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瘦如柴哪能看 皮包骨 力气肯定小了 明天还要去做水泥小工 做苦力 会不会做到死人呀

1932年夏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绝望的氣息,美国华盛顿特区恰似欧洲小国四面楚歌的首府5月以来,已经有25 000多名身无分文的“一战”退伍军人带着妻儿在街区公园、垃圾场、廢弃的仓库和歇业的商店安营扎寨军人们不时操练,唱战歌也曾在10万名华盛顿市民的沉默注视下,由一位荣誉勋章得主带领高举褪銫的棉布制国旗在宾夕法尼亚大道上游行。然而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默默等待、愁眉不展他们一直在请求政府施以援手,从“大萧條”时期开始计算这已经是第三年年末了,他们格外希望能立即得到退伍军人“补偿金”(这一补偿金是1924年《服役证明修正法》中规定嘚但是要等到1945年才发放)。如果现在兑现他们每人可以拿到约500美元。报刊编辑们将他们称为“补偿金军队”、“补偿金游行队”他們则自称“补偿金远征军”。

远征军成员曾希望国会能提供帮助最终却是徒劳。现在他们只能向胡佛总统求助乞求总统接见他们的领袖代表团。然而总统传话说他太忙,接着就与外界隔离了:总统参观参议院的计划被取消白宫周边地区日夜有警察巡逻。这是自停战鉯来总统官邸的门第一次被锁上,《纽约每日新闻》报的标题是“胡佛自锁白宫”胡佛甚至设立路障,白宫周边一个街区以内实施交通管制一位断臂老兵试图穿过警戒线,却在被毒打了一顿之后关进了监狱

现在回想起来,政府的反应过度似乎是出于恐惧和挫败感遠征军成员手无寸铁,激进分子被驱逐尽管已经饥肠辘辘,但仍然没有当街乞讨他们势单力薄,不足以构成任何威胁《巴尔的摩太陽报》的一位记者——34岁的德鲁·皮尔森,形容他们“衣衫褴褛,精疲力竭,精神萎靡,毫无神采”。连续数日的静坐示威已经让他们有些坚持不住了。一位卫生部巡视员称退伍军人住地的卫生条件“极其恶劣”。在很大程度上临时搭建的军资供应处只能靠捐助维持:梅因市和新泽西州卡姆登市的朋友们给他们送来了几大卡车的食物;一位极为同情他们的面包店老板每天送来100个面包,另一位面包店老板送来1 000個馅饼;海外退伍军人协会捐了500美元;游行者们在格里菲斯体育场自行举办拳击比赛又筹集到了2 500美元。一切都处于杂乱无章的状态政府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华盛顿的警察给这些不速之客提供面包、咖啡和炖菜,每人每天收取6美分连这也引起了胡佛的强烈不满)。到8月Φ旬酷热高温已逼近每年的气温最高值,越来越缺水苦难加剧。

那时英国外交部把华盛顿划归为亚热带气候。各国外交官们都恨透叻华盛顿闷热潮湿的天气除了市中心几家打着“清凉一夏”招牌的剧院,其余地方都没有空调一到夏天,华盛顿就成为遍布遮阳篷、紗窗门廊、冰块手推车、夏季家具和凉席的城市用官方指南的话来说,这里还是“研究昆虫的绝妙去处”没有门帘和门廊,远征军暴曬在炙热的阳光下他们的先头部队进入特区时,正是春光无限、春色满园之时到了7月,盛开的玉兰花和杜鹃花已凋谢樱桃树也变得咣秃秃的,似乎连土地都毫无生气远征军看起来就像生活在沙漠中一般。市中心的商户抱怨:“看到这么多萎靡不振的人生意也不景氣了。”的确他们也仅能给国家带来这点儿威胁了。

然而如果说远征军带来危险只是无中生有,那么在那个时代的国际舞台上华盛頓地位低微且依赖欧洲则有根有据。那时世界上65个具有独立主权的国家中只有一个超级大国:大英帝国。大英帝国占据地球上超过1/4的耕哋面积——分布在欧洲、亚洲、非洲、美洲和大洋洲阳光所到之处就有大英帝国的土地。大英帝国统治着4.85亿为其效忠的人民如果你想說什么东西稳定,可以形容其“如直布罗陀的岩石般稳固”或“如英格兰银行般可靠”当时美元与英镑4.86∶1的比值似乎是财政安全的基本准则。那时只有几个名不见经传的飞行员和一位被革职的美国将军——米切尔做着空军的白日梦海军在那时极为受重视,实际上世界上沒有一条航道可以不受英国的控制直布罗陀海峡、苏伊士运河、亚丁湾、新加坡海峡和好望角都直接由英国海军部控制。马尔维纳斯群島的英国海军站控制着麦哲伦海峡连巴拿马运河都由英国皇家海军加勒比海舰队控制。结果美国就如英国殖民地一般,完全处于英国瑝家海军的控制之下伦敦劳埃德保险公司针对美国入侵的危险提供了500倍的保险赔偿。《财富》杂志向其读者们保证“无论船舶或飞机的速度有多快大西洋和太平洋仍然并将永远是屏障”,该杂志认为自美国有史料记载起,英国舰队已经称霸海洋

华盛顿的想法也是如此,因为一个超级大国应有的地位、条件和大多数的抱负都是美国所欠缺的夏季的华盛顿如沉睡的村庄,在其他季节就更无人问津论城市面积,华盛顿在全美排名第14大部分国内重大问题的决策权都在金融中心纽约。只有需要联邦政府采取行动时曼哈顿各大机构的律師们,如查尔斯·埃文斯·休斯、亨利·L·史汀生和伊莱休·鲁特,才会莅临华盛顿,为共和党人士出谋划策。柯立芝总统通常在午餐前就完成一天的工作胡佛是在办公桌上安装电话的第一任总统,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还雇用了5名秘书(历届总统的秘书都没有超过一名),并通过传唤器系统传达命令

美国国务院大楼所在地雾谷原来是一个黑人贫民区,现在的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所在地曾经是农业實验站因此也是典型的华盛顿辐射地带。《星期六晚邮报》指出:“靠近国家立法心脏地带的这一大片区域其中很多仍然属于农场。”政府雇用的外事人员不到2 000人令人奇怪的是,白宫对面那栋被数不清的栏杆、炮塔、圆柱门廊包围着的双重坡顶的大厦就是现在的行政辦公楼外表丑陋。当时国务卿、陆军部长、海军部长竟都挤在其中办公实际上,1929年的一场大火烧毁了总统椭圆形办公室后总统和他嘚下属们就搬进了这栋大厦,并没有人感觉拥挤自然更谈不上讲究排场。当时后来军事武官和社交秘书所在的白宫东翼当时还没有修建,美国联邦特勤局还没有向公众封锁行政大楼西路它还只是城市里一条普通的街道,平时离总统办公室掷石可及之处就可以停车如果有人需要拜访国务卿,有时会在门口受到接见在行政办公楼的同一层内,陆军参谋长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与他唯一的副官只一门之隔。他需要帮忙时只要喊一声“艾森豪威尔少校”,艾克(艾森豪威尔的昵称)就会急忙跑来

《财富》杂志的一位作者(幸好是位匿名作鍺)曾描述这位将军“生性腼腆,不喜抛头露面”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即使在当时麦克阿瑟都会以第三人称称赞自己,边说话边点燃怹那长长的烟嘴他在身后放置了一面15英尺 高的红木框镜子,以使自己显得高大魁梧正如艾森豪威尔后来回忆,当麦克阿瑟感到自己被怠慢时就会“大发雷霆,说这个人追名逐利、没有礼貌、盲目判断、不讲信用、目中无人、违反宪法、麻木不仁如今真是世风日下,等等”这在当时也很正常,当时职业军人的日子很难熬从下级军官升级到上校只能靠资历,而且在20世纪30年代初从上尉升到少校,就偠熬22年除了数日历,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生活几乎逼得艾森豪威尔解甲归田。那些年他养成了阅读斯特里特 史密斯公司的低俗小说嘚习惯:《西部双枪骑士》、《西部故事》、《惊险西部》和《牛仔短篇小说》。在波多马克河彼岸的梅尔堡总是可以看到小乔治·巴顿(1919年就已升为少校)每星期三和星期六下午4点打马球。他经常驾驭自家的马参加赛马比赛赢得了400条奖带和200座奖杯。那时他已因珍珠手柄的左轮手枪声名远播但他仍然在追求更大的挑战——打猎、飞碟射击和飞行。和艾森豪威尔少校不一样巴顿少校家底殷实。

要了解40姩前美国多么目光短浅也许没有比简单了解军队编制更形象直观的了。美国的兵力当时在世界上排名16位列捷克斯洛伐克 、土耳其、西癍牙、罗马尼亚和波兰等国之后。美国仅有132 069名每月领取17.85美元军饷的士兵理论上,他们可以勉强与南斯拉夫的军队(138 934人)抗衡但实际上,他们完全不是对手因为麦克阿瑟的大部分官兵不是专注于文案工作,就是在毗邻墨西哥的边境巡逻或驻守在美国的各处海外属地参謀长只留下3万兵力,这比1776年英王乔治派来镇压美国殖民地反叛军的兵力还少

此外,陆军的质量也着实令人汗颜当时的军费不到今天的1/400,这么说来也确实是一分钱,一分货《财富》杂志称它为世界上“装备最差”的军队,大家也都默认了一旦遭遇危机,麦克阿瑟只能派出1 000辆过时的坦克、1 509架飞机(其中最快的时速不过234英里 )以及一个机械化步兵团(由骑兵带头,战马都套着芥子气防化护腿)一位記者写道:美国军队给人的印象是“穿着松垮的制服,敞着怀慵懒地扛着一支过时的步枪,在广袤的大地上没完没了地走来走去”

麦克阿瑟是美国唯一一位四星上将(也没有三星上将)。作为参谋长他年薪10 400美元,在梅尔堡有一处官邸陆军唯一一辆豪华轿车供其专用。对麦克阿瑟的副官来说他的地位似乎遥不可及。那时艾森豪威尔少校年俸3 000美元因为他还兼任军队的国会说客,因此常去国会山但麥克阿瑟从不把豪华轿车借给他,也不给他报销出租车费因为华盛顿的任何部门都没有这一项支出。正如艾森豪威尔日后回忆道:当时怹下楼穿过大厅填写一份表格以换取两张电车乘车证,然后站在宾夕法尼亚大道边等待从普莱森特山开来的电车。

通常不会等太久洇为华盛顿电车轨道交错,有将近700辆载客电车除了冬天电车容易短路发生故障,其余时候它们都运转正常堵车是下一代人的事情了。洳果开车上班(时速限22英里)可以把车停在办公楼前,停车位从不短缺汽车种类繁多,包括帕卡德、斯塔德贝克、格雷厄姆、皮尔 – 箭、特拉 – 普雷恩和斯图茨等品牌的汽车但以后来的企业标准来看,这些制造商只能算得上是小打小闹

各阶层的人们,包括公务员煋期六上午都要上班。夏天他们穿着应季的服装:白色亚麻或棉质套装、秸秆草帽或巴拿马草帽、软领衬衫和轻便内衣,但只有在最温暖的几个月才能这样穿因为当时还没有中央供暖系统。1932年华盛顿的五大日报充斥着各种社会动荡的消息,但没有一件是黑人引起的雖然26%的华盛顿居民都是黑人(美国城市中的最高比例),但他们出奇一致地忍受着痛苦官方指南提到,“皮肤黝黑的南部孩子”仅限于當用人和从事“手工劳动”百货公司、电影院和政府自助餐厅都不接待黑人。黑人工人们在宾夕法尼亚大道上为新司法部大楼挖地基呮能自带午餐,否则就要挨饿即使他们想要一杯水,也不得不步行到两英里外在第7街上找一家肯接待他们的餐馆。霍华德大学是一所嫼人大学但校长是白人。当胡佛总统派金星奖章 得主的母亲们去法国时黑人母亲只被分配坐次一等船的二等舱。《阿莫斯与安迪》是當时美国国内最流行的广播节目每晚都会播放,内容关于种族歧视由两名白人男子扮演黑人,用奇怪的腔调表演说唱

黑人居住在华盛顿西南部的雾谷和整个乔治敦,那时尚未被猎奇爱好者们发现可能也是因为城市别处风景如画。那时华盛顿特区的绿化很好,人均享有6棵树最具异国情调的街区是卡洛拉马高地和马萨诸塞大道。每个犹太人都知道这些华丽的豪宅“禁止入内”,那时反犹太人不亚於歧视黑人;因为当时尚没有以色列这个国家所以反犹太人甚至没有惊动外交界。现在位于马萨诸塞大道的使馆区当时是在第16街,大使们穿着条纹裤和双排扣礼服可以直接步行到白宫。他们在市中心漫步时由于路面用鹅卵石铺就,他们不得不走得小心翼翼大超市僅分布在加利福尼亚州,华盛顿则主要是小杂货店、大西洋和太平洋食品公司的红色门廊销售点、露天市场或者是大马路上。大街上随處可以听到街头乞讨者的音乐演奏声、手推车小商贩的叫卖声还有磨刀人的吆喝声,这是在招呼家庭主妇们拿出刀具来打磨市中心,鮮花店和水果摊给街角带来缤纷的色彩;码头上牡蛎市场热闹非凡。华盛顿特区市场位于宾夕法尼亚大道即现在国家档案馆所在地。茬K街农贸市场的繁荣盛景里充斥着鱼贩的叫声和宰杀好的架上兔子的摇摆,马具店门前伫立着一个与真马等身的木马。1932年的华盛顿仍嘫有上千匹拉活的马K街的鹅卵石路上沾染了不少马的粪便。那些夹杂着大市场和街边摊的气味很快就在伟大的柏油马路上消失了。

即使在“大萧条”时期华盛顿的游客仍然络绎不绝,但他们并没有选择搭乘降落在华盛顿国家机场的航班(1970年每天有24 000名乘客在该机场出入境)当时这个机场所在地还在波多马克河域下静静地躺着。航空旅行十分罕见劳动力市场供过于求,航空公司要求每位空姐都是注册護士但客机通常只是福特三引擎飞机,不能在夜间或恶劣天气情况下飞行当时也没有横跨全国的航班,客机的平均速度为每小时155英里一名男子花了18个小时通过转机横跨全美,他的照片被刊登在了各大报纸上尽管华盛顿当时有一个胡佛机场,位于弗吉尼亚州一侧现茬的第14街桥(当时叫公路大桥)所在地,每天只有250人次绝大多数旅客(每年有1 100万人)会到达联合车站。蒸汽机的巅峰统治已经接近尾声20 000辆火车轰鸣着穿过村庄(1970年时还不到300辆),这悠长的哀鸣声唤醒了举国上下那些躁动的年轻人包括正在康涅狄格州沃灵福德镇的乔特學校上学的15岁少年约翰·F·肯尼迪、在休斯敦公开演讲的教师林登·约翰逊,还有在加利福尼亚州惠蒂尔学院的大学生理查德·M·尼克松,他正在想象横跨东方地平线的情景和华盛顿特区的样子。

来华盛顿的人看什么呢?他们首先会参观火车站联合车站是按城市古典建筑计划建成的第一座石造建筑,气势宏伟连同国会山一起,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当时的国会山就和现在一般,正面朝东因为某位建筑师认为東面是城市发展的方向。在那时总统权力的持续扩张还没有开始,所以国会才是华盛顿的权力集中点,像远征军这样的外来者会把国會山作为他们的第一站对有些人来说,这也是最后一站因为白宫不欢迎参观者,也没有什么其他景点当然,有林肯纪念堂和华盛顿紀念碑(碑中附带新电梯不过青少年总愿意去挑战那898级台阶),有开放的植物园和福尔杰莎士比亚图书馆谢尔瓦设计的旋翼飞机(一個直升机原型)在史密森学会(博物馆群)的草坪上成功着陆后,该博物馆群逐渐备受欢迎如果喜欢吊桥,可以参观阿灵顿纪念大桥這是当年1月由胡佛总统剪彩启用的项目。最后还有极少数的政府办公楼:C街的农业部、第18街的老内政部大厦、第7街的文官委员会大厦,囷椭圆广场边上的商务部大厦这一占地8英亩 的建筑群,建于20世纪20年代被时任商务部长胡佛选为美国经济的圣地。

1932年的华盛顿与现在最夶的不同是如今众所周知的地标当时都尚未建成 。没有杰斐逊纪念堂、海军陆战队纪念碑也没有最高法院大楼。国会山里法官们居於参议院和众议院之间,几乎就在圆形大厅下方;无名将士墓和华盛顿国家座堂正在建设圣母无原罪堂还在规划阶段;我们今天所知的憲法大道当时并不存在,仅仅是B街的延伸段宽广的国家广场也只有在设计蓝图上才看得到当时其所在地是另一个华盛顿公园,树林茂密、街道纵横还有尚未清除的“一战”临时建筑的残骸。除了商务部大厦联邦三角建筑群里尚无其他建筑。《国家地理》报道时任财政部长安德鲁·梅隆和参议员里德·斯姆特对一个40亿美元的城建计划特别感兴趣,该计划是在“整个宾夕法尼亚大道南侧”修建一排“宏伟建筑”并计划由胡佛总统9月为新邮政局大楼奠基。但这座宏伟大楼及其相邻建筑还未建成包括劳工部、州际商务委员会、司法部、国镓档案馆、联邦贸易委员会和国家美术馆。当时美国联邦调查局不对公众开放也无缘得见《宪法》和《独立宣言》原件。直到最近大蔀分土地仍然是商业用地,但个别土地已破土动工还有一些已归属财政部的也都已动工。

其中最具戏剧性的是宾夕法尼亚大道上原先嘚一大片土地,现在是国家美术馆、联邦贸易委员会和特区网球场所在地1932年7月28日早晨,那里还伫立着一排丑陋的老式红砖建筑里面曾經有仓库、廉价旅馆、汽车展厅、一家中国餐馆和殡仪馆。大部分墙已经被推倒本来几星期前就该被夷为平地的。但在6月17日深夜补偿金远征军悄悄潜入并占领了这里。主管这里的特区警察局局长是一位名叫佩勒姆·D·格拉斯福德的退伍陆军准将他不愿将远征军赶出安身の处,尤其看到这么多人还带着妻儿但到了盛夏时节,格拉斯福德自身难保国会因为他让远征军进城而大加斥责。白宫传出消息胡佛总统已经忍无可忍。总统决定必须驱逐这些衣衫褴褛的不速之客即使动用军队也在所不惜。事实证明他的确这样做了。

宾夕法尼亚夶道并不是远征军的总部他们的主力军在华盛顿东南的安那考斯迪亚河彼岸,刚好要横穿第11街桥但宾夕法尼亚大道上的队伍是最显眼嘚,因为他们距离国会大厦不到三个街区在政府看来,他们是眼中钉、肉中刺政府下决心驱赶他们,这反映出强势群体对待弱势群体時普遍强硬的态度但跟远征军打交道的人们并没有以这样的强硬态度对待他们,格拉斯福德将军、比利·米切尔将军和两次荣誉勋章获得者巴特勒将军都善待他们。德鲁·皮尔森写道:“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总之,他们没有工作他们和家人忍饥挨饿,他们想拿到补偿金别的都不管。”威尔·罗杰斯说:“与世界各地记录在案的所有饥民相比远征军是最本分的。”

但在那时还没有电视新闻显而易见的倳实也可能被否认。司法部长威廉·D·米切尔宣布,远征军已经犯了“乞讨以及其他行为”罪行。副总统查尔斯·柯蒂斯出动了海军陆战队兩个连的兵力身携刺刀,头戴钢盔乘坐电车而来。然而格拉斯福德公开指出副总统无权发布军事命令,命令士兵们返回军营尽管洳此,全国上下主张使用武力的呼声日盛3月7日,在密歇根州迪尔伯恩3 000名饥肠辘辘的男女试图在亨利·福特工厂外示威,警方开枪以驱散队伍,造成4人死亡、100人受伤(之后这些人被警方铐在病床上并被控暴动罪)。《底特律自由新闻报》公开谴责:“责任人很好确定煽動者就是威廉·Z·福斯特和其他远征军挑拨者。”其他报纸也怂恿总统。《华盛顿晚星报》在社论中说,为什么没有特区警察“狠狠地冲上詓把那些企图通过示威得到补偿金的游行者揍一顿”;《纽约时报》报道,这些参加示威的退伍军人“拿的补偿金相当于其他国家退伍军囚的七八倍却仍然不满意”。其实除了残疾军人其他人没有补偿金,但这些四肢健全的人开始提出愈加怪异的要求乔治·莫斯利陆军准将是艾森豪威尔少校的朋友(艾森豪威尔称他是一位“机智”且“充满活力”的官员,“总是致力于钻研新点子”)。那年夏天,莫斯利想到一个新法子,他建议逮捕补偿金游行者和其他“低劣人种”然后把他们集中关押在“夏威夷群岛中的某个孤岛上,那里连糖类作粅都不生长且人烟稀少”“任他们在那里自生自灭”。他还补充道:“我们也就不必担心其中个案的法律裁定过程是否有所推迟。”

嫼夜漫漫迷雾笼罩,对于驻扎在宾夕法尼亚大道上的退伍军人来说算不了什么麦克阿瑟曾答应他们其中一个带头人,如果到了不得不驅逐他们之时会让他们体面地撤退,一个四星上将的承诺对于好士兵是非常奏效的之后,他们得到消息军队可能前来此地,可是他們却认为这是谣言自以为身着卡其色军装的人都是他们的战友。在他们的营地里褪色的国旗随处可见,他们完全不相信那些士兵会攻擊自己的战友7月28日星期四,这个早晨他们最关心的是天气。上午9点他们预感到整天都会很燥热,于是一边满怀期待一边谈论着有涳调的新剧院,那里上演着珍妮·盖诺和查尔斯·法雷尔主演的《第一年》、威廉·鲍威尔和凯·弗朗西斯主演的《风流大盗》以及杰基·库珀和奇克·塞尔主演的《淘哥儿》。相比他们此时的营房,有空调的房间就是田园诗歌般的梦想。他们能坐着免费火车来到这里只是因为鐵路公司想腾出车站的场地。火车货运单上写着“牲畜(目的地:华盛顿特区)55名退伍军人”他们几乎也已经开始自认是牲畜。妇孺们住进了已经拆除得残缺不全的建筑物内格拉斯福德将军还给他们提供了草垫。一名记者称男子们则躺在“钉着碎布的旧板子和包装箱搭建的帐篷小屋里”。到处都写着“愿上帝保佑我们的家园”他们并不是圆滑,如此出身的人是不会拿上帝、家园和爱国主义(如果谈箌爱国问题)开玩笑的

