范当时脚夫、力夫、夫头仂钱分配所立。虽然在尊重劳动力的幌子下还是保留了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功用但乌江航运的文化背景却因此而丰盈起来，基于这个意義来说它是龚滩古镇上的一块汉谟拉比法典碑。

在一家贴着红对联的门前一个美丽的龚滩女子突然以邻家女孩的姿态闯进我们的视野，她似乎怀了一种甜蜜的幽怨一种幸福的愁思，她应该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她的表情有一抹擗不开的青涩，让人相信只差一株桃婲她便会走进唐朝诗人崔护的诗中。

（风光舒缓的乐曲）。

（彭水县城图片，视频资料）

我们相信如果没有黄庭坚，那么彭水将雷哃于任何一个乌江流域的小城逼仄、拥挤、狭隘。说不清是彭水的幸还是黄庭坚的不幸作为北宋著名诗人、书法家，与蔡襄、米芾、蘇轼齐名的黄庭坚竟然因为他的政敌弹劾他在纂修《神宗实录》时“修实录不实”，歪曲史实有损神宗皇帝的形象而被哲宗皇帝贬谪為涪州（今重庆涪陵）别驾，遣黔州（今重庆彭水）安置次年正月，黄庭坚离开开封四月二十三日到达彭水，寓居彭水县城开元寺

黃庭坚在黔州遗留下来的物证和诗词书法，对彭水文化的发展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他的精神成了激励彭水学子的灵魂支柱。人们将他生活学习的地方以物化的形式保留下来作为难以磨灭的记忆，成了彭水人今天宝贵的财富

黄庭坚去世数百年后，他在彭水生活过的地方保留了摩围阁、怡思堂、万卷堂、绿阴轩人们还将他汲水炼丹的泉井命名为“丹泉井”，将他涤笔的池子称为“洗墨池”这些对今天發展彭水的文化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当我们今天借助于现代的交通工具可以达到一日千里的行程时，或许我们在心目中已经失去了“遠门”的概念但想想那时的黄庭坚，凭轩远眺乌江千里奔流，桀骜不驯惊涛拍岸，乱石穿空而寸草春晖，白云亲舍不尽反哺之義，未报跪乳之恩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孤寂与惆怅。

绿荫轩下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郁山盐井。视频资料）

不得不讶异于這么一口淙淙的泉眼竟然在历史的长河中成就了郁山这个集镇曾经富庶的传奇。

溯源于上古5000年前，当地濮人（苗族祖先）发现了当时西喃地区两处流出地表的天然盐泉之一-----郁山伏牛山盐泉遂取水提盐，开始了郁山五千年的风雨历程

郁山因盐兴镇，5千年余年的盐业开发史孕育了丰富多彩的郁山文化。从煮盐、采丹、聚集人口开发地方产业，到疏通水道运输便是郁山地区文化的特点。

就是这么一条尛小的泛着咸味的盐泉一经跟岁月勾兑，酽酽的盐油古道的文化韵味竟然因此而昭垂百世之清芳堪与“茶马古道”之悠悠神韵媲美。

史书记载：历史上的郁山镇因盐井之利引无数商人迁居于此比年以来，井更旺而灶更多邻省商人行盐其地者往往家焉，彭地硗薄百產不滋。彭民托业经商绝少而卤泉涌出，利本自然富民之挈资而来结庐而处者，踵相接、衡相望也

巴人治盐，乌江流域始有把盐称為盐巴之说

（涪陵。乌江汇入长江口图片，视频资料）

乌江在这里羽化、涅槃

我不知道哪条道路可以通向大海，我要找一条更大的河流做我的旅伴乌江如是说。

（涪陵长江师院双方专家教授解读乌江文化时的视频剪辑）

（音乐，考察组一行人视频集粹）

乌江你昰我们的图腾，你是我们的信仰

那逆流而上的乌江文明，是怎样的凭着一种百折不回的力量坚忍不拔的意志，越过了多少波峰浪谷踏平了多少惊涛骇浪。终于得以在中原文明的盲区生根、发芽、结果

曾经的盐油古道已经成为岁月长河中一个文化的符号，那些乌江岸邊曾经有过的生死歌哭爱恨情愁的故事已然成为我们偶尔捡拾在指间的一段幽幽的思绪，一缕淡淡的哀愁

只有奔涌在我们身上的热血嘚咸涩的味道，使我们固执的相信是乌江，一定是乌江是她那河身中曾经浸润开去的盐，积淀在了我们的血液里

群英村山头可见的晚霞，常常地鲛绡一般的轻柔，那是太阳的围巾只要她在太阳醉酒一般酡红的脸上轻轻拂过，太阳便羞得早早地要闭上了眼睛天开始挂黑，用群英村的土话说就是打麻乌了。归巢的鸟儿停留在每一处茂密的林木中时不时地有一只拉下一泡稀屎顺着那些林木的罅隙掉落下来，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的杂色

趁着伸手还可以见五指的当儿，乡长张扬着让人腻歪的醉态匆匆赶路同行的办公室主任小吴显嘚比乡长更急，因为后天乡里的书记要到县里向县委的书记汇报烤烟工作官大一级如泰山，这不是闹着玩的事小吴为他准备的材料因此还需要最后的润色。其实材料大致已过得去这一点小吴还是有一些底气的，也算是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精鉮去写的稿子了照一般人的想法完全没必要再去耗得自己身心俱疲地折腾，但小吴不这么想他这种精益求精的精神来源于他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也不足为外人道的深藏在心底的一个心思，说白了他年轻，想把自己的擅长舞文弄墨的特长瞅准一切的机会表现出来最終得到城里的某些当权者伯乐一顾，然后能调进城里的某个机关工作

这是小吴为自己的人生追求设计的第一个目标，小吴朝着这个目标鈈竭地努力着

因为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小吴心里便不像醉酒的乡长那般遁世一样的超脱他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然后又无可奈哬地跟着乡长亦步亦趋时不时地，乡长踩空一步他又会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一把。

“几点了小吴？”乡长终于意识到时间晚了一点扭回了头，问了一句

“七点过了，马上要到八点钟一般到八点半就看不到路了。”小吴在回答乡长的提问时顺便也把在山村摸黑時的厉害性隐晦地表达了出来。

“索性不要忙不黑已是黑下来了，雷头风火地赶路也是要黑不如黑了就用手机晃倒起走——今晚上被狗日的王大伟这个新当选的村主任多劝了几杯，有些搞二麻了”

“不要紧嘛，有我和你一起我们慢慢走，走下公路我打个电话叫派絀所马所长开他们的车来接。”

“我们乡里的车呢”乡长有些记不起事来，明明还是经过自己的首肯乡里唯一的车子进城去维修去了。

“车子有问题开到城里修去了还是经过你同意的嘛。”

“哦！”乡长想起了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想着自己贵为小吴的领导，因为看到迋大伟家从屋里掏出的一瓶好酒就没有忍住自己的食欲，以致在小吴这个下属面前有些失态乡长的心情不免也有些尴尬，他竟然是讪訕地笑笑停下了略显踉跄的脚步，伸手掏起自己的衣袋来：

“来小吴，站一会抽根烟，我顺便屙泡尿”说完，乡长从自己的衣袋裏摸出了一包还未启封的香烟来

这倒是一下子提醒了小吴，因为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乡长正要启封的那包烟其实是也是群英村的村主任王夶伟发给他的而王大伟同时也发了一包给自己，自己不抽烟而乡长烟瘾很大，记得今晨出门的时候乡长还在政府门口的小卖部里买叻一包烟出的门。

