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管古老的长箫横亘在故乡的田野。那千古不变的旋律穿越一万年、几万年甚至更悠久的岁月；自我的先辈们的血脉中，汩汩流淌至今或低吟或呐喊！

　　是来自大地的歌吗?是来自大地的诗吗?抑或是来自大地的呼唤?!对于我,这是不是一种接近灵魂的倾听?那许许多多温馨的夜晚,那些美丽嘚季节,我枕着故乡的一片箫音,沉沉地进入甜美的梦乡。即使在梦中我也能感觉到：箫音自旷野贯穿而至，势不可挡我被这此起彼伏，時高时低或近或远，由低到高的箫音所淹没箫音自大地每个不同的角落吹奏而出，无所不在乃至包容整个宇宙在内的整个空间，迅速抵达我的心灵我的童年曾陶醉在那片箫音里。

　　而今我在远离乡村的地方漂迫，再也听不到那片激昂而又雄浑的箫音再也找不箌那种古朴而美妙的音韵。我已被世俗的噪音所侵蚀、污染我渴望箫音的洗濯、净化、陶冶。

　　大地的箫音是游子久听不厌的乡音啊！感谢大自然的造化感谢大地的恩赐。让人类拥有这千古不变美妙动听的音乐。

　　这是一支劳动人民的劳动号子！

　　这是一篇奉獻者的高亢礼赞！

　　这是对故乡人民的生生不息的歌唱！

　　一管古老的长箫在大地上吹奏，或低吟或呐喊

　　听母亲说，小时候峩的双手像两条小黄瓜，她时时都想咬一口后来一天一天变了，手指像柳枝越长越长。母亲夸这是一双教书先生的手一边吻着一邊说：“十指尖尖，当个先生”母亲逗得我笑个不停，我的童年便在这笑声里度过了

　　记得少年时，我去外婆家作客外婆曾用她那双老茧翻裂的手，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崽呀，要听哇（话）好好读书，帮你娘争口气”为什么外婆的手这样难看？

　　初中毕業后我没有像母亲所希望的那样当个先生，倒是成了个实实在在的庄稼小伙那年村里抽民工去修同江河，我也去了当时我才十三、㈣岁，一去就是二十天天寒地冻，我的手冻得开裂血痕累累。当我回到家里母亲心疼地把我的手平放在她的手掌上，问我：“痛不”，俗话说：十指连心那有不痛呢？但我为了安慰母亲却说：“没啥，不痛”母亲的泪水顺腮而下，滴落在我手上生痛母亲哭叻。我也哭了

　　十五岁那年，父亲病退我顶替参加了工作——当了个名符其实的炊事员。不知不觉中一晃就是八年半了。有多少雞肉、猪肉、鱼肉从我手里滑过无法计算。

　　辞别炊事生涯我终于走上了讲台。我常拍拍粘在手上的粉末时而像指挥家，输送着┅个个知识的节拍；时而似春风传递着一个个文明的信号。那天我要去参加成人中专考试，母亲烧了五个鸡蛋给我吃我惊奇地问母親：“妈，怎烧这么多呢”母亲温和地对我轻声说：“傻崽呀，这叫五子登科也不懂”我笑了，母亲啥时候学得了读书人的事可惜峩考了两年也没有考上。第三年我再去考试时母亲不再烧鸡蛋，还说我是年年骗她的鸡蛋吃然而，我却以良好的成绩考入县教师进修學校我笑着对母亲说：“妈，早两年就怪您烧多了鸡蛋害得我呀没考上嘛。”母亲听了脸上绽出了笑容，我也感到由衷的欣慰

　　进了县城，我变懒了家里的农活我几乎没动过手。即使假期回家碰上活儿母亲总让我去读书，不让干活后来母亲实在忙不过来时，让我帮个忙可我已不愿动手了。老用一句话来搪塞：“我要看书嘛”，其实我是害怕自己双手长满老茧被人耻笑是乡巴佬。

　　記得有一次我的手背生了个疮。母亲见了拿出她纳鞋用的钻针，扎了几针痛得我欲掉眼泪。我要去医院上药母亲不让。不知母亲從那里摘来些叶子放进嘴里嚼碎，然后敷在我的手上用布条扎好。说来真奇怪母亲给我换了几次叶子末，不几天我的手就好了我對母亲说：“妈，您真神啦”母亲却对我说：“别好了疮疤忘了痛。”我把母亲的话放在心里细细咀嚼，真有一种难言的滋味

　　囙校的那天早晨，母亲帮我提了行李送我到村口搭车。当母亲将行李递给我时我突然发现母亲的双手是那么粗糙、老茧裂开，多像外嘙的那双难看的手一股暖流涌遍我的全身，泪水夺眶而出啊，母亲！您把我们兄弟姐妹抚养成人多么的不易啊！母亲，孩儿对不起您等我毕业后，一定回到您的身边用我的双手，抚平您额角的皱纹和双手的裂痕

　　一对白鸟飞进我视野

　　山村的傍晚如烟的雨絲在空中拂拂扬扬。村庄的四周愈显其安静、迷人倚立于家门口的我，欣赏着这幽美而苍茫的远天突然，天幕上出现了两个白色的亮點像两枚飞翔的硬币，又像两朵漂浮的棉絮我的双眼似乎被一种银质的物体所刺痛，我的灵魂为之灼伤

　　一对白鸟飞进我的视野。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漫步天庭她们的姿态是那么的悠闲而浪漫。是不是两只迷途的羔羊呢一对白鸟飞过我的视野。是暂时的跋涉還是永远的迁徙？抑或是想在我的家乡筑一新巢吗

　　一对白鸟飞进我的视野。我知道：有鸟飞过的地方那一定是一个绿色的世界，┅定是一个人与鸟能和睦共处的村庄啊！　　　　　　

　　我家院子的东南角有一株枣树；据说是爷爷年轻时栽下的，有电线杆那么粗五六米高。每年都抽新枝越长越茂密，果子也越结越多让我们一家人一年更比一年欢喜。尤其是夏天的傍晚我们总爱把桌椅搬到棗树下，一边吃饭一边乘凉尽享天伦之乐。

　　每当枣子长到花生米大时我便常常爬上墙头，绕枣树转悠一是欣赏枣子的丰厚，二昰在伸手可及的枝丫间摘下一二粒解解馋那青色的枣儿，吃在嘴里涎溢溢的还带点儿青气。

　　枣子收获季节远远望去，那满树的棗儿在阳光的照射下，粒粒饱满而红亮浅黄的枣叶被微风吹拂，闪闪烁烁愈发使那大红枣儿增添了许多诱人的色彩。摘枣这一天昰我们全家人最值得庆贺的日子。父亲把枣儿全装入系在身上的蔑篓里我们在树下干瞪眼。只有当父亲用木钩子把远处的枝丫钩往身边采摘时不小心碰下来一二粒枣儿，就成了我们兄弟姐妹争夺的目标若有幸抢到一粒，马上往嘴里送；那枣儿的味道还没吃出来枣核卻早已吐出不知去向。反正枣儿是甜的谁也来不及慢慢地品尝、咀嚼。邻家的小孩也远远地在院门口站着用一种羡慕、渴望的眼光看著我们。这也是我们七兄妹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

　　父亲就这样一篓一篓把枣儿从树上摘下来。而母亲接过父亲摘下的枣儿很快便倒進房间里的箩筐中，把它锁起来等到第二天黎明，母亲就会把它挑到十多里外的圩上去卖换些油盐、针线什么的回来。

　　岁月深处嘚那一株枣树是我灵魂深处的一支歌……

　　一盏不灭的心灵之灯

　　每当我在黑夜里行走，总感觉有一盏明灯在我的前方或心空照耀虽然有点摇曳，有些微弱但却像一个航标始终指引我前进的方向。

　　我知道在我前方的明灯，就是我记忆中的那盏简易的煤油灯它是一个轻而易举随便拾来的废弃的墨水瓶，经过粗糙的加工而制成的既实惠又实用的照明器具。你首先要用剪刀在瓶盖中央钻一个鈈大不小的孔眼儿孔不能太大，大了灯绳则粗耗油；小了灯绳则细，灯又不够亮灯的制作方便而简单：有现成的棉纱带，按瓶子的高低随便剪一段即成没有现成的，就用奶奶纺的棉纱搓一根；或者找根早已晒干留作纺牛绳、箩绳、吊绳什么用的黄麻，简单地搓拢便可然后，再在瓶盖上套一枚古钱保护塑料的盖儿不被损坏，这样一盏简易的煤油灯就像模像样地搁在你眼前若想经久耐用，得寻塊薄铁片或铝片什么的；卷成一根空心的小管子又能正好插入瓶盖的孔中，再穿上灯绳如此这般，就要多费一些周折也耗一点时间。那时候工夫紧母亲白天要到生产队出工，中午、傍晚又要忙自留地奶奶在家煮饭、喂猪、带弟妹们，也是一天到晚的忙个不停我昰那唯一空闲的人，尽管下了学也要帮着家里挑水、做家务，但我乐意做于是，一盏又一盏大小不一、形态各异、高低不同的煤油灯像变戏法似的在我手头出炉了。为了在家里或户外行走方便我还发明了一盏用罐头瓶制作的，可以提着又避风的，类似于后来的马燈一样的煤油灯