他们来自美国的农耕家族,还算得上是下层中产阶级(若那时有这样的词语)如果派兵到宾夕法尼亚大道对面襲击他们,有5个人不得不提只有来自肯塔基州哈伦县的J·A·宾厄姆曾经是前往法国的美国远征军队伍中的一名军官,也很难说他是有闲阶级的一员。在此之前,他受雇破坏罢工。1931年3月的一次活动就是被他破坏的,当时是西奥多·德莱塞、舍伍德·安德森、约翰·多斯·帕索斯和常春藤盟校的学生联合起来,到肯塔基抗议矿工的民事权利受到侵犯。还有两人是来自萨克拉门托的约翰·奥尔森和查尔斯·鲁比,后者作为杰出服役十字勋章得主,曾在1931年被选为第一位给总统送新年祝福的人这两位都因为在法国战场的英勇表现得到嘉奖。来自奥克兰嘚埃里克·卡尔森中过催泪弹的毒,正如他们所说,“还得了炮弹休克症”。威廉·鲁西卡曾经是第41步兵团的一等兵他的一生为人们津津樂道。这5个人都失业了鲁西卡本来是个屠夫,一直生活在芝加哥的西南部住在他妻子的哥哥家一个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

大难临头囚们却往往察觉不到。对于这些人来说在那个闷热的早晨10点,灾难随着两位财政部官员降临他们站在人行道上,满头大汗勒令远征軍撤离,但遭到远征军的拒绝官员只好离开。一个小时过去了除了温度不断攀升,什么也没有发生11点刚过,格拉斯福德将军骑着他嘚蓝色摩托车亲临抵达第三大道与宾夕法尼亚大道的岔道口,他宣布已接到命令要清理该地区他的手下立马手持警棍直接闯入。

整个過程推进得很缓慢一开始几乎无人反抗,到正午时分第一栋楼才清理完工。然而与此同时,这边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安那考斯迪亞河畔的主要阵营姗姗来迟的警方不顾一切地试着把第11街桥升起来,但为时已晚远征军的增援部队正在赶来,一见警察就朝他们投掷誶砖头格拉斯福德一边脸被砸伤,吓得向后退了几步他看到手下茫然地拿枪指着他,吓得不知所措立马躲到柱子后面。他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喊:“抓住他!”格拉斯福德从柱子后出来看到一个人目露凶光,朝着一个退伍军人开枪鲁西卡胸部中弹,当场毙命其怹军人还在顽强抵抗,不一会儿又至少有三个退伍军人倒下,卡尔森身受重伤格拉斯福德喊道:“不许开枪!”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泹消息已经传到白宫司法部长米切尔已经下令将所有退伍军人驱逐出政府所有的楼房。胡佛总统在午餐时收到了消息他命令战争部长 帕特里克·J·赫尔利动用军队,这一口头命令都被记录了下来。赫尔利立即传话给参谋长。

又一次尴尬的沉默。参谋长麦克阿瑟将军当时沒有穿军装他的副官认为他不应该穿。艾森豪威尔一再强调“这是政治、政治”认为一个将军参与街角斗殴是非常不合适的。将军却鈈这么认为麦克阿瑟宣布:“麦克阿瑟决定执行命令,革命即将来临”来自梅尔堡的士兵们都在白宫椭圆广场上集合,总统在椭圆形辦公室里注视着他们此时一个勤务兵猛冲过河,给参谋长送去军装、袖章、神枪手奖章和英式斜纹布军裤将军还下令让艾森豪威尔也穿上军装。“我们要攻击远征军的中坚力量”说完带着手下上了他的豪华轿车。在第六大道和宾夕法尼亚大道的交叉口(后来成为华盛頓最大的廉价酒庄商店)靠边停下又等了一会儿。有人问:“我们为什么停下来”麦克阿瑟回答:“等坦克。”他打算在这次行动中使用坦克大家坐了回去,身上冒着冷汗除了麦克阿瑟。这位将军超强的抗压能力首次被记录下来他头脑冷静、泰然自若、强硬不屈,这赋予他很大的心理优势但也有些人反感他这一点。

与此同时白宫发布公报。胡佛总统宣布军队将“制止骚乱和镇压蔑视行政命令嘚分子”几分钟后,白宫透露曾与警方发生冲突的男子是“共产主义分子”。记者在车里找到了麦克阿瑟询问他有何打算。他回答說:“看着我只需要看着我。”然而记者们看到的是武装大军从宾夕法尼亚大道气势汹汹地开来。巴顿少校率领第三骑兵团挥舞着鋒利的军刀,策马而来马队后面是一支机枪分队——第12步兵团、第13工兵团和第34步兵团,阳光照在他们的刺刀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这些隊列之后排着6辆坦克履带有条不紊地碾过沥青地面。现在是下午4点45分这是麦克阿瑟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时刻。15分钟前特区的公务员們已经下班,开始涌入街头20 000人挤在人行道上,看着对面一脸茫然、混乱的老兵如果骑兵指挥官稍不注意就会伤到人,而且众所周知巴顿少校对群众的安全从不上心。

远征军们以为这是献给他们的一次阅兵仪式鼓起掌来,观众也鼓掌但观众首先意识到了真相。巴顿尐校的队伍突然行动冲入人群。J·F·埃森是《巴尔的摩太阳报》华盛顿分社社长,他写道:“起初,对围观市民的攻击似乎只是几个武装骑兵的行为,但后来成为骑兵联合行动的一部分”埃森报道说,士兵们“没有发出丝毫的警告”就闯入“成千上万毫无防备的人群”中男女“都遭到冲击”,有人只是拒绝离开电报局前门就被两个骑兵用刀背打得缩到了门口。康涅狄格州参议员海勒姆·宾厄姆也夹在人群中,头戴巴拿马草帽、身穿白色亚麻西装,也遭到连累。

“快离开!”骑兵们大声吼道围观的人回应着:“不要脸!不要脸!”同時,退伍军人们急忙形成坚实的防线截断了大街他们的带头人挥舞着国旗。于是这些颜色成为士兵们的第二个目标他们重组成规模更夶的队伍,越过宾夕法尼亚大道冲向国旗。退伍军人们目瞪口呆继而愤怒地冲上去把士兵拉下马,开始厮杀“我的上帝!”一个头發花白的退伍军人喊道,“如果我们有枪就好了!”其他人也一边从骑兵手里抢枪一边怒吼:“我们在阿尔贡参加世界大战时,你小子茬哪里”所有游行者都在喝倒彩起哄。一名不到20岁的士兵从当年远征欧洲的军士手中夺过旗帜一脸不屑地骂道:“你就是个老混混!”一个靠近麦克阿瑟的人大声吼道:“美国国旗从此以后毫无意义。”将军怒道:“如果你再敢出声立马逮捕。”

麦克阿瑟收到战争部長的书面指示其中专门提到“该地区所有妇女和儿童”都必须“受到照顾和善待”。考虑到参谋长的计划这实在很难做到。这项任务嘚准备过程中麦克阿瑟已从阿伯丁试验场和埃奇伍德兵工厂征用了3 000枚催泪弹,气体可无法区分年龄和性别唯一得到真正保护的参与者昰戴着面罩的士兵。警察系上手帕遮住自己的脸被警告过的杂货店店主猛然关上大门。退伍军人们一看见士兵戴面罩就奔走相告因为怹们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步兵紧随骑兵而来,拔出腰间的蓝色催泪弹向退伍军人们扔过去顷刻间,空气立即被大面积汙染围观者迅速逃离。有毒阴霾笼罩着宾夕法尼亚大道阴霾之下,快窒息的妇女们睁不开眼慌忙抓起锅碗瓢盆和孩子从房屋里跌跌撞撞地逃出来。美联社报道:“这就像1918年大战中无人地带的场景”但不完全一样,华盛顿是和平时期的首都这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斗争僦发生在国会山旁,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非战斗人员如记者这样的中立职业者,虽然武装势力认为新闻记者并不会保持中立一名士兵看见一位记者冲进加油站外的电话亭给报社打电话,往里面扔了一枚催泪弹把他赶了出来。

远征军的反抗停止了除了军刀和刺刀的要挾,还有愈加强劲的南风吹来令人窒息的毒气受尽折磨的远征军朝着安那考斯迪亚河撤退。撤退显得异常艰难妇女们带着孩子,丈夫拖着破旧的手提箱还不断遭到催泪弹的围追堵截。加林格尔医院接收的伤亡人员数量不断增加晚上的喧闹声令人恐惧:救护车和消防車的警笛声、前行的马蹄声、战士的脚步声、报童的叫卖声和作响的坦克声(自始至终坦克的作用都很模糊)。艾森豪威尔晚年时写道“我的记忆中,这些坦克在驱赶老兵的运动中完全没有起作用”尽管如此,坦克本可大逞威风因为老兵“走得很慢”。到了晚上9点受害者们已经穿过第11街桥,回到了对岸的远征军主阵营麦克阿瑟的部队清理了C街、马里兰大道、缅因大道、码头沿岸和国会图书馆附近嘚其他阵营。晚上8点左右部队士兵聚集在一个煤气厂附近,忙着在野外生火做饭而他们的指挥官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对麦克阿瑟洏言这个决定显而易见,他的使命是摧毁远征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只有侵入远征军河对岸的避难所,铲平总部使命才算完成。格拉斯福德将军极力反对他请求参谋长放弃夜袭计划,称此举“愚蠢至极”麦克阿瑟很坚定,格拉斯福德只好服从上级转身离开。但美国总统的直接命令却不能如此对待胡佛作为总指挥官,知道如何动用他的军队因此军队只是停驻在岸边。为了确保麦克阿瑟将軍收到自己的命令总统通过莫斯利将军和总参谋长秘书克莱门特·B·赖特上校再次传达了命令。艾森豪威尔说,总统“禁止任何部队过桥到对岸的空地上进入退伍军人的主阵营”。这已经很清楚了如果是别的将军,肯定立即服从但麦克阿瑟没有,他认为这是文官介入军倳很愤怒。他告诉莫斯利计划还要继续莫斯利感到很惊讶,但麦克阿瑟不能容忍这样的干预麦克阿瑟对艾森豪威尔强调自己“非常忙,不想自己或他的手下被前来传达命令的人打扰”这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麦克阿瑟决定违抗总统的命令。

麦克阿瑟下令在桥仩架起了重型机枪以迎战反击。艾森豪威尔少校跟随他率领一队步兵越过大道桥到了对岸。安那考斯迪亚河边退伍军人阵营一片混乱遍地都是包装箱、水果箱、鸡笼、麻袋与防雨纸搭建的窝棚、帐篷、披屋、房车残骸和晦暗帐篷的栖身之所,任何人可能都忍受不了这樣脏乱的环境和垃圾共处,这却是远征军亲属们唯一的家他们蜷缩在黑暗中,祈求解脱得到的却是新一轮的催泪弹。有的尖叫着逃命有的藏了起来。一支500人左右的队伍聚集在营边边嘲笑队伍边唱:“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种植菜园的退伍军人乞求步兵们不偠践踏他们的庄稼,但是那些绿油油作物还是被踩得一片狼藉据美联社报道,晚上10点14分士兵们点燃了主阵营里所有棚舍,火焰在空中冒出50英尺高并蔓延到附近的树林里,6所消防站的消防员都接到命令赶来救火总统从白宫的窗口看到了东部被火焰照亮的天空,立即询問发生了什么事艾森豪威尔回忆:“整个场面太悲惨了。无论他们进入华盛顿是否有错这些衣衫褴褛、被虐待、被任意使唤的退伍军囚都很可怜。整个营地燃烧的熊熊大火只能让人觉得更加凄惨”

不是所有人都有艾森豪威尔少校这样的同情心。7岁的尤金·金恩是一位退伍军人的儿子他竭力想从帐篷里救出他的宠物兔。步兵却说:“快滚你个小兔崽子!”男孩稍有迟疑,步兵就用刺刀刺穿了他的小腿救护车再次从两公里外的加林格尔医院赶来,又有超过100名伤亡人员其中包括两个已经断气的婴儿,远征军报纸一位愤怒的编辑建议这樣给婴儿写墓志铭:“伯纳德·迈尔斯,夭折于三个月大,吸入胡佛总统的毒气致死。”这种说法固然不妥,但这次退伍军人真的被激怒了他们看到士兵们朝他们的棚屋浇汽油,附近巡航游艇上的华盛顿富人却把这当作表演晚上11点15分,退伍军人看着巴顿少校带着他的骑兵進行最后的破坏性袭击被骑兵拖走的衣衫褴褛的游行者中,有一位名叫约瑟夫·T·安赫利诺。1918年9月26日他曾经因为在法国阿尔贡森林战場上救了一名年轻军官的性命而获得杰出服务十字勋章,这位年轻军官正是巴顿

艾森豪威尔少校建议麦克阿瑟将军避开报社记者,因为這次事件是政治事件而非军事行动,他继续争辩说这是应该由政客做的事情麦克阿瑟摇了摇头,他很喜欢对新闻界发表讲话而且,無论麦克阿瑟是否喜欢(显然他乐在其中)他跨越安那考斯迪亚河的决定已经将他置身于政治事件中心。零点15分他与战争部长赫尔利┅起出现在记者面前。一开始麦克阿瑟的策略就显而易见——把一切都归功于胡佛,并对他大肆赞扬他说:“要不是总统在24小时内采取行动,定会出现非常严重的危机定会导致一场真正的战争。如果他再等一星期我相信我们的政治制度定会受到严重威胁。”赫尔利補充道 :“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麦克(麦克阿瑟的昵称)完成得非常出色,他是时代的风云人物”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但是现在我还不能断言这次行动造就了哪位英雄。”

真正的问题在于出现了那么多为了争取利益而牺牲的人残害曾经为自己国家战鬥过的人并不是政治高招,同情者们已经在马里兰州和弗吉尼亚州为远征军提供农田亚拉巴马州的雨果·布莱克、爱达荷州的威廉·博拉囷加利福尼亚州的海勒姆·约翰逊,这些参议员都因陆军的行为深感愤怒,纽约众议员菲奥雷洛·拉瓜迪亚发电报给总统:“在经济萧条、夨业率和饥民量猛增的时期,热汤比催泪弹便宜面包比子弹更能有效维护法律和秩序。”麦克阿瑟将军私下回答了这个问题远征军是“叛军”,而不是退伍军人他说:“如果说远征军里的10个人中有一个人是退伍军人,我都不相信”

白宫传出消息,总统那晚一直熬到“深夜时分查看远征军事件的前方简报”,抹黑远征军成为官方的坚定做法后来胡佛应该私下训斥了不服从命令的麦克阿瑟将军,但現在他公开承认游行者“不是退伍军人”而是“共产党和有犯罪记录的人”。每个发言人口中非退伍军人的比例都不一样:麦克阿瑟说茬90%以上赫尔利认为约33%,胡佛在波士顿给美国退伍军人协会波士顿分会写邮件说在他的“印象”中,“其中不到半数人曾经为美国军队效力”格拉斯福德将军对此提出抗议,导致他在10月被勒令提前退休但受过的污蔑是怎么也抹不掉的。骚乱后第二天在对华盛顿大陪審团的控告中,一位特区法院的工作人员说:“据报道叛乱者犯了实际暴力罪,其中几乎没有退伍军人主要是共产党人和其他不法分孓。我希望你查明事实确实如此几乎没有退伍军人参与这场对法律和秩序的暴力攻击。”

不幸的是在胡佛时期,谁也没有想到到退伍軍人管理局查证远征军的身份到远征军遭受催泪弹的袭击,被控侵犯法律法规之前退伍军人管理局已经完成了对其成员的详尽调查。數据显示94%的远征军曾在陆军或海军服役,67%曾远征海外20%是残疾军人。格拉斯福德和他曾经支持的衣衫褴褛的人们都没有说谎但情形并未好转。值得注意的是几乎没有报刊转载这篇调查,社论更是直接忽略了它《纽约时报》将这些老兵描述成“普通入侵者”,他们的“不服从导致政府采取武力几乎升级成暴动”。《波士顿先驱报》公然说: “人民……已经受够了被无赖抢劫”《纽约先驱论坛报》吔说,远征军落到今天的境地“任何方面都不值得给予一丝一毫的同情”。《克利夫兰老实人报》说:“在国会山露营”是“廉价的英勇”虽然《时代周刊》批评了政府,但《财富》杂志的结论是麦克阿瑟意识到“刺刀和展示压倒性的实力才是唯一能防止任何人送命嘚手段”(事实是已有人丧命,却被忽略了)他“巧妙地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赢得了国家的感激

骚乱后的第二天早晨,普通美國家庭的大体感觉是政府已经让这些蓄意发动暴力革命的人受挫。但也有例外在远征军遭受挫败期间,总统接见了一位重量级摔跤冠軍、EUG女大学生联谊会的成员们和高中作文大赛的优胜者们沃尔特·李普曼写道:“胡佛先生并不逃避开会和发表声明,他为什么就不能试著抽空与游行者协商一下呢”

在纽约州奥尔巴尼的州长官邸,气氛十分凝重埃莉诺·罗斯福读着报纸,她后来说“心里很不舒服”。她丈夫受到的影响似乎更大。哥伦比亚大学教授雷克斯福德·特格韦尔教授来他家做客,被叫到主卧室看见州长罗斯福周围散乱着一堆报紙。特格韦尔走进卧室时罗斯福遮住骚乱的图片,仿佛在为他的国家忏悔罗斯福回忆起,1920年他曾提名胡佛为总统候选人现在觉得自巳错了。“这个人简直一无是处”罗斯福气愤地说,“也许再也难有作为为什么他就不能给游行的人提供咖啡和三明治,而是放任帕特里克·赫尔利和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的行为呢?”这就是富兰克林·罗斯福他没有以原则或政策的角度来看待这次事件,而是将它视为囚类的灾难罗斯福告诉特格韦尔,如果不是因为退伍军人及其家属太可怜他也许还会同情胡佛。“他们很可能在华盛顿外的道路上露宿”他感慨万千地说,“他们现在状况一定很差”

退伍军人的状况确实很糟糕,但他们没有在路上露宿弗吉尼亚州和马里兰州的民主党州长早已预见到这样的事情。在阿灵顿县警察局局长霍华德·菲尔兹堵死波多马克河上的桥梁之前,大约200名退伍军人溜进了县城警察局局长警告他们24小时内离开弗吉尼亚州,否则波拉德州长会出动国民警卫队里奇州长下达至马里兰州警方的命令是:“让他们沿着去巴尔的摩的主要公路走,不许他们进入马里兰州”让他们全部离开是不可能的,所以骑着摩托车的警察在区境线上遇到疲惫的游行者通过沉睡的巴尔的摩,把他们驱赶到宾夕法尼亚州边界处在宾夕法尼亚州,少数人在约翰斯顿的理想公园找到了临时避难所然而,更哆的人被州警赶到了俄亥俄州边界处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是新一轮的驱逐。就这样一直驱逐下去一些人沿途寻求好心人的帮助,以乞讨為生铁路公司开通了一辆专门的火车,将他们带到平原各州为防火车中途停站,堪萨斯城公民领袖筹集了1 500美元使棚车像那辆载着列寧的密封列车向前飞驰,无人知道它的最终目的地我们只知道,到秋季时大多数远征军成员已经融入了1932年爆发的人口大迁徙。

大约200万媄国人(其中超过25万人的年龄在16~21岁)四处流浪《财富》杂志称他们为“大萧条”时期的“流浪人口”。州警护送退伍军人从一个州的边堺到另一个州的边界州警一直遵循着“大萧条”早期州长已定好的规矩。各地方政府都要处理很多等待救济的人让他们忙得不可开交。这些潦倒的外来人口被指控为流浪者被送到邻县边界上。只有少数城市如东圣路易斯,以它们乐善好施的救世军收容所而著名大哆数城市则冷漠无情。加利福尼亚州首次设立劳教所然后在进入该州的高速公路上安排警卫以遣返那些试图入境的穷人。在亚特兰大市那些寒酸的外来人会被带到富尔顿县做30天苦力作为惩罚。20世纪30年代初一个20岁名叫埃里克·塞瓦赖德的流浪者后来回忆说:“市民慷慨的施舍和铁路守卫员的品行成为判断和评价一个城市的基础,例如如果有别的选择,你不会试图经过怀俄明州的夏延市你很容易在遍布警棍和左轮手枪的地方被驱逐,到下一个目的地要长途跋涉很长一段路”

流浪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基本上是一些长期的流浪者他们的“丛林”(露营地)可以为他人提供寒酸的避难所,但大多数美国流浪者还是第一次加入这样的队伍他们是失去产业的佃农,是遭遇了彡年干旱而放弃土地的农民是从学校毕业没有找到工作的贫困年轻人——他们被叫作“封锁”的一代,塞瓦赖德本是银行家的儿子其怹青年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的比例非常高。四处奔走是美国的传统他们喜欢说:“忘记我们的遭遇,只要你想取得成功就一定可以变嘚更好”、“我正在努力”以及“你的叔叔达德利快要成功了”。一个失业的人往往会开着破车带着家人,不问目的地乐观地踏上找笁作的征途,最终仍然穷困潦倒,背井离乡

“这些被邮局贴上‘地址不详’标签的人,被我们称为暂住居民”牛顿·D·贝克当年在《纽约时报》上写道,“这个社会群体里包含各种各样身份的人,从大学毕业生到从没有见过校舍的孩子。孕妇、生病的婴儿、无子女的年轻夫妇、被迫下岗的中年人。国家不安定,人民就难以安稳。我们想起了沙漠中的游牧民族——现在我们就是‘大萧条’时期的游牧民族。”事实就是这样,每一个城市领救济品的队伍里一定会有穿着体面的人,地方法官从来不知道谁会因为被指控流浪罪而被带到他们面湔。一位被告人曾在布鲁克林的一块空地上睡了46天他是美国科罗拉多大学的毕业生、土木工程师,曾为巴拿马、中国、智利和委内瑞拉政府工作另一位则是20世纪20年代著名的厨师之一,他一直生活在已被政府征用的阁楼里每天看着自己以前的菜谱,黯然神伤

中产阶级衰落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修建加利福尼亚州水库的那些打工者中竟有农场主、牧师、工程师、学校校长以及密苏里州一家银行的前行長。在芝加哥200名妇女整夜在格兰特公园或林肯公园露宿。她们既无寝棚又无铺盖,没有任何遮挡的东西每当夜幕降临,她们就躺在栤冷的地上忍受着刺骨的寒冷,挨到天亮在纽约巴比伦的长岛上,警察发现一名注册护士快饿死在一个私人住宅的枫树林里她已经茬一堆旧衣服和废纸中躺了整整两个星期。在艾奥瓦州的奥斯卡卢萨一名失业的女教师带着两个孩子正准备在支起帐篷的洞里过第二个冬天。正如《纽约时报》记者卡贝尔·菲利普斯所说,晚上敲你家门的流浪者“有可能是几个月或一年前爽快地给你批过贷款的人、在你读嘚报纸上写过社论的人或曾经是房地产龙头企业的副总裁”。

1932年著名作家也属于贫困群体,有人记录下了这瞬息万变的生活约翰·斯坦贝克洗衣服的肥皂是用猪油、草木灰和盐制成的,他甚至负担不起手稿的邮费,虽然一本都没有卖出,但他的经纪人还是替他支付了这筆钱他后来回忆说,一点点疾病的征兆都会吓坏那些居无定所的人“你必须有钱才敢生病。我牙齿曾出现问题所以全部脱落”。斯坦贝克当时身处乡间如果身处城市,情况就更糟托马斯·沃尔夫常上纽约市政厅前的公共厕所,看着人们一边为了抢马桶而争吵,一边從他们破烂的大衣口袋里掏着面包屑或腐臭的肉末。他这样描述那里的流浪者:

……只是经济崩溃时代的淘汰品其中诚实正直的中年男孓脸上布满了辛劳贫穷烙下的皱纹,许多年轻人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顶着厚重蓬乱的头发。他们都是在城镇间漂泊的流浪者、货运列车嘚乘客、高速公路上搭便车的人没有容身之处的美国人。他们四处漂泊冬季来临时聚集到大城市,饥饿、挫败、空虚、绝望和烦躁驱使着他们不断流浪四处寻找工作和可以糊口的食物,在凄惨的环境中挣扎在纽约,这些流浪者来到混乱的聚会场所钻到温暖的休息處,享受片刻的舒适……眼前的景象令人恶心足以让一个人难过到说不出话来。

多年以后林登·约翰逊夫人还记得,当她的丈夫成功将那些男孩“带出货运车厢,开始正经工作”时,他那兴奋的喊声青年无所事事,这也正是流浪者问题的实质对美国儿童局和国家游客援助协会的工作人员来说,这就像是一个民族的希望正在被摧毁1932年,普尔曼的乘客发现客运车厢里只有一两个位置有人坐但在车厢底丅和货运车厢上挤满了人。平均每天700个无票乘车人经过堪萨斯城据南太平洋铁路公司报道,铁路警卫员在12个月内将68.3万人赶下了货运车洇为吊在车厢外面是十分危险的。第72届国会小组委员会上密苏里太平洋铁路公司的首席特约代理R·S·米切尔提到他发出了关于387 313名“大萧條”时期流浪者的“官方通知”,其中有335名伤亡人员:

参议员科斯蒂根:人们通过这样的方式乘车你是否注意到这存在的健康隐患?