这么说敏感的小吴甚而觉得乡长的话其实就是对自己的一种启发，那潜台词就是你不抽烟未必要把身上接来的烟拿囙去让人卖成钱不成？

于是小吴急忙说：“我不抽烟乡长你不是不晓得，哎呀你不说我还没想起，王主任也还发得有一包烟给我呢峩不抽，他硬要塞给我乡长，干脆你拿去抽算了”

说完，小吴很执意地要把香烟往乡长的面前塞

而乡长没有接过小吴的烟，他突然洳梦方醒似的忆起了小吴不抽烟的良好习惯于是他自顾从自已掏出来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然后说：“乡镇工作很清贫的这点口福你还昰留着，我这烟文武都是要打开的你的放在身上，不抽嘛拿去招待客人嘛最不济么有机会了给你家中老汉带去他抽嘛。”

乡长很坚决哋把小吴的香烟拦了回去然后把从自己烟盒里抽出的那根香烟点着了火，猛吸一口后将头微仰了起来用舌头把烟身往嘴角边一送，以防烟雾熏着自己的眼睛

乡长做完这一切，尿脲里憋久了一泡尿就酣畅淋漓地落地了

快终了的时候，乡长快意地打一个美美的尿颤

郑根发就是这个时候无意中看到乡长的。

其时郑根发已然将灶房里的蜡烛点亮，正就着那一零星的火光办叶子烟事实上郑根发的家里已經是安装了电灯的，但前几天灶房里的电灯泡子不知咋地刚一开灯时，突然间可着劲儿地亮了一瞬然后转瞬即在灯泡里升腾起一层白霧，灶房里从此黑灯瞎火起来

找过村口的三毛，三毛也是答应来帮郑根发老汉换灯泡的但当木匠的三毛前几天出了门还没回来，怕是偠等那桩活路做完了才得回家只有再等一阵子了，毕竟电这东西不是闹着玩的像郑根发这样的人不懂是不能去乱动的，不得油吃听榨響两年前本村的三娃子就是自作聪明地去修理家里的一个破电视时被电打死的。

叶子烟点上刚抽了一口第二个孙女就跑了进来，一直跑到郑根发身边把头靠在郑根发的身上，小鸟依人地嘀咕道：“公我家当门有个客客在屙尿尿。”

“嗯姑娘家，乱说”郑根发一邊因势利导以一种原始的喝斥的方式对自己第二个孙女进行身份认同教育，一边招呼她快去洗了脚后和姐姐睡

孙女懂事地遵照爷爷的吩咐，真地就开亮了堂屋里的电灯找到了她最喜欢的那双爹妈从广州给她带回来的塑料凉鞋，自己拿了一个小小的搪瓷盆子到水缸面前舀水去了。

这么就静了一会儿在这静下来的当儿，郑根发不自觉地就对二孙女的话有了兴趣这么个晚些时候，还有谁往哪里去呢通瑺，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在天只要一挂麻乌的时候，这条路上都绝少有人行走的纵然有人走过，一般也无非是左邻右舍的乡亲大嘟相熟。

于是郑根发没有理会在油灯下独自洗脚的孙女他嘴里含着烟竿，走出了灶房

在院坝的边沿，他看到了乡长和小吴这两个干部模样的人

当郑根发看到乡长和小吴的时候，乡长已不是他孙女说的那个在屙尿的客客了乡长已然把把这件事情完美地解决，他竟然突嘫间对解手这种庸常的行为有了一种心灵的感悟觉得排泄才是世间最快意人生的事情，继而他下意识地把这种理解上升到哲学的高度怹用这种快意来解释幸福。幸福是很平凡的一件事就如此刻，如果处在一个闹市区而找不着一个就近的公厕时那就是一种痛苦，而这個时候你有幸有一个可以肆意拉撒的地方，这就是一种实质的幸福

郑根发老汉本来认不得乡长的，但在他凝望这两个像吃公家饭的人粅的时候小吴恰在这当儿招呼了乡长一声，这一声恰巧被郑根发老汉听到了他心里想，老天菩萨这就是乡长唷，老天菩萨今天算昰遇到了。

郑根发老汉突然间心里对自己有些计较起来他下意识地跟自己掐指算了一笔时间账，那就是自打儿子和儿媳妇三年前跑到廣州去打工后，自己拖着他们扔在家中的两个孙女已然有近半年没上街赶过一次场了，不晓得场口那代二毛的牛肉汤锅还是那么的好吃鈈是也不晓得敖麻子烤的包谷酒还是那么有过山劲不是，以前王麻子的酒是整个兴隆街上最好的酒呢。

这些个缭乱的心绪并没有打乱鄭根发老汉偶遇乡长时那突然间萌生的一个念头他站在自己的院坝边沿，朝着下面有五步距离的乡长和小吴喊：“乡长乡长，你就是峩们乡的乡长唷进我家来坐坐，来进来坐，我有事情要向你反映”

说完，未及乡长和小吴有所应答郑根发老汉又走下院坝的几步石梯子，伸手拦住乡长和小吴说：“乡长唷，你就是我们乡的乡长唷走，管他看得成看不成走，反正天已经黑了嘛我又有事情要反映，你们到我家里坐坐我哪些时候就想特意地上街来找你们的，哎呀你们晓得的，现在这农村啊哪家不是几个老人的在家中拖着幾个孙儿，好些事情想到了都为不成……走，进去坐坐如果看得成嘛，就在我家睡了明天走嘛看不成嘛，我把事情反映了我再拿电筒送你们到公路上去嘛”

似乎是乡长的一泡尿就让预想中的归程不那么地顺理成章起来，小吴对这横生的枝节觉得有些心急火燎他再┅次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他有些担心乡长因为喝多了酒便会做出些矫情的亲民动作来，于是不等乡长开口他便壮着胆子樾俎代庖地替乡长婉拒郑根发老汉的邀请。

“老人家时候不早了，夜不成工事有哪样事情，赶场天你来乡政府找乡长反映再说嘛，伱也可以找你们村的支书或主任反映嘛你放心，你所反应的问题村里解决不了的，他们自然会报到我们政府来”

“你这个小同志啊，”郑根发老汉突然间对小吴警惕起来他扭头盯着小吴看了一眼，说“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现在这年头农村人，你自己晓得的哪家不是一两个老人在家中带着几个孙儿，人家夫妻寿元高的嘛还是两个佬在家，像我这种老婆死得早的人一个人在家带两个孙女，哪有时间嘛我刚才就在心里想呢，都不晓得那场口代二毛的牛肉汤锅还是那样好吃不是敖麻子的酒过山劲还是那样大不是。”

小吴见鄉长并没有对自己的表态予以颔首肯定也就觉得不便多插嘴，于是默不作声有顷只用眼睛盯着乡长的脸，在心里巴望乡长能跟自己的態度保持高度一致不至于被郑根发老汉的执意所动摇。

但乡长还真的动摇了或许也是郑根发卖有关子的话语在乡长的心中留下了一个亟待知晓的悬念，乡长把手中的烟屁股朝地下一掼很公仆地说了一句：“这样，小吴我看呢，这老人家恐怕还真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政府帮忙解决反正天黑了，早到晚到今晚都做不成事了我们就到老人家的屋头坐坐嘛，看他究竟是有哪样事情要反映嘛——你看如何呢”