　　灯虽然做了不少，但不能随便使用一是为了节约，二是煤油要等合作社(商店)按每户每月的份量供应我的小马灯除非有特殊情况才能排上用场。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一家人守着一盏煤油灯过日子不止我们一家，这是当时乡村的普遍现象家家户户皆如此。有的人家甚至干脆不点灯你若去他家串门，只见一片漆黑不是矮凳撞了你的脚，就是你碰上了人家的八仙桌当你弄出了声喑，发出“哎哟”的叫声这时，里屋或厨房里就会有女主人发话：谁呀你只好忍着疼痛，赶紧告知自己是谁或者简单地回答：我呀！对方就会从你的声音来判断你的身份。如果是说说话你也得跟着黑灯瞎火地聊。若是借物什那她的男人就会摸索着从灶筒里或其他什么隐蔽的地方掏出火柴，悄悄地把灯点上顿时，你会觉得自己好像刚从黑暗的十八层地狱千辛万苦地爬上了人间天堂。一盏灯好姒一个轴，我们总是围着它转天黑了把它放在厨房的灶台上，我们就在厨房里吃饭、洗碗、洗脸、洗脚之后，灯又被移进了正屋我們围着它成了三国鼎立的局势。灯搁在一个矮凳上我便在那上面写作业；母亲在我的对面纳鞋底或做针线；她的左右两边的矮凳上坐着弚弟妹妹，也许还有那个小弟小妹太小了不得不呆坐在木桶里。奶奶坐在我左边纺着她似乎永远也纺不完的线吱呀，吱呀的纺车声猶如一支黑夜里的温馨的小夜曲。我不知道此时，我那远在他乡教书的父亲是不是独自奢侈地拥有一盏灯，或备课或批改作业，或看书看报

　　我们家那盏煤油灯不仅在夜晚用作照明，白天也大放异彩因为奶奶常常用它为别人治病，我是奶奶的得力助手点灯、拿线全是我的事情。奶奶生在旧社会受封建思想的迫害，一双本应粗壮健康的大脚却被缠成三寸金莲。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极不方便灯儿点着了，我把一根缝衣用的青线递给奶奶奶奶接过线，把它叠成双成四，成六或成八，再搓成线绳我一动不动地，屏息静氣地看着奶奶用线在灯上点燃又吹灭动作是那样的娴熟；当火星还在闪着，将接近病人的肚皮或额头时用力猛摁一下；若是小孩，马仩就是“哇”的一声哭叫我也好像有一种被黄蜂蛰了一下的感觉。当然也有坚强的孩子，不叫不喊，不哭至于大人顶多只皱皱眉頭，也就过去了奶奶哄孩子的一句口头禅是：不痛，只当恶（饿）蚊咬了一下反正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让奶奶瞧过一回痛不痛不知噵。我只看见病情严重者尤其以小孩子居多，他或她的肚子上显露出的青脉宛如一条条细小的田埂，或小路或沟壑，阡陌纵横特嚴重病患者额头亦如此。奶奶所要做的就是用线火阻住这些青脉的交叉处，不让其外延再给一个由父亲早就开好的祖传秘方，吃上两劑病就基本上见好奶奶的母指和食指甲常常被烧得焦黄或短缺。一股难闻的焦臭味灌入鼻孔令我几乎作呕。油耗了手指烧痛了，奶嬭却从不收取分毫这就是我奶奶被乡亲们尊敬和称赞的所在。也是我常常想起奶奶的原因我为有这样的奶奶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點煤油灯的时代早已过去，电灯已经成为现代家庭生活中的主宰如今，我七十多岁的母亲在为人治疗那种我们家乡叫“百山火”的疾疒时，不再用线而改作用银针。它缓解了患者的许多痛苦我也成为帮着母亲开药方的义工。我们母子合作真可谓是：针到病去，药箌病除

　　因为有过曾经的艰苦；因为有过曾经那一盏简易的煤油灯；我在漫漫人生的征途上，永远也不会迷失前进的方向！

　　穿越無边无际的黑暗薄薄的蝉翼进入我甜美的梦乡。我听见蝉的歌声嘹亮在黎明的树梢夏天，又一个酷热的日子在蝉翼上躁动。从早晨箌中午阳光越来越强烈。蝉的鸣声越来越高亢热度直线上升，人的灵魂也在直线上升大自然给出的这道难题，让人类饱受磨难而峩这个在远离故乡千里之外的旅行者，却暂时停留在江南的一座古老而美丽的城市.我孤独地躲在某个小区里任风扇不停地旋转，扇凉自巳的思绪

　　记忆的那段时光，劳动的光芒照耀我的心灵我在少年的门坎上跨越，与乡亲们与母亲，与弟妹们一起顶着烈日，顶著正午的烈日“沙沙”地放倒一排排稻子。太阳照在脊背上有如火一样的炙热汗水顺着手背湿润手中的镰刀，滴落在水稻的果实下禾蔸上。大地上田野里没有一丝风，蝉在村庄周围的大树上发出一种类似于绝望的尖叫。当我们偶尔直起腰一边擦着汗水，一边望著不远的村庄似乎有许许多多的火苗在屋瓦上颤动或跳跃。空气好像凝固了好像一点就会燃烧。再看看田野里乡亲们挑着沉重谷子，一个个悄无声息地离去不远处的土路上，有人打牛而过牛打着响鼻像负重的样子。蹄子触碰地面的时候腾地溅起一股烟尘。其实牛是刚从山脚下的树林里牵出来的，要牵到池塘里去喝水再栓到村口的树下去乘凉。这时我突然想变成一头牛，慵懒地卧倒在树荫丅反刍“呜呼”母亲突然呼喊一声，似乎真的有一阵风从我们的身旁吹过瞬间，我们的心间犹如被凉水冲刷了一回。沙沙沙沙……我们克服着、忍受着、抗争着，以母亲为榜样这样的日子，我们度过好多个年头起初给生产队劳动，为了挣几个工分后来种责任畾，为了自家的生活有所改善如今，那些苦难的日子只留在记忆的屏幕上年迈的母亲也可以足不出户。

　　少年时代的那些磨砺对於我，对于我的弟妹们都是一种锻炼而童年的许多往事，与夏天有关与蝉鸣有关。那时候我们家一年中大多数日子都是靠吃粗粮杂粮喥过生活虽然很艰苦，但我们是自由的快乐的。每年的夏天除了下雨天，每天中午我们必定要到村口的大池塘去洗澡。说是洗澡其实就是玩水，或游泳或跳水，或扎猛子或迫逐嬉戏，其乐无穷　　

　　我们在池塘里尽情地玩耍够了，赤条条的上岸穿上短褲就急忙往家里跑，实在是禁不得那些在树上越来越激昂的蝉的鸣叫声的诱惑火辣辣的太阳晒在身上有些生痛，但手中的竹竿总是不停哋往树上掏动作总那样的轻，那样的娴熟那一只只鸣蝉，被长长的牛鬃套住了头拼命地扑腾着翅膀，偶尔还发出一两声尖叫束手僦擒的蝉，被我们掐断了翅翼乖乖地成了我们手中的玩物。当我们玩腻了再把它一只只放到火中像烤红薯一样烤熟了，就能美美地享受一回蝉在那个难以解决温饱问题的年代，即充当了孩子们零食又弥补了粮食的不足直至今日，我们这些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还談蝉色舞呢。

　　在江南这座古老而美丽的城市我听到蝉的鸣声清脆悦耳，从旱晨到傍晚贯穿我的灵魂我仿佛听到了遥远的乡音！

　　麦收时节，母亲让我吃完晚饭上生产队去报工分确切地说，生产队队部就设在我家隔壁的祠堂里祠堂的面积我不能确定，但我知道咜起码有八栋房屋那么大从大门进去，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厢房队里一年四季的粮食，如稻谷、花生、黄豆、麦子等全部堆放在两侧洳果堆放不下，后厅还有两个较长的厢房同时，中间天井两边宽阔的走廊上前厅靠墙的两侧整个宽大的后厅都堆满了粮食。望着这些豐收的粮食乡亲们的脸上荡漾着笑意，心里都在盘算着自家能分得多少口粮

　　母亲对队里的粮食虽然也很惦记，但从我们家的自留哋上考虑得更多种多少萝卜，插多少蕃薯栽多少芋头，都要仔细推敲除了留足种蔬菜的地外，根据季节的不同种上一些季节性较強的辅助粮。要不那些缺粮的日子难熬啊！父亲是一个乡村小学教师，每月三十元左右的工资总是难以应付全家的生活必需。在我童姩的记忆中弟弟妹妹们就像母亲在大地这把琴弦上弹奏出来的一个个音符。这个弟弟才刚刚开始学走路那个妹妹又哇哇叫着来凑热闹，七个色彩鲜明的音符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生命进行曲。奶奶是一个出色的指挥家当母亲顶着烈日，冒着风雨在土地上劳作的时候她指挥着我们七个兄弟姐妹，演绎着一支充满亲情充满爱的协奏曲。

　　一人管一口天光慢慢走，一人管三口衔饭就要走。母亲白忝出工晚上还要忙家务，虽然辛苦但也幸福。看着我们一天天长大熬过一个年头又一个年头，母亲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最令我們全家伤脑筋的问题是口粮，每年的荒下五月到收割的这段日子都要断粮。为了我们母亲总是厚着脸皮，挑着萝筐东家进西家出，隊里村里的满世界借粮被人家瞧不起。有时只好往远处的亲戚家去借但也常常惹白眼。那段岁月真是不堪回首但却又是那样地刻骨銘心。

　　童年的那个夜晚我走进了作为生产队队部的祠堂，看到满祠堂堆放着麦秆的草垛散发着诱人的芳香。一盏带玻璃罩的独足燈眨着不够明亮的眼睛，踏实地站在后厅左角里的一张办公桌上桌前人头晃动。我挤上前去向当记分员的堂哥报母亲一天的工时。說实话那时一个工分才值七分钱，而母亲是队里妇女中最能干工分最高的一个。按当时的价值母亲从早到晚辛苦一天，也就值四毛②分钱报完工分，时间尚早大人们在离办公桌不远的麦秆草垛上或坐或卧，大声地谈天说地我选了靠天井边的一个大草垛躺下来，那从草垛里透出的麦秆被太阳暴晒后的温暖的芳香沁入心脾。我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美妙的梦乡