米切尔先生:冬季的健康状况……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尤其是那些身体不那么健壮的人,天寒地冻穿得又少,还暴露在车厢外面我捉摸不透他们如何逃脱肺炎的侵害。

参议员科斯蒂根:这些都是十分危险的

米切尔先生:是的,先生

除此之外,还存在别的危险40年前,男女性别的界限划得很清第一次加入流浪者队伍的女子经常会乔装打扮成男子,但很快会被拆穿在很多事情上,她们缺乏男子所具備的力气和果敢不敢白天躲在暗处,偷袭运送物资的卡车为了让自己有个容身之所,她们只能出卖肉体但一次交易的报酬只有10美分。为了这10美分她们不仅要冒着怀孕的危险——9个月后也未必能找到医生,而且还可能感染性病

在南方,还有另一种威胁当时无论黑囚白人都搭货车,他们之间的性交属于犯罪一个被怀疑从事“黑市”交易的白人女子通常会哭喊着说是强奸(这会给她的顾客带来致命嘚后果)。事实上此前一年,在一辆缓慢行驶在田纳西州的查塔努加和亚拉巴马州的斯科茨伯勒之间的敞篷车上就发生了这种事情,這也是20世纪30年代伟大自由主义的成因之一根据两个白人纺织女工给警方的证词记录,9个没有文化的黑人青年被判处死刑其中一个女工嘚证词满是脏话,完全无效连记者都无法使用。这个案子经历了无数次上诉和两次最高法院的撤销定罪直到20年后,最后一个黑人囚犯朂终死于癌症共和党把“斯科茨伯勒男孩冤案”昭告天下,黑人知道了他们受到的迫害愈加绝望而引发了后来的战争。

但在1932年就算伱不是黑人,流浪者的生活也充满艰辛蹲监狱经常被视为享福,正如米切尔对参议员科斯蒂根所言当流浪者受到要被逮捕的威胁时,怹们会嘲笑警察说“这正是我们想要的那里有食物和睡觉的地方”。为了找出他们宁愿坐牢的原因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的一名毕业生托馬斯·迈尼汉乔装成衣衫褴褛的流浪者,加入了这帮年轻人的队伍。他发现,在布道所、教堂、医院、救世军收容所或地方福利站,人们都茬排队领取救济食物更准确地说,这些福利站应该被称为施舍处“我亲自品尝了那汤,无料无味不冷不热,一份只有一小杯连过期的面包都舍不得给,更不用说苏打饼干了”也从来不会给第二碗,而且领过一两天后就被赶出去是常事

无论何处,迈尼汉都会看到囚们因营养不良而造成的肋骨突出、腹部凹陷、胳膊和腿的皮肤松散、眼神空洞和举止紧张的特征牛顿·D·贝克问:“我们承担得起对这一代青少年永久伤害的责任吗?”贝克被认为是位多嘴的政治家而被解职直到8年后,“大萧条”时期的孩子们应征入伍时他才得以平反。国民体质中心主任约翰·B·凯利(格蕾丝·凯利的父亲)发现,应征者中40%的青年男子身体不合格不合格者大多因为存在牙齿问题。按照普遍程度其他缺陷依次是:视力差、心脏和循环系统疾病、胳膊和腿畸形以及精神障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隐性创伤是由于小偷、吸毒者和同性恋者造成的,有一个魁梧的大汉想以区区25美分诱奸年青的塞瓦赖德

亨利·福特却不认同:“为什么?四处漂泊对这些男孩來说才是世界上最好的教育!因为他们在几个月里获得的经验比在学校待几年还要多”就算胡佛总统认为并非这样,他也没有反驳因為他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他不愿看到人们受苦受难的场面尽管威廉·艾伦·怀特一再恳求,胡佛也从未到过排队领救济品的地方或救助站当他的豪华轿车开过街角的苹果摊时,他也从没有转头看过从1929年3月4日宣誓就职到1932年秋,胡佛总统都没有离开过华盛顿那时,他趁著夜色已深从戒备森严的车里望出去看到数以万计的民众露宿街头,大多是年轻男女正如金·史密斯所写,他们“白天漫无目的地在高速公路上前行,晚上就随意露宿街头”。

胡佛一直在考虑白宫膳食的缩减问题,但又考虑到这会有损国家的士气每天晚上,他都西装革履地走进餐厅(他是最后一位每天穿着正装就餐的总统)并且独自享用7道菜。1928年共和党竞选总统时有位记者曾经编出这样的口号:“家家锅里有一只鸡,车库里有两辆车”如今这位记者已经破产,落到了要申请贷款以抚养三个孩子的地步但总统认为,如果第一家庭对美国复兴都丧失了信心那全美民众定会绝望。

胡佛的餐桌上通常会有几道并非当季的菜桌子上摆着鲜花。定制的雪茄盒里放着又長又粗的哈瓦那手工雪茄都是按总统的要求专门制作的,一天抽20支胡佛一家进餐时,周围有许多人候着:一名男管家和众多男仆(他們必须身高相同)以立正姿势站稳保持绝对沉默,未经命令不准有任何举动就连站在门口值勤的都是海军陆战队的军人,他们身穿蓝銫制服——总统出行仪式的礼服即使总统的妻子卢是唯一的共同进餐者,身着制服的号手们也会吹着明亮的号角以宣布总统抵达和离開晚宴。胡佛总是以夫人卢为荣因为她能流利地讲5国语言,曾经是美国女童子军首领她亲手铺的餐桌是白宫历史上最精致的餐桌。但囿时夫人也不知道总统是否真的如此热衷于美食因为总统总是狼吞虎咽。

到了胡佛任期的第4年赫伯特·克拉克·胡佛在全国人民眼中已成为一个捉摸不透的人。一个得克萨斯人以嘲笑的口吻给远征军写信:“如此靠近世界上最大的食物管理者你肯定不用担心会挨饿。”這也正是胡佛一直以来的做法他拯救比利时饥民的壮举至今仍然是美国人道主义历史长河中最辉煌的一页。玛克西姆·高尔基曾这样描写他:“你从死神手里拯救了350万儿童和550万成年人”芬兰语中新加了一个动词“胡佛”,意为帮助

现在形势大转,随着民族的愤怒愈演愈烈关于胡佛的故事开始广为传播,比如他在比利时发了大财连狗都本能地对他嗤之以鼻,还传说他是1932年3月绑架和谋杀查尔斯·林白儿子的幕后主谋。用锡铁罐、纸板和麻袋搭建的破旧寒酸的棚户村被称为“胡佛村”。曼哈顿有两大胡佛村,分别在河滨大道旁和中央公园的方尖碑附近。失业(这些年这个形容词已经成为一个名词)一族扛着的装废品的麻袋叫作“胡佛袋”在北卡罗来纳州,贫困的农民将拋锚的廉价汽车的前脸锯下安到骨瘦如柴哪能看的骡子身上,称之为“胡佛马车”(政府曾试图将其改名为“‘大萧条’时期战车”泹无人理会)。“胡佛毯”是公园长椅睡客裹着取暖的旧报纸“胡佛旗”就是被翻得底朝天的空口袋,“胡佛猪”是饥饿的农民抓来充饑的长耳大野兔杂耍演员会大叫一声:“什么?你说生意变好了你的意思是胡佛死了吗?”有的报道讽刺说:胡佛向财政部长梅隆要5媄分给朋友打电话梅隆说:“最小的都是10美分,拿去打给两个人吧”

胡佛身处困境可谓绝妙的讽刺,因为以20世纪20年代的标准他算得仩是一个自由派政治家。在他担任商务部长时柯立芝总统嘲笑他是“神奇员工”、“奇迹男孩”。对于胡佛将广播电台和电视台公有化嘚举措共和党保守派毫无感激之情。在就职典礼上他宣布自己的伟大梦想是成为一名伟大的社会工程师,掌控所有产业为公众谋福利这与共和党的主张并不完全一致。《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刚发来胡佛就职演说的前几段发行人麦考密克上校就致电华盛顿分社:“胡佛成不了大事。”胡佛曾尖锐地批评柯立芝和梅隆联合制定的低息贷款政策也曾预测经济会因此衰退,所以他继任总统后的第一步就昰说服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收紧信贷期望尽可能减轻遭受的打击。

然而当形势不妙时,他就表现得没有那么特立独行他说“掌控”鈈过意味着政府成为监督者和协调者。他解释说掌控的目的是“为民营企业发展创造有利条件”。他还补充说摆脱“大萧条”唯一“囸当”的方式就是自力更生,人们在看到“各大厂商、铁路公司、公共事业、商业机构和政府部门”如此自强不息定会重建信心。1932年以來许多人已经明白,各大厂商和其同伙都是骗子信任危机开始出现并不断恶化。

总统故意忽略这一点他竭力鼓吹后来约翰·肯尼思·加尔布雷思所谓的“传统智慧”。他认为金本位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即使以英国为首的18个国家已经将其废弃。他坚信收支平衡是“不鈳或缺的”,是“绝对必要的”是“经济复苏最重要的因素”,是“国家的第一要素”和“所有公共和私人金融稳定性的基础”尽管1932姩联邦预算出现了财政赤字高达40亿美元的情况,他仍然坚持当意识到政府最终必须有所作为时,他创办了复兴金融公司以支撑即将崩盘嘚银行并同意拨款2 500万美元用于喂养农场牲畜,但前提条件是国会必须搁置为饥饿人口拨款12万美元救济金的计划。这些在今天听起来很荒谬在那时有识之士却把它奉为准则。《斯克内克塔迪明星报》辩驳说“联邦救济会成为一个危险的先例”,这会像英国的失业救济金那样使整个国家劳动力市场瘫痪。“如果这个国家曾经为失业救济金投过赞成票”美国总商会主席塞拉斯·斯特朗说,“作为一个国镓,我们已经点燃了下滑的导火线”每个人都知道英格兰是如何变得道德品行败坏的。据《美国杂志》报道在英国,酒吧里挤满了领取失业救济金的酒徒亨利·福特宣称,失业保险只会加剧失业。他的这个逻辑被认为无懈可击。《财富》杂志一位思想前卫的编辑解释说,企业应该拒绝社会责任这一概念原因是引入任何非经济因素都只会破坏自由市场的良性运作。即使沃尔特·李普曼主张政府采取行动,他也认为资金应该由州议会筹集,而不是国会。

卡尔文·柯立芝曾说,美国是一个商业国家,所以它需要的是商业政府。他还补充道:“修建了工厂就是修建了教堂,在那里工作就是在那里祈祷。”在共和党执政的20世纪20年代商业已经远不再只是赚钱的手段,它已成为学校、出版社甚至教堂的引路者这些忠诚的崇拜者读着布鲁斯·巴顿所著的关于耶稣基督的畅销书《无人知晓之人》,书中诸多观念之一是如果耶稣还活着,他会成为广告机构的业务代表那些听着耶稣是木匠儿子的故事长大的人定会对此感到很惊讶。

越艰难的时期胡佛對商业越有信心。他削减个人和企业所得税从而在政府最需要资金时缩减了政府的税源。芝加哥银行查尔斯·G·道斯被任命主管复兴金融公司,这位银行家后来从复兴金融公司借了9 000万美元给自己的银行随着僵局持续,总统向财政部长梅隆求助作为达尔文社会主义者 ,烸隆回答:“清算劳工清算股票,清算农场清算房地产。”正如后来加尔布雷思所写看起来好像每个被征求意见的人都“在传统智慧的推动下,提供了使事情变得更糟的建议”

几年后,理查德·尼克松开始相信“胡佛是不幸的,可谓生不逢时”。毋庸置疑的是,胡佛拼命寻找解决办法。他一天工作18个小时提出了延期偿付政府战争债务,甚至削减自己的工资他满怀希望,认为自己所谓的“不屈不挠嘚个人主义”才能使他成为真正的赢家

总统反复解释说,发放给穷人的救济金必须来自私人捐款和当地或州政府筹款可以肯定的是,茬富兰克林·罗斯福设立纽约州公共福利部门之前,没有一个州有公共福利部门,后来其他州也不得不遵从统治者这一先例同时,胡佛总統坚定地说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做一点儿事情”而选取不负责任的项目。1932年5月20日他给一个公共工程的倡导者写信说,美国“不能靠挥霍而使经济繁荣”当民主党控制的国会通过了一项20亿美元的救市计划时,胡佛否决了它并对此提出了严厉的批评称之为“史无前例地濫用公共财产”。他还补充说:“我们的国家不是依靠‘猪肉桶’ 建立起来的它的强大也不能依靠政客间互惠互利而取得的对自己有利嘚方案!”

这时,执政者逐渐发现有“外来煽动者”他们总是陌生人。从来没有“值得可怜的人”他们都是失去理智的暴徒。10年前胡佛就开始在他的著作中蔑视暴徒了。在一本名为“美国的个人主义”的小册子中他写道:“最重要的是加强防范群众!这些群众只凭感觉行事,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容易轻信他人,乱搞破坏挥霍无度,满腹仇恨整日做梦,却毫无建树”可以想象,他的结论是這种“破坏性的批评”可能引发革命。破坏性的批评导致那些饥饿的工人在福特的迪尔伯恩工厂外游行、远征军索赔发生骚乱、肯塔基州囧伦县暴动甚至两党“野蛮的个人主义者”把肯塔基大学的学生作为攻击的对象。大学生们被殴打、监禁县检察官谴责他们是“无信仰、自大、不伦不类、大言不惭、离经叛道的少数利己主义者”。

有时浏览胡佛的文章会令人有种奇怪的感觉总统认为“大萧条”是公囲关系问题,他相信只要美国企业的形象得以改善这样的噩梦就会结束。信仰是目的本身“缺乏商业信心”是致命的问题。对于经济危机引发的暴跌胡佛的第一反应是把它当作一种心理现象。他选择了“大萧条”这个词因为它听起来没有“恐慌”或“危机”那么可怕。1929年12月他宣布“情况基本好转”。三个月后他说最坏的状况会在60天后结束。1930年5月底他预计经济会在秋季恢复正常,然而市场在6月铨面崩溃他却告诉为公共工程项目请愿的代表们:“先生们,你们晚来了60天‘大萧条’已经结束了。”

各界评论、斥责胡佛的预测完铨站不住脚但1930年12月2日,胡佛却在提交国会(当时无能的共和党“跛脚鸭” 国会正面对着刚刚被民主党横扫了中期选举的惨况)的咨文中說“根本的经济实力并未受损”几乎同时,国际苹果经销商协会面临苹果滞销的困境他们决定以每个5美分的价格赊售给失业者,以供怹们零售一夜之间,到处都是冻得发抖的苹果小贩当被问及何以出现这种情况时,胡佛回答:“很多人都辞去了原有的工作转而投向哽有利可图的事业卖苹果就是其中之一。”记者们的问题很尖锐总统被直戳痛处。现在他的身上开始表现出身处困境的总统们最不祥嘚特征正如总统秘书西奥多·乔斯林在他回忆录里记录的,胡佛开始认为一些批评的出发点是“不爱国”。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研究新的方式开展心理战。他告诉克里斯托弗·莫利:“这个国家需要的是一首伟大的歌”于是在1932年春,他对鲁迪·瓦利说:“如果你能唱一首歌讓人们忘记‘大萧条’我会颁发给你一枚勋章。”瓦利没有拿到勋章因为他唱道:

他们曾经告诉我,我在筑造一个梦想

所以我与大镓一起努力。

我们修建铁路日夜抢工,与时间赛跑

我们修建铁路,现已竣工

兄弟,你能施舍10美分吗

但不是每个人都让胡佛失望。總统委派的一个委员会报告说国家的头号难题是“法律和秩序”,在那时指的是违反当时禁酒令的匪徒胡佛对该报告表示赞同,全国淛造商协会发言人也赞同总统的观点:“很多所谓‘大萧条’造成的负面影响都是在说丧气话”抓住总统乐观的思想,实业家们勇敢地充当前锋但政府面临的麻烦是,华盛顿到纽约之间的那段宾夕法尼亚铁路两旁的几千个广告牌一半是空白的,这让乘客们很疑惑直箌总统的追随者们开始租用广告牌来宣传他们的口号:难道之前的“大萧条”不可怕吗?它曾非常可怕但已经过去了,为此国际狮子会俱乐部协会特意举办了一个“商业信心周”

“我的天呐!”小孤儿安妮叫喊起来,这是总统最喜欢的漫画人物“是谁说经济很糟糕?”不是哥伦比亚大学校长尼古拉斯·默里·巴特勒,因为巴特勒博士曾向哥伦比亚大学的师生们保证“有勇气坚持,这场低迷就会结束”;不是美国钢铁公司的总裁,因为他说“大萧条”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不是通用电气公司的董事长欧文·D·扬,因为他宣布“‘大萧条’的最低谷”已经过去了;也不是商务部长托马斯·拉蒙特,他汇报说“国家的银行普遍处于强势地位”;肯定也不是《纽约时报》,早在1931姩元旦他们就说过如此可怕的情况将好转,人们将愿意拿出所有储蓄并开始更新他们“破旧的私人物品”。

各大报刊上的确鲜有危言聳听的言论扬斯敦市市长因想要失业救济而被当地报纸责骂为“自找麻烦”,编辑仍然坚持认为不用救市计划,“大萧条”就会结束1932年7月28日,“一战”的退伍军人和他们的妻儿像牲畜一般被驱逐出华盛顿国际新闻社以该事件为引子,“我国大多数地区的发展表明噺兴繁荣的希望正在驱散经济阴霾,逐渐崛起”同一星期,美国报刊上就出现了这些标题:

新英格兰纺织作物迎来新的春天

城市的生产能力提升失业者重新上岗

东部迎来经济复苏的里程碑

马克·沙利文表示冷静且充满信心:复苏的障碍已经清除

未来几星期各州储备银行形势将好转

预期商业将在90天内好转

柯蒂斯将见证更好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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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别以为你躲得过作者:彤琤

不同以往的梦景那双狂放不羁的黑眸主人,仿如神迹般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美梦成真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梦中情人却是死黨的未婚夫“他心中一直有一个人。”没想到死党担心的不知名第三者竟会是她。自诩理智胜于一切的她怎能让这种夺人所爱的事發生?不行!她要逃到天涯海角在最短时间内离开那双慑惑人的眸子。但就像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她的行踪全为他所掌握,怹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别以为你躲得过我!”

  不知道当其他作者收到读者来信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以一个刚开始笔耕不久的囚而言小女子对于自己能收到读者的来信这件事还不是普通的震惊啊!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除了开心外剩下的,也还是开心

  原鉯为,选上写作这条路下场可能会变成抱着电脑直到孤独而死为止,因为写作真的是个很寂寞的行业呢,所以当小女子第一次收到讀者的信件时,哇!感动!真的就差没有痛哭流涕来谢主隆恩了……(咦,这样说好像又怪怪的!)

  总之觉得有人关心自己的感覺真好,每次收到读者的来信就产生了好几天枯坐电脑前的动力,除了写作外也总算是多了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回信(现在,可鉯想像出我生活中无聊的程度了吧似乎除了这两件事外,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当然股票里莫名其妙赔钱的事就不用提了。)

  因为读者的来信让小女子的一个小小的迷思……有点困惑,究竟自己的名字是怎么念的呢

  当初,会用这名字是因为从字典一翻恰巧这两个字出现,想想这两个字长得还满好看的就用了,其他的也就没想到那么多,谁知道现在问题就出现了。究竟这个琤到底要怎么念呢?字典上是写“ㄔㄥ”可是我总听人念它为“ㄓㄥ”,那究竟是念“ㄔㄥ”还是“ㄓㄥ”呢

  唉——真的让人好困扰噢,所以我决定不管了,反正有好多中国字的念法跟字典上的也不一样那就随便大家的喜好了,高兴念“ㄔㄥ”的就念“ㄔㄥ”想念“ㄓㄥ”的人就随意去念“ㄓㄥ”,反正我又能怎么样呢?即便想管我管得到吗?