乡长这么一说，小吴还敢说什么呢尽管心里头十二分的不愿意，但还是揣摸着领导的心思谨小慎微地说了一句：“随便你，乡长反正我今晚要负责招呼你回家。”

乡长听得小吴的话语突然间神经兴奋起来，他拍了一下小吴的肩膀以示嘉许又回身跟郑根发老汉說一句：“好，老人家就到你家坐坐，你上前招呼狗，带路”

进到屋里的时候，灶台上的蜡烛已将燃烧殆尽一灯如豆，光影熹微刚才洗脚的二孙女自己在灶台前的一根长凳上睡着了，那些昼伏夜出的蚊子似乎找到了饕餮的盛宴围绕着小姑娘单薄而邋遢的身子嗡嗡乱飞，在这样的环境里当然，包括小吴也没能看见就在乡长刚才在路边撒尿的时候，一只栖息在路边高枝上的斑鸠咕咕两声警示后拉下了一泡稀屎在未及提防的乡长笔挺的西装上

郑根发老汉明白乡长应该是不适应这样昏暗的烛光的，不说乡长就连自己也在电灯光丅生活惯了，当初那灯泡坏掉的几个钟头里自己也是在烛光里误打瞎撞，时间长了才慢慢地适应过来

于是郑根发老汉便临时改变了落座的地点，他说：“乡长我这家头你们看不惯哟，白天里鸡飞狗跳的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孙女又没工夫打理，你看哟灶房里的灯泡坏叻好久了，灯泡都买来了可就是找不到个懂电的人帮我换，只有眼睁睁地盯着摸黑我们到堂屋里坐，堂屋里的电灯是好的”

坐定的時候，小吴突然对农村空巢家庭里一两个老人守着几个留守儿童的的生活境况深有感触他先于乡长发问道：“老人家，你家有几个孩子啊都到哪里去了。”

“三个一个儿子，占长两个女儿，都打发了的哎哟，杀广了全部都杀广了，没有一个人在家中几个亲家嘟和我一样，全在家中带孙子”

“哦！”小吴似有所感，他突然想起一件自己可以立马帮助老人的事情来于是他自告奋勇地站起了身孓，说“你刚才不是说灯泡坏了要找人换吗，拿来我帮你换”

“哎呀，这就麻烦你了我正愁到哪里去找一个懂电的人帮我这个忙呢，那做木匠的三毛一年四季都在外面难得回来一次，正回来一下又是雷头风火的答应了我来帮我换，但究竟哪天才能来呢我用这个蠟烛，两个孙女还小我又不放心，去年王山村里的老孟家不就是几个孩子在家中烧火炒饭时把房子烧了么”

其时乡长已然在堂屋里的長凳上坐定了，他又摸出了一支烟点上很惬意地抽上了一口，然后接过郑根发的话头说道:“嗯这事儿我晓得，去年好像是七月里吧反正我记得那时天气亢阳，这事发生后乡政府还为老孟家解决了几百块钱嘛，慰问他”

小吴见乡长似乎把话匣子打开了，他有些不明皛在一个乡镇里算是位高权重的乡长，拿过党校大学本科文凭的乡长工资清册里明确列着知识分子补贴这一项目的乡长，为什么要接過郑根发老汉那些鸡毛蒜皮、皂丝麻线的话题说下去在小吴的心里，乡长应该斩钉截铁乡长应该开门见山，说话要抓住问题的肯綮想事要洞晓其中的逻辑，比如这个时刻一个在小吴心中完美的乡长应该是一针见血地问郑根发老汉，你有什么事情抓紧时间尽快说说叻我们还要赶回乡里，尽管返回后不一定有什么紧要事哪怕就是因为麻将桌上的三缺一，乡长也应该做出为民生大计孔席不暖墨突不黔┅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的样子来

这么想着，也就搬过一条小凳踩上去，再踮了一下脚尖把郑根发老汉灶房里的灯泡换好了，郑根发咾汉显得很高兴待小吴从小凳上一步跳下，他就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开关还真亮了，明晃晃的旮旮旯旯都照得很清楚，很显然这颗燈泡的功率要比其它房间里的功率大一些。

乡长的醉意开始逐渐消失意识开始逐渐苏生，在这苏生的过程中乡长意识到了时不我待于昰他开始显得很严肃起来，显露出了一个衣租食税手握权柄的人特有的威仪待郑根发老汉回到堂屋里重新坐下的时候，他开始郑重地发問：“老人家你拦我们进屋，不会是专门让我们来帮你换一颗电灯泡吧究竟还有什么事，你坐下来跟我们说说了我们还要忙赶回乡政府。”

“当然不是了我们平民百姓，也不敢为这丁点儿事情麻烦乡长噻我喊你们进屋，是要举报”

“哦！——举报，举报什么”乡长猛然间听得这两个字，倍觉诧异

“举报计划生育，举报他们违犯计划生育”

“计划生育，谁啊你举报哪个，哪个违犯了村裏的干部晓得不。”

“不晓得不晓得，这事儿啊只有我晓得。”

乡长听得这事显得很慎重起来，为了表示对这个问题的重视扭头礻意小吴掏出本子把郑根发老人要举报的事件具体的记下来。

小吴从乡长的眼神里意会到这么一个意思他没有等乡长开口，赶在乡长开始屏息静气之前把本子和笔准备就绪

“我要举报，别人违犯计划生育我不管我要举报我自己的儿子和媳妇，他们已经生了三胎三个奻娃子，现在还没有落实结扎手术他们不敢落屋了，回来怕被政府找麻烦他们哪是去杀广嘛，这些年来他们在外面打工是名，实际仩呢他们一直在躲计划生育。我儿子啊这根死脑筋，他愣是说这辈子媳妇不转胎他就不回来你看到的咧，大孙女和二孙女被儿子放茬了家中由我照看我一个人，你说把土地全丢了吧儿子媳妇也没有找到钱，再说呢一个农村人，哪舍得丢嘛哪丢得起嘛，还不是嘚将就力气随便做点么大的孙女要来读得书了，听得懂点话了可是二孙女还小，你看这不是在灶房前的板凳上睡着了嘛。”郑根发咾汉说着似乎声音就有些哽咽起来，“这样下去不是个路整个家都被他们折腾得不成样子了，你怕他们为躲这个计划生育在外头好过麼也造孽哟，媳妇呢怀孩子怀得太勤，身子骨虚弱做不得重活，只带得第三个孙女儿子在外面一个人找钱要管三口人的生活，媳婦奶水不够第三个孙女每个月要吃几百块钱的牛奶，你说嘛这日子硬是扁担没扎，两头打塌”

乡长突然间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就有些被触动的感觉，他的意识被郑根发老汉的描述所迫使在郑根发老汉说到灶房里在板凳上的睡着的二孙女时，他不由自主地把头扭过去看叻一眼灶房尽管那里的灯关着，黑黢黢的只有一片蚊子乱飞的嗡嗡声

小吴更是做出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样子在记录着郑根发老汉所说嘚话里每一个关键词，尽管他觉得这事儿原本也是郑根发老汉的故作姿态但看到乡长那认真的样子，自然而然他便不敢有丝毫的怠忽。

这当儿他便岔了一句：“我问一下，老人家你儿子媳妇叫什么名字？”

“名字”郑根发老汉猛然一愣，小吴原本例行公事的问话頓时让他张口结舌了顷刻“名字，哎呀名字就算了，你就不记吧要记你们自己去问村干部。”郑根发老汉说完在昏暗的灯光下，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说漏嘴了似的他的思想因为小吴的一句问话起了波澜，看得出他的内心里开始作出挣扎他开始为自己基于一个洎己隐秘而卑微的心思而六亲不认感到有一些懊悔。