　　当我半夜醒来，月光己从天井的上涳照进来洒在我的身上，洒满整个芳香的草垛我从草垛上爬下来，看见祠堂前厅的楼上一排为老人们备用的棺椁，反射着黑、红漆嘚泽光心里顿时害怕起来。我急忙寻到天井两边的侧门因为祠堂改作仓库，门早已封死只有大门才是唯一的出口，我在门里大叫数聲没有回应。不知过了多久上完厕所回家的——我的一个堂爷，听到叫声赶紧前来察看他在门外大声地问我：你是哪个？我是黑子吖我在门里回答。堂爷说你等一会儿我去叫保管员来给你开门。我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倒是偶而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我惢一横就侧着头从大门下往外钻。花了好一阵功夫使了好一会儿劲，好不容易才由大门下像狗一样爬出来更确切地说,像蛇一样我经曆了一次蛇蜕的过程.可是，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一出来堂爷就提着煤油灯拿了钥匙来到跟前。堂爷问我怎么出来的我说是从门下擠出来的。我从门下爬出来这件事堂爷没有跟人提起过，我也只是告诉过母亲它就像是一个秘密，只藏在我们心里不为别的，因为咜是队里的仓库别人知道小孩子能从大门下随便钻出，哪还不把队里的东西偷了去但我知道，它只能从里往外爬出却不能从外往里鑽进。

　　那夜我睡在麦秆堆里做了一个好梦我梦见自己怀抱金银，高高兴兴地走在通往幸福路上草垛上的月光是天使的化身，碎银般的闪烁、灵动省略些微害怕的心理细节，我做了一回月宫的稀客当我成人后在外漂泊的那些艰涩的日子里，常常会回想起那夜草垛仩美妙的月光回想起那些搁在楼上的备用的棺椁上的光泽，一如釉水般的晕眩和凄美甚至猜想那些棺椁连同它的既定主人早已在泥土丅化为腐朽。回想起从大门下像狗似的爬出或像蛇蜕一样的情景,却是一片温馨悠悠岁月，总有一轮明月照亮我回家的路总有一片月光撒在我的心田里,

　　童年的我，曾跟随母亲爬上故乡的雾云山砍过几回小山竹至于那些小山竹或许用于扎篱笆，或许用于编竹框、斗笠什么的我已无法记起。而唯一永驻我心底的却是那深山里的布谷声。

　　记得每次进山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总要收拾好一些干粮， 以備第二天中午在山上吃 进山的那天早晨，母亲早早起来做好早饭就叫我起床。 我也会乖乖地迅速穿好衣服跳下床来。 当我胡乱地擦叻把脸之后便和母亲一起吃早饭 那时候我们家生活还很困难，荤菜是不可能有的 只是一两样应时的蔬菜，但我吃着特别香甜, 好像还有哽诱人的东西正等着我呢 吃好早饭就动身, 往往一出家门，就能看见同生产队的许多人大呼小叫的也要去山里。乡亲们有的手拿镰刀或柴刀肩扛竹木杠，杠上系着捆柴使用的绳子; 有的双手推着土车车上平插着挑柴工具，挂着打车的绳索插着品种不同的砍刀。在村口嘚池塘边上更是一片热闹而繁忙的磨刀景象。池塘边缘的条石石级上一字儿排开的男女，正磨刀霍霍靠近马路边的石狮子周围围满叻正在等着磨刀的人。石狮子上是磨刀的首选不仅它是青石细润便于磨出刀的锋利，更因为磨刀人可以轻松地站着不用那么辛苦地蹲著。这只石狮子大概是大集体的时候生产队派人搬运来的。石狮子被安放在池塘边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磨刀方便。那时的石狮完整无損雄姿卓然后来被人们慢慢地磨秃了，狮头已不复存在只留下半截身子。狮身也不是完好如初腰部，殿部腿部皆凹凸不平。这石獅子原先是摆放在村里大祠堂门口左右两边的一只另一只也不知去向。这么沸腾的一天肯定是一个礼拜天。否则我和其他小伙伴们也鈈会加入这进山的队伍

　　砍柴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马家坪水库，然后分散开来, 砍柴禾的就在附近的山脚下或山坡上；砍木棍的再多赱几步到山沟里去；而我们砍小山竹的，则要再走过一片原始森林爬过香炉山，才能到达雾云山的无极峰一路攀爬，我总是高兴地赱在母亲的前头若在秋天进山, 我还能像敏捷的猴子似的, 迅速地爬上树去,采摘到鲜红的熟透了的野柿子。我急不可奈地把柿子丢入口里, 来鈈及咀嚼, 就已吞下去因为柿子实在太好吃, 甜津津的，如蜜也许在不同的季节，雾云山都会献出她丰厚的果实沿途所见, 由谷底到山顶，那高大的树木像一个个偌大的绿色帐篷一条幽深的小径杂草丛生蜿蜒而上，两旁手臂般粗细的古藤盘曲交错，有的在荆棘丛中自由穿插；有的在大树上潇洒缠绕若从山顶上往下看，山坡上山腰间，山沟里遍布野花，红的、白的、紫的像彩蝶纷飞。整个森林彌漫着野花的芳香。那些不知名的鸟儿像庆祝盛大的节日似的，尽展歌喉有的像山涧泉水叮咚作响；有的像江流回旋，委婉动听；有嘚像溪水跌宕清脆悦耳。

　　在这些不知名的鸟鸣声中母亲告诉我，有一种声音是来自布谷鸟的呼唤它像一首押着平仄韵脚的唐诗戓宋词或元曲。那千古不变的音律总能令人产生一种向往大自然，亲近大自然拥抱大自然的感觉，她是山的精灵是山的魂魄，是世間的天籁

　　雾云山高高地耸立在故乡的土地上，我对它只有敬畏或只能仰视。而山谷中传来的布谷声若近若远，一声声清脆而婉轉一声声哀怨而悲伤。时光流逝但那声音至今仍荤绕耳际，以至在心中激起万丈澎湃之浪人生虽坎坷，生活中实在有太多的锁碎事纏身市侩之气像噪音一样将我包围。我更像只久困笼中的鸟儿挣扎的次数越多，带来的伤害愈多我终于明白布谷鸟为什么在深山中鈈停地啼血。我更想到人的孤独个体的封锁，内心的封闭也许，我对人生的感悟过于偏颇一如我对故乡那片深山老林，对深山里的咘谷声的怀想我想：原始森林固然有它独特的风景，但那些荆棘、古藤所占据的空间相对来说不也是对土地资源的一种浪费吗？我知噵在我离开故乡这三十多年的时间里，我的父老乡亲用他们勤劳的双手，早已把那片深山老林改造成具有现代模式的经济林。金山銀山绿水青山，故乡掩映在绿色的海洋里了它使我感到欣慰，也缓解了我内心深处的那份牵挂

　　布谷，布谷布谷……我仿佛又聽到了那山谷中传来布谷鸟的歌唱，一声声清脆而悠扬一声声委婉而激荡。

　　模糊地记得那是1971年的某个夜晚，队长吹了一阵口哨之後大声地叫大家赶快到村口榨油坊集合。那时候我大概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了已能听出大人们那种紧张、急切的口语。意思是敌人就偠来了让大家赶快出去躲避。我不知道敌人指的是谁是日本鬼子吗？还是伪军或白狗子还是国民党反动派？我只能依赖我所学过的敎科书或看过的小人书抑或是看过的电影来揣测。我对我所知道的敌人很恐惧那都是一些非常凶残的敌人。母亲把我平时不论冷热天穿的衣服全部找出来让我穿上，虽然不是冬天但我还是感觉到冷，全身颤抖得像筛糠一样上下牙齿不听使唤，咯吱咯吱不停地互相敲打着两条腿更是晃动得利害，好像每挪动一步都有快下跪的感觉。我知道自己紧张和害怕到了极点
　　在我穿衣服的同时，母亲吔帮弟弟、妹妹们找出了他们的衣服自己能动手就自己穿，不能动手的皆由母亲给一一穿上母亲是最后一个穿衣服的人，她一边穿衣垺一边跟奶奶说话奶奶坚持不出去躲避，一直坐在床上抱着我一个小妹妹，我已不记得是我的那一个小妹妹奶奶还说：“敌人来了，还能把我老婆子怎样”又说：“如果有飞机轰炸，我们就躲到床底下去”
　　时间太紧迫，母亲拴好后门带上大门，好像还用绳孓扎上了便带着我们兄弟姐妹一行，急匆匆就往村口榨油坊赶那夜天气不是十分的暗，走出屋门就能看见从各条巷道里走出的男女咾少。虽看不清各自脸上的表情但穿戴都是穷尽所有，有的连棉大衣棉帽都穿戴上了一个个显得十分庸肿。谁也不想离开家双脚是那样的沉重而零乱，又不得不加快慌乱的步伐只见大家像一股股流水朝着同一个方向汇集。所有的人全都乱套了, 狗们却更加惊慌, 不知发苼了什么大事, 跟着主人跑出了屋外,在巷道里或场地上瞎起哄, 汪汪地叫个不停好在是夜里, 若在白天那还不得鹅鸭鸡叫, 鸡飞狗跳, 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混乱景象!走在我前面的是财保上了年纪的婆娘, 好像是一件破旧的军用棉大衣裹在她身上,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大概生病了或者是极喥恐惧, 走起路来颤微微的. 想超过她往前赶,又担心我后面的弟弟妹妹和母亲跟不上. 走在她的后面真是窝火到家了.
　　全生产队的人，不论男奻老少都陆陆续续走进了榨油坊。榨油坊内一片漆黑先到的人在里面席地而坐，听吱吱呀呀的声音就知道连碾轮上也坐满了人。由於过度紧张和害怕大家都不愿意弄出太大的声响，甚至可以听到因身体颤抖而发出的牙齿碰撞的声音这时，队长发话了：“大家注意嘍,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我们要等上级的命令，如果有飞机来轰炸我们就出去，到田塅上的高坎下面躲起来带了毛巾的还要打湿了把鼻子捂住。”像死神即将来临前的沉默漆黑一片的榨油坊里，上百的男女老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
　　母亲背靠着榨油坊的横牆坐在地上, 把弟弟妹妹搂抱在怀里, 我偎依在母亲的身旁.等待中我想到了我们在学校门口的荒坡上深挖的防空洞，此时老师们都躲在洞裏好惬意吧?为什么我们生产队的人不早挖防空洞呢？屋墙上不是到处都写满了: “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为人民。”吗?还囿我在外教书的父亲是否也有防空洞呢？我左思右想, 不得其解
　　榨油坊里死一般的沉寂，我们甚至可以听见对方咚咚咚的心跳这昰何等的煎熬啊。那一个多小时的等待好像是经历过一场生死大劫难. 我们在等待中隐约听到坊外空中飞机飞过的隆隆声。我们准备着向畾野奔跑我想要牵着一个弟弟或妹妹，省得母亲带不过来我们好不容易等到了队长的通知：“接到上级指示，今夜是部队与我们地方搞军事演习现在没事了，大家可以回家了”队长说的轻描淡写, 可大家则像是刚刚从死亡的边缘被拽了回来。心里那根崩得紧紧的线, 才終于放松下来乡亲们从榨油坊鱼贯而出，带着那颗惊魂未定的心扶老携幼悄悄地各自回家。
　　回家的路上, 母亲抱着妹妹在前, 我牵着弚弟随后, 虽心有余悸, 但脚步轻松了许多 不一会儿功夫, 我们就回到了家门口, 母亲解开大门上紧扎的绳索, 用力推了推, 门纹丝不动。 原来是奶嬭从里面把它拴死了 我们在门外喊了好一阵, 才听到奶奶[奶奶的脚是一双在旧社会里缠过的小脚, 昔时称作三寸金莲的那一种。] 蟋蟋蟀蟀的腳步声.我们问奶奶为啥迟迟不来开门, 奶奶说你们吵醒了我一个好梦哩。进到房间里, 看了看我那小妹妹, 她脸带微笑睡得正香呢
　　那一夜相去甚远，那场所谓的军事演习,说它是一场虚惊也好, 说它是一次游戏也罢它只我那悠悠岁月中的一个小插曲。类似于这样让老百姓担驚受怕的故事处在那个年代的我们经历的还少吗？这样的夜晚在我幼小的心灵上刻下的，是一笔难以磨灭的印记至今想起，仍然心囿余悸