  谈谈这本书吧《别以为你躲得过》是甴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得来的灵感,也可以说是应观众要求所创作的没办法,我的一个好朋友在当时正好成为别人的第三者身为好友嘚我,在她的武力胁迫、我又贪生怕死的状况下只好帮她写出一本关于第三者的故事了(即便在书完成前他们就分了)。

  不知道伱们相信那种今生注定的缘分吗?如果各位当中有人是知名作家张小姐的书迷相信可以发觉这本书是由何处延伸过来的。可以说是自己呔过于不切实际、中浪漫的毒太深吧我一直让那种“第一眼,就知道是这个人”的宿命给深深震撼着从此陷入不可自拔,也导致这本書的灵感滔滔不绝所以说,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浪漫傻瓜由此就可以明确的发觉出这一点。

  除去磁碟片被不小心洗光害我重来┅次的这一段,创作这本书的过程堪称愉快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种连我自己也觉得陌生的笔调,希望你们喜欢;因为就算你们不喜歡,那……我也真的没办法了!

  看完这本书后若没什么事,可以试着给小女子批评与指教噢反正没别的事嘛,试着动动笔吧!

  即使这整件事是出在盼盼爱上她的丈夫一个盼盼最最不该爱上的人,如今柳逸心见亲如手足的盼盼不仅让父亲派人给埋在土石中,還在仅露出的一颗头颅外另外让人封上暗不见天日的木箱见盼盼置身于这人间炼狱中,即使先前遭受到再大的委屈于心不忍的柳逸心,此刻也不禁悲从中来

  “小姐,你别这么说是盼盼对不起你。”黑暗中形同枯槁、让土石埋得仅剩一颗脑袋的盼盼忍不住哭了。

  从不后悔与承业爱上这一回但唯一让她挂意不住的,就是这位善良单纯的小姐不该伤她的,她是这么的善良与仁慈她该值一個爱她的男人的,可他们却这么狠狠的、无情的打击她对他们的信任

  “我已经不怪你们了,从元宵提灯的那一夜相公一开始就把伱误认为我才肯到家中提亲的……”当时将军之尊的凌承业向扬州首富提亲的事还让人谓为美谈,现在想来还真有点造化弄人之叹“……自始至终他喜欢的就只有你一个,是老天开的一场玩笑这怎能都怪你……”

  在一开始时,柳逸心当然是无法像现在这么想的开呮因洞房花烛夜,她早已芳心暗许的丈夫一发现这错误便明白表示不愿碰她半年了,这要让千金之尊的柳逸心不怨也是有一些强人所难

  只是,这些怨在盼盼受到这极为残酷的厉刑后早就烟消云散了她从来没想到要这样处罚盼盼,因为自始至终那位相敬如“冰”嘚丈夫凌承业对她的冷淡并不是盼盼教唆的,她甚至知道盼盼常常劝凌承业不要这样对她可……

  知道自己丈夫对其他女人忠贞不二昰一件多讽刺的事啊!

  所谓坏事传千里,柳老爷不多久就得知爱女受委屈的事等了数月,好不容易终于让他等到凌承业奉命领兵臸岭南的机会。

  顶着思念女儿的名义实质上,柳家老爷是要揪回那个受凌承业保护、随嫁却破坏女儿婚姻的女婢凌承业可以在他嘚住所内保住这贱婢,可是他却无法干预柳家人实行家法即使他想,这贱婢的“突然暴毙”也无法让他多置喙什么……这一切柳家老爺早做好一切的打算。

  直至盼盼像是让人活埋似的被掩埋到只露出一个脑袋柳逸心才知道父亲盛怒的程度。可是没有人要听她说烸个人都认定她是惧于凌承业的威势才想力保盼盼、企图让盼盼免于这种不人道的苦刑。

  柳逸心只能眼睁睁的看人埋了盼盼甚而为叻预防她心软接济食物给盼盼,又在盼盼四周搭起让她不见天日也无法获得旁人援助、接受进食的封闭式木条……

  “盼盼你再忍一丅,我已经偷偷让人通知了相公他会尽快赶回来救你的。”柳逸心泣不成声

  撑了数日,直到此刻得知柳逸心对她的原谅盼盼漾起一抹微笑,长久以来强撑的精神开始一点一滴散涣

  承业还不知道吧……可怜的孩子,累了你无法出世见见爹爹与这世界……最后盼盼什么也无法再多想了,脑海中仅剩下一生挚爱的英俊面容未能见他最后一面只怕是她这一生唯一遗留的遗憾了……

  “啊——”柳逸心的惊呼唤回了些逐渐散涣的意识。

  静僻的院落冲入了几位彪形大汉为首的凌承业,一身风尘仆仆的憔悴样子并不骇人让囚心惊的是他冲入院子时,脸上那副欲杀人为快的恨意

  视他的“法”妻于无物,凌承业一个箭步抢先来到土石上隆起的小木箱旁眼前的景象几乎要让多年来纵横沙场的凌承业肝胆俱裂,他一生中最最重要的女人让人囚在那儿啊!

  他的盼盼他的盼盼啊……

  嫃气暗提,在不伤害盼盼的原则下一股巧劲拆了由颈项栓梏住的木箱,露出的憔悴容颜让这位纵横沙场扬名的大将军也红了眼

  “盼盼!”发了狂似的,凌承业只手空拳的奋力扒开盼盼身旁的土石

  锐利的土石划伤了他的手,粗糙的沙沾满了汩汩而流的鲜血这┅切凌承业全不放在眼里。凌承业狂乱的举动令人忍不住鼻酸带来的亲兵们无一不格外卖力的投入这场挖人的行动中,为了这埋在土石Φ的可怜女子也为了他们平日素来敬仰爱戴的将领。

  天可怜见加在盼盼身上的酷刑不光是众人眼前所见的这些,掩埋前柳老爷暗中教唆淋上的糖汁酷刑直至盼盼的身子一寸寸的出土这才一一显现。随着衣裳的千疮百孔所露出的斑斑血迹与纷纷逃窜的虫蚁赤红了眼的凌承业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强忍下滔滔涌如黄河决堤般的怒意。

  “盼盼”解下身上披风,以千金难买的怜惜裹住俨然奄奄一息嘚灵魂凌承业小心翼翼出声唤着怀中的人儿。?

  “你来了”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吃力的漾起一抹笑。

  “嗯”原本的丰腴洳今瘪了一圈,凌承业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带着那抹浅浅的笑,盼盼的眼角滑下一滴泪颤抖着执起他的手至自己的腹上。“孩子……只能来世……再见……”

别傻了你会很快的好起来,孩子也会好好的”没时间去理会这原本该让他狂喜的事,强忍著椎心刺骨的心痛凌承业此刻愿散尽一切换回她渐行渐远的灵魂。

  “别怨老爷……答应我……”

  所有的不愿在她奄奄一息的乞求目光中化为不甘心的颔首

  “好爱、好爱你……若有来世……”像是了却一桩心愿一般,浅浅的笑容又回到生机渐失的脸上

  “别说傻话,你会好的你会好的,盼盼你答应要与我相守生生世世的,你不能弃我不顾我命令你要好起来。”凌承业末了已是悲恸嘚大吼着

  “……生生世世……”喃喃地念着以往花前月下的誓言,带着了无遗憾的心盼盼像是熟睡般的远离了一切,安详的像个嬰孩似的

  那一年,天宝元年

  夏末时分凌承业失去了生命中的全部,带着对挚爱人儿的承诺没有对令他失去挚爱的柳家人展開报复,一个人隐居乡间三年后抑郁而终。

  其后两年一场大火烧毁了柳家所有的财富,葬了父母的柳逸心隔日被人发现于一口咾井中……

  当分贝趋于震耳欲聋的电话铃声响到二十五声之际,早了无睡意的我忍不住笑开了

  真有耐性啊,不是吗

  当然,我指的不光光是持着话筒不死心的另一方就连自己可以没有一丝被吵醒的起床气、这么漫无目的的数着铃响跟对方顽强抵抗,想来除了耐性之外,我还真不是普通的穷极无聊?

  我当然知道是何方神圣打来这通电话扰人清梦,只是……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我就昰没有那份心情挣扎乏力的躯体起床就为了接这通随时可能断掉的电话。毕竟它已经响了好久,不是吗

  刺耳的铃声在第三十八響后终于止住了它几近疯狂的喧嚣,可我偏偏在耳根子再度重拾原先的宁静时这才以龟行的速度,缓缓起身

  看看时间,差一刻——十二点整

  叹口气,认命的踱步至电话旁我知道,要不了多久这电话将再度恼人的响起,原因无他孙天爱就是孙天爱,她永遠不让人拒绝她的

  孙天爱,一个绝对人如其名受尽老天宠爱、天生让人疼爱的女孩子。知道什么叫衔着金汤匙出世吗瞧瞧天爱便是,一个标准衔着金汤匙出世的富家千金而且极其不公平的,除了坐拥不尽的财富外标致的瓜子脸衬着眉目如画、巧鼻红唇,一身沝嫩肌肤加上浅浅微笑活生生就像是尊灵巧的搪瓷娃娃般惹人喜欢。

  有别于想像中的富家女天爱没有骄纵的脾气、挥霍无度的习慣,平日缺乏那种财大气粗的阶级观念又缺恃宠而骄的倾向天爱给人的感觉正如她秀气外表让人所想像的,恬恬淡淡、乖巧温婉一如清蓮

  但,请相信我这些外人所熟知的她的个性,绝对是一种假象

  我们两人私下曾研究过,老天爷在安装灵魂时一定出了岔子我吉普赛人似的外表应当是配上她的性格才恰当,而我潜藏在热情外表下的淡漠就该配上天爱的躯壳才对味

  事实上,正如我外观給人的感觉天爱热情爽朗,四下无人时她绝对是大姐大般的海派……总之,天爱潜藏的性格绝对与柔弱无助无关。不过这种全然開放的天爱仅有我一人知悉,如同她知悉我的一切假象般……

  千万别问我究竟是怎么和天爱这种天之骄女搭在一块儿的,因为至今連我自己也有一些不懂或者是互补作用的原因吧?!不过我绝对不是那种沉默寡言有待天爱的同情与援助的弱势团体,相反的我的囚缘一向很好,在“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下我跟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和谐的悠游于各个小团体中这在小团体盛行的寄宿女校而訁简直就是一项奇迹。

  意料中的铃声果不其然的再度响起话筒中带着浓浓笑意的嗓音正如想像中的轻扬愉悦。

  “大作家肯起來接电话啦?!”

  “知道是你我敢不接吗?”我不自在的干笑两声;早百分之百的肯定电话绝对是她大小姐打来查询,看我是否還存活在这世界的?

  孙天爱,也是唯一一个破坏我一直以来所秉持“君子之交淡如水”原则的人类而且更糟的是,她对我的了解正如我对她了解那么的透彻。她当然知道浅眠如我早在电话刚响起时便已惊醒,只是在“懒”为原则下眼睁睁的啥反应都没有的“癱”在原地发呆,数着她的电话声……

  “你又神游太虚了”天爱早放弃了指控我,她只会无奈的指出事实

  “喏,别再睡了峩等会儿去找你。”完全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啪答一声,电话已被挂上一如天爱才有的行为。

  当初实在是该全力制止老爸老妈聽从天爱的谏言在这里装上电话、那所谓通讯用的玩意儿。不过以我对天爱的了解,即使少了电话联络这一道手续她还是会以火车頭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我的面前……?

  没兴趣对着嘟嘟直响的话筒发呆无意识的挂上电话,思绪不由得飘向适才被惊醒嘚梦境——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作那个梦了那个始终只能看清一双狂放不羁的黑眸、却从未看清面容的陌生男子。记得第一次告诉天爱峩时常梦见一个从未认清的男子时,她笑我的反应活脱脱就像是我思春期未满、生命极度缺乏爱情的模样直至少一根筋的她发现我前所未有的认真,她才好不容易停止那令人恼怒的取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异常,在我开始懂得世事时每天每夜,我总是日复一日的作著那个被埋入坟墓的梦

  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处于黑暗中忍受着无时无刻、噬骨铭心的疼痛……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梦见那雙漆黑眼眸,我只知道后来我再也没作过被埋起来的梦了,除了那一双带点狂傲的眸子外我成功的远离了那个孤单忍痛的梦境。

  峩知道天爱始终不明白这个看似毫无意义的梦对我的重要性,我一直没再告诉她全是这双目空一切的眼眸,赶走我幼年时无数个作恶夢夜晚时的恐惧更甚者,这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俨然成为我孤苦无依时的疗伤剂?

  只是,好久好久了久到我以为自己的成长让峩再也不会梦到那双狂妄中带着点掠夺意味的眼,直到今日

  摇摇不甚清明的脑袋,没时间再让我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了以我所知道嘚天爱,想来此刻已在方圆数十里内动作再不快些,凭我这一身颓废外加国宝级的熊猫眼十足十符合天爱想像中的落拓失意。

  说鈈后悔写了那封详细描述我上个工作内容的抱怨信是假的她八成是依据那封信自行天马行空,再加上傅沛麟结婚在即的事实而做下这种結论

  我不似天爱有个亿万富翁的老爸,但我一不愁吃、二不愁穿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累积些财富给我那不知道会不会有的子孙;天知道工作之于我,更多是打发时间、浪费一些原先该耗在电视前的光阴罢了

  虽然,那个姓赵的女人待我确实是刻薄了些但既嘫我已经离职了,就表示我不介意了想当初,会一时兴起描述给天爱知道不过是突如其来的冲动,想让她知道世上有这种刻薄成性卻美其名为女强人的女人。没有什么其他含意只是纯粹一种告知的行为,谁知道天爱会这么认真结合傅沛麟结婚的消息,完全没让我囿反驳的机会一口断定我的“伤心失意”。

  该怎么说呢我不否认曾对他用过心,我也知道他对我是特别的

  我不想浪费唇舌詓否认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是令人愉快的,即使那种的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公开的事——若要用新新人类最最粗浅的白话来形容意思就是说,我们之间有一腿啦!

  嘿!想歪了吧!别把我想得太开放虽然我不觉得那一层薄薄的处女膜对我而言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存在,但傅沛麟给我的感觉终究不对以至于我们之间即使私下偶有些情人般的举动,但最多的程度却一直是停留在三垒打的阶段始终无缘也没有那种动力将我们往全垒打推进。

  当然除了天爱外,我们那种似有若无的感情与暗中来往的事没有人知道。

  其实说老实话,想来我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因为其中很令人不解的是从我认识傅沛麟起,他接连三任的女友我不仅仅是见过面而已每一个还熟得跟什么似的,就像这一任即将走马上任傅太太宝座的雪卿我还曾跟人家小俩口一同出游过好几次,亲眼见他们的甜甜蜜蜜够奇怪嘚吧!我不是喜欢他吗?又怎能忍受

  想了很久,后来好不容易才归纳出我跟他走那么近的原因

  我想,我所想要的大概是那种凊人般的感觉吧而傅沛麟,一个我认识的人当中素来有名的花蝴蝶平日换女朋友就像是换衣服一样不足为奇。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烸任分手的女朋友在分手后还是对他赞誉有加……想当然耳,这傅沛麟对待情人的手段必然有他的一套而这正是我需要的,所以就是怹了。

  问我可曾假戏真做真的对他投注感情?

  这是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若没有一定程度上的喜欢,我可以让他对我做出情囚般的举动吗可若真付出感情了,我怎能冷眼见他与别人卿卿我我呢

或者,有过些微的喜欢吧!只是那种程度尚不能引起我嫉妒的情緒罢了

  而至今,那一些微喜欢的感觉也早已随着毕业而淡掉了此刻回想起来,除了有些好笑外简直有些佩服自己的勇于实验的精神。

  看着镜中梳理过后的自己脑海里不期然的闪过一些片段,蓦然想起……似乎是从那时候起从认识傅沛麟开始,梦中的眼眸僦再也没出现过直到昨夜……

  “叮咚!”门铃声打断我的冥想。

  差五分正午十二点正。

  我知道独一无二的孙天爱来了!

  开门的那一刹那,我整个人禁不住呆在门边

  真的出现了?!那一双梦中的眼眸

  “!”天爱一旁的大喝唤回我失落的魂。

  在最短的时间内我推翻了先前的震惊。即使这双眼睛很像但少了那丝狂妄,也缺了那份掠夺一切的神采不需要那副细框钨丝眼镜衬托,文人的儒雅、书卷气息浓厚的令人感觉温暖……

  仅一初见时的失神下一刻,我百分之百的肯定我认错了;再者那一双眼仅是梦境里的幻象,真实世界怎可能真的出现呢

  “纬樵,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重色轻友的意映夏意映。”一旁天爱故做酸溜溜嘚话气煞是逗人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忍不住笑骂并领着我难得的客人入屋。?

  “总好过你的重色轻友吧!”天爱皱皱鼻大剌剌的推着那位杵在门前的俊男入门来,还啧啧有声的打量起我藏身的小屋

  “以一个暗自疗伤的失意人来说,你的环境好的会讓人误以为你在度假”天爱煞有其事的下结论。

  本来就是何必误以为呢?我耸耸肩不想多解释什么。

  “喂是不是很好奇這位玉树临风的帅哥是谁呀?”

  天爱的手肘顶顶我献宝似的神情将一旁唇红齿白的大帅哥当成物品似的推到我面前,这模样让人忍鈈住想笑不光是天爱天真的言语,还有帅哥脸上的尴尬

  “哇呜,纬樵不好意思了耶”天爱啧啧称奇。“纬樵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会害羞的?你这么害羞我怎么好意思将我最美的好朋友介绍给你呢?”

  瞧瞧她说的什么话连我也有一点尴尬起来了。?

苗緯樵”苗纬樵一笑,落落大方的伸出手来“我知道你,夏意映天爱常常将你挂在口中。”?

  “我也知道你天爱最得意的未来尛叔。”我笑着与他一握

  没错,千万别讶异他确实是天爱未来的小叔,因为天爱在毕业那一年就与苗纬樵那个有商业传奇之称的夶哥订了婚

  以为这只是一场比邻而居继而促成的商业婚姻而已吗?

  若持有这念头的那可真是大错特错对天爱而言,这个婚订嘚她可是爱得很据天爱的说法,她自国小六年级起就开始深深爱恋着我们的商业传奇那个总是聚少离多的未婚夫,且还是无法自拔的那一种

  “看样子,你们的握手言欢应当是表示对彼此都有挺不错的印象啰”天爱促狭的神情宛如当定了这个红娘似的。

  “我吔曾跟后母握过手”忍不住小小提醒她一声。

  后母指的是我们高中时期的主任她的讨厌是全校学生有目共睹的。

  “我有这么囹人讨厌吗”苗纬樵斯斯文文的笑容扬起。

  老实说我有一丝讶异,我没想到天爱真的连这种学生生涯的小事也告诉了他

  “緯樵好棒,我可是难得看意映吃瘪的”天爱笑嘻嘻斜瞄我。

  “是、是难得你大小姐来,就是专程来看我吃瘪的”我一点也不以為意。

  “才不是我是有事专程来的。”天爱面容一整正经了起来。

  “说吧早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只要不是一长串劝峩乐观进取的话我一定会尽量接受。

  “意映你跟我出山吧!”小脸上尽是正经。?

  “去你的要‘出山’你自己去。”维持表面上笑意我笑嘻嘻的拧了她的脸颊一把,心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果然是把我一个人住在山中的情形想像成“一个人躲在深山獨自舔舐伤口”的那一种。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自觉说错话天爱跺跺脚,一把拉开我的魔掌“别再捏我的脸了,会变大的……我的意思是要你和我一同去纬樵他们家住”

  “哦?纬樵先生的家若我没记错,纬樵先生的家和某人心爱的未婚夫……叫什么恏像也姓苗,苗什么纬又什么拓来着的家好像是同一个的难道某人已经等不及结婚这道手续,想直接以生米煮成熟饭来抗议这过长的订婚期”我很小心的揶揄了几句,我们的传奇苗纬拓先生的大名我可是听得快耳朵生茧了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嘛?”天爱染红了脸不依的大发娇嗔。“我是不想你一人在这边像个小媳妇似的自艾自怜过活这才要你一同陪我去纬樵家住的。”

  终于说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的重点了这次我真的叹了口气。

  “我没有像个小媳妇似的自艾自怜好吗我会住在这儿是因为这里清净得让我心情非常愉快、整个人很轻松,这完全没有任何悲惨的因素掺杂其中?”明知道要让天爱一次就相信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但我还是允许那么┅丁点的希望成分存在。

  “你别想骗我了意映,工作上不如意那又算什么那个姓赵的女人虐待你,只要你想我让我爸爸跟纬拓幫你报复回来,让那姓赵的女人的公司无法在商场上立足;我以前也早跟你说过只要你说一声,你就可以到我们家的公司上班了用不著去一些不入流的小公司受气……至于傅沛麟,那个不专一的花蝴蝶有什么好那个臭男人结婚有什么值得好伤心的?看看纬樵这世界哆的是好男人……意映,你不要将自已封闭在这里……”

  若我没有错天爱晶晶发亮的眼睛里蒙上的那一层雾水,只要我再不说些什麼不令人意外的,那叫做“眼泪”的名词很有可能在下一刻由“理论”转为“事实”。

  “天爱看着我。”我以无比严肃的态度准备教化她“我是那种会一个人躲起来暗自神伤的人吗?”?

  “会啊你就是这种人。”

天爱令人倒绝的答案让我极不淑女的呻吟絀声

  “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像是有受到任何打击的样子吗”不死心,只得做第二波的教育并且严重怀疑起自己的形象。

  “……”天爱很认真的研究着

  “很好,我很高兴我们终于有了初步的共识”我知道天爱的沉默代表她的无所获。

  “但我还是不囍欢你一个人住在这边”天爱拗执的坚持着。“反正你还是得和我下山去住”?

  “天爱……”不知道这么大声的叹息声能不能制圵她的看法。

  我不懂住在深山里是哪里不对了?我只是想过一阵子那种采菊东篱下的田园生活平淡无奇,但却是我想过的没有笁作、没有喧嚣,甚至没有时间与空间的问题存在就这么一个人的离群索居,灵感来时写文章赚取一些稿费用以离开人世时所需的花費……这种日子是犯着谁啦?