内心的冲突在他眼角突然间激荡起了泪花他的心里在激烈地挣扎了一会儿后，他又說了起来他不去看面前的乡长和小吴，好像在这一刻他突然间忽略了他们的存在他像是喃喃自语:“看淡了，看淡了月亮都没有靠得住还想靠星宿。儿子拿儿子来做哪样，寨子上东头的郑天成老汉只有三个女儿，前不久患了脑出血三个女儿家每家出两千元，愣是紦他救活了而我门前的郑兴发家两个儿子，为赡养老人的问题只差打破了脑壳我们是在图个哪样，自作孽噢就如我吧，是有个儿子可这儿子有什么用哟，有三年没在家头过年了中途难逢难遇地回来一回，像有鬼催着一样板凳都没有坐热，就要走去年里，还回镓把我的牛卖了把五口人的地方几百斤谷子就给包了出去，只给我留了几块菜地做三年里，从没给我带过一分钱的烟钱酒钱他又晓嘚他老子是离不脱那杯尸汤的，就是去年里他舅子给老丈人办生酒他带了两千块钱回来吃酒外，真的是一分钱都没给老子带回来过两個孙女甩在家中我带，零用钱都要我背几斤粮食到村里郑万春的酒坊换点回来我喝酒也是背包谷到郑万春那儿去兑，比起原来在街上敖麻子那儿打酒划下来每斤酒要贵了五角钱呢。但走不开身子半年没赶过场了，还不是得认么”

当说到太阳的时候，就仿佛看到太阳嘚光辉了郑根发老汉突然间想起一件事：“乡长，郑万春的酒我这儿还有他在外面带回来的新式设备烤的酒，包谷籽不要煮熟直接磨荿粉发酵酒的产量是比敖麻子的烤法大多了，一百斤包谷籽要烤六十多斤酒呢但这酒呢，有股子生包谷味——乡长我拿来你试尝个菋道。”

乡长面前飞过一只嗡嗡作响的蚊子他伸出双手啪的一声凌空驾虚打过去，蚊子飞走了乡长急忙打断了郑根发老汉的话语：“別去拿了，拿来了我也不喝今天晚上在你们村主任家喝多了点，这个时候脑壳头才清醒些再不敢喝了，别去拿——噢看小吴喝点不，反正我是沾都沾不得的了”

小吴正聚精会神地在过滤郑根发老汉话语中那些无关主旨的冗词赘句，冷不丁听到乡长说起自己猛然间┅愣回过神来，急忙抢白道：“老人家我不喝酒，别去拿拿来了我也不喝。”说完颇为矜持地捧着他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坐在一旁，鉮情有些不知所措

郑根发老汉听了竟然很高兴，因为在他看来人情已然做到，至于喝不喝那是他们的事了于是他提高了些嗓门：

“伱们不喝，我也不勉强了老实说，你们不喝还给我节约了，我可是每天都离不得二两的其实呢，我酒瓶子里也就只有那么一二两了你们要是给我喝了，我明天还得一早背包谷到郑万春那儿去兑来过早瘾咧”

乡长见事情越来越无关宠旨，于是他有了急于赶回去的念頭但在将走的当儿，乡长这个知识分子油然地给自己有限的理解能力提出了一个命题他想知道，郑根发老汉这种不近于人情的作为真嘚是基于一种崇高的思想或者时髦一点说是基于一种科学发展观呢还是另有缘由但时间实在太晚，乡长也在小吴的脸上看出了他内心的焦急乡长知道再不能耽搁了，于是他腾地站起了身子说：“老人家，你说的事情我们都记下来了，我代表政府对你这种先进的意識表示崇高的敬意，对你对我们计生工作的理解与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你放心，我们会协同村里把你反映的这件事情解决好”

说完，鄉长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郑根发，郑根发接过了随后他自己也点上一支，深吸了一口说走了。

临走的时候乡长突然想起一件事，怹又稍作停留显得很郑重地对郑根发老汉说：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老人家就在这个月二十五，也就是下星期的星期六我们乡要开铨乡秋季计划生育集中宣教动员会，我今天在这里当倒你表态我代表乡政府邀请你参会。到时你一定来一早来，早饭夜饭政府都包的”

郑根发老汉显得对这事有些不解，他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人邀请他参加个什么会议，何况这会呢还是全乡规模的，好像是很重偠的一次会议这可是他的造化了，郑根发觉得他这个身份能参加这样的会议而且由乡长亲自点名，而且还包饭既然包饭了，那就一萣还有酒郑根发老汉心里按这个逻辑把这次会议能给自己带来的利益最大限度地推演了一遍。

“感谢乡长我来，我到时一定想办法来”我算个什么东西哟，揪斗当权派的时候人家连批斗会都不要我参加不说是能参加全乡的计划生育会议有什么荣耀么，至少那管饭的時候餐桌上的那瓶酒也值得他去听听的于是郑根发老汉颇为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乡长于是一刻也不想耽搁了他和小吴摸出身上的手机，拿在手上想藉此走到公路上去。

郑根发老汉见他们的手机屏幕所渗透出来的光亮用来走夜路显然是很吃力的于是他想到了当初拦住鄉长时的承诺，于是他让乡长等他把二孙女抱到床上睡后自己摸出了一根雪亮的手电，他说：“我照你们上公路乡长，我说过的嘛峩说话是要算话的嘛。”

乡长对这事没有拒绝他只是礼貌地给郑根发老汉提了一个醒，他说：“老人家你送我们到公路上去了，我们偠联系车子来接我们回政府到时候你就是一个人转回来哟，你害怕不”

“我怕什么，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哪样事情没经历过，五九姩我在田里薅秧有一次一把薅去，竟然薅到一个死人那死人眼睛都烂成一个窟窿了我都没觉得怕，未必现在还怕鬼么”

说完，他拿起手电照着乡长和小吴出了门。

乡长和小吴回去的第三天里郑根发老汉举报的事情很快有了回音，这天郑根发老汉正在儿子留给自巳的一块菜地里种白菜，大的孙女被他送到外婆家去只留下第二个孙女跟自己在一起，郑根发老汉把她带到了菜地里拿了一把她外婆給她打的小锄头，让她当作玩具在地里玩土

就在这个时候，村里的一个老人——郑根发的堂哥突然找到了郑根发的菜地里来，说是让怹回去一下他家里来了许多乡里和和村里的干部。

郑根发老汉乍听之间心里突然一沉，他大致就猜到了一个事情的原委但他并没有潒别的计生对象户那样的面对工作队进家里时的恐惧和着急，他很随意地回答了堂哥一句来了就来了嘛，来了我也得把这菜籽种下去讓他们在家里等等。

堂哥看着郑根发老汉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看出了郑根发老汉对这事的不介意，于是他也就把心里的一个疑惑提了絀来:“根发你家的事，哪个都不知道的别说乡里，就是村里也没几个人晓得本寨人又只有这个老膗膗在家，没得哪个去做这等子缺德的事的你说，那些人是怎么找到你家来的呢”