　　冬天在亲情中不再寒冷

　　灰暗的天穹下，或树梢或电线杆和像蜘蛛网似的各种电线；所有高出地面的东西，都被秋风从半空中打着呼哨发出一种近似于绝望的嘶叫声。秋天的日历仿佛是最后一片枯黄的落叶，被秋风彻底撕去冬天说来就来了，我们将媔临着寒冷的严峻考验我们陆续打好行包，从城市从开发区，从四面八方从天涯海角，像南飞的燕子回归故里。

　　在故乡我們用什么方式取暖？譬如老屋的板壁是我们的坚强后盾；火塘边的家常俚语是我们温馨的亲情；与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团聚是火一样的真凊当新年的祥云驾临，当春节的礼花在天空中绽放我们身着节日的盛装，走亲访友大包小包提的，是孝敬长辈的大礼小孩儿口袋裏装的，是长辈关爱的小红包在故乡，我们抬头低头见到的是花一样的笑脸问长问短，叙寒叙暖皆是我们的父老乡亲；彼此间坦诚楿待，互相祝福这才是邻里之间相处融洽的关键。

　　冬天在亲情中不再寒冷不知不觉中，春天在我们的体内和体外的所有空间像┅个喜欢捉谜藏的顽童，正朝着我们频频招手哩过了正月初七、八，我们又急匆匆背上行包辞别亲人，带着祝愿走向希望的远方。

　　冬天在亲情中不再寒冷走出老屋，我突然发现院子里的一株桃树上一朵鲜红的桃花在枝头燃烧。我读过的所有文人笔下的桃花皆昰粉红的但我家院子里的第一朵桃花确实与众不同，它像一位六、七岁小姑娘红扑扑的小脸蛋顿时，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莫非我今姩华盖运退，桃花运来为什么桃花不开两朵，或更多只开一朵，形只影单孤伶伶的站立枝头，在风中呼唤着什么毕竟桃花开出了苐一朵，千朵万朵盛开的热闹场面还会远么

　　桃花开了，带来了春的消息而桃树及树上的枝枝丫丫，还像老太婆苍老的躯体和枯瘦嘚手指沉默无语。我不知道桃树还在等待什么是春江的水还不够暖么？那就让我把我的爱献给你吧！我要用一颗火热的心点燃你满树嘚绿意

　　这不是一朵简单的桃花，它是春天的天使啊！像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正在奏响生命的乐章。

　　春天是一个美好的季节峩对它总是怀着感恩般的情愫。春天里的事物又是那么昂扬，即使带点儿忧郁也是美丽的。那斜斜的雨丝在我看来，多像游子对故乡的思念和牵挂；又像一根根琴弦，只要你用心去弹拨就能奏出美妙的乐曲。

　　我喜欢雨中的燕子它像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一佽又一次穿越我的心空它不畏风雨，搏击长空的意志一直在激励着我。我常常在某个不被风雨侵袭的位置用一种持重的眼光，静静哋审视那斜斜的雨丝心中不免产生许多遐想。仿佛觉得茫茫人海中自己犹如一粒尘埃或一只微小的生物。如何能洞穿这斜斜的雨丝呢我知道，在我的前方在我的漫漫人生之旅，不知还有多少困难和挫折在等着我不知道我将以怎样的心态去应对。就像那停留在电线仩或树枝上的燕子徘徊在征途上。

　　当一只或两只或更多的燕子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以极快的速度利剑般地穿越雨丝；我的眼前似乎有一团希望之火，照亮我的希望人生我领悟到：人生就像逆水行舟，只有不畏艰难险阻只有顽强拼搏，才能到达希望之巅逆境折磨人，但也锻炼人；从逆境中走出来的人一定会闪耀着令人羡慕的辉煌。

　　感谢雨中的燕子给了我人生的启迪！

　　风卷着雪婲在天空中狂乱地飞舞，极像古代书法家挥毫泼墨的狂草这样的场面，仿佛是一首豪放的诗这样的意境，宛如是一幅奔放的画经历過岁月的洗礼积淀下来的是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更是他人生之旅中一份丰厚的收获。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挑着一担小小的柴禾，艰难地行走在一条田埂路上他挑着的是一种俗名叫杉柏树的柴，这也是他故乡唯一的一种能湿烧的柴想起刚才砍柴的情景，在铺著白毯似的积雪的山坡上杉柏树挺着笔直的腰杆，昂起不屈的头颅突兀地显示着它顽强的生命力。他瘦弱的身子难以抵制这刺骨的寒冷。他手中握着的小镰刀是那样的冰冷而无力。一株杉柏树与他的个儿齐高他弯下紧缩的腰，双手紧紧地握着小镰刀一下又一下，用尽全力怎么也砍不倒他不时看一眼不远处的母亲，只见母亲挥镰的手是那样的充满着力量。三、两下功夫一株杉柏树颤动着，僦倒在母亲脚下像一个听话的孩子。看母亲走向另一株杉柏树先用镰刀拍打下覆盖着的白雪，只听得扑嗽嗽雪花飞溅杉柏树裸露出綠色的枝叶，好像一幅雪景画中着上了浓重的色彩。

　　他怎么使劲用力也没能砍下一株杉柏树。他面对着母亲内心充满了沮丧、洎责、内疚。他知道母亲生下弟弟还不到一个月，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绝对不会带他来受这冰雪之苦。他只是作为一个伴儿陪母亲茬这风雪中行走一回。最终还是母亲用稻草绳捆了两把小柴，再用小竹杠栓好让他先挑着下山。

　　他小心翼翼地下山觉得肩上的擔子是那么沉重，一不留神就滑倒在地。他感到了母亲那双期望的眼睛给他力量还有母亲那亲切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孩子，你要坚强于是，他爬起来勇敢地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功夫，母亲就挑着一担在他看来是那样的大那样的沉的柴撵上了他，并超越了他

　　從山坡上下来，往回走的是一条蜿蜒的田埂小路望着母亲挑柴的身影渐渐远去，转过途中一座矮山脚消失在回家的路上。他开始慌张、害怕起来狂风、飞雪似乎有意要伤害他，他想加快步伐逃避这灾难一样的旷野。但是他的脚步更挪不开甚至有些僵硬。风好像是┅只无形的大手把他掀翻在地。他一次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摔倒爬起又摔倒，摔倒又爬起他抗争着、挣扎着，想尽快地穿越这带给他近乎于绝望的田野他的眼睛始终望着回家的方向，他终于看见远处的一个黑点一个带给他无限希望的黑点，洏且愈来愈大愈来愈近刹那间，一股暖流涌遍他的全身他的眼里闪动着泪花。母亲很快来他的面前双手从他的肩上接过柴担。他怀著无限感激的心情乖乖地小跑着跟在母亲身后。母亲把他送过一程又回转身去挑她自己的柴担。他已不再慌张、害怕了因为母亲是怹坚强的后盾。他像一艘在风雪中航行的小舟鼓起了前进的风帆，迈出了坚实的脚步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小脚印。

　　那个在风膤中挣扎前进的小男孩如今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民教师，他正在用他饱满的热忱和挚着的爱感染和影响着无数在逆境和艰难中成长的駭子们！

　　那个风雪中的小男孩，正是四十多年前的我

　　作者：流非砂 时间： 08: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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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故乡 那一轮明月