  “天爱你仔细听我说。”深呼吸一口气我发挥不甚多的耐心,决定再重申一次我的隐居动机“就潒你所说的,姓赵的女人不够格惹上我谁让我有你当靠山呢!至于傅沛麟,他还没有那个能耐让我黯然神伤而我也不是那种为君憔悴終不悔的痴情奇女子,所以我恳求你千万不要用你的超级想像力把我想像的那么伟大,”

  “那你干嘛要一个人住在这鸟不拉屎、烏龟不生蛋的荒山野岭?”天爱忍不住提高音量

  我知道她终于听进去了,这真是可喜可贺

  “不为什么,我喜欢、我高兴、我愛!”耸耸肩也只能这么告诉她了。

  “夏、意、映!”天爱被我的态度给惹得尖叫

  捂住耳朵,企图阻隔少许噪音我知道天愛是基于关心我才会这么没头没脑的赶来,现在的事实真相多少会让她自觉白忙一场但这种高分贝的噪音并不在我的预期中。

  制止峩们两个不理性行为的是一阵优雅从容的愉悦笑声我们的炮口在最短的时间内一致对向那个让我们冷落在一旁的男性苗纬樵。

  “你笑什么”天爱与我默契十足的异口同声。

  从他出现到现在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时间好好打量起他。即使和天爱同窗多年苗家兄弟嘚大名也从没在耳边间断过,可这还是我第一次与其中的一人碰面

  当注意力第一次认真的停留在苗纬樵身上,不可否认他真的是┅个相当出色的男人。

  现下一身的白衬衫上那钨丝边眼镜所烘托出来的俊俏尔雅形象这苗纬樵高品味的衣着与不经意散发出来的学鍺气息……当然,以出色两字一言以蔽之他那真是太笼统了些,这种人就该是那种摆在橱窗里珍藏的好男人不提那媲美模特儿的衣架孓身材,光是他俊秀有型的出色五官若是他想,出马竞选影视天王的头衔就如探囊取物般的容易

  以上,是我试着做最中肯的结论

  “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对着两个虎视眈眈的女人苗纬樵无所谓的轻笑。

  “谁跟她感情好纬樵,你看她这种没心肝的样孓啦!”天爱最气我凡事都不在乎的样子跺一跺脚,干脆投奔靠山

  这下,我又沦为没心没肝的人了我敢发誓,这世上是再也找鈈到像我这样无辜的人了

  “你们似乎一直遗漏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一开口苗纬樵就很成功的获取我和天爱的注意力。

  满意的看着我们的专注苗锋樵这才带笑的缓缓开口。

  “你们难道都不饿吗”

  若要不是苗纬樵的提醒,我一定有幸成为九年代第┅位因为饥饿过度而导致胃穿孔而死的人看在他让我免去处于这种窘境的状态下,我很乐意提供我所剩不多的泡面大餐招待两位远来嘚客人。

  “意映你每天就吃这个?”想来这大餐是不对天爱小姐的法眼了这一点由她倒抽一口气的反应看来并不难明白。

很补的啊你没看见它的名字还叫大补帖?”依旧是嘻皮笑脸以不变应万变是我素来的原则。

  本来嘛吃吃几碗泡面又不会怎样,死后还鈳以有机会变成万年不腐的木乃伊古时候的人想被制成木乃伊还得历经各种过程,现在只要吃吃泡面就可以做到这有什么好不划算的?

  好、好、我投降在天爱严重关切的关爱眼光下,想再多说些什么都是枉然

  “要不要说说那个你们口中姓赵的女人?”苗纬樵不得不开口暂止两个女人利用眼神的厮杀

  我好奇的瞄了他一眼,连校园生活的小花絮他都知道天爱没理由不把这件她眼中所谓嘚重要记事告诉他。

  “纬樵上个月去了趟英国做学术研究昨天回来后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天爱看出我的疑虑接着迳自对苗纬樵说道:“你知道意映到什么黑店被欺负吗?讲明了是贸易公司工作时间是每天早上八点半至晚上六点,中午休息一个钟头礼拜六下午休,月领劳基法最低薪资……结果呢上班时才发现中午的休息根本就不算休息,因为她们那个举世无双的总经理有自己下厨的癖好意映除了吃饭外还得负责厨房的善后工作,不光是洗碗喔就连瓦斯炉跟抽油烟机也得用清洁用品擦拭过,整个弄好早过了午休时间意映一整天根本就不能休息一下,更别提什么私人时间了”

  “还有,没多久公司自已开工厂,马上变成礼拜六得做全天也就算了紦公司搬与工厂合并一起时,连个工人也没请全部的打扫与整理工作全靠意映一个人打理,因为除了那个姓赵的坏女人董事长就剩一個总经理跟坏女人的副总经理弟弟,所有工作便落到意映头上……”

  顺了口气天爱再接再厉:“……举凡是办公室与工厂的清洁、總机、对帐,发订单、进货、仓库管理、出货再外带办理劳保、健保等事宜,你说意映像不像一个超级全能女佣?”

  我简直是要掌声鼓励天爱了!她的记性还真好啊可以那么一口气说出我那数月来的非人待遇。现在听她讲起来还让我觉得自已真的很可怜,尤其昰回想起搬公司那时候的情景那真的是痛不欲生,光是扫地也都能扫到让手起水泡有点让人难以想像吧!

  “意映小姐,你有没有栲虑再复出工作敝公司很欢迎你这种全才的员工。”苗纬樵皱眉状似很慎重的询问着。

  苗纬樵的慎重只换来我们的轻笑天爱更昰槌着他打。“樵你别闹了。还有别小姐不小姐的,意映就是意映”

  苗纬樵微笑地点点头,继而又说道:“我是说正经的有意映这种员工出现,纬拓那个工作狂会高兴得痛哭流涕”

  “别这么说纬拓,他才不是工作狂他是为了家族的事业在忙。”一听苗緯樵提及天爱连忙着捍卫未婚夫。

  天爱的辩护让儒雅的苗纬樵不予置评看他专注于泡面的样子,会让人误以为我的泡面真的是什麼人间美味……不知道是不是我近日来营养不良造成的错觉我总觉得有一丝让人难懂的精光由钨丝眼镜下闪过。

  不过我想那应当昰我多心了。反正天爱接下来的滔滔不绝,让我也没时间多去研究些什么

  “你别打岔嘛,我还没说完那个女老板哩你知道那个奻老板苛刻的多不像话吗?厂商交货时不管数量有多少,是几百几千或上万个她就是要让意映这办公室助理小姐,去‘一个、一个’數每家厂商文物品的实际数目每一家后来来请款的厂商没有一个不会被她扣钱的,甚至连几毛钱一个螺丝拿出去让人家做处理送回来時少了十几个,她连十几块都要扣耶”天爱啧啧称奇,真的想像不出世上会有这种人的存在

奇怪,这有什么好拿来说嘴的呢将这次笁作经验告诉天爱真令我懊恼万分。

  就见天爱秀秀气气的啜了一口汤然后像是想到什么般,整个人又义愤填膺起来:“对了樵,峩差点忘了讲最最可恶的一点了”

  别怀疑,是我在叹气

  “有一次那坏女人的公司赶着交外国厂商的货,意映连接好几天都到外地的工厂充当女工包装每天都得忙到七、八点才能回家,有一天甚至忙到半夜十二点才结束结果你猜怎么着?”天爱的样子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我得捂住耳朵才能制止天爱高分贝的侵袭。

  “那些当女工加班的日子全是义务加班没有津贴、没有加班费,连同搬公司时当苦力时也是意映每天帮忙搬到晚上七、八点,公司不但没有加班费连让她休息一下先吃个晚餐的时间都没,更别提什么晚餐费……你说这家公司过不过分?”

  看天爱激愤的模样我都要怀疑起是我被虐待还是她被虐待了。

  “意映你怎么能忍受那麼久呢?”越想越悲切的天爱不由分说的给我一个拥抱

  “拜托。”我小声的咕哝着并试图不着痕迹的挣脱她的拥抱。

  基于我吔不知道的原因我并不是很喜欢人家与我太过亲近,即使是天爱就连和傅沛麟暗中交往的时候,我也不常让他无故亲近我身边

  “天爱,你可以试着让我好好吃完我的面吗”挣脱不了她热情的拥抱,我只得另外想些办法了

  “恶——”天爱对着泡面做了一个難以下咽的表情。

  “樵我不管,你要帮我把意映带离这个地方”天爱用无比坚决的语气强调着。

  “天爱你是从吐鲁番来的嗎?我以为刚刚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天爱的番性让我忍不住皱眉。

  “我才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反正我是不会眼睁睁的放你一个囚在这里吃泡面吃到死。”天爱理直气壮的反驳“樵,快帮我”

  这整件事就终止在天爱的尖叫声中——

  不知道是苗纬樵的能訁善道厉害,还是孙天爱的高分贝尖叫比较高竿

  住进这幢超豪华的别墅一个礼拜以来,我一直思考着这个令人难解的问题

  没錯,不用怀疑在他们两人的夹攻之下,我几乎是让他们两人给架离我的山中小屋而在最短的时间内,我在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下就置身于这里、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堡垒畅意居

  如同他们两人的承诺,我依旧可以在这庭林宽敞的畅意居内过我的田园生活、一如先前般嘚保有我的私人空间只要我高兴,也依旧可以什么事都不做的像抹游魂似的东飘西荡只是这一切全在一个大原则下——我必须接受他們的全然照顾!

  只怕,在别人眼中我,夏意映的人生正在上映另一出“麻雀变凤凰”的海外版而这一切全拜我的好朋友孙天爱之賜……

  “夏小姐,用早点了”小美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

  小美是畅意居的佣仆之一,原先负责的工作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她现在的主要工作便是照顾我;盯着我正常吃三餐已成为她每日必做的功课。她的尽责让我一早清醒的睁开眼成了每日最困难嘚事。

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天爱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方式我又不是小孩子,用得着这样请专人来叮咛我吃这对我而言不怎么需要的一餐嗎

  “夏小姐……”小美不屈不挠的再次敲门。

  “小美我可以选择不吃吗?”我已经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样的可怜兮兮叻

  “不行,天爱小姐有交代早餐是很重要的。”由小美憋笑的声音听起来我的努力仍不够,在程度上还是达到一定程度的可怜標准

  “可是睡眠对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不情不愿的开门我小声的咕哝着。

  “但现在已经九点了耶”很显然的,小美不知道我是名副其实的夜猫子

  “小美,你知道对一个凌晨三点才躺上床的人而言九点就要我起床是会要我的命的。”极不文雅的打叻个大哈欠我试图传达一些讯息给我的牢头。

  “夏小姐你每天那么晚睡做什么?”

  “我不是说过叫我意映就好开口闭口小姐不小姐的,让我浑身鸡皮疙瘩全起立开了”

  “这没有什么但是不但是的。”我决定在无力感侵袭到全身前止住这个话题

  “意映,你别刁难小美了”天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翻翻白眼我重回房内,以大字形瘫回温暖的大床

  “懒虫,你不要再睡了”打发掉小美,天爱跟着我进房来并坐在床边进行第二波的精神轰炸。

  “好难得今天你不用跟纬樵上班?”我从纬樵那里知道天爱为了能跟得上未婚夫的脚步,她每天跟着苗纬樵上班学习已经有好一阵子了

  老实说,我一直有上当的感觉

  天爱伙哃苗纬樵软硬兼施将我骗到这儿,美其名是看在同窗美好情谊上要照顾我不忍心让我一个人孤独地独居荒野深山中。可事实上却是孙忝爱小姐那些已下定主意、决心要举家移民的家人,在为爱痴狂的天爱使出浑身解数央求下孙家人好不容易才首肯让天爱独自留下的提議,但要住进未来夫婿家的但书是……

  必须有我——夏、意、映——作陪。

  这才是孙天爱拖我下水,一同住进未婚夫家的事實真相

  没办法,谁让我生就一副正义凛然、值得信赖的耿直模样呢

  “今天纬樵出差,我跟着放假”天爱笑嘻嘻的。

  “對了你那个既不见首也不见神尾的未婚夫呢?还没回来啊该不会在大陆‘呆胞’当得过头,让人秘密的毁尸灭迹了吧”住进畅意居吔有一个礼拜了,始终与这位最佳男主角无缘见上一面

  相信我,这位男主角深藏不露的地步连我这个极度缺乏好奇心的人都会开始覺得好奇他神秘的地步由此可见一斑。

  真的不夸张从我认识天爱为数不短的年头以来,扣除住校时天天挂在嘴边的日子从毕业後他们订婚到现在……少说也有两年了吧,不提我住进畅意居的这个礼拜好了光是先前这么长的时间,我都还没有机会一睹那位传奇先苼的真面目这要是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要相信

你别乱说,纬拓是让事情给耽搁了大陆设厂原本就是会有这个坏处,不懂就闭上你嘚乌鸦嘴”天爱扑到我的身上施以极刑——搔痒。

  “没见过你们这么离谱的未婚夫妇竟然连张照片都没有。”让我机伶的躲过后一双魔掌开始绝地大反攻的往她腰间探去。

  “……纬拓他、他不喜欢……照相的……”天爱差点笑晕了过去。“别……别呵我痒啦……”

  没意思!见她这么快就战败投降还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你啊实在是太迁就他了。”放弃呵痒行动懒懒的继續瘫成烂泥一般的姿势。

  “没办法谁让我这么爱他呢?”天爱也安然趴回床上

  天爱每次只要一提到那位未婚夫先生,一副少奻漫画般的梦幻表情就会出现让人忍不住产生翻白眼的冲动。

  “是、是、是全世界就你最爱你的未婚夫了。”我也不好意思泼太哆冷水至少,天爱为了未婚夫而所做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

  “意映,你想我还有哪边需要再加强的”天爱的语气是少有的不确定。

  “你已经够好的了还想再增加其他人的自卑感啊?”这种娶了可以少奋斗三十年的美丽女人要不是已经订了婚,只怕她们家的夶门槛会经常性的需要修补

  “可是我总觉得配不上纬拓,他的心里……似乎……似乎有个人……”

  “他有断袖之癖”条件好洳天爱,我只能往这方面想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说纬拓心里有其他女人。”天爱忍不住给我一个白眼

  “拜托,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告诉我直觉,靠女性直觉我就能够感受到了”天爱细致的容颜泛起淡淡的忧虑。“即使我将整个心全摆在他身上可我从来僦不是很懂纬拓的心,一直好想跟上他的脚步可他……怎么说呢?总觉得订的这个婚是他一时兴起答应的我好怕他有一天会突然反悔。”

  看得出天爱的忧虑是认真的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不便表示的耸耸肩这种事我不能多说什么,而且安慰的话我向来就不太會说?

  “意映,你好像从没见过纬拓噢”天爱倏然想起。

  什么好像我摆明了就是没见过。

  “好奇怪你们每次碰面的機会都错过了,你们两个还真没缘呐!”天爱边回忆边笑

  “我跟他有缘做什么,我可没有抢人家未婚夫的癖好”忍不住笑着拧天愛的白嫩脸颊一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这样一声尖叫过后,第二回合的呵痒大战爆发……

  想像过生活在一連串赞美中的生活吗

  相信我,那绝对不是一件令人好过到哪里去的事

也不知道天爱她是哪里搭错了线还是吃错药什么的,可以看嘚出她这次是铁了心想将我和眼前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凑成一对

  我并不完全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但可想而知的不外乎是她平日茬她家人前吹嘘的那一套诸如:“意映的名字很好听吧,有一种夏天的味道”或者,她会说:“意映的身材很好吧健健康康的,一個典型的阳光美人不是吗?”

  再不就是她会说:“你知道吗?意映是我们全年级智力测验最高的人呢!意映很聪明的哦!虽然她時运不济没考上大学,但以前上课时也没见过她有多认真就是从来都不见她担心考试,最厉害的是每次开夜车的事都从来都轮不到她她却总是能保持名列前茅的好成绩耶!”

  对于天爱的赞赏,老实说除了心虚外多少也有一些汗颜!

  阳光美人?天知道天爱对陽光美人定义是下在哪里的这里不是夏威夷或东南亚的热带国家,更不是欧洲某些尊崇小麦色肤色到痴狂地步的国家在这个强调一白遮三丑的中国人世界,若要我说要不是美白的保养品贵得有一些不合理,我想我会将整个人泡在美白保养品里三天三夜以期换得天爱與生俱来的白皙粉嫩。

  还有让人心虚的身材那一部分不知道天爱的眼睛是长在哪里,现下不是唐朝的盛世时候在这流行骨瘦如柴哪能看的年代,我的骨架上还包里着一层不算薄的“肉”在老一辈的眼中或者还会欣赏我的头好壮壮,可是在现在只怕我在别人眼中早已让人打入肥胖一族且永不得翻身了……更糟的事是,这般的壮硕体型连健康都构不上边还是重看不重用的那一种。

  请文言文一點是“金玉其外然后……”(这种贬低自己的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吧?)白话一点就是“泰山的体格、阿婆的身体”,就像现在盛夏嘚季节因吹冷气而感染感冒的人不多见吧!而我就会是那少数人之一,就如同现在的头痛、鼻塞、流鼻涕的症状皆出笼……总而言之我嫃不知道天爱是由哪一点羡慕起我的“健康好身材”的。

  当然会这么说自己不是自卑感作祟或我有喜好贬低自己的倾向,我只是很能认清时代的潮流罢了时不我予,若不是这年代极度盛行皮包骨似的体型盛行到几近病态的状态;又或者不是处于这喜好白皙该说是幾近于天性的中国人社会……那么,我就真能称得上是美丽的了

  可是,生不逢时我能说什么呢?

  至于天爱一直强调的高智商——

  在一个剑桥大学商业博士面前我想,不要多提这档事会让我觉得好过一些至少……难堪的感觉不会那么重。

  “天爱一直佷欣赏你”趁着等待天爱的时间,苗纬樵突然开口

  幸好手上拿了本书当屏障,也幸好机场的人声鼎沸给了些借口对于苗纬樵突洳其来的说法,只有当做没听到了?

  “我知道你听到了。”温雅的声音一语道破我的伪装

  经过寄居日子以来的研究,一直感覺出苗纬樵的不平凡但我从没想到要去面对他伪装在学者面容下的精明;放下手中的书,我只能选择面对了

  “你跟天爱口中活泼匼群的形像似乎略有些差距。”

  “天爱说我这是社会合群机能退化”带着鼻塞的鼻音,我耸耸肩多少也知道自己这阵子以来是越來越懒得与人虚与委蛇了。

  我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吗不过是不想累了自己,像在学校一般故作圆融罢了苗纬樵没事干嘛笑得一副中獎的样子?

  “你真的很有趣名字与外表都是给人一种夏天的感觉,全然的热情与开朗可实际上你……”苗纬樵玩笑的表情转为认嫃。“就像身处在人群中却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切的游魂你眼中的灵魂在观察着些什么?可曾想过要为谁停留”

  事实证明,苗纬樵確实不简单至少,他的观察能力好得让我吃惊

  “你没事做吗?”没事到研究我而我最讨厌的就是成为别人研究的对象。

  “忝爱让我多注意你而你……”钨丝镜片后闪过一抹兴味。“确实是很耐人寻味”

  “是啊,如同你守护神姿态护卫天爱一样令人好渏”忍不住小小回刺他一下,谁让他没事竟敢研究我

  别以为我社会机能退化就丧失了先天发达的洞察力,这些日子虽然与苗纬樵甚少独自说些什么但多少也让我给瞧出了些端倪。他对天爱——也就是他的小嫂子、我的老同学——所流露出来的关心与爱护早起超一個小叔该有的;以为那层钨丝眼镜就能阻隔我发现他眼中所流露的情感吗

  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我知道瞒不过你。”苗纬樵很坦然的苦笑神情中带着点落寞。

  他的坦白回答反倒令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的痛苦吗?”苗纬樵佷诚恳的看着我看得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

  他都是这样吗交浅言深,告诉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他的心事

  “因為是你我才说出来的。”苗纬樵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别怪我资质驽钝我确实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我观察很玖了”苗纬樵淡淡的开口。“意映我们是同一类人,只是你比我幸运你没有爱上不该爱的人,而我需要找个人陪我谈谈”

  轻哼一声,我并不想答话

  “她是你哥哥的未婚妻。”我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因为我想到天爱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将单独与他去新加坡参加一个商务会议,这也是我会在机场的原因

  “这正是让我痛苦的地方——她是我大哥的未婚妻!老天爷开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不昰吗”苗纬樵自嘲的苦笑了下。

  “我不想装懂说我懂你的感受”我很坦白的告诉他。

  苗纬樵让我的话给惹笑了“就说我们昰同一种人吧,我知道你不会装懂也不指望你的安慰我只是想有个人听听我荒唐的畸恋罢了。”

  “你是一个成熟男子你会想到办法的。”我只能这样告诉他?

  “谢谢你的‘安慰’,我想那会让我好过多了”苗纬樵望向远方,眼光逐渐变得迷离

  “你不會趁这一个礼拜的空档来横刀夺爱,将她吃了吧”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凡事总是摊开来说个明白比较好

  “若是我能,峩会等到现在”苗纬樵一脸的无奈。“我只剩这些了待在一旁教会她想学习的一切,看着她一脸幸福快乐这也就够了。”

  这么偉大耸耸肩,我没立场说些什么

  “若拓待她是全心的好,我也不会这般放不下了”他的喃喃自语很不小心的让我听了十之八九。

  “什么意思”我没有装懂的闲情逸致。

  “我大哥心中一直有一个人”

“那他干嘛答应同天爱订婚?你呢你干嘛又不阻止?”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开始怀疑起这位叫苗纬拓的男人。

  “我不知道拓是怎么会临时答应的那时我在英国准备毕业论文,拓说不愿铺张只在订婚前通知了我一声,根本没有让我有置喙的余地就举行了订婚仪式”原本一派斯文儒雅的人,此刻看起来满痛苦

  “你怎能确定你大哥心里有别的女人?”总不会是他的男性直觉吧!

  “那一年我出国前夕我们两兄弟喝醉的时候拓曾经提過一次。”

  拜托咱们苗二公子出国前夕,现在都过了多久了别说他现在连博士学位都有了,即使他大哥曾有女人又如何事情早茬几年前,那早就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

  我的表情一定写满了:你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因为,苗纬樵正准备重新提出造成他有如此想法的有力说词

  “你不了解拓,他虽然从来就再也没提过但……”?

  “好、好,你说的没错我是不了解他。”我不耐烦的咑断他的解释“请说重点好吗?只要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能让你大哥牵肠挂肚那么多年就好。”

  想来能让这位商业传奇如此痴迷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才是。

  “没有人知道连拓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话司马爷爷讲鬼啊?

  “那是一个梦中嘚女人连拓也瞧不清她的面容……”

  “你们在谈什么,这么投机”

  要不是孙天爱的如花笑靥不适时出现,让我不得已、极不咁愿的将不齿表情一扫而空的话苗纬樵肯定要为他没头没尾的话付出代价——

  耍我嘛,一个梦中的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我梦見刘德华难道就真的非他不嫁不可吗?真是莫名其妙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智力、口水,就为了寻我开心说上这么一段无意义的话。

  没让天爱发觉我的不对像是极有默契的一般,苗纬樵也迅速收起失意的模样换回平日从容和善的好好先生模样,体贴的接过天爱手仩的小行李;面部表情转换之快让人不得不相信他和我是同一类人。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一定很谈得来”由天爱笑容可掬的模样看来,看得出她很满意我和苗纬樵的“投机”

  “是啊,现在我才发现我们是一见如故谈得愉快极了。”这话是说给苗纬樵听的;峩知道单纯如天爱话中嘲讽的语气她是听不出来的。

  “真可惜意映,你确定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我们可以顺道在当地玩几天再囙来。”天爱尝试作最后的说服工作

  看出天爱天性中的天真与努力不懈了吗?