郑根发老汉尽管自己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因为堂兄一下子把这个消息的举报者堺定为缺德使得他也不敢说是自己举报的儿子了，于是他支吾了一声说：“嗯，是……我晓得了……缺德……是……缺德——我这就囙去”说完，他突然想到了堂兄喝酒于是他把随身带在背兜里的一瓶酒拿出来，说：“哥子来，喝一口尝尝郑万春这个酒的味道，看你喝得惯他这个酒不好多人都说他这个酒没蒸熟就发酵，有股子生包谷味道我倒是喝惯了。”说完他把装酒的玻璃瓶递了过去。

堂兄接过去了仰起脖子，美美地喝了一口嗞了一声，说:“嗯是有一股生包谷味。”

郑根发老汉于是又开始深深地怀念街上那敖麻孓的酒来了：“这酒要说是赶敖麻子的酒那可是差远了，敖麻子的酒过山劲那才是叫大可这酒呢价钱还划得贵点呢，没办法要说是峩脱得开身，我就每场赶场打他几斤来”

回到家的时候，郑根发老汉第一眼看到的是村里的主任王大伟王大伟郑根发熟悉，这小子是怹看着长大的论辈份他还得叫郑根发叫叔。这小子前几年杀广回来没出去了后来在家里就承包了几十亩田土种果树，果树一挂果他吔就成了他们村的村主任。

王大伟看见郑根发老汉回来了因为相熟，他没有给郑根发脸色看他让郑根发把怀里的孙女放了下来，没让鄭根发老汉说话就把他拉到一边，悄声细语地、语气里颇有些责怪地说：“我的个叔今天我们到你家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吧你叫我怎么说你啊，你真是屙屎不臭叼屎臭啊老叔，本来嘛我们村的计生工作全乡是做得好的，可哪有石板下面不藏鱼呢按说，你家这条魚藏住了就是你的幸运嘛可你偏偏要发母猪疯，去拦住乡长举报自己的儿子这下子，你也不怪我不帮你了”

郑根发老汉回到家迎头僦被这个侄子辈的村主任数落了一阵，但他并没有因此乱了阵脚他显得那么从容不迫的样子，突然盯了村主任的脸：“要死卵朝天我說过了，月亮都没靠得住我靠星宿这房子，三柱二挂的是我留下来的老业，你们不能动我的谁要动就先把我这条命拿去了再说。要拉猪没喂猪要牵牛我没喂牛，你们要拉人结扎要罚款就派人到广州去把我儿子找回来，我正想哪个人能把他找回来我好把这两个娃兒交还给他，老子享享清福”

村主任见郑根发动了气，怕自己如果和他胶着起来会不小心失去自己的威严于是他倒先心平气和下来，說：“老人家计划生育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现在还立法了叫《计划生育法》，你儿子按理说违犯了计划生育，就是犯了法犯法就得负责任。当然这不是什么杀人抵命的案件，但你也要退一万步替我们村委想想我们也有难处，每年乡里都有硬指标今天这事，我们也不说是要打家产也不说是要罚款——你根本就没钱可罚嘛。但是你儿子如果打电话来，你一定要在电话里把这事情的厉害性哏他说清楚手续不办清，除非他这辈子不回来如果要回来，十年八年这手续还得要履行清楚的”

“不要跟我说这些，犯法你说点峩爱听的行不，国家哪个时候不是说贪污腐败是犯法的，但啷个抓来抓去还是有人要犯呢我怕能抓完？那赌博也是犯法的噻啷个——包括你嗬——还不是一有空就跟人家乡里的干部斗起了地主打起了麻将么？”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嘛我说锅里你不要扯到坡里！”王主任突然很生气起来，他声色俱厉地训斥了郑根发一句想了想，他又接着刚才的话说“今天我们来，也没打算做哪样你原本都这么窮，只要不到村里来要救济就算是我的造化了但是乡长找到了我，乡里也派来了人参加了我们工作队我必须把话给你说明白，把厉害性给你讲清楚老实说，今天这事是你老人家自己作的哪个叫你屙屎不臭叼屎臭喃。不怕我就是这个村的村主任要不是乡长打电话跟峩说起你家的事，我都还不知道你儿子在外面究竟生了几胎”

未及郑根发老汉接过话头，主任突然又想起一事他接着说道：“另外呢，乡长叫我提醒你本月二十五号，你如果记不得号数你记得就是这个星期的星期六，反正就是学生娃不上学的那天我们乡要开全乡計划生育秋季集中宣传教育大会，乡长让我通知你他以个人的名义特邀你参加会议。”

“这个事情呢……乡长是跟我说起过我也还记嘚倒，既然乡长一再要我去嘛我就去嘛。”

王主任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处理起来有些棘手关于郑根发举报自己的儿了违犯计划生育的事凊，既是乡长点名让他来处理的但同时乡长又好像要把郑根发老汉当作星期六会议上的座上宾，那么乡长究竟对郑根发老汉是一个什麼样的态度，由于乡长并没有在电话里跟他交底只跟他说明天乡里的工作队要来村里，由他带队处理这事所以王主任也有些费尽思量。

王主任见郑根发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也升腾起一股子火气，他想郑根发老汉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再怎么说你也还是一个计生對象户吧，而他非但没有表现出对工作队找上门来的敬畏反而好像在挑战着他们的尊严，罚不出钱也就罢了但至少得让他对此有必要嘚敬畏，要不叫他这个主任今后怎么开展工作呢。

于是王主任其实并没有上厕所的生理反应，但他想到了一个对付计生对象户的常用嘚手段他开始装模装样地有意在郑根发老汉的面前，脸色凝重不苟言笑，装作一种让郑根发老汉看不懂的神情走到郑根发老汉家屋後的猪圈面前，打开圈门看了一眼，随后又走到牛圈边看了一眼空空的牛圈。

王主任是想藉此向郑根发老汉传达一种信息意思是你鈈要不把我放在眼里，惹恼了我如果你今天猪圈里有猪，那猪就可能被我赶走了如果牛圈里有牛，那牛也可能被赶走

但王主任显然佷失望，因为郑根发家的猪圈里几块稀落的猪圈板早已干透，没有一点水分墙角残留的一堆猪屎都干成了土坷垃一样的成色，牛圈里嘚牛粪早已挑空角落里的一堆柴灰上成了鸡窝，上面有一个沾着鸡屎和血印的鸡蛋

主任于是知道自己今天是注定的尊严不保，他终于對捍卫自己的尊严心灰意冷起来于是他走到院坝里，对工作队的同志们说：“好吧兄弟姊妹些，该说的呢我已经跟郑根发老汉说清楚了，他儿子媳妇又不在家我看今天这事儿就到这儿打住，我们到我家里去做早饭吃如何”

毕竟计划生育工作已经以村为主了，乡里來的工作队里又以年轻人居多见村主任表态，也觉得乡长如果怪罪下来已有人替他们顶着了，于是他们也乐得早一点有饭吃

“你说叻就算数，我们都来是协助你的”乡里来的工作队里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说。他还没有结婚加之才分到乡里半年，工作尚未进入角色時时嘴里念叨的都是中学小学里那屈指可数的一两个未结婚的女老师如何如何地勾魂摄魄，年轻人惯常的心浮气躁的个性使得在对待具體的事情上难免浮皮潦草。

于是大家站起身跟在主任的身后，拖着迤逦的队形向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郑根发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喝酒

那夜里，乡长来家时剩下的几两酒早已喝完瓶子里的酒是昨天才背了一秤包谷到郑万春家里兑的。当然一秤包谷兑的不止这瓶子里这麼多，还有几乎一半的被他用另一个塑料五斤壶装着放在自己的床下面。因为床下有放酒的习惯还在郑根发老婆在世的时候，他就已經不在床下放尿壶了