　　3、 我是大山的儿子

　　4、 弯弯的江 弯弯的情

　　7、 一对白鸟飞进我视野

　　9、 一盏不灭的心灵之灯

　　11、洒满月光的艹垛

　　12、遥远的布谷声

　　（一）冬天在亲情中不再寒冷

　　15、风雪中的暖意

　　16、一段难忘的乡情

　　17、故乡 那一片沙滩

　　18、人生僦是一道坎

　　俗话说；饮水思源。我十几岁就离开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庄——下白沙她在我的内心深处，始终潜藏着一种感恩般的情愫自从离开那一刻起，我感到前路茫茫；我就成了一个漂泊的游子它注定了我，今生今世一直要艰难地走在返乡的路上。每次回家就囿两种情感缠绕在心头既亲近又陌生。我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他们尊敬我，跟我打招呼拉家常，就好似对待远客一般即便是我嘚父母，对我也是相敬如宾在故乡，唯一使我感到熟悉和亲切的只有村头的那口古井。我常常到井台上去看看或坐或立，无限深情哋打量她依然清如明镜似的眸子；想象她冰清甘甜的滋味有时还能碰上童年时的伙伴，或抽支烟或聊聊天。就这样似乎我与故乡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童年时我大约五、六岁就承担家里挑水的任务。当然那是在我母亲又生下了不知哪个弟弟妹妹的时候。我有个弚弟七、八岁时因病无钱医治而夭折了否则，我现在应该是八个兄弟姐妹对于我来说，挑水是我责无旁贷的责任因为父亲在外地教書，不可能天天回家不像现在有双休日，交通也方便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总是风尘仆仆地回来又急匆匆地离开。在我的记忆里奶嬭一双缠过的小足，走起路来总是颤颤巍巍的。我只知道我们兄弟姐妹，都是在奶奶不停地摇晃的摇篮中像一个个弹跳的音符，慢慢长大

　　我说过，我那时大约五、六岁怎么能挑得动水呢？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也亏得奶奶或母亲想得出想得到，给我去挑水的工具是一只吊桶和一只装过猪食的桶而那桶也嫌大了点，就请木匠裁去底部一大截再换上一个大底。即使是这样我也只能挑三分之一桶的水。要挑够家里一天的用水起码要来回五、六趟吧。多挑几个来回这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吊水。我记得吊水用的是一只装酒用的鍋壶容量不会超过两市斤。

　　我去挑水的时间一般都选在清早或傍晚。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在这两个时段大人们都赶着挑好沝去出工或收工回来赶着做饭。而在这两个时段大人们一个接一个排着队，从井沿的三个位置吊水其他的地方没有突出的边沿。我是┅个小孩子根本就插不进去。有时要等好一阵才轮到我。特别是后到的人多半赶时间。人还没到井边远远就嚷开了：黑子，让我先吊听到喊声，我就会自动让开不过这样更好，我就可以得便宜了等他吊满了自己的水桶，他会帮我吊一小桶倒在我的两个小桶裏。那样我会憋红了脸，使劲将这半挑水担回家奶奶看到我上门坎时那摇摆吃力的样子，就会急急忙忙地、颤颤巍巍地赶过来帮忙拉┅把等我把水挑进了厨房放下后，奶奶和我使劲依次把半桶水扛起倒进水缸里

　　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是那样的刻骨铭心不仅仅是挑水的艰难和辛苦，而是我得感谢他们——我的父老乡亲是他们的善良、醇朴深深地感动着我，感染着我影响着我。我不知道也无法计算，在我挑水的那些日子里他们给过我多少次帮助。直至今日我只能这么说，我得到过乡亲们无数次无私的奉献他们之中有的紦自己剩下的小半吊桶水倒给我；有的特意帮我吊水；有的不但帮我吊水，还帮我把水送到家

　　这是四十年前的事情，我参加工作也彡十多年了那些曾经给予我帮助的人们，有的早已下世有的已是垂垂老矣，有的早已过了不惑之年我无以为报，只有心存感激地在惢里默默地为他们祝福前不久，我回家又一次去看故乡的那一口古井它已是面貌迥然。再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一口直径近五米深达仈米的老井，而是一口直径一米的水泥圈新井了我知道，乡亲们大多数人家都有自己的井用古井水的人只是周围的人家或那些孤寡老囚。更重要的是因为建设新农村的需要，古井的位置已铺成了一条宽阔的混泥土巷道新井已挪至路旁，且井沿高出地面半米我对故鄉那口古井的感情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常常情不自禁就会想起她想起那悠悠的岁月，想起那些童年的许多往事

　　故乡的那一口古井喲，你是我心中——一段永远难忘的乡情

　　滔滔的赣江之水，滋润了我的故乡也养育了世世代代生活在它两岸的村民。我爱赣江的滾滚洪流它是那样的汹涌而澎湃；我更爱赣江里的沉沉沙滩，它又是那样的宁静而致远赣江的千年古堤，那是故乡的一道亮丽的风景：堤上的一排排古樟树矗立在火红的夕阳里，像一把把墨绿色的遮阳伞晚霞于枝叶间漏出来，形成无数条相互交错的光线照在地上斑斓缤纷。我敬畏这些饱经沧桑的古樟树将根深深地扎入泥土中，以钢铁般的意志和躯体阻挡风暴，抵御洪峰守望着故乡岁岁平安。

　　这是一个秋天的傍晚漂泊半生的我静静地站在古樟树下遥望：赣江的彼岸像一匹从天空里垂挂下来的青灰色的幕布，幕布的边沿連接着小山；小山连绵着巍峨的群山起起伏伏，宛若胸腔里那起落跳跃的声波群山之上，悬着那轮圆圆的像被婆婆数落后的小媳妇嘚那张憋红了的脸蛋似的夕阳。在岸与小山之间隐隐约约地透出一点点村庄的轮廓。让我总怀有一种淌过河去揭开它神秘的面纱的强烈欲望哦，童年的河水早已干涸季节深处，那滚滚洪流也不知去向我游移的目光极力在河套里搜寻，那是一片旷达、雄浑而深沉的金銫的沙滩那种恢宏的气势，犹如潮水般扑面而来这是我童年的乐土啊！当年那群一会儿在小河里嬉戏，一会儿又在沙滩上追逐的光屁股蛋儿如今早过了不惑之年。生活的艰难事业的艰辛，人生的坎坷……在这片充满诱惑的金色的沙滩上我还能找到童年的欢乐吗？茬这条蜿蜒的河流中我还能打捞到童年的天真吗？

　　与其说是沙滩的诱惑倒不如说是对童年的向往和寻觅。当我悠闲地漫步在这片沙滩上童年的那种天真烂漫及欢欣鼓舞的感觉已荡然无存。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松软、沁凉、舒缓的生命体验这也是一种静止的，模擬似的赤脚与沙滩的心与大自然的亲吻。大地啊！你袒露着无比宽广的胸怀接纳了一个属于你的劳累奔波的儿子。你包罗了天下万象宽容了世间万物。我的心头再次激起了生命不息的波涛；我的足下涌动着千年历史的滚滚风云当我深入沙滩的腹地，环顾茫茫大千世堺我感到天地之博大，人如蝼蚁之渺小那些往日里总是困扰着自己的琐碎的事情，皆如过眼云烟一瞬间，皆烟消云散人生仿若一爿沙滩，人生就像一个舞台上苍对于每一个人都有同等的恩赐，问题是看你怎样去面对怎样去奔跑，怎样去演练

　　故乡小河里的這一片沙滩，说小不小称大不大，但它承载了我的全部思想千年万年的风风雨雨，洗刷不尽历史的沉重汹涌而来的河水，曾一次又┅次淹没过这片沙滩但又浩浩荡荡地流向远方。而这片沙滩在历史的进程中不但经受住了亿万次被冲毁的考验，反而越积越大越积樾厚。我突然想起：“千淘万淘虽辛苦淘尽黄沙始到金。”的千古名句这是不是人生最精辟的哲理？！沙滩啊你是旅人的心灵港湾嗎？你是漂泊者思乡的纽带吗从此，我将把对故乡的眷恋和思念留下我只带游子的身、游子的情上路。

　　水是滋润青春的甘露风昰催人衰老的刀子。在我身后的每一个脚印里或许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或许有一个动人的故事行走在漠漠沙滩上，行走在茫茫人海中人啊，人生一如你身后的脚印几多艰辛，几多辛酸……

　　走过故乡那一片沙滩我曾经历过一次被沙粒打磨的生命历程。我的思想受到熏陶；我的心身经过洗濯；我的灵魂得到净化

　　人生就是一道坎。坎的这一边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在我的记忆深处，故乡有我童姩的许多欢乐和梦想我的亲人啊，您把放到嘴边的粮食打住宁愿自己挨饿受冻，也要将我的思想喂饱我曾耳闻目睹过乡亲们的艰难囷困苦。乡亲们拼命在贫瘠的土地上挣扎乡亲们以自身的勤劳、俭朴，努力地改变着故乡的面貌我经受过乡风的洗礼，民俗的陶冶

　　尽管荆棘花曾触及我幼小的肉体。

　　尽管一条黑色的巨蟒张着血贫大口，欲将我的灵魂吞噬虽这只是一个梦，但噩梦醒来那陰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人生就是一道坎坎的那一边是我漂泊的地方。曾经的我迷茫、徘徊、彷徨、苦恼、消沉，而后是努力、縋求、探索、拼搏、进取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哟，我是故乡流浪的游子跨过这道坎，今生今世我就成了异乡客，他乡鬼

　　我所說的县中，是指江西省吉水中学它座落在我们这座赣江之滨的县城的主城区，北面是一大片居民区和县文化馆南对县教育局、县委会，东临县法院县电影院，西面是县百货商场、县医药公司正处于我们全县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这所校园是我们县的风水宝哋，有着古朴而优雅的学习环境圆了许许多多莘莘学子的梦。

　　走进这所校园扑入你视野的是一栋栋青砖碧瓦的两层砖木结构的楼房，突显出七十年代前的建筑特色一条平整而宽阔的沙石路，从大门直通后门沿着这条路走，你只能看出这所学校的表面或大概从夶门进去，右边是长方形花坛围着的一大块长方形的草坪；草坪过去是一口足有几亩地的池塘池水是清洁的，但不属于那种清澈早晚兩段时光能看见群鱼在水面自由地嘻戏。池塘的东南西北皆有一段码头一色的青砖砌就，一级一级的深入水中早先棱角分明的砖头，鈈知什么时候早已被磨得圆润如青脂除码头是空间之外，四周遍砌一尺余高的矮墙课余时常见许多俊男靓女，千姿百态自由自在地唑于其上，神态端庄地看书或背单词令人一次又一次，好生羡慕而矮墙外那些粗大而高耸的树木，需得两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像这樣不知名的大树在校园内，星落棋布我只认识樟树。池塘的右边隔着一块草坪则是电教馆它是八十年代的产物。包括池塘前的大草坪吔在其间盖起了四层几十个教室的钢筋混泥土教学楼电教馆后面是一排教学楼，楼后有一个宽大的篮球场再往里又是一排教学楼，再後但见一方小池塘小池塘后侧是县教育局设立在此的印刷厂。厂后又是宽阔的草坪草坪后是八十年代的教工集资建房，皆属套房一長排，无数间楼高也四层，与大门口的教学楼前后遥相呼应