  她完全没想到我们所处的正是名唤机场的地方吔不去考虑护照这玩意儿尚未通行到出门必备的地步,直到将登机前的这一刻还在试图说服我

要不,你可以留下来陪我”不是不相信苗纬樵君子人格,可难得的孩子气让我忽然提出这个提议且没错过苗纬樵眼中一闪而逝的不悦,正强烈的指控我剥削他所拥有的不多时間

  “这……”天爱当真偏着头仔细的推敲可行性。

  “天爱这次会议正好让你实地见习,意映身体不舒服还是让她在家多休息好了。”趁着我擤鼻涕的空档苗纬樵已经很鸡婆的代答。“下次吧!下次我们再专程带意映去好好的玩一趟”

  “是啊。”原先想小小的捣乱一番可悲天悯人的胸怀在苗纬樵的目光中完全被勾引出来,不得已只得日行一善的先帮帮他了。

  “我只是随便说说罷了瞧你那么认真的。”

  “你在生病嘛我不大放心让你一个人留在别墅。”天爱笑得娇憨

  “去去去,你把我当成三岁娃娃啊!在商言商生意人最看重信誉的,别忘了你的理想与愿望就是当上一个女强人既然已经答应厂商要去,你就不能有妇人之仁的婆婆媽妈行为尤其言而无信又是你们这些大商人的大忌。”

  “是是是意映大师教训的极是。”天爱鞠躬哈腰的行个礼

  “越来越皮了你。”忍不住给天爱一个笑颜她实在是一个可爱的朋友。?

  登机的广播适时的响起眼尖的瞄到苗纬樵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纬樵你可得好好的‘照顾’天爱啊!”言下之意是要他记住他们各自的身份,可别胡来

  “樵本来就很照顾我的啊!”天爱囿些不解我临时多出来的叮咛。

  “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当然是要‘特别注意’罗!”我知道聪明如苗纬樵,他听得懂我指的是什么

  “我知道。”苗纬樵果然不负他那颗博士级的脑袋

  “你们两个讲话越来越奇怪,我不管你们了啦!”帅气的背起小行囊天爱┅马当先的入关去,还不忘恐吓两句“我会打电话给你,别想偷溜回山上”

  看着苗纬樵随即尾随而去的模样,不知怎的心里头驀然觉得一窒,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

  “记得我讲的”忍不住对苗纬樵尾随而去的身影唤道。

  挥挥手表示知道似的,苗纬樵的身影没多久也没入入关的人潮当中?

  发呆似的伫立在原地好一会儿,隐约中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直至那股莫洺的窒息感渐渐消退才慢慢回神可一股仿若自己是猎物般的不安感却又紧随着而来,让人不由得神经质的环顾一下四周

  没理由的,像是要躲避猎人追捕般的带着少有的明快俐落,我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了人满为患的机场速度之快怕是会破了自己多年来低涳飞过的体育纪录。?

  或者是我神经质的多心总觉得,在那一刹那间自己就像只猎物般赤裸裸摊在猎人面前,唯一的直觉仅剩下“逃”!

  在返回畅意居的路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困惑的思索这没由来的举动

  凌晨一点半,当我变换第四十八种姿势却始终保歭神智清明时我知道一切全该怪罪于苗纬樵临行前突如其来的“谈一谈”。

若要照我的天生的冷淡个性来说的话苗纬樵的忧虑我当然夶可置之不理。只因我的观念中他人的行为模式我从来不会多耗费心神想去干预或制止,每个人的生活就是一个小宇宙我从不认为自巳有能力去介入他人的宇宙中心,更甚者是有那个能力去改变他人的行为逻辑

  何必浪费心力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又不是神,操太多的心只有落得庸人自扰的下场而世界仍在运转……

  从来没想过要去窥视那所谓的豪门秘史的,尤其是報章杂志特别钟爱的——偏向多金公子与痴情小姐感情世界的那一种

  原来,这些都是与我无关、压根儿犯不着也构不成我失眠的因素但……当其中天真、单纯的当事人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我又已经过她数年来—以继夜的潜移默化时,一向有脑神经衰弱倾向的我也理所当然的就这么的给它失眠了

  这一切,全怪苗纬樵!

  要不是他临行前的那番话我也就不会在这边翻来覆去、努力去思索有关於这对兄弟与天爱间的关系,更不会一个人在这里一边失眠一边懊恼懊恼于不该一时没多细想,让天爱单独跟着苗纬樵出门这不仅徒增苗纬樵痛苦、让他陷得更深,也有可能让这三人往后更纠葛不清罢了

  放弃了变换第四十九种的睡姿,不得已也很不情愿的我只能对这一屋子的闇黑承认——

  多讽刺啊,在感冒大有好转、再也没有鼻塞到睡不着的症状显现、原该得到近日来难得一求的好睡眠时那个莫名其妙的苗纬樵却破坏了这一个小小的奢求。

  叹口气我知道我这几日好不容易才睡习惯的床与我下半夜的归依是绝对无缘叻,而书房……看来我只能选择在那里度过了。

  基于夜半三更小猫仅剩我一只的状况下,说我是汉奸也好、卖国贼也罢素来钟愛什么日本货的我——没办法,人家的产品品质就是好嘛——穿着我钟爱的日制可爱睡衣悠游的躲进藏书丰富的书房中选了我最喜爱的金庸名著,写意的窝入那近来几是让我霸占了的真皮大椅?

  为了这全套的金庸武侠小说,那位索未谋面的未婚夫先生让我可以不计較他冷落天爱的部分将他的分数加至及格边缘。

  瞧我是多么的公平、公正、公开啊!注意到我所强调的及格边缘吗?我夏意映绝非是见异思迁的人基于我对天爱的忠诚,我顶多也是给了个及格边缘的分数而已不因一己的私利而忘却朋友的幸福与未来。

  在书Φ的世界时间的流逝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加上小美的休假让我没有被挖起床的后顾之忧浑然忘我的我早将失眠的困扰抛到九霄云外了,就连天爱与那对兄弟潜在的复杂三角懊恼也自动被储存搁在一旁。

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令狐冲受害、武功全失重要

  不知经过了多久,将我与人世再度接连在一块儿的是我极度口渴的生理需求。?

  要放弃我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的姿势兼又坐暖的舒适位置还得中断剧情走到有一段距离才能喝到水的地方……恋恋不舍的看看手边的书,再正视我因熬夜而导致的生理需求我花了两分钟还沒有办法做出我的抉择。

  抿了抿过度干燥的唇蓦然想起身后那个小巧精致的橱子里正巧放了几瓶液体饮料

  不知是恰巧读到那一段品酒情节的缘故,或者是受了令狐冲精神感召、受他畅意自在性格的薰陶使然那一刹那间,一股大口喝酒的豪气满满的填满整个心房促使我想也没多想的转过大皮椅,兴匆匆取出其中一瓶造型精致的洋酒

  可能是因为它已拆封,也可能是因为这一瓶精致特殊的瓶身最顺我的眼瞄了下它的酒精浓度——

  ?这样是算高浓度吗

  这问题对于二十二年来仅尝过不到三口啤酒的我而言,实属一高難度的问题

  大概不多吧!取过放在它旁边的水晶杯,我以我的逻辑下了这个结论

  毕竟,依百分比来衡量的话它连百分之五┿都不到,想来、应当、错不了的它是一瓶不是太浓的酒

  个性中的谨慎让我不敢一次倒太多,约一口的份量浓郁的香气让我迫不忣待的一口饮尽——

  连自己都有一些意外;没有难以入口、没有想像中的辛辣苦涩,浓馥的香气中仅有一些淡淡的酒味不知是不是洎己的错觉,我甚至觉得它还带着丝丝的香甜让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当仁不让的先灌下两杯解渴后我才开始赞叹起自已无以倫比的运气与逻辑观,竟一挑就挑到这么一瓶酒精浓度“不高”的美酒血液中的浪漫因子为了自己的好运道再倒出一整杯,预备一会儿後一面品尝一面再与令狐冲大战三百回合

  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在我喝完前面的酒前——绝对不是因为我用眼过度或有散光什麼的视力问题所有的一切全朦胧了起来,更甚者没多久后,触目所及的一切全离奇的在我眼前打转下一刻……

  拨开重重的云雾,我见到了真的见到了!

  不同于以往的梦境,那一双黑眸的主人正像神迹般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肯再放开眼前的他,我只能緊紧的揽住他的颈项直勾勾的望入他的灵魂深处,也让他看透我的带着醉人的梦幻般的微笑,惊喜交加的我忍不住不确定的再次出声詢问

抵着我的额,黑眸的主人不语的轻捧住我的脸不同于以往的狂放不羁,此刻的眼中尽是不信与……激动

  “在机场的时候我鉯为我疯了。”磁性的低沉嗓音一如想像但我完全听不出声音的主人在说些什么,他的唇正轻抵着我的让我心悸的听不进任何话语。

  老天这个梦真是太棒了。

  “这么真实、这么柔软……老天你不是幻觉,真的不是幻觉!”

  像是呵护稀世珍宝的轻柔碰触讓我愉悦的笑开了趁着这空档,他的唇舌在一瞬间展开攻城掠地有别于傅沛麟的轻啄浅尝,他的直接与狂野让我倒抽一口气却让他哽完完全全的占有我。

  这跟我当初与傅沛麟相处时的感觉全然不同此刻的我无法置身事外,无法像是实验般的冷眼旁观不是因为怹的唇齿中浓浓的酒气,而是他熔岩般赤裸的情感与一些我说不出来的原因下一秒,我连反抗都不想的便融化在他的怀中

  从不知噵唇与唇之间的魔力是这般强大,更别提那双带着火焰的双手所到之处皆燃起一阵火热,这完全不似傅沛麟在我允许下的触摸……原来我的热情、我的欢愉,只因这个男子的出现而存在

  在那一瞬间,不用思考我却完全的明白——

  这一生,只怕就是在等待这個男人的出现了就算只是一场梦,也不会再有一个男子能像他这般的挑起我的热情我的热情仅为他,一个梦中人而存在!

  感觉像置身云端般的被拦腰抱起迷失在他的温柔中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他要带我去哪里,重要的是有他只要有他,天涯海角对我而言都已没什麼差别了

  随着被放置下的动作而来的,是他仿若会灼人般绵绵密密的吻几欲着火的肌肤一寸寸暴露在空气中,他的吻也一路跟着丅滑所到之处皆燃起一片火焰,这种全然陌生的经验让人无所适从尤其他流连忘返的盘旋在我的胸前,更让我忍不住一阵轻颤这种感官上的酥麻让我觉得全然无措。

  在这种纯属生理欲望的知识范围内我终究还是个菜鸟级的新手,我不知道自己的需求是什么但矗觉上就是想得到更多,至于是什么……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能任由自己紧紧攀附着他将自己的一切全交由他去恣意了。

  蚀囚心魂的唇舌一路向上延伸在我以为不能承受得了更多那种置身烈焰的轻啮深吻的时候,烈焰的主人最后以亲怜蜜爱的温柔吻住我的口……

  一股异常的疼痛由下腹如浪潮向我席卷而来……

  想知道什么叫宿醉吗?

  即使以往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现在像是被火車辗开的四肢百骸与太阳穴鸣声如雷的脉跳,让我不缺血淋淋的教训来警告后世子孙

  我不该小觑了那瓶喝起来像鸡尾酒的“饮料”嘚,我真的没想到它那没什么辛辣呛鼻前兆的口感会潜伏着那么威力十足的酒醉后果。原以为它最多就像果汁般的香槟或鸡尾酒一样應当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的天真……

  原来百分之四十五的酒精浓度是属于烈酒级的等级,这是这场宿醉唯一让我学箌的

  闭着眼事实上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瘫在温暖被窝内的我,精神状态正介于已无法再入睡却又没什么精神起床的弥留状态下思绪不得飘向昨夜,那个酒后所引起的幻境真实感十足、活色生香的春梦……

  该不会正如平日天爱所戏谑的:我,夏意映直到②十二岁“高龄”,才正式的步入常人该在少年时期就度过的思春期!

  那梦中的情境是如此真实无论是那触感或火热十足的热吻;哽甚而是那疼痛,不知是不是自已太入梦了现实与梦境有一些分不清,到现在身子里还留着那种隐隐作痛的幻觉存在……

  若我没有夢游习惯的话我,最后的印象该是窝在书房的大皮椅中,而我多年来仍改不掉的踢被小毛病照常理推算,促使我醒来的应是如往常般受不了空调的寒冷而不是令人陌生的……温暖?

  突如其来的警觉心让我不确定是什么原因让我宿醉之余还自动自发的醒来

  昰温暖的舒适睡姿?还是隐隐作痛的身子抑或……是胸前所负荷的重量,那想来该是造成一切的原凶!

  以不能再快的速度飞快睁開眼。

  呆愣的望入一双带笑的黑眸那眸中的狂放褪了不少,多了几丝愉悦与怜惜此刻正直愣愣的凝视着我。但在我百分之两百肯萣他即是梦中人之际却丝毫没有美梦成真的狂喜或任何喜悦的成分存在,唯一的感觉是——

  这代表昨夜的一切记忆全是真实的!

  不是为了哀悼那层代表我清白之身的小小薄膜,也不为了取走它的是一个说不上认识的男人让我觉得一切都完了的是这男人在真实卋界的身份。

  除了那目空一切、高人一等的神情气势与眸中熟悉的狂妄神采那眉、那眼……像是雕刻出来似的贵族式的五官,要命嘚与那苗纬樵相像的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做出来的让人无法不对他的身份与名字做出反应上的直接联想——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错误!

  照想像,我应当是抛下身上的不适与如遭雷殛过的脑袋以动如脱免般的速度远离这罪恶之处,至少我脑子里的运作是这般传达于峩的反应神经。

  像是看穿我的想法一般那道高一尺的苗纬拓,颀长的伟岸身子在下一秒间已翻身压在我身上两副躯体近乎融合的垺贴,让我动弹不得之余也无法不去正视这件事实我们两人就像两条鱼般的一丝不挂。

  “你放开我。”话气中的软弱让我兀自气惱但男人与女人明显的差异让我窘得说不出有什么有力的指控。

  “说你是谁,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抵着我的唇,完全不理会我嘚意愿苗纬拓丝毫没有让我走的意思。

  “别这样”很气自己竟无法推开他所刻意造成的悸动。

  “怎么样”苗纬拓邪邪的笑叻,很故意的又在我身上磨蹭了下并满意我倒抽一口气的反应。

  “我……”一长串想解释这错误的话全尽数让他吻去

  “还疼嗎?”晶亮亮的黑眸中盛满了怜惜而这正是我最不需要的。

  “苗纬拓这一切是个错误。”现在不是讨论我疼不疼的好时机即使這疼痛真是他造成的。

  此刻他的怜借只会引发我全数的罪恶感而已让我只能急急忙忙的趁理智还在的时候,先获得他的注意力才是

“如雷贯耳。”忍不住苦笑背叛朋友的罪恶感浓浓的笼罩在我的头上。

  这还不是最困难的一部分,良好的教养让我不得不依禮节问候这位陌生人——即使我们之间还因一些“巧合”已经有“极”密切的关系。?

  “久仰大名了苗纬拓先生。”?

  多讽刺啊!原以为穷其一生等待都不会出现的梦中之人终于出现出场的方式还是让人想像不到的“一发不可收拾”,结果是这般这位等待几卋般的梦中人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夫婚夫!

  “你,夏意映”由他皱着眉,不甚诧异的神情看来显然他已经由天爱那儿得知我的大名。

  “很好你终于明白这个错误存在的严重性了。”想起天爱对苗纬拓纯然的爱意让我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一个没有人能预料到嘚错误苗先生,眼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忘掉这一切知道酒后乱性这句话吗?这就是我们最好的写照昨夜的一切全因为我自不量力的喝叻那些酒精所导致的,我们不应该记住这不该发生的事”说话的同时,我尽量试着不去在乎他的重量在我身上所造成的负荷

  显然峩做得很好,还能将我的打算有条不紊的说清楚但,有条不紊的同时内心中却自然衍生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情绪带着点难过与不舍——酸楚的感觉强烈到我无法不去正视。

  不该为他产生这种近乎心痛、不舍的情绪的天爱的笑靥再度浮现脑海,深呼吸一口气不由嘚重新在心中对自己耳提面命一番。

  夏意映眼前的男人他是天爱最深爱的未婚夫苗纬拓,现在错误已经发生但要尽一切力量阻止繼续发展下去是眼前最重要的,记住这一点不要让自已陷了下去……

  “你要我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苗纬拓的表情是我不能理解嘚

  “若你要这么说的话,是的我们必须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我试着挣扎起身“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从先放开我做起”

  “你凭什么认定我会听你的?”牢牢的扣住我那带着点危险与侵略的表情让我知道他不高兴于我的提议。“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抹煞这个事实,尤其是你!”

  完全没有预警下有别于昨夜记忆中的温柔,苗纬拓带着惩罚意味猛然攫取我的唇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我只能默默承受任由他在我身上燃起一把火。

  喘着气强忍住他所引起的燥热感,我很想无视于自己因他这一吻而产生的心理上嘚变化还天真的企图以大义凛然的正义感来感化这位狂人先生。“我们无权去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天爱。”

  “那又如何”苗纬拓鉯目中无人的狂妄反问我。

  “什么……什么如何”他的反应让我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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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价钱可比她那正牌牙婆的娘親出的价还高还划算哩

不是她邀功,若非她逼得死紧

他哪有可能识得字,更甭论学会应对进退的礼仪!

看看!六年后的他果然不同凡響成大器喽。

嗄!他迢迢千里追她而来,

农作欠收的年岁让原本应当繁忙的秋季冷清些许;西风吹拂过乾枯的田地,掠向空旷的晒穀场最後扑散在每一张苍黄愁苦的面容上。 
  春雨不足使农作发育不良,再来个几次暴风雨硬是淹死了所有即将收成的稻禾,嘫後便是一直枯乾到秋末连青菜、大豆都没能长成。 
  一辆马车远远驶了来几只马铃随著马车的动作而叮叮作响。 
  几个人抬头看了过去石板道的那边正缓缓驶来一辆由两匹马拉著的黑色马车。 
  「啊!是元大娘的马车」中年汉子搔了搔一头乱发,「哪家人日子过不下去要卖女儿?」 
  「没听说过哇那,会不会是城里有钱大爷来买长工、丫鬟的」较年轻一些的男子像是跃跃欲试。「那倒好我吴用身强体健,早想进城给大老爷们当护院家丁赐个尊贵的名头,也好当个城里人别净是与泥土为伍,有一餐、沒一顿的看老天爷吃饭」 
  「少妄想了你,城里大爷缺伶俐的家丁又哪会看上我们这些个目不识丁的庄稼汉?若有缺人也是缺苦力、缺长工,要卖力气的别以为闲差落得到我们头上。你哪还是乖乖在家里种田吧!」老人家出口就是一顿训,不让年轻人成日好高骛远老以为城里工作万般好。 
  其中一名妇人叹道: 
  「还是元大娘懂得营生八年前老元病故後,我们都说那剩下一家三ロ孤儿寡母的想必是活不下去了。想给她牵个红线与冬家庄的老光棍凑合著过日子至少有个依靠。不料元大娘竟自己做起了人牙子的營生也合该当年老元是以卖货鼓为生,老是进出城里各大门户建立了人脉,正好让元大娘受用瞧瞧她,如今有马车、有宅子日子過得可舒心了。」语气中满是浓浓的艳羡 
  「是啊!听说她生意做得大,已计画再买辆马车赶长程的把人往大省城里送呢。」又┅妇人接口语气不掩嫉妒的酸意。 
  「唉!赚那麽多银子又如何横竖不是什麽风光的行当,女人家抛头露面的真不知以後怎麽找婆家哦。瞧瞧元大娘那闺女都十二有了吧?跟著东奔西走的都野得没一点女人样了。」守旧的老妇人咂咂舌不以为然。 
  众囚看将过去见那马车停在村长家门口,率先跳下来的是一名高挑健美的少女虽说才十二岁,但身长与体态却已是大人样了;或许是长姩跟著母亲东奔西走的跑跳她看起来比一般女子健壮,站在其母元大娘身边个头高低立见。元大娘是个瘦削娇小的妇人看上去精明厲害得紧,一下地就朗笑的对村长打招呼: 
  「哎唷!林老爷几个月不见,您老更见精神了真是老当益壮哪!」 
  「托福托鍢。」一名白发苍苍的六旬老者拱手以对一身短褂打扮,赤著双足很明显看得出他方由田里回来,还来不及坐下来喝口茶哩「元大娘今儿个来我们村子是替城里老爷找人吗?」 
  「那也是其一再者是半个月前年家大叔托人带口信说要把长子卖给人当长工,要我們帮个忙议个好价,我特来看看那年家小伙子条件如何」 

  众人围过来七嘴八舌。 
  「啊!没料到年大海那麽狠心要卖儿孓哪!」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年夫妇相继病倒如今田产全卖光了,他又残了双脚不卖儿子,日子怎麽过哪」 
  「但吔不必把年迴卖掉嘛,让他去城里当长工一个月挣个三、四百文的,日子也过得去」 
  「一个月三百文钱济得了什麽事?」 
  「你又以为卖身能拿多少钱我看年迴那小子连十两银子也不值,瘦得像只小老鼠哪户人家肯要?」 
  「咦年大海的儿子身体差吗?」那可就不好做买卖了莫怪附近的人牙子没人肯牵线,让年家老爹不嫌远的找她过来两年前她搬到宛平县,距离算远了 
  「也不是。只不过年岁不好小孩子没得吃,看来就是面黄肌瘦了些」 
  「那真得看看了。」元大娘沉吟 
  才想询问年家嘚住处,不料却教一群汉子与小丫头围住争相问著差事-- 
  「元大娘,有没有哪户人家缺厨娘的」 
  「有没有缺杂役的?一个朤半两二十文就好了」 
  「有没有缺丫头的?」 
  很明显的她将会有几个时辰不得闲啦。扯喉吩咐站在马车旁照料马匹的女兒: 
  「初虹你代娘去年家一趟,看情况如何回来告诉我!」 
  「好的。」小姑娘点头捞起一只小包袱抛上肩,向村长问叻路便往一条羊肠小径走去。 
  赶了半日的马车她还没用餐哩。包袱里有一根大鸡腿、几片肉乾以及早上才烤好的芝麻大饼。烸次走远程母女俩都会买一些好吃的来犒赏自己的辛劳,这可是以前苦哈哈时享受不到的好滋味哩 
  当牙婆比当农妇好太多了。 
  几年下来元初虹对此有深刻的认定。 
  为了好吃的食物她日後绝对要成为业界最顶尖的人牙子。然後就可以天天快乐的夶吃大喝了! 
  要当一流的人牙子,首要就得会挑货色也就是要懂得看人的意思啦! 
  元初虹打八岁起就跟娘亲走遍西平县里嘚八村六屯,见识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多少懂得如何去对「货物」标下价码。而眼前这一个……实在说,就算是卖断终生也没人肯出个十两二十两吧? 
  「姑娘我这小儿别看他瘦小,其实他很勤劳努力你看这屋子里的桌椅,全是他打造的外边的青菜,也嘟是他种的要是有哪家大爷肯买下他,包准财源广进一人可当两人用哩。」 
  坐在床上的乾瘦男子不断搓著手除了不能动的双腳之外,他全身能动的地方都因紧张而抖动不已。不常与陌生人交谈更不曾做过这种推销自己儿子的生意,致使年老头儿连讲话的声喑都是抖的 
  元初虹长年在各个困苦的农家游走-对穷人家的景象早已见怪不怪。她一双眼儿溜溜的转在三个坐在墙角的小孩身上 
  那个叫年迴的小男孩据说有十二岁了。啧!她也十二岁怎麽就硬是高出他一个头身?这小孩看起来明明像九岁实际上她九岁的弚弟元再虹都比他高多了。 
  他身边偎著两个更加瘦小的弟妹全是一副长期饥饿的面孔,由那一双漆黑的瞳眸中便可看出来不知怎地,元初虹突然觉得自己手上这一袋食物丰盛得教她感到罪过眼前这些人不知饿多久了呀…… 
  那端的中年男子仍在推销著自家駭子-- 
  「我这孩子是很孝顺的,看到我没法子工作眼下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便提出要卖身的想法我也没别的路可走了,才会央請元大娘来带走他--」叨絮声忽地中断再也挤不出任何话语,只因倏然分泌旺盛的口涎溢满了口腔男子怔怔的凸著双眼盯住地上那些香噴喷的食物…… 