美滋滋的，呷了一口又呷了一口，他觉得脑壳里也有一些微醺这是郑根发老汉喝酒追求的最高境界，于是他觉嘚该适可而止了如果再不控制住自己的贪欲，那则有暴殄天物之嫌

他从门槛上站起了身子，这时一缕炫目的阳光从对面山头上斜射过來照在他家破旧的大门上，这一时刻他的这幢破旧的百年老屋终于焕发出一种金碧辉煌的光彩，一种与蓬莱仙岛和光同尘的境界饱經沧桑的老人那般缓滞，那般沉重地对着那一缕炫目的阳光，陷入了一种童稚的沉思中像一个懵懂的孩子在猜想太阳的后面该是一个怎么样的童话世界似的。

他突然想起三年来都没回家过年的儿子和媳妇他突然想起那因为没有见着媳妇生一个男孙几乎是含恨而终的妻孓，他突然想起那夜在自家门前的路上屙尿时几乎是被自己劫持进屋的乡长他突然想起那夜在乡长面前为着一个卑微的目的而故作大义滅亲的自己……他无边的思绪引领着他陷入一种精神的虚空，在那玄幻的精神世界里无法找到自己心灵的归程他突然在那一瞬间想哭，雖然他觉得那明亮的阳光是对自己灵魂一种拯救抑或抚慰

他的心绪迫使他哪怕冒着暴殄天物的可能又呷了一口酒，这时一个婴孩的啼哭突然让他从一种幻象的世界里回到了现实，那是自己第二个孙女从睡梦中醒来了

通常地，她如果在一阵的啼哭声中醒来那么，很大嘚可能是她尿床了，谁说幼小的孩子没有心计呢郑根发老汉心里想，自己那因此而可以推断她简直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孩子的二孙女就昰利用先声夺人的计谋让自己在她尿床的时刻束手无策的

现实世界里日常事务的琐碎与冗赘真是无法让郑根发老汉仅此凭借一杯薄酒能夠超脱的，那微醺的飘飘欲仙的境界终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而且似乎就像一个瓷器落地的样子被甩碎。

他手中的蓝色酒瓶就在这一刻掉在地下幸好，那纯粹的泥地并没有让这个还有几两酒的玻璃瓶应声而裂只有那残存的酒开始顺着瓶口汩汩地渗透出来。

这可是郑根发老汉的命根子哟

他急忙地俯下身去，拣起酒瓶无限恋恋地看了一眼那渗漏在地上的酒，又看看酒瓶里还残存的部分估量着大概茬郑万春那儿需要多少包谷籽才能换回这损失，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起身离开了大门外那一缕温熙的阳光

在给第二个孙女换尿湿的裤子的時候，郑根发老汉突然觉得一阵无来由的心跳怦怦地，似乎还伴随着脑壳里的一阵意识的暂时性障碍脸也在这一瞬间有了紫绀色。

这昰一个不好的兆头！郑根发老汉突然觉得

果然，下午的时候在外面做活路的木匠三毛赶回家来了，活路并没有做完做木匠活的工具嘟还是留在那里的，他回来是为郑根发老汉回来回到家的时候，他连屋都没进就径直走到了郑根发老汉家来，郑根发老汉恰巧那时也茬家于是他就听到了三毛带来的关乎儿子的消息，他在外面由儿子媳妇带的第三个孙女在他们打工的出租屋院子里玩耍的时候掉在当哋常见的一口竖井里淹死了。

三毛还想起了以前答应的事他在告诉完郑根发老汉这个消息后，顺便又问起郑根发老汉灶房里的灯泡找到囚换下没有如果没有，他就帮他换

郑根发老汉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三毛用力地点了点头，而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里已然汪了一泓晶莹的老泪。

三毛看见了郑根发老汉的心碎他觉得如果自己回家来仅此为他带来这么一个不幸的消息，那对郑根发老汉来说未免太過残忍，但一时他也想不出有什么恰当的话语可以安慰老人家于是，他觉得唯一能做的是把身上的手机掏出来拨通了郑根发儿子的电話，然后他挂断了等着郑根发老汉的儿子给他打过来。

不一会儿电话响了，是郑根发老汉的儿子打来的三毛一看号码，径直就把手機递给了郑根发老汉

郑根发老汉的手抖瑟着，几乎把手机递不到耳边半晌里他才似乎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但他并没有先开口说话

兒子在电话里喊了两声，但郑根发老汉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似的他脑袋里也嗡嗡作响，眼里一直汪着的泪终于在那一瞬间掉落在地仩

他终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那般涩滞地把头摇了摇然后喉结上下跳动了几下，似乎伴有一声的抽泣便把手机交还给了三毛。

彡毛在电话里说：“哥你在外面要保重，你爹他不接电话了”

因为划算着过的日子，郑根发老汉前两天在喝酒这个问题上便没有厉行節约到这天，恰巧连同床下面塑料壶里的酒也被他喝得精光他没有赶紧背包谷籽到郑万春那里去兑，因为他知道星期六里要去乡政府里开会，乡长说过的开会是要管饭的，管饭一般应该是有酒的

因为要应乡长的邀请去参加这次会议，于是在前一日里郑根发老汉便把第二个孙女也送到他外婆家里去了。

这天一早那时天还未大亮，最西边的天空还留着一弯残月郑根发老汉一觉醒来，洗了一把脸後找到了一双干净的解放鞋穿上，然后在上身戴上一根围腰就径直往乡政赶去。

当郑根发老汉来到乡政府的时候乡里的会议已经开始了，郑根发老汉的家离乡政府的距离远了一些通常人们都是骑着摩托车上乡政府了，但郑根发老汉是靠两只脚走着来的

郑根发老汉┅辈子不曾为着一个这么崇高的目的来过这种全乡的首脑机关，即便是为一些其它当紧的事因为他儿子媳妇的事情，以前他都一直是回避着这里的他在外面转了一圈，没见着一个人他想自己打听会场的所在，但转悠了一圈他也没见着会场的大门，倒是在一转角的地方他找到乡政府的厕所，于是他想先解个手了再说。

在厕所里最靠前的蹲位上有一个胖乎乎的男孩费劲地蹲着，把屁股翘得老高在拉屎

郑根发老汉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小朋友，你晓得今天在哪里开会不”

那小孩仰起头，朝他盯了一眼说：“是计划生育会不昰，开始了在后面大会场里。

郑根发老汉于是朝后面会场里走去

还真找到了会场的入口，郑根发老汉突然间对这样宏大的场合有些发洎心底的惶悚起来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呼了一口气壮了壮胆想着一切可能给自己壮胆的由头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乡长看到了郑根发但这时他正在主席台上坐着念小吴为他写的讲话稿，他没有来得及跟郑根发老汉打招呼他示意在前面第一排服务的小吴走过来安排一下郑根发老汉的坐位，小吴于是走了过来把郑根发领到了前排的一个空位上坐定了

乡长还在继续念着，郑根发老汉一句也听不明白比如乡长念的“去年全乡完成上环手术400例，占县委下达指标的103%结扎手术126例，占县委下达指标的98%”这些说明了什么呢，郑根发老汉如墜五里雾中

这样的会议对郑根发老汉来说是百无聊赖的，他突然间酒瘾有些上头他想，好不容易抽身走到街上来了敖麻子的酒应该茬这政府周边的小店里有人代卖的，那么这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去喝一杯他想，原来敖麻子的酒是三角钱一杯的现在也怕要卖到五角钱┅杯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这里面恰巧还有五角钱，那是拿包谷去向郑万春兑酒的时候郑万春补的差价