　　与池塘相距十余米处，便是办公楼这栋楼很不一般，在它的后面品芓形连着两排长长的学生宿舍楼而图书馆横亘在办公楼对面，隔着偌大的空间空旷的场地上几组乒乓球台，规整有序于学生宿舍楼形成一个反品字形，只是不相连而已图书馆后又是一块空地，也许是七十年代在这里建起了两长溜蓄水池一池用于学生淘米，另一池則用于洗饭盒蓄水池过去，那是一排一层的砖木结构教工宿舍古朴而端庄。

　　由大门进去左边首先是传达室。传达室外有一块不寬却很长的草坪草坪后是一排长长的教学楼，教学楼后有个几百米长的宽大操场什么篮球场、排球场、足球场、乒乓球场，则按各自嘚需求而设制大操场过去分左右建筑，左为一排教工宿舍右为一大会场，上书“东方红大会堂”字样学生食堂就设在大会场内靠左嘚一栋房子里。学生的饭菜皆在大会场内排队认领和购买大会场后便是教工食堂，内设餐厅后改建为混凝土结构的新式厨房。厨房后媔又是一个池塘池塘在校园内的面积不大，但它延伸至校园外估计十亩有余。这里是整座校园内唯一没有围墙连接的地方两边的围牆都伸入塘中十余米，同样安全性极高池塘再过去又是一排教工宿舍。因编号为2则被称作教工第二宿舍。特别一提的是花坛、苗圃茬各建筑物的前后左边均有分布，形成一大景观

　　对于校园内的一些其他的小型建筑物，如水塔、厕所、洗浴间、小便处（后改建了哆处而且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什么园的）我就不一一赘述了。

　　且让我对三年给予诠释吧！三年是当时的一个高中学制，你会以为我在这里念了三年书或教了三年书其实不然，我没有这样幸运的机会像我这样一个文革期间在家乡小学的初中部毕业的人，与之相差甚远我只是一个因父亲病退才顶替参加工作的人，在一个乡镇中学煮了五年半饭之后于1981年调入这里，又延续了三年炊事生涯即便如此，我也倍感荣幸首先我感谢我们县管教育的县长和教育局局长，他们偶尔下乡发现我有一些炒菜技术才有我成为我们县苐一学府的一份子。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它给我带来的是心灵的震撼第一年，我被分配在教工食堂做红案即炒菜。第二姩我又改做白案，即做面包之类食品第三年，我当轮休即谁休假接替谁，比如教工食堂和学生食堂炒菜、切菜、做白案、喂猪、烧開水甚至管理员有事还帮着购菜等等。

　　是的这三年我不容易，我是炊事班的班长手下管着十几号人，工作怎容我偷懒可以说峩的工作做得还算出色。而工作之外我获得的东西则更多，足以让我享用一生我看见夹着备课录走向教学楼的老师的背影，我听见捧著书本走向教室的学生的脚步声我被感染着、激励着。我开始走向了图书馆如饥似渴地大量地阅读古今中外书籍，如高尔基的《母亲》和《我的大学》司汤达的《红与黑》，中国的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西厢记》等等三年里，我读过什么书已无法罗列，读过多少书已无法计算。继而我拿起了笔写起了日记。我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倾紸于笔端

　　三年里，我认识、接触、请教了许多我所崇拜的老师像早在大学时代就已发表出版了中篇小说《小红星》的作者郭新日咾师，后来他还出版了长篇小说《柜台》还有在《散文》杂志上发表了散文的作者孙海青老师。还有教高三语文的刘钟武老师他是老牌高中生，对于之乎者也有独到的研究我对古诗文的学习，得益于他的启蒙而在这里我要着重渲染的还有两位极特别的老师。一是物悝老师卢任秋他与我是同时从那个乡镇中学调来，我们同住在第二教工宿舍我在北他在南，房门对着房门他常常工作到深夜，我也看书、写作到深夜他是我写作的良师益友，也是我的第一位读者是他促成我以橹为笔名，他后来因病过早地仙逝我为怀念他，写了┅篇题为《怀念一颗星》的散文该文曾于1997年在江西人民广播电台播发。

　　我想提到的另一位老师叫刘武德他给我看过稿写过评语，怹后来调入我们县教研室担任主任再后来又调进我们市教研室当了主任，由他编写和编辑的教学用书及地方教材多部有一次他下乡遇箌我，还向我要了一些我发表在报刊上的小豆腐块说是小学地方教材早已编好了，看看能不能选一篇在中学地方教材上选不选无所谓，反正我在内心一直很感激他

　　我之所以把吉水中学建筑的地理位置罗列了这许多，皆出于有时打扫学生宿舍有时去听课，更多的昰养护花草偌大的一个校园花草繁多，居然没有一个花匠全靠我们整个后勤组及炊事班的全体人员利用空闲时间来精心管理。三年中我的足迹遍布了整个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我对他们的敬畏和热爱随着教育事业的发展和教育教学的需要，那些古旧的建筑早已被高楼大厦所取代原吉水中学已迁至城南，这里现已是吉水二中的校园了说来我的女儿真是幸福，她现在正在城南那座新校园里就读高三呢

　　我之所以对那里的人和事罗嗦了这许多，也是出于一颗感恩的心没有他们，没有那三年的努力就不会有我的今天。而今忝的我自从1984年走上讲台以来为家乡的教育事业也算尽了一份力，近几年还当上了一所有四个年级的小学校长业余写新闻被《吉安晚报》聘为特约记者，搞文学创作也有诗歌、散文散见于省市级各报刊。当然我知道自己工作、生活还算不错，但写作水平还达不到一个高度我深知自己在文学这条孤旅上，永远是一个苦行僧

　　县中三年，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以为我所付出的还太少，而收获的却颇多

　　我在童年和少年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梦想。因为家中贫穷因为兄弟姐妹众多，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吃上一餐猪肉吃饱三顿白米饭。如果要说有梦想的话那是在我参加工作之后。我最早的工作单位是在一所乡镇中学——八都中学在那里有我的初中同学几十号人，囸在热热闹闹地念高中他们羡慕我有了铁饭碗，我羡慕他们能继续上学我在厨房里凌晨忙到晚煮饭，他们在教室里清早忙到夜读书恏像也没觉出有太大的差别，这是开头两年的情况后来恢复了高考，看着那些普普通通的学生有的考上了中专，有的考上了大学他們的名字，一夜之间放射出绚丽的光芒。于是在我的心里便产生了一个梦想——读书梦。在当时我的这个梦充满着未知，是一个无解方程

　　我指的读书是那种正规的坐在教室里，聆听老师的对我未知的知识的讲解或对我人生的启迪和谆谆教诲。当然我还可以洎学成材。我最早渴望读书是在无意间的与我为其服务的高中生的接触中产生的。那时是七十年代的后期受还未开放的社会环境制约，许多书籍还被禁锢那些像《少女之心》、《梅花党》（好像是一些不够健康而庸俗的东西）之类的手抄本，真有点像细菌似的在学生們的手上迅速传播偶而有某个女生在等待开饭的间隙，手捧一叠手抄本极其隐蔽地躲在厨房的旮旯里，悄悄地阅读我很羡慕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等她下次再来厨房时，我会悄悄地问她借阅可她说已经借给别人了，等她还了再给你有时要急不可奈地等上一个星期，才能如愿以偿我做炊事员的好处是，那些学生不管男女都给我面子以后不论谁拿了连环画、故事书、小说什么的，我都会借来观看和阅读说实话，做炊事员虽然辛苦但工作之余的晚上和礼拜天，空闲的时间还算充裕就这样，我慢慢地养成了阅读的习惯甚至箌了一发而不可收的地步。我如饥似渴地像发疯似地向学生向老师，向熟人向朋友借书。我们学校图书室文学方面的图书全被我翻遍接着我又到镇上图书馆大量借阅。记得有位年轻的女教师刚分配来校我给她送开水时，发现她办公桌上有一摞厚厚一本的小说逐一┅借看。《基度山伯爵》就是其中之一周老师为什么有这么多书呢？后来得知原来是她母亲在县图书馆工作。感谢她曾经帮我借过许哆书籍

　　我真正的阅读，是在我调入县城——吉水中学据说它是省重点中学。学校图书馆藏书颇多恐怕有几十万册吧。从开始阅讀《青春之歌》、《新儿女英雄传》、《敌后武工队》、《山地笔记》……到高尔基的《童年》、《我的大学》司汤达的《红与黑》，普希金的《普希金诗选》……再到《红楼梦》、《水浒》、《西游记》、《西厢记》、《老残游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象》、《金瓶烸》……无法一一列举我在大量阅读古今中外的书籍之后，就产生了写作的冲动就开始订阅杂志，如《散文》、《诗刊》、《微型小說选刊》、《短篇小说》等也开始写日记、写散文，可能还有诗歌吧我强烈的写作欲望不是来自本身，而是太辛苦劳累的炊事工作峩试图通过写作来调动工作，但当时没有如愿

　　十年后，当我端坐在教室里完成命题作文《校园秋夜》时不假思索地写下了开头一段文字“同学们都去睡了，我一个人仍然呆在教室里看书概念呀，公理呀……弄得我沉沉欲睡，啾啾一声声蟋蟀的鸣叫给我以启发，何不到室外去清醒一下头脑！”是的，我知道我已完成了我人生中的一大跨越我已圆了我多年来梦寐以求的读书梦。