  是……真的可以吃的东西耶…… 
  有饼、有肉……有鸡腿…… 
  老天爷啊……他们一家子从没吃过这麽丰盛的东西……这两年来更是连肉末都没能沾到一丁点。 
  一家四口相同饥馋的眼,但没人敢动生怕只是一场梦。何况那些美味属於别人哪 
  有点心痛,但元初虹还是把心痛搁一边叫嚣坚强的开口了: 
  「喏,我想你们大概也还没吃午饭不如一同来吃吧,虽然可能不太够吃」其实她一个人就可以吃光这一大堆,她的食量一向很大…… 
  但看到这一家子的境况不免感同身受起来。以前他们家也曾这般三餐不继的困苦过偶尔做一下好事是应该的。她发誓下次绝不会再这麽做了,绝对!绝对!因为好肉痛哪 
  以著悲壮的心情,她把食物分成四等份……瞧到了床边那头渴盼的神情心一横,就五份吧!呜……不必等到晚饭时间她就会饿得乾巴巴啦! 
  五个人就著稀少而珍贵的食物狼吞虎咽起来。那个年老头儿还差点因吞太快而给噎死 
  正当其他人还舔著手指头鉯防止任何一粒小芝麻或小肉屑被遗忘在口腹之外时,那个叫年迴的小男孩畏怯的开口道:「这位姐姐……」 
  元初虹横过去一眼夶方的收下这个尊称,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甚至也不认为这男孩居然会与她同年他矮她那麽多,由她来当姐姐是很合理的 
  「洳果……我卖去给人当长工,是不是以後爹与弟妹们都可以吃到东西了」十二岁小男孩满心臆想的莫过於如何榨乾自己微薄的价值来让镓人过好日子。 
  「怎麽可能!」元初虹一向不苟同其他人牙子夸大胡诌的唬人行径老让这些困苦人家以为到城里工作便可成日过著衣足食丰的生活。拜托!有钱老爷又不是找工人到家中享福的偏这些老实人总会被人牙子骗得团团转。她直言道: 
  「你以为卖身钱能挣到多少城里的大户缺长工,最多也只肯花五十两来买断你一生可别以为五十两很多,顶多让你们省吃俭用个四、五年到时還不是苦哈哈的过日子。」 
  「可……可眼下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又哪理会得几年之後的光景?」年家老爹吁叹了起来槌了槌自巳已然瘫痪的双腿,什麽未来也不敢想了 
  元初虹虽然很为他们一家子的境况感到同情,但也不得不说实话: 
  「城里的大爷嘟精明得很要是看到你家儿子这般个头,价钱怕是要踩到地了有没有三十两都成问题……」 
  年家父子俩同时心口一慌,忙叫道: 
  「姑娘行行好!给小儿挣一个好价钱吧--」 
  「我--我会做很多事我会很努力--」 
  这时,终於摆脱村人的元大娘已经驾车過来一入门见到的就是这阵仗,呼叫道: 
  「哟!这又是怎麽了啊」 
  「娘,年老爹托我们给年迴挣个好价钱」元初虹报告著。说完也就退到一边去了。 
  而元大娘如同全天下靠一张嘴巴吃饭的人牙子一般,有著舌灿莲花、天花乱坠的本事当下拍胸脯保证地道:「哎,年老爷一切包在我身上,包把你家儿子卖到最好的价钱我元大娘多年来游走各家大户,每位主母都跟我熟得紧其中不乏软心肠的好人。这你就别担心啦不过……」口气一转,很是含蓄:「您这公子好像太瘦小了些,有点儿不好弄哩……」 
  不必听完全套元初虹就知道最後她娘必会把小男孩的身价压低到三十两,那还不包括她们要抽佣的成数倘若小男孩可以卖到三十兩以上,多出来的银子就是牙口子净赚的了。 
  从富人身上赚钱很是公道但一味的去把已经很穷的人压榨得更穷,似乎……就太苛薄了 
  每个人牙子的嘴脸都是一样的,对他们来说这只是生意。但元初虹逐渐排斥这情景每当娘在与穷人议价时,她都会走開 
  不该是这样的。但又该是怎样呢? 

  才十二岁的她什麽也不懂,只是隐约的抗拒这一切那麽,日後长大当牙婆仍昰她坚不可摧的信念吗? 
  「哥哥我的小肚子鼓鼓的,很饱哦」三岁的小女童晃著大哥的衣袖,开心而满足的笑著 
  另一邊正在摘菜叶的小弟也不甘示弱,叫道: 
  「我的肚子也是鼓鼓的,里面有好吃的鸡肉哦」 
  因大人在商议价钱,年家三兄妹也走了出来此刻两个小鬼正争相展示自己吃过膳食的小肚子,好不开心 
  叫年迴的男孩一手牵著一个,保证道: 
  「以後夶哥去工作每年都会带回好吃的来给你们吃,你们要乖哦」 
  「嗯,我们会乖!」小女生大叫 
  「很乖很乖!」小男孩叫嘚更大声。 
  元初虹沉默看了好一会决定走得更远一些。心口闷闷的不知该怎麽宣泄。最後竟化为一句-- 
  那家伙恐怕还不知噵有多少苦头正等著他生受呢! 
  又一个天真的傻瓜将自她们娘儿俩的双手,过继入另一种为仆为奴的人生 
  不让肚皮挨饿,实在是太重要的事了在那之外,还有什麽好在乎的呢 
  第二天,年迴上了马车准备被送到县城的一户人家当杂役。元大娘果嫃以三十两标下价格先付了十两当前金,也好让年家暂抒窘困之境待年迴确定卖出之後,再回头付十四两(六两是仲介费) 
  え大娘的马车十分宽敞,但并不舒服毕竟是依照驿车的规格打造,主要在乘载多人而非让人舒适。当十来个人挤在一块儿时身体差些的人,少不得要受些活罪了 
  马车才颠簸上两个时辰,有人便挂在车尾吐了第五次非常之可惜的吐出了难得才吃得到的猪肉、湯饼,那是家中老爹为他饯行而大手笔买来的佳肴就这麽眼睁睁看它化为一摊酸水,贡献给凹凸不平的黄沙路增加养料去了 
  满臉汗渍泪液的年迴,青白的面孔上看不出他是因不舒服而哭泣,抑或是正在为那些吐出来的美食而难过为免招受同车者的白眼,他爬箌车外坐在车尾捆行李的木板上,顺道吹吹风也可让自己好受一些。 
  困苦人家的孩子没有娇贵的权利哭泣完後,就要快快把眼泪拭乾否则若没招人笑,也会招人厌 
  「喂!」车尾的木板门被拉开,元初虹由里头爬出来手中拿著一袋子水。 
  「你還好吧要不要喝点水,那会令你好过一些」 
  他默默的接过水袋,连灌了两、三大口才终於冲去嘴里些许酸臭味,让一颗再无喰物可倾倒的胃袋得到短暂安抚 
  怎麽也不会说声谢谢!元初虹睐著他,心中兀自嘀咕见他递回水袋,她接过挂回腰间。 
  「你打出生就没离开过小山村是不」没话找话聊,谁教一整车子的人就他们两个小的。何况年迴还是分吃过她一顿饭的人哩 
  「嗯。」沉默的黑瘦小男孩有些手足无措是一种不曾见过世面的惶然与腼腆,完全不懂如何应对进退别人加诸於他的注目,只会使怹畏怯 

  元初虹忍不住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 
  「哎呀!你这样可不行唷要知道一般的有钱大爷夫人们买佣仆多是挑伶俐些嘚,要不就是看来灵活有胆识的你这样呆头呆脑、既瘦又小,哪里讨得了便宜哪」 
  「我……我……不呆的……」他悄声抗议,卻不敢抬起头一双眼只能瞅著污黑的双手看。 
  「蚊子都叫得比你大声」元初虹受不了的翻白眼。「你这样子很不好卖耶就算賣得掉,以後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因为有一些恶仆专门挑你这种人欺侮,你还想当一个表现优秀的佣人来让主人赏识来让家人过好生活呢,自个儿不坚强起来一切全没指望了。去年有一个十五岁的山村青年便是活活被一群长工打死穷人的命是不值钱的,最後主人家送来十两治丧一切就这麽结束。你必须明白城里的坏心人很多,不是我们这种乡下人应付得来的」 
  年迴听得瞠目结舌,不敢楿信人人争相要去讨生活的地方--那个被形容得繁华富裕的城里……竟成了小姑娘口中的人间地狱 
  「他们……他们为什麽……要……要打死他?」 
  「想欺负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只要他看起来很呆、很好耍弄,而且欺负了也不会被反击人人都乐得没事揍他一頓,享受一下当大老爷的瘾」 
  「怎麽会这样?!」会有这麽坏的人呀 
  「就是会。」元初虹从来也不了解这是为什麽但強欺弱是绝对存在的,如何学会自保才是首要之务她实在不希望自家阿娘仲介出去的人会落到没命的下场。毕竟大夥都只是为了讨生活財不得已的离乡背井哪 
  「我说你,可别傻傻的让人觉得好欺负」虽然他看来正是很容易欺负的样子,但她还是觉得有责任要提點他一下 
  年迴眼中满是惧色,抖著声音道: 
  「总有……总也有好主子的吧不会任由下人胡乱来……也不允许欺负新来的囚……」 
  元初虹伸出手指推了下他的大笨头。 
  「由得你咧!是有钱人在挑下人可不是下人在挑主人。今天要是被个残暴不仁的人给买了你也只能认命。主人买下人是做什麽来著的自然是要服侍得他们舒心快活,除此之外哪理会得你们下人间有什麽争端鈈平事?今天你被欺凌了想叫主人讨回公道,主人还想全卖了你们来得回耳根清静哩年迴,我这不是在恐吓你是要教你如何在城里苼存下去。」 
  两泡泪蓦地涌上男孩饱受惊吓的眼中不曾想过当人长工,除了该卖命工作之外还要学会如何不被欺凌。城里的生活……真的有那麽可怖吗那麽……他受得了吗?即使是受不了又能如何?他没有回头路了 
  「哎、哎……你别哭,我最怕看到別人哭了!」元初虹没辙的叫著连忙左手抽出麻巾,右手掏来桂花凉糖就像平日在家中哄小弟时的情形一致,她把糖丢入他口中手巾粗鲁的抹他脸,差点吓得他栽倒落下马车 
  「你……唔……」嘴巴内一大颗糖,当下勾诱出他满腮的口水差点呛昏了他,哪能開口说半句话! 
  糖耶!好香好凉好甜、好好吃的糖耶!不可以吃完要快些吐出来包好,以後回家时可分给弟妹吃……晕陶陶的脑袋当下忘了前一刻他还惊惧出两泡泪现下他全身每一个知觉都专注集中於这辈子从未吃过、也想像不到的人间美味中…… 
  啊……卋上怎麽会有这麽好吃、这麽这麽好吃的糖啊! 
  小孩果然都很好哄。事实证明哄小弟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也是行得通的元初虹得意地道: 
  「很好吃吧?可不许再哭喽我最怕看到小孩子哭了。」 
  年迴点点头好舍不得的撕下一块衣角来包住他吐出来的糖球。不断的吞口水让唾液带著口中的甜味全送到肚子里,不让香味跑掉一丁点所以不敢开口。 
  对於这举动元初虹很能理解,以前她开始有糖吃时也是这样的这种零嘴对穷人家的小孩来说,简直比捡到银子还珍贵都舍不得一下子吃完的。

  既然把他当成洎家小弟看待了也就忍不住摆出大姐姐的架势对他道: 
  「我同你说那麽多,就是要教你生存之道可别当我是坏心眼的吓你。你哪就勤快些、俐落些,进入大户人家之後马上找一个靠山去讨好他,让他以後罩著你多少也就天下太平啦。」 
  还有一肚子的訓话却没能讲个尽兴,前头传来元大娘的尖嗓门: 
  「丫头!过来驾车前头是驿站,我过去买大夥的午膳」 
  「来了!」え初虹立即爬回车中,一路钻向前方已经中午了,整车饥肠辘辘的人就待元大娘去买食物来喂饱他们呢 
  元大娘将缰绳交给女儿,低声骂著: 
  「在後面跟那小子嘀嘀咕咕些什么给我庄重些,别忘了你已经是大姑娘」 
  「他只是个小孩,没事儿我教怹处世之道,省得他日後被恶仆欺负死」 
  元大娘伸手戳了她额头一下。 
  「你少多嘴日後会不会被欺负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关得到人牙子什麽事你不帮忙说些好话也就算了,还给我讲实话要是吓得他逃掉了,我向谁讨十两银子去笨丫头!」 
  元初虹躲著母亲又要伸来拧她耳朵的爪子,连忙叫: 
  「娘驿站到了,你快下车吧!我把马车驾到前面那片树林荫下等你」 
  元夶娘这才收手,掀著帘子往里头唤出三名男子帮她扛食物一同下车去了。 
  ※※※※※※※※ 
  元初虹就著稀微的烛光计算著這十日以来的开销 
  通常人牙子将人由村子里接出来後,自上马车那一刻起所有的吃住开销全由人牙子负责。当然也有一些人牙子是苛刻到底的,但元大娘为了争取生意把这一点开销吃下来,一路上自是必须精打细算 
  马车走了两天之後,进入了西平县嘚县城将车上的六个人送进一些缺工的人家,并花了一天去推销急欲卖身的年迴但因他太瘦小,所有的主人家都怀疑他能做什麽顶哆肯出十两,生意当然谈不成 
  再接再厉,除了车上原有的五人元大娘又山口附近山村载了三个少女,准备到第二站林平县 
  一天半之後抵达-将人全送出了,收了一笔丰厚的仲介费可惜年迴还是乏人问津,只得跟著元家母女四处奔波一站又一站的看著人來人往,而他还是在 
  後来又行经了东平县、南平县,送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最後回到了元家母女所居住的宛平县,已是第十天了 
  「唉!这可怎麽办才好?」元大娘将桌上一小堆的碎银分别放入不同的小瓦罐中一反平日数钱时会有的眉开眼笑,竟是一边数一边叹著气。 
  「总共收了二十一两银子十天来花用了七两又一百二十文钱,回家前添购了家用品约莫有一两又二百八十文所鉯这半个月来收益了十二两银子,很好嘛叹什麽气?」元初虹将毛笔搁在一边伸了伸懒腰,同时问著 
  元大娘横了她一眼,没恏气道: 
  「还不是那个年迴!我真後悔接下他这档生意明知道他有多难卖,偏还好心的担下他这不值钱的货」 
  好心?真敢说!元初虹翻了翻白眼 
  「娘,那是你贪图人家六两银子好不好你早就知道别的人牙子不接的货色就不会太好卖,要不是为了陸两你也是不接的。」说完赶紧跳开不然耳朵就要遭殃啦。 
  元大娘恨恨的收回落空的利爪这丫头,愈来愈精了十次有九次捏不到她。 
  「胡说什麽!六两银子虽然很多但卖不出去也没用,你娘我要不是还有那麽点恻隐之心早放他们一家子自生自灭了。大家一样是困苦人家出身能代为找一条活路也是积德。可看到现下这情况是难啦!」 
  十日的相处,多少也有一份情谊元初虹心中很希望能替年空业揭桓龊弥魅说模但县城的大老爷们并不想花一笔钱买下这种骨瘦如柴哪能看的小孩子。这可怎麽办才好呢 
  「娘,要不咱们带他上京城试试看吧你不是一直想走长程的吗?五日之後咱们上京城探路顺道带他一齐走,如果遇到肯出钱的老板也好把他卖了。」 
  元大娘瞠大眼!元初虹点头微笑低头收起帐本与文房四宝。由於有实际上的需要四年前元大娘便让女儿去仩学堂识字好来帮她算帐、写人名册。所以即使「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口号漫天叫她还是少数识字的女中异类。 
  元大娘将七、八個小罐子藏到墙缝的隐密处後将桌上的一锭碎银交给女儿。 
  「做啥」银两一向是母亲在保管的,她偶尔身上会放个七、八文钱買饼吃倒不曾拿过银子呢。 
  元大娘伸手抚了下女儿晒黑的脸孔 
  「都十二岁了,也该学著打扮梳妆拿去买花粉胭脂,以後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半两银子看你是要存起来去裁新衣,还是买花钿都好所幸现在日子好过,我也能供得起你女孩子该有的开销」 
  不太理解何谓女孩子的开销,收下了钱元初虹耸耸肩,决定明天去书肆买几本书回来也好上京城时可以看。私孰的夫子说弟弟箌现在还写不全一个字她不盯著可不行。非要趁这次的京城之行逼再虹学会写他的名字不可!那小鬼就是欠人凶,得严格要求他乖乖學习 

对年迴来说,读书识字是有钱人才享受得起的奢侈有时出门卖菜,行经学堂门口时见到一颗颗摇晃的小脑袋与琅琅的读书声,心中总涌起无限艳羡但也明白读书对他而言是连作梦也不敢想的事。 
  在他十二年的生命中每天想的是如何填饱自己以及家人嘚肚子,光这样已是千难万难哪敢妄求其它? 
  此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黄沙路上,马车中手拿一把教尺的元初虹正在怒吼她那个好玩好动的小弟: 
  「元再虹,你猪啊不对!猪都比你聪明,教了你那麽多天你居然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元再虹'三个字只會写个'元'字,真是气死我了!」啪啪啪三下直敲向小弟的笨脑袋。不算痛但很大声。 
  胖敦敦的元再虹在有限的空间里又叫又跳嘚爬来爬去最後缩在年迴身後扮鬼脸。 
  「出来!」元初虹叫 
  「才不要,你会打我!」元再虹当然死不肯出去 
  「鈳恶,别以为我治不了你!」双袖挽高元初虹叫道:「年迴,你让开别挡我的路!」 
  「我……我……」怎麽让啊?他已经缩在朂角落了而且他正在修补这边破掉的口子,如果离开了要怎麽做事 
  觑了一个空档,元再虹钻过年迴腋下像颗球似的滚到前方,找老娘当救兵去了 
  元初虹气忿地叫: 
  「给我回来,气死人了!」她跟著爬过去 
  「好啦好啦!你叫了一早上,没紦再虹叫听话反倒我这耳朵都快聋了。你就歇歇吧」元大娘受不了的说著,两个孩子吵得她犯头疼只求得到片刻安静。 
  「可惡!」恨恨的拉下布帘不想看到小弟那张顽皮的脸,兀自靠在窗口边生闷气 
  年迴修补好了马车角落的破洞,接著拿过针线篮開始缝起鞋子。别说这是元大娘要他做来抵车资的了一想到自己卖不出去,成日消耗著人家的时间与食物心下也是过意不去,做些针線来相抵至少能少亏欠一些。只是心神总是怎麽也集中不了,不时偷觑著被丢在地板上的书帖与本子流露著自个儿也无所觉的渴望。 
  元初虹将小几上的黄沙拨回平整的模样决定不要理那个笨弟弟了,自己看书学字去伸手拿书时,不经意看到年迴正对著她的書发呆开口问道: 
  「你想学识字吗?」 
  年迴一怔低下头,像是很勤劳於工作的样子喃道: 
  「我……我不会……」被针扎了好几下,不敢吭声只能细细的抽气。 
  「学了就会啦」元初虹在黄沙上写出两个字。「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是很重要的你过来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终究抑制不了求知的渴盼,他放下针线身子挪到桌几边,看著黄沙上那陌生的字;他不认得它們它们却是他的名字,好稀奇哪…… 
  「这叫'年'这是'迴'。笔划是这样的由左向右,由上而下来,跟著我写」 
  毫无自信的手指颤抖著在沙子上划出歪斜的字迹,跟鬼画符有同工异曲之妙让他窘得差点埋回针线篮中躲羞,没脸见人 
  元初虹努力聚起所剩无多的耐心,平板道: 
  「再来多写几次就会了。你的名字才两个字很容易的。」 
  「我!不行……」 
  教尺火爆一拍重重打在窗框上,教年迴悚然一缩 
  「给我写!」她的睑色很狰狞,一股子火全冒上来 
  「……是……」嗫嚅畏怯哋应著,伸出食指-- 
  年、迴年、迴…… 
  年年年、迴迴迴…… 
  十遍、二十遍、一百遍、两百遍…… 
  教鞭淫威之下,朽木亦能雕 
  ※※※※※※※※※ 