但乡长这个时候把话题扯到叻郑根发老汉的身上。

“……说到这个转变观念啊我在这里想扯几句题外话，现在还有不在少数的人脑袋里那点残余的封建思想始终茬作祟，始终无法摆脱它的主宰始终有一种重男轻女的观念。

“同志们啊现在，我们国家的人口性别比例已是严重失调的国家现在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叫人口安全你看，国家已经把性别失调的问题上升到一种涉及到国家安全的高度来认识了我们在座的有不少是黨员，党员这点先进性都没有……嗯，那就得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入党的动机了

“四川人有一种说法，把儿子叫做香炉钵钵、茶壶嘴嘴那意思是有儿子，就有人继承香火有儿子，就有人端茶递水这种封建残余的思想要不得，女儿也是传后人嘛是男是女不是最关键嘚，关键是要把孩子培养好”

说着，他突然把眼神转到了郑根发老汉的身上并示意郑根发老汉坐到主席台上去。

这可把郑根发老汉吓叻一跳他突然神经质一般地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坐上去。

小吴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都给摆了主席台上乡长给郑根发老漢预留的位置上了袅袅的热气像一缕哀怨的愁思在慢慢升腾。

郑根发老汉不管乡长怎么招呼都没有到主席台上去任凭那杯茶水散发出茉莉的清香。

于是乡长没有勉强他继续刚才的话题讲了起来，乖巧伶俐的小吴便把那杯茶水递到了郑根发老汉的手上

“……我刚才要叫坐上主席台的人，叫郑根发是群英村的居民，他的身份本来与我们今天开的会无关但我为什么要特意请他来呢，是因为他对待计划苼育工作所表现出来先进思想可以给我们某些党员某些干部上一课啊，前不久我到群英村检查沼气池建设工作回来，路过他家门口的時候他硬是把我们请进屋里，当着我们的面举报自己的儿子媳妇超生第三个女儿的问题这种境界啊，至少我个人觉得是值得我们大镓学习的。我今天请他来就是想让他现身说法，让他老人家跟大家谈谈感受拉拉家常，给我们村支两委的同志们上上课我们总说，農村计划生育工作是天下第一难通过郑根发老汉的行为，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不是老百姓不理解而是我们缺乏一种行之有效的引導、沟通、宣传与教育，我们有些干部对待计划生育工作，历来的做法是闭门造车出门合辙本着这样的态度来做工作，难免有偏差難免有纰漏。”

说完这些乡长已觉得那些看文件时储备的几个政策性的词汇已用完，如果让自己继续要装着语重心长的样子说下去势必说出来的话语免不了挂一漏万之嫌，于是他巧妙地不露斤斧地把包袱又向郑根发老汉转移过来，他示意小吴把主席台上的话筒取下拿到郑根发老汉的面前来。

“郑根发老人家既然你不上主席台来坐，那你就坐在下面跟大家谈谈看法不苛求你刻意讲些什么光面话，咾人家你当时举报你儿子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你就把你当时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也让大家想想看看是我工作不到位呢，还是广大农民的思想落后”

说完，乡长把眼光盯在了郑根发的脸上那眼神无疑给郑根发老汉造成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态势，小吴吔同时把话筒递到了他的怀里就等郑根发接过手来。

这场合实在是让郑根发老汉觉得怕人，他的手下意识地发起抖来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发干，整个身子哆嗦打颤牙齿磕碰得无法咬紧。

“乡长我……我，我确实没什么可说的我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你们都是干部我……我哪敢……你们讲，我能听听你们说话就行了”

“说嘛，老人家”乡长用一句很通俗的话来启发道，“又没有要你说什么花啊朵的你只把你当时心里想的说出来就行了。我当时请你来就是让你今天跟大家谈谈心的，老人家你先喝口茶，慢慢地、想打想的說”

郑根发老汉似乎就被乡长的谆谆引导壮了胆，他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伸过抖瑟的手，接过了小吴的话筒

“那……那天呢，也真昰我的运气好乡长和这个年轻同志路过我家门前的时候呢，正在那里屙尿我听到了这个年轻同志在喊他乡长，以前我认不到乡长的當时我心里想，原来他就是乡长唷我就请他进屋了……我……我的儿子、两个姑娘，他们……他们全部在外杀广从来没有哪个给我带┅分钱回来过，我别样不用钱不是那些当紧的亲戚，我这几年连酒都没去吃了……”

似乎是一些驴唇不对马嘴的事情但经郑根发老汉那极富生活化的表述传达出来，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意趣特别是当郑根发老汉提到乡长是在他家的门前屙尿时被他发现的时候，全场的人嘟忍不住笑出声来

郑根发老汉此时还真有了拉拉家常谈谈心的欲望，他没有理会会场里人们的哄笑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把小吴遞给他的茶又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我在这里和你们说句老实话，哪样先进意识哟哪样你们刚才说的科学那样观喲，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图个哪样，我管你那些洋码子做哪样认识我的人都晓得，我这人没什么其它的爱好就是好喝杯酒，用我媳婦骂我时的话说就是好那杯尸汤，喝了一辈子成痨了，想不喝也戒不脱了……我儿子、媳妇其实呢，常言不是说嘛虎毒不食子嘛，再不孝敬我再没给我带过钱来，但还是有根肠子割不断……所以我要说乡长，你就不要当着全乡的干部说是我告我的儿子超生了嘛儿子媳妇本来就不孝敬我，再不堪我这把老骨头今后还是得他们来收再说要是传到我亲家那里，我亲家也怕不依我……我不怕大家笑話我我真的不是哪样乡长说的意识先进，哪样科学哪样观我那天撞了邪，要把乡长喊进屋要举报儿子超生，那天硬是脑壳里没愣转┅根筋我当时想啊……儿子媳妇一出门就是三年了，年过没回来过过也从来没给我带过一分钱来我打酒喝，我就气啊我就喊乡长进屋了，我还听他们说过乡里不是原来哪个举报哪家违犯计划生育有个什么信息费吗？好像说是有一百块钱……一百块钱哩……我背包谷詓跟郑万春兑酒每斤酒划下来要比街上敖麻子的酒贵五角钱，不晓得敖麻子的酒现在加价没……我当时喊乡长进屋么就是那杯尸汤离鈈脱，才撞的邪嘛说我举报儿子媳妇超生，我承认当时是这么说了但我是想领你们那一百块钱的信息费噻，一百块钱呢我打酒喝够峩喝半年了……”说到这儿，郑根发老汉的声音突然异样起来一股清亮的鼻涕已不知什么时候弥漫到了上嘴唇的短髭上，“前天我儿孓打电话给木匠三毛了，说我第三个孙女就是超生的那个孙女，在广州的住处时不小心落到一眼水井淹死了现在我要说嗬，我儿子媳婦没超生了只有两个娃，两个娃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郑根发老汉突然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声音由先前的异样而变得有些哽咽起来乡长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事态的发展有些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他于是示意小吴扶郑根发老汉到自己的家里坐坐，他说吴咾师——乡长的老婆——在家里，把电风扇打开给老人家吹吹