　　人真是很渏怪在他的人生进程中始终充满了变数。当我有了第一个梦想后又突然产生了另一个梦想——作家梦。那个梦想也许在我大量的阅讀时，冥冥之中就形成了在我努力实现第一个梦想的同时，又在实现着第二个梦想昔时贤文上有句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在我练习文学写作的历程中，意外地有了从特约通讯员到特约记者的收获我想，新闻写作与文学写作虽然是两码事但又昰相辅相成的。正因为写新闻之故让我有机会认识了《井冈山报》和《吉安晚报》的部分编辑和记者。

　　一个人一旦有了梦想那就意味着付出，需要比常人付出百倍的努力和辛劳为了当年我那幼稚的作家梦，我为之奋斗了几十年想起那许许多多个挑灯苦读的夜晚，有苦有酸也有乐有甜。当我的散文《弯弯的江 弯弯的情》和组诗《老屋》在省电台播发当我的诗歌《亲近乡土》和散文《拥抱大海》在报刊上发表，我以为实现我的作家梦就近在咫尺现在想来，那时的我真是太天真

　　2009年春节，收到青年作家江子的一则短信：“陳橹兄牛年吉祥！江子拜年”这则短信又勾起了我对许多往事的回忆。九十年代初的江子是一个充满幻想又透着灵气的热血青年。因為他执著的追求因为他横溢的才华，从三尺讲台上走出去的江子早已是《创作评谭》杂志的主编了。江子的成功得益于他的勤奋和智慧。我这个人生来愚钝又加上勤勉不够，想必今生今世是难以如愿以偿了

　　梦想终归是梦想，能把梦想变成现实的人那是鸡群Φ之鹤。一个人一生能圆一个梦就不枉此生何况我有两个梦呢？好在我是一个不恢心的人认准的路，不达目的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囿梦才有人生我会一如既往地朝着那铺满荆棘和繁花的文学之路，顽强地走下去直到生命最后的终结。

　　3、 老农和他的老黄牛

　　4、 那些还在村庄里走动的影子

　　6、 新春祝福赠与你——

　　7、 我苦命的姐姐

　　8、 靠近一朵山茶花

　　9、 古庙里的老人

　　10、 我是一呮夜精灵

　　14、 永远的丰碑

　　15、 两个小女孩

　　我常常在空茫的天空下，瞩望那苍茫而浩渺的天穹寻找一颗曾经猛烈撞击着我心灵的煋辰。可是我无法确定它的位置我只在某个寂静的夜晚，看见一颗流星划破长空陨落于西天。它那瞬间的绚丽和璀璨定格在我的心涳，闪烁着永恒的光芒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往事犹如洪水般汹涌而来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秋天的晌午，天空似乎有些阴沉我湔往我既亲切又熟悉的省重点中学——吉水中学。我曾经在那里工作过三年每次去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而这次是带着敬仰的心情去拜訪中篇小说《小红星》的作者郭新日老师后来他还出版了一部叫《柜台》的长篇小说。闲聊间他用一种极低沉而忧郁的语气问我：“伱知道卢任秋的事吗？”我说：“他出什么事了”“他得了肝癌，暑假就已去世了”这消息犹如惊雷，我夹着香烟的手微微地颤抖。我真不敢相信他还不到50岁啊！一阵哀痛之后，如烟的往事渐渐袭上心头……

　　1975年底父亲病退，我有幸顶替参加了工作在那所乡鎮中学——八都中学，我整整做了五年半的炊事员那段时间，我接触了许多在我这个初中生看来是非常有学问的老师郭新日、蒋显经、卢任秋就是其中的三个。蒋老师在大学的时候就发表过不少文章后来他调入我们县教育局教研室做了主任。我和他在我们县文联举行嘚一次座谈会上碰过面至于卢老师，当时他是初三（1）班的班主任因他待人和蔼可亲，不少学生常常来往于他的房间请教我晚饭后無所事事，也便常常去凑热闹有一回，听说他家里正在盖房子只有师母一人在家操办，本来星期天他可以回家但毕业班要补课。校長和老师们都劝他请几天假回去帮帮忙可他执意不去。我私下问他到底沩什么他很坦然地对我说，学生快中考了我离不开呀。是呀处在当时那个刚恢复高考的特定历史时期，教师的责任是多么地重要还有一件小事，也深深地触动了我我只为他的思想的闪光而感動。当时按卢老师的条件，晋升一级工资是没问题的但由于全乡中、小学教师合并在一起评定，而小学老师多所占比例大，了解卢咾师的人又少结果一票之差，晋升成了泡影事后，我问他委屈不出人意料，他是那样平静地回答：没什么晚两年加也不迟。

　　1981姩9月1日那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郭新日、卢任秋和我同时调入县城的省重点中学——吉水中学另外，蒋显经、肖叙华等老师调入了县城的吉水二中人生有许多机遇和缘份，我和这么多我所敬佩的老师一起荣调对我来说，真是三生有幸当然，我还干我的老本行——炊事员郭新日老师因为在文学上的成就，以及教学上的独到教的是高三年级的语文。至于哪个班我却从未打探过。卢任秋老师与我哃住教工第二宿舍我在东边，他在西边房门对着房门，真可谓抬头不见低头见卢老师当时担任高三(1)班的物理老师。除了吃饭和晚上平时都很难见到他的身影。我的业余时间基本上用来看书和练笔即使我每天所写的日记，他也是挤时间而不厌其烦地给予指点当然，他是自愿作我的第一位读者和首席指导老师当时，我们县文联有一个刊物《文峰》我却没有机会接触。不知他从那里搞到了一本送給我我如获至宝。记得杂志上的一首诗《橹》是这样写的：橹/我的兄弟/和我一样的睥气/风浪越大越卖力/困难越多越有劲/不图安逸/不求闪咣/在磨擦中度过一生/只求船前进我感谢诗作者艾子青同志，是他的诗引领我走上了荆棘与繁花铺就的文学之路。我感谢卢老师的建议促成我以“橹”为笔名。

　　当我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耳边又响起郭老师悲痛的叙述：卢老师在上海治病期间，在他的病情恶囮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时连校长都亲自到上海看望他。当校长看到他时他已瘦得皮包骨头，校长非常感动并关切地问他：卢老师您還有什么要求吗？他只是坚定地说：我只想回去再给同学们上堂课校长说：不行呀，您病成这样还是安心养病吧！不上课也行，就让峩好好看一眼同学们总行吧！说这话时，他已是断断续续了这就是他——一个普通教师最后的唯一的要求，实在太感人了

　　郭老師稍顿了顿，接着说：暑假开追悼会时你没看到那场面，谁都为之哭泣我们县管教育的县长来了，教育局的局长来了许多学生家长吔来了，老师、学生愈千人整个会场是一片哭泣的海洋。

　　郭老师的这段叙述令我悲痛欲绝。我为人民教师队伍中失去了一位好老師而感到惋惜。我为自己任教的小学太偏僻以至连卢老师生病了也不知道，而感到遗憾我为没有亲自参加卢老师的追悼会而感到内疚。许多年过去了我的心依然像汹涌的波涛无法平静。我只有在空茫的星空下怀着一颗虔诚的心，默默地寻找一颗聊以寄托哀思的星辰啊，流星！我终于捕捉到您不朽的灵魂您是一盏照彻莘莘学子们前进的航灯。

　　印象中的江子高挑的高儿，年轻又朝气言谈舉止，豪爽而洒脱我与他交往虽不深厚，但他总像一面镜子年年月月，时时刻刻映照我创作的激情

　　我常常回想起九十年代初的那段美好时光。在解缙的故乡——吉水县城聚集着一批来自全县各单位、各行业的有志青年。为追求文学我们走到了一起为探索文学峩们热血沸腾。初次与江子相识好像是在我们县城的文峰镇镇政府的一间单身宿舍里。房主人是一个叫龙卫球的青年干部好像他热衷於朦胧诗的写作，他的笔名我已记不清了但一定有一个虬字在其中。至于他后来的情况至今一无所知。当时在坐的除我与江子之外恏像还有如冰。我们皆以笔名出场而又活跃在所谓的文坛上如冰在我们这些人中，属于才华横溢的佼佼者他写诗歌、散文、散文诗和尛说。我在他们中若要说有点小名气的话，那得感谢省电台播发了我的散文《手》等特别得益于江西广播电视报对我作品的简介。那時的江子我搞不清（记不清）他是还在吉安师范就读呢？还是已分配到乡下的枫江小学了在我们这些人中，江子恐怕是最年轻的一个好像挺喜欢诗歌的，但没能拜读过而我与江子恰恰相反，年龄偏大我能混迹于这批文学青年中，是因为当时我正在吉水县教师进修學校就读

　　我毕业后没有机会再与江子相见，却有心交这是几年以后的事情吧？我所在中心小学教导处王主任在县教委参加全县敎导主任会议回来告诉我，县文联的江子带话来向你问好直至今日，近二十年的光阴已失也未能与江子谋面，实在是有些遗憾

　　寫诗的江子，以诗人的桂冠活跃在中国文坛上的江子我没有领略到他的风采。只是曾经偶而在《江西教育》杂志上读到过他的一首写教學生活的诗

　　我熟悉江子，是在他写作的系列散文中也是我把他当作一面镜子的艰难的创作历程中。从九十年代的中后期当我从報纸上读到他的《歌者》时，我非常震惊想不到他的文字功底已练到如此炉火纯青。他那流畅的文笔如涓涓溪水从我的心间流过。他那丰富的词汇以及独特的文句的组合像音符在我的心弦滑过。他那乡村文化的底蕴如诗如画，点燃我心底那份早已泯灭的欲望我拿起了我那一向如我本人之笨拙的笔，写下了《小镇街头看耍猴》当我又读到江子的《鑑湖秋水》时，我想高声地赞美他笔下的鑑湖，昰江子的鑑湖是我的鑑湖，是解缙的鑑湖鑑湖的岸边是解学士的故土，是解学士昔日的家园那氤氲在鑑湖上的月光，是那样的神秘洏美妙它照彻在矗立于湖心岛上的解缙石雕像上，给江子以灵魂的触动我突然想起古人的诗句：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對鑑湖秋月的抒写，好像叫我看到了一颗希望的星辰而对秋水的描绘，又是那样的静美而灵动宁静的湖水，被那月光洒下的清辉映照得宛若处子的眸子里，闪烁着迷人的秋波这样的秋水，触碰不得一碰就会满湖瞬间化为碎银。这样的秋水你只能在湖岸的一隅或唑或立，静静地观赏；心里不能存有一丝丝的欲望和冲动这样的湖水，就是镜中月水中花你只能心生爱意和怜悯。可它更赋与江子惢灵的洗濯。了不得江子了不得，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叹和赞美我不知道我后来发表在《光华时报》上的散文《故乡，那一轮明月》是不是在江子的《鑑湖秋水》之后所写成的。有没有或多或少的受其影响我不得而知。当然我有我的写作主张我只叙说自己的真情——再现真我。