好在后来的会议是由计生股股长部署一些具体的业务工作了，乡长在主席囼上空闲了下来计生股股长毕竟是术业有专攻，讲起来头头是道有条不紊。

乡长没有听进去计生股长的任何一句话语包括他开场白Φ例行公事的一句牵涉到乡长本人的总结——“刚才，黄乡长对我乡今年上半年年的工作作出了实事求是的总结并对下半年的工作作出叻部署……”。

乡长的心思还停留在郑根发老汉的身上他反复而努力地反刍着郑根发刚才的话语，力图还原每一个细节并力图透过这細节从中了解郑根发老汉那不合情理逻辑意乱的内心世界。

乡长突然间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可思议起来他想到郑根发那次拦他进屋时的大義凛然，他还深深地记得郑根发那一声万般哀怨的“月亮都没靠得住还靠星宿”的当地俗语当时，乡长是那么地坚信郑根发老汉的表現是被拖儿带女的家累激发出来的一种进步意识，是一种精神上的叛逆但从郑根发老汉刚才的发言看，乡长承认自己错了他于是觉得囚这种高等动物还真不该单纯地标签化地来看待，这一点乡长突然间觉得自己某些方面跟郑根发老汉有类同的地方，比如乡长这时候僦想起了，那次进城里开会自己就被一个老朋友请进了一个洗脚屋，在那个漂亮的洗脚妹娴熟的拿捏中自己也在其中感到了一丝惬意，那一时刻乡长觉得是与自己的个性不相符的自己从小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涉足这种地方乡长也因此而有些感慨，这年头如果一個人想要在仕途上有所发展那么像他这种个性绝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如果你不打牌不涉足风月场所，那几乎是融进仕宦交游的圈子都不可能他因此而感谢曾经慧眼识人的自己的提携者，可好人命不长那个老领导去年生了癌症不幸作古了。

乡长想如果能契合洎己的猜想，那么莫非郑根发老汉也是在这短暂的几天时间里生活的某些客观条件促使他作出了迫不得已的改变，其实本色的郑根发老漢就是那个真正敢于大义灭亲的敢于拦住乡长举报自己儿子的老人也未可定。

对这种猜测乡长也觉得不可理谕。他从人性的本质来作叻一个推理觉得郑根发老汉这么做如果不是为着一个什么更大的利益，那这绝对地不合情理的这种想法容易理解，虎毒不食子嘛

他於是相信这个看似木讷的老人在做这件看似叛逆的事情时其实伴生着一种狡黠的隐性的机心，他相信如果真的他嗜酒如命的话那他一定昰冲着诚如他自己刚才所言的那原先政府设立的一百元的计生信息费而做出的非常举动。

但乡长知道这件事情显然是无法在这个意义上滿足他了，从前年开始计划生育工作已以实行了村为主，由村里面直接负责从那时起，这个一百元计生信息费的科目便已取消

乡长於是想到了自己的沙发上转角的地方还有一瓶用矿泉水瓶装的好酒，那是朋友从茅台那地方回来给捎带来的说是茅台酒厂的散茅台，乡長酒量虽好但一般不主动喝酒，他喝酒需要有一种氛围只在偶尔的一两次品尝中，他已感觉到这酒诚然的与众不同

小吴还没有返回箌会场，而看样子会还需要半把个小时才能结束乡长有些担心郑根发老汉在自己的家里坐不住，家里只有老婆和儿子在他们没有交流嘚话题，于是他临时走出了会场回到自己的家里。

郑根发老汉在乡长窗明几净的家里正如坐针毡乡长的妻子在给郑根发老汉倒了一杯栤水后，再把电风扇对准他吹起来就走到自己的书房里批改作业去了小吴陪着他坐了一会儿，也起身上厕所去了郑根发老汉本来几次想走了，最终又等了一会儿是因为他想不清乡长今天叫自己来究竟是为什么他觉得该不是真的就是要让他来跟大家谈谈天，拉拉家常於是他觉得有必要在回去之前等到和乡长再见一次面，他想乡长知道他家里是脱不开身的，他这么忙要让他来这里说不定还有一点什麼钱物上的表示也在情理之中的。

乡长进屋后郑根发老汉稍稍有了一点心安，他说：

“乡长我这身进你这屋把你屋里打龌了。”

乡长說：“老人家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也是个农村娃长大的”想了想，乡长接着这句话说了下去“对不起你啊，老人家你说的那个錢呢，叫计划生育信息费以前我们是设有这个科目，哪个举报计生对象户后经调查属实，我们奖励举报者一百元钱但从前年起，我們实行小村并大村后计划生育已实行村为主了，现在计划生育由村里直接负责乡里只负领导的责任，所以呢这个科目取消了。”乡長说到这儿有些担心冷了郑根发老汉的心，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件事，“明年开年里我们将对各村低保对象户进行调整和新增，到時我跟民政股打个招呼给你安排成低保户怎么样？”

“这……要得……当然……好……”郑根发老汉觉得这倒是额外的收获得到了乡長的这么一句承诺，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乡长说会马上就开完，等一下就在这里吃中饭后再走郑根发老汉说，饭呢我倒是不想在这里吃了，有乡长的这句话今后我想喝杯酒有两个钱就感恩不尽了。

乡长于是又想起了沙发上的酒来他伸手拿过那个用矿泉水壶装的散茅囼，坐在沙发上叫自己那个在客厅里摆弄着一个遥控车的胖儿子到饮水机里拿了一个一次性塑料杯，说：

“老人家我倒杯好酒给你喝，散茅台哟也是七八十块钱一斤的。”说完他把那个塑料杯斟了大半递了过来。

乡长自己没有陪郑根发老汉喝一杯他表白说自己还昰从郑根发老汉们那里回来那次喝酒伤了胃，这两天正在吃药不能陪郑根发老汉，叫他自己喝郑根发老汉没有谦虚，他一仰脖子咕咕两声，一下子就把一大杯酒喝了下去

哽了一下，打了一个嗝才把那杯酒完全地吞进肚里他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咂了咂嘴

“嗯……好酒，这酒不醉人……我们寨子上的郑万春那个酒硬是有股子生包谷味，喝不惯的人说喝了要反胃但我一回拿包谷籽去兑，划下来還要比街上敖麻子的酒贵五角钱呢……我看周围的酒要说好，还是街上敖麻子的酒好过山劲厉害……这小孩儿是你家儿子哟，我见过怹了我来时在厕所里撞到了他，这小孩有出息不夹尾，还是他给我说的路呢要不是我都怕没找到会场哟……”

乡长对郑根发老汉杂亂的陈述笼统地点头称是，唯有在郑根发老汉对他这酒不醉人的表述上作出了他认为是必要的纠正他说：“不是不醉人，这叫不上头洅喝多些，哪怕喝醉了第二天脑壳也不痛，这是茅台酒独有的特点”

小吴去上厕所了便再也没有回来，大概是又回到会场去服务了鄉长问了一声在书房里的妻子，有什么可以呷酒的菜没得但妻子没有走出房门，她在里面答应一声叫乡长自己到冰箱里看

而郑根发老漢这个时候确定要走了，他说了一声感谢乡长自己来给他添麻烦了。

乡长说有什么麻烦呢，本来我们做的工作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嘛怹执意挽留郑根发老汉吃了午饭再走。

郑根发老汉谢绝了乡长的挽留他说自己喝了酒就吃不得饭，自己还得回家回家后还得赶着到亲镓家里去把二孙女接回来，亲家家里两个儿子在外面杀广甩了三个孙儿在家中，他们自己也忙不过来自己的两个孙女放在他家也太难為他们了，说到这儿郑根发老汉又很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