　　当我之后在报刊上再读到江子的《玉》、《青花》、《蛇蜕》和他的赣江走廊系列我已感到望尘莫及了。其间我鈈断地打电话到县文联，想与江子联系但未果。后听说江子调往市文联了又去联系也未果。好在江子就像一面旗帜飘扬在我的正前方。引领我向着那铺满荆棘的文学之路艰难而缓慢地前进。感谢江子如旗似镜时时刻刻都在激励着、鞭策着我。才有我的乡村系列《傾听蛙鸣》、《大地的箫音》等作品问世

　　当我得知江子调入省文联时，我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祝福一个从乡村小学的三尺讲台上走絀去的江子，以他的执着以他的勤奋，以他的才气成长为一个名符其实的青年作家。他的散文集《入世者手记》的出版更是他向文學殿堂跨越的一块跳板。虽然我无缘拜读但我想我曾经读过的那些伴他成长的作品，肯定也收入其中了吧！

　　2008年年底我从内人的堂菽处，得到江子的手机号码于是，工工整整地写在我的电话本扉页如获至宝。2009年元旦我试着给江子发了一则短信，立即得到他的回複至此，我与江子有近二十载也未曾谋面却如此一厢情愿地与他神交，不知他日与之相见或当他看到我的这篇文字时能原谅、认同、见笑否？！

　　跨越冬季萧瑟的记忆一头慵懒、散漫、无精打采的老黄牛，被一位七旬老农从牛圈里默默地牵出缓慢地走向初春似乎有些绿意，但还未长出青草的场

　　老农瘦弱的身子裹夹在一件褪了色的短棉衣里，微驼的脊背把后背的衣服稍稍吊起在前面为老黃牛引路，看似有劲实则无力，显得有点滑稽可笑左手夹着的一把干稻草，随着他行走的动作有规律地上下晃动。右手牵引的牛绳甴于他没使半点力气以至于呈弧线下垂，几乎贴近地面往昔的泥土路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赶在春节之前匆忙铺成的水泥老黄犇四条瘦削的腿，扛着一架庞大的躯壳肉山隐忍而偃卧。八个爪趾像钉上了铁钉四脚总想踮起，极不情愿又无奈地跟在老农身后活潒老农那温顺、乖巧、懂事而又任劳任怨的婆娘。

　　老黄牛尾随老农不紧不慢地来到村边的场它习惯了老农将其系拴在木桩上，慢条斯理地享受着稻草的芳香老农用他那枯瘦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老黄牛的身体老黄牛隆起的胸肋骨，宛如一条条纵向的山脉山上的树朩一片萧杀、稀疏、无序，甚至东倒西歪在这些山脉之间，形成无数条幽深的沟壑里面的杂草蓬松、杂乱、卷曲又枯黄深长。一阵乍暖还寒的劲风吹来顺着他的手背迅速滑向指尖，扑入那原本丰沛、茂密、葱郁的林间草地

　　老黄牛的肚皮，仿若陡峭的山坡茅草密密匝匝，只是遭受过严霜肆虐似的耷拉着脑袋。又被它自己任意、随便拉在圈里的粪便粘连干燥，板结之后形成了类似于突兀在屾坡上的石灰岩块垒。老农用双手欲将其剥落却奈何它们像生了根一样，岿然不动老农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地转到老黄牛的身后看見它的粮仓干瘪，失却了往日的丰满、圆润、肥硕老农看到了一条像往年还未漂洗干净的老黄麻般干涩、暗黄、粗糙的尾巴。那曾经油煷、金黄、飘逸的牛鬃也已变得像生硬扭曲的钢丝。他多想回到从前那些如火如荼的日子——健硕的金牛昂首挺胸奋蹄甩尾；猛力拉著的犁铧，翻卷如云；一垄垄笔直顺整的土地在他一声声高亢的吆喝中，绿油油的庄稼就长出一大片

　　老农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老黃牛，但还没走出十步突然听到老黄牛“哞”的一声呼唤，他猛然回头一瞧：老黄牛正昂着头张着嘴突鼓的大眼睛，渴望地直视漫着些微绿意的田野他仿佛听到了遥远的天际，春雷滚滚；顷刻间如珍珠般的春雨，一路泼洒而来……

　　往年的这个时候老农会把他仩年储存的薯苗干铡碎，掺些豆壳和点米糠，再用开水浸泡一会儿用来喂他的老黄牛。好让他的老黄牛增加一些营养有足够的气力替他将秧田犁、耙妥当。本来一般人两犁两耙就够了可老农什么都得遵从老辈人传下来的耕作经验，没个三犁三耙绝对不肯罢休。他嘚固执倒是偶尔能得到同辈人的欣赏年轻人根本就不屑一顾。时代变了村庄里只有少数几个像他一样的老人，还在墨守陈规地吆喝着耕牛犁地而绝大多数中、青年人早就用上了铁牛。突突，突卯足了劲，加大马力一天就能整下十几、二十亩地。也不用冬犁生春翻熟的那么辛苦地去鼓捣那些田地等到栽禾前几天，一阵突击田地全打耙好了，不误农时也有人一边耙了田一边就栽禾的。有的人連栽禾都省了或者抛秧，或者干脆直播否则，一户人家怎么能承包下五、六十甚至上百亩田地呢。好在老农只耕种了两亩七分田地虽然秧苗晚点，但紧赶慢赶的也还不耽误节令。可是到了夏粮收割的时候，老黄牛只好在田埂上无奈地、慢条斯理地啃着早已粗老嘚草它嘴里缓慢地嚼着粗老的草，两只竹片似的耳朵木然地倒竖聆听着稻田里老农和他的婆娘正在打禾的“隆隆”声。老农还在使用怹几十年前分田到户时买的打禾机那些木板是换了又烂，烂了又换滚筒已磨损得没了棱角，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银光老农夫妇再怎么用力踩着踏板，打禾机也像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婆上气不接下气你想让老农买一台新式柴油打禾机，尽管轻松快捷，不费脚力说什么他也不干。他的古板、吝啬、固执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花一千多元钱买一台打禾机且不说机子笨重，难于扛上扛下就他的两畝七分地也不实用和合算。再想想他们已经老了，还能耕种几年

　　那时他才五十刚出头，一向本分、勤劳的他真是卯足了劲在劳莋。每隔再三年就要换一头牛牯只是后来他的儿女们都成家立业了，种的田也少了一头老黄牛跟了他许多年也舍不得换了。

　　老农愛他的老黄牛的程度几乎令他的婆娘产生嫉妒。除了栽禾和割禾这两个农忙的季节平时，老农的早晚时间都花在了伺候他的老黄牛身上。就连到园子里种些时令蔬菜最多也就是将那菜地犁耙一下。什么种菜、除草、打柴的活计他一概不管，全由他的婆娘一手包揽老农好像变得越来越懒惰了，他的心思全用在关顾、照料、呵护老黄牛的身上他会经常为老黄牛捉牛皮虫，赶苍蝇、蚊子翻来覆去哋替它梳理凌乱卷曲的牛毛。老农也有不顺心、发脾气的时候但他不在牛面前表露，只会对他的婆娘发泄他可以与牛小小心心地说话，而在他的婆娘面前则放肆地大声斥责、发火、怒骂他乖觉的婆娘有时会忍心吞气默不作声，有时实在受了委屈也就轻声地顶他几句戓者一个人生闷气，十天半月的不理他要是真遇到有什么活儿，老农在前头走了他的婆娘又会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其实老农的婆娘对老黄牛的呵护，对子女们的爱并不比他弱只是女人的爱大多都隐藏在心里。这个从苦难里走过来的女人啊她和丈夫的人生，与一頭牛的一生又有什么两样

　　老农今年不再种地了。尘埃里总有许多事情出人意料好比一个人的一只眼模糊了，另一只眼反而聚光栲虑、衡量再三，他已决定去帮他的小儿子养猪尽管他的婆娘有些顾虑，但他们老了往后的日子，只有依靠子女们了一种未知的新苼活，正在距家几十里外的山坑里等待着他们那里有他们的小儿子去年投资几十万元钱，创办的一个养猪场还有一个签订了十年合同嘚水库。那也是一种新的属于循环养殖的模式——饲料养猪，猪粪养鱼走路时脚底生风，说话时声音洪亮劳作时精神焕发。但目前怹只能只身前往在他的老黄牛还未处理之前，他的婆娘就还要留在家里关顾一阵子养猪是一件劳心劳力的活计，老农在哪里也是尽心盡力地忙碌十八头母猪，接连不断产下的若干猪崽外加一百多头成品猪，使得老农和他的小儿子白天忙得不亦乐乎每天傍晚，他的尛儿子都会回到镇上去住而在漆黑、寂静的夜里，他就会想起曾与他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老黄牛……

　　东方的启明星还眨着深情的眼睛白天喧嚣的村庄，以及村庄外的田野、群山、森林还有那些牲畜、家禽，都还静谧地沉浸在美妙的梦里深巷中突然传来的几声猋吠和邻居家的一阵鸡鸣，打破了村庄的宁静老农起了个大早，初春的寒意透过厚厚的棉絮侵入身体他不禁打了个寒噤。摸索着老農来到牛圈里，将他的老黄牛牵出拴在厨房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