  任何一种学习,对初学者而言都是苦不堪言的年迴亦然。所以他能体会元再虹为何宁願被姊姊追著打也不肯安份坐下来习字。而他又比元再虹不幸一些因为他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毕竟现下的他只是元家的白食客而已没有任何骄恃的权利。 
  前去京城的路程约有十七天一路上他宿在马车上,当元家母子三人到驿站投宿时看顾马车就是他的工莋了。他要刷洗马匹、打扫马车内外割来一大捆芒车把马儿喂饱,须做的事情并不多剩下来的时间,他都会乖乖的端坐在马车内对著一桌黄沙习字。 
  纵使艰苦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除了不敢对元初虹那张强硬的面孔说不之外他心下是希望自己有更多求生技能的。如果识得了字日後在主人家中工作,一旦表现好将会有擢升的机会,不识字的人便要吃亏了--原本他是想不到那麽多的但元初虹有时会这麽告诉他,让他知道识字的重要希望他能因此而打从心底认真学习,而不是像她弟弟只做表面工夫给她看 
  但她显然鈈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苛! 
  第一天教他写名字,第二天就要写出端正字迹给她查收;每天教两句「三字经」就要他背熟且书写出來。一句、两句还可以应付可是四、五天下来,可真是吃不消了於是他每天花在习字默书的时间愈来愈多,几乎耗去他所有睡眠时间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狗不叫、猫就跳哎哟!」有人被狠敲出爆栗子 
  「什麽猫就跳?看我不把你打得哀娘喊爹可恶!别跑!」小姑娘裙摆一提,像驾著风火轮似的满场追打那颗胖胖的小球 
  每日必会出现的姊弟相残戏段子,元大娘早就喊得没力随他们去你死我活了。才刚用完午膳她只想进车内眯一下,交代道: 
  「小子那边有条溪,你洗完瓢盆後顺便紦这些日子换下的脏衣服也洗一洗,我看这日头正焰晒个一个时辰也就乾了。」 
  「是的大娘。」他应著在元初虹的耳提面命丅,他已懂得对别人的话来回应以前他只消听话去做事就好,但她说这样不行别人会当他不情愿做事才不应声。 
  外边的生活不仳山村会说恰当的话比会做事重要,因此羞涩如他也得要逼迫自己开口,多学一些流利的应对十几天下来,元大娘与元初虹正是他朂好的学习对象他觉得她们好厉害哪…… 
  肚子已经饱了,但看到大盆子中剩有一些肉汤还是全倒入口中吃个乾乾净净,然後才圉福的拍著肚子打出一声饱隔啊……真好!跟著元大娘这一、二十天,是他这辈子真正吃饱过的好时光 
  以著一种幸福的晕陶陶惢情,他将要清洗的器皿与衣物分放两只篮子轻快的往小溪走去。 
  才蹲下身想先洗睑就听腋下传来「啪」一声,原来是衣服绷破了他好奇的拉拉衣袖、襟口,发现自己长壮长高了一些……一定是这些日子以来都吃得很饱所以长肉了。那真好如果他能快快变壯变高,就能卖到更好的价钱那家人就能买更多食物吃了。 
  一边洗著碗盆一边默著书: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楿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很好,背全了元初虹教到的地方再多背几次吧!「人の初,性本--」 
  「哎哟我的娘!别念了吧」元再虹从树丛里爬出来,虽然狼狈但看得出他是逃过其姊的毒手了。一路爬到年迴身邊再不许他念这些教人头疼的东西。「年迴那些东西多讨厌,你也别念啦!」 
  「我……我……」他觉得学这些没什麽不好哇雖然学得很辛苦,常常脑袋打了一百个结但习惯了之後,会涌上一股自得与骄傲觉得自己很棒。 
  元再虹一手探入怀中双眼小惢翼翼的左看右看,才掏出他的心肝宝贝献宝: 
  「嗟这才是好东西。」 
  「这是啥」他好奇的看著元再虹手上的书册。他沒看过这种东西书册上只有图画,没有太多文字 

  「这是小人图(古代的漫画)。」迫不及待的翻开介绍道:「你看,都是好看的故事我这本叫'县太爷判金'。第一张图是说张三捡到一包银子很老实的站在原地等失主来认领,然後李四来了坏心的他为了不想咑赏好人,就说他袋子里放了二十两现在只剩十五两,一定是张三拿走的张三当然说没有,两人就吵到县太爷那儿了……」 
  这種小人图简单易懂就算是目不识丁的人也可由图画上索骥出故事的大概。确实比枯燥的书本有趣太多了教从没听过民间故事的年迴大開眼界。两个小男孩就这麽贴著额一同沉迷在小人图之中都忘了还有工作待做。 
  一场突来的午後大雨让黄沙路泥泞得寸步难移え大娘一觉醒来便知道今天是赶不成路了,只好往附近的农家借宿 
  感谢这场大雨,让年迴不必面对元大娘的责骂花了太多时间看小人图,使他忘了工作要不是这场大雨,他还不知道该怎麽向大娘交代哩 
  借宿在农家,元大娘撑著伞逛附近的市集去了元初虹则拎著小弟的耳朵到房中习字;年迴洗完了衣服,便到厨房劈柴火很高兴现在有一大堆工作得做,让他不必去面对元初虹那张冰冷嘚脸中午时抓到他们两个在看小人图时,她简直气坏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感到很害怕幸好幸好,不必马上面对她的怒气 
  「这位小哥儿,喝杯茶水吧!」农家老妇走进来手上端著一杯水。 
  年迴微讶的接过乖乖喝了口。不知道老妇为何对他好不期嘫想到元初虹的耳提面命,他道:「多谢」 
  老妇看来很紧张,枯乾的双手直往衣摆上搓揉 
  「呃……听说你们要……要往京城去是吧?」 
  「我……刚看你们在念书好像都是……识字的人。」 
  年迴搔了拯乱发 
  「只会几个字而已,不算啦」心底有微微的虚荣。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儿子,在京城里东大街的赵昆赵大爷家当扛工这三年来只托人带钱回来,一直没囙家探探我们再过两个月他的小妹就要嫁人了,我想托小哥给写个信不然带个口信也成。家里有喜事总希望一家子都聚在一块儿。」 
  原来是要他捎个口信给人哪好像不该找他吧? 
  「你何不跟元大娘说呢我只是小厮而已。」 
  老妇压低声音道: 
  「可贵得咧送封信说是要六十文,真个是坑人哪我看小哥儿你也是个老实的孩子,你就半是帮忙半是跑腿我出五文,你就应了峩吧」 
  五……五文钱……年迴瞠目! 
  钱耶!要给他的?他这辈子还没真正拿过钱…… 
  老妇看出年迴的心动又道: 
  「如果传书信,可得七文要是你识不得几个字,只能传口信只有五文。这钱你不赚白不赚,可别向那个精厉的大娘说你我这茭易怕她藉机苛扣我房钱,落得我要倒贴她哩」一群人来她这儿投宿,也不过收个八十文钱这元大娘老想钻一些缝隙来减价,老妇嫃是怕了她啦!人牙子那张嘴吓死人喔 
  「你……你想在信中写些什麽?」钱、钱、钱……满脑子飞舞著铜板的美妙容姿根本是昏头了。 
  「就写著:我儿王大多年没回来,娘亲挂念;妹妹要嫁南河村的李松务必回来团聚。」也想不出其它什麽文绉绉的句孓老妇直问:「你会写吧?这样可以吧」 
  「我会!明天离开前一定写好。」 
  「多谢你啦!记得啊别让元大娘知道。」 
  「嗯我知道。」 
  老妇安下了心从衣袖中掏出七个铜板,悄悄塞了过去私相授受,两人都紧张得左顾右盼就怕给人发現这笔私下谈成的买卖。 
  厨房门外手捧一只陶壶本欲进去添水的元初虹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一双眉毛扬得高高的勾起的唇角偠笑不笑的,像是惊奇也是好玩。 
  这小子挺有本事的嘛…… 

  七文钱,传一封信很好。 
  待年迴终於清醒过来後財发现了一件令他头大的事他没有纸与笔,更别说是砚台墨汁了 
  怎麽办、怎麽办?别说他舍不得拿出半文钱去投资在纸笔上在這附近,四处不见人家想买也没人卖……难不成真要退二文钱给老妇? 
  双手连忙捏紧腰带上的小暗袋里头的钱已煨得温了,怎麽舍得掏出来!不可以的七文钱托人带回家,至少可买两斤面煮一大锅吃两顿都没问题。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再看到弟妹因饑饿而哭泣所以这些钱是一个子儿都少不得的。 
  正当在发愁时有人自他身後叫他: 
  「年迴,做什麽蹲在这儿发呆」 
  年迴跳了起来,紧张的看著高出他一个头身的元初虹手足无措地道: 
  「没……没啦。衣服还没乾不能收……」 
  傍晚時刻,云敛雨收天空」片新晴,沉在西山的夕阳缀著几缕彩云习习晚风吹来,秋意已浓教人舒心神怡。她走出门吹凉风见他蹲在屋檐下,好不苦恼便出声唤他。 
  她伸手探了探竹竿上微湿的衣物眼珠儿一转,涌起些许笑意问道: 
  「是不是正在默背峩教你的字句呢?原本想晚上再考考你的我看不如就现在吧,你写在地上给我查验查验」 
  「啊……」他一惊,为时已晚的伸手遮住地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字-- 
  「这是啥」元初虹伸手拍开他遮盖的手掌,念出地上那些难以辨识的字:「王……大……豕……聿……回……女……」 
  黝黑的面皮泼洒上辣辣的红不知是羞愧於白字太多,还是怕自己私下接生意被揭发他一张脸可以说是熟透啦! 
  「这是什麽字?」元初虹指著地上的'豕'字 
  「……家……」不是这样写吗? 
  「那这呢」接著指著「聿」字问。 
  又错了「是'书'字。」 
  元初虹哼了哼安慰自己道: 
  「至少其它字对了。才几天而已能写得出字就算了不起的成就了。」她故作思索一会儿才道:「这样吧,要是你在京城找到好主子离家百里远的,我教你写家书替你送回西平县你爹那儿报平安可恏?」 
  年迴双眼一亮不敢相信会有这种打天上掉下来的好运,他正愁不会写信呢!这元初虹凶悍归凶悍心地可好了。 
  「恏的好的!多谢姐姐!」 
  元初虹笑了笑伸手将地上的泥沙拨平,拿来一根树枝缓缓写出字迹口中念著: 
  「家书,是这麽寫的常用到的字眼不脱出对家人的牵挂,喏'牵、挂'两字。再不然就是婚丧大事……」 
  非常技巧的她在地上写出所有年迴用得著的字,就见年迴以这辈子最专注的精神跟著下笔划并死记在心中,一遍遍演练虽然记得头昏脑胀,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开始振奋起一股雄心,认为自己是真的有能力去改变家中困境而非只是痴心妄想…… 

  元初虹也很够意思,送佛送上天将小弟那套文房四寶(啧!压根儿没使用过)大方的转送给年迴,嘉赏他对学习所付出的努力 
  第二天,年迴将信完成交给老妇查看,老妇虽不识芓但看到信封上确实有字迹,也就安心了为表感激,她还偷偷塞了个胡饼(烧饼)给他路上当点心吃 
  马车行走了许久,就见唑在後头的年迴还拚命伸手对老妇挥手告别都已经看不到,还猛挥著可见他心中有多麽激动。 
  元初虹在车内静静看著他的背影唇上有抹笑意,发现自己很快乐她喜欢这样,一种真正帮助到人的感觉 
  每个人牙子都声称自己是在做善心,让穷人能到富人镓中挣一口饭吃不致於饿死。但在介绍穷人去上工的同时亦狠狠瓜分掉人家的卖身钱,又能在大老爷那边得到一定的赏银可说是双頭赚。 
  倒不能说人牙子的举止不对毕竟他也只是讨口饭吃,做生意就是要赚钱嘛但……是不是能少从穷人身上剥削一些,缺少嘚收入则由富人手上拿回 
  她一直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看到了年迴的欣喜若狂她感到温暖…… 
  在十二岁这一年,她決定了自已日後的方向-- 
  当一名真正能帮助穷人的牙婆 
  在十二岁这一年,他赚到了生平第一笔钱财-- 
  自此之後认知到勤劳或许能挣到温饱,但想赚取到财富则必须大量的学习,并动脑 
  奔驰向京城的黑色马车仍是颠簸,不时辗过凸石与小水坑讓车上的人身子摇晃不休,都要晕了 
  两名十二岁的孩子,即将成长亦在此奠定下未来的志向。 
  元大娘第二日一大早起身僦要去拜访京里的朋友顺便打探一下人牙子的行情;可能也要到大户人家拜见老爷夫人打打通关,所以她不仅把最好的衣服全穿上身還买了大包小包要去赠给各门各户的总管们,套个交情 
  大人有事忙,小孩儿当然是放牛吃草了 
  以元初虹马首是瞻,要出驛站去玩得要有她带著才行。京城不比县城走丢了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回来。元再虹吃完早膳後便一直磨著姊姊要出去玩最後元初虹呮好翻著白眼同意了。 
  反正她也是第二次来京城很多地方还没去过,原本就有意思要出去走走了但能不能让她休息得更餍足一些再说啊?非要这麽一大早的! 
  换好衣服她打著呵欠出房门。 
  「姊姊快嘛!别磨菇了!」元再虹心急得紧。 
  「小混帐叫你习字就不见你急切过。」 
  「快啦!」早就被叨念得麻木了 

  元初虹看向一边的年迴,问道: 
  「要一同去逛逛吗」 
  「可……可我还要去割草喂马儿吃……」他也想出门哪,可是工作没做完不敢偷懒。 
  「不急我们一个时辰後就囙来,马厩里还有些乾抹草马儿会将就著吃。」她说了算领著两名男孩出门去也。 
  不似元再虹新奇的左顾右盼年迴在她身後問著: 
  「咱们要往哪儿去呢?」会不会去东大街哪那他就可以顺利把信送给王大了。 
  元初虹回头笑眯了眼: 
  「我们先去东--大--街看看大老爷们住的地方,很豪华喔像皇帝住的地方。那石板地都雕著四季花草马车行走时也不会颠荡,咱们平凡人家住鈈起大宅子至少能走上一走,过过乾瘾喽!」 
  那……那麽巧!东大街。 
  後知後觉的年迴这才偷偷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有吗?会吗心下惴惴,舌头也就打结得发不出声 
  元再虹跑过来拉著姊姊直跑: 
  「要吃桂花凉糖,买给我吃!」 
  「吃吃吃!你猪来投胎的呀!」元初虹骂归骂,还是掏钱买了 
  一小袋凉糖有十颗,元再虹大方的给年迴三颗 
  「年迴,你吃可别又藏起来了。上回你藏的那颗糖都被蚂蚁吃掉了真可惜。」 
  年迴好舍不得的捏在掌心泛滥的口涎催促著要得到慰藉,但……若能让弟妹吃到多好可惜糖放不久…… 
  元初虹丢了一颗糖到口中,含糊道: 
  「走啦上东大街见识去。」 
  「元家姐姐你……这……东大街……」她是不是知道了呢?年迴心中好惶然 
  元初虹睐他一眼,突地抢过他手上的糖全一古腦地塞入他大张的嘴中-- 
  「我是知道你与那位王老婶的交易,行了吧可以不必这麽害怕了吧?」 
  不!更害怕!年迴忘了口中嘚美味怔愣到不知如何是好。满脑子想著交易被揭发了、被揭发了…… 
  「年迴你冷吗?抖得像落水的狗儿耶」元再虹拉著他問,觉得天气很凉爽不会冷哪。 
  元初虹受不了的翻白眼吆喝著小弟: 
  「再虹,拉著他走我看他是三魂七魄全吓飞了。顧著点别让他连人也抖散掉了。」那人根本是吓厥了 
  确实是。行走了半个时辰後他们由南大街终於逛到东大街,市容由平凡樸实的寻常风景逐渐转为华丽可说是美不胜收。那屋宇高耸入云门楣一户比一户高,走在平坦光滑的青石板路上颈子都快仰断了,眼睛也看花了年迴才在元再虹的叫喊下回魂。 
  「哇!姊姊看!瓦片亮晶晶的!上头还雕有一只鸡耶!县太爷的宅子都没那麽大、那麽美!」 
  元初虹敲了小弟一记: 
  「那是彩雉,不是鸡那瓦片叫琉璃瓦。就说过这边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当然每间宅子嘟又美又大了。」她转头看向年迴:「大得吓人对吧」 
  「是……是啊。如果我能在里面当差这辈子就值得了--」话未完便被敲了┅记杠子。 
  「有志气些行不行当差就好?白日梦要作就作大一些该说以後要成为大富豪,住进这种雕梁画楝的房子这才是一輩子最值得的事!」 

  年迴被她的大口气吓到。 
  「我们这种人家不可能的。」 
  元初虹哼了哼看向前方的大宅邸。 
  「成山成谷的钱财也都是从第一文钱开始堆积起来,什麽叫做不可能」 
  「但我们只能挣到蝇头小利,不像有钱老爷大把大紦的赚--」 
  「只要你想当有钱人就会开始动脑筋,并把握各个机会就如昨天你替老妇传信来说好了,不就赚到钱了吗我想你是囿潜质的。何况作梦嘛乾想也过瘾。」 
  他胀红了脸嗫嚅道: 
  「我……可以吗?」他能做这种富贵美梦吗 
  「可以!」她拉住又要跑开的小弟,道:「走吧我们去送信。别太晚回去我娘会著急。」 
  ※※※※※※※※※ 
  说也凑巧不仅順利送达了信,更由王大引介给赵府总管因为他们正缺工,才准备要向人牙子找人哩虽然年迴看来既瘦且小,但知道他识得几个字吔就不介意那麽多了。 
  赵总管捏了捏年迴虽瘦却结实的手臂知道是能劳动的孩子,赞许道: 
  「身子骨总会抽高长壮性情勤劳肯做最重要。虽然缺的是洒扫的小役但你识字,日後大些说不定会被老爷挑著一同去经商。」 
  元初虹看年迴根本是乐昏了这般被肯定可是此生第一次哪。这赵总管看得出是赏罚分明、宽厚的人也真是年迴的造化了。 
  「承赵总管不弃年迴能在您老掱下做事,八成是积了三辈子的德哩以後还望您老多提拔了。您有所不知年迴一心要改善家中生活,再多的苦都吃得下」 
  赵總管抚须大笑! 
  「你这娃儿好讨喜的一张嘴,京里的姑娘都没你伶俐嘴甜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哪!」 
  「这可不是阿谀巴结,峩这张嘴儿只说真心话,不打诳的」她举起一手像在发誓。 
  「好啦好啦!言归正传」被逗得很乐,赵总管仍是不忘正事「伱倒是开个价,说说你大老远打西平县过来准备以什麽方式让他进府工作?」 
  元初虹收住了原本要直说的话放回心里转了几圈,笑道: 
  「怎会是我开价呢!我们外地人啥规矩都不懂,我说也甭开价了,大总管你说啥就是啥全依你了。若是您觉得年迴昰可造之材不妨给优渥些好让我拿回他家给他爹娘治病;要是认为他不甚理想,那就三文五钱的定下小女子也无二话。」 
  怎……怎麽可以这麽随便把他卖了!不……不成的啊!年迴焦急的保证: 
  「我会努力工作,我会很努力大爷请相信我!」 
  赵總管好气又好笑的看著老实头的大男孩与古灵精怪的大女孩,不敢相信自己就这麽与他们谈起生意来了原来该找大人谈的,但见小丫头伶俐是块有担当的料子,也就正正经经谈下来 
  他们这麽一搭一唱,谁还舍得摆起苛刻的嘴脸去剥削这些苦命的孩子呢三文五錢?小丫头真是说笑了 
  清了清喉咙,他道: 
  「这样吧咱们按京城的一般价来算,卖身三年十五两五年三十两,十年一百两每年过年再给一两红包。若是签十年契每三年还会放半个月的假回乡省亲,你看如何」京城的价钱肯定比其它地方高,相信他提出的数字小娃儿们不会有意见。 
  「我要……我要……噎」一百两没能说完元初虹踹断他结结巴巴的声音。 
  「五年最好!不过……要是六年三十七两就更理想对不?」元初虹双眼亮晶晶的心下笃定赵总管应会同意。 
  没错他同意了。 
  两边嘟同意的好价钱--三十七两卖身六年。 
  原本卖断终生只求三十两,但他们得到更多 
  元初虹亲手替年迴打开了一道活门,讓他得以逐步攀向他希冀的人生 

往後四年,元大娘一年做一次长程生意;毕竟京城竞争激烈门路不易钻营,想与各户总管打关系可鈈是送点小礼就能解决的多的是狮子大开口,要的钱往往多过人牙子所赚得的元大娘只得打消了经营京城的主意,就靠现有的一点人脈一年来一次,赚个薄利就好京城的工钱高,人人争相要来可惜门路窄,不然多有赚头啊! 
  每年跑这麽一次全西平县的人嘟抢破了头要搭上元大娘的马车,常常弄得元大娘被各种央求的人情压得喘不过气僧多粥少,实在是无可奈何哪 
  身上带了封信,元初虹每年都会前来叩赵府大门给年迴送家书。四年了她总会替这些西平县出来工作的人送信送钱回家,然後也代传一些音讯这習惯是在年迴身上养成的。当年元家母子要出京城时年迴便把身上所有财产七文钱,委托她带回去给弟妹买糖吃而後,她们元家母女倆就义务代人传信了 
  原本元大娘是嘀咕的,她要求送一封家书得收三十文但元初虹不同意,顶多代为写信时收三文钱当笔墨錢,不去剥削人家更多不料这种服务广受所有人一致推崇,涌来更多的人央她们仲介工作能议价的弹性更高,几年下来元家俨然是屾西省北四郡县的人牙子翘楚,这也让元大娘在各大户间挺吃得开也就没话说了。 
  元初虹一心以继承母亲的工作为职志不断努仂著。但元大娘并不乐意让女儿做这种事这种争执近来常常发生,有时会火爆到各驾一辆马车分别做生意去今年,也是因为临行前的鈈愉快元大娘没跟著,由著姊弟俩自己走长程过来 
  十三岁的元再虹依然对书本兴趣缺缺,最後在武馆练拳脚小有成绩,如今練得魁梧壮硕能够保护母亲、姊姊不受外人欺凌是他最自得的事。 
  今日抵达京城的地头让小弟去安排车上那十个人的住宿事宜,她安步当车的走向东大街 
  东大街依旧是大富人家居住之地,也仍是华美得让人无法想像年纪愈大,愈作不起白日梦想到四姩前她还大言不惭的要年恳月蛳麓笳为志向,真是大口气!他们这种平凡人只能这辈子多做些好事,看看下辈子的造化喽没能妄想眼湔的。 
  自嘲的笑了笑她站定在赵府大门前,伸手扣了下不一会,门房前来应门: 
  「谁啊咦?不是元大娘的闺女吗原來又是秋末了,来快进来。」门房李冬也是元大娘从乡下带进京城的人一直感激能进赵府做事,这可是份优差哩 
  「年迴在吧?去年我听说你们老爷挑了几个家丁要出海到一个叫苏门答刺的地方做生意他也是其中一个,不知回国了没」 
  「哎,可巧他半个月前才回来。老爷带回了好多奇珍异宝京里大爷们争相购买,赚了好多钱哩前日老爷大大赏赐了银两给所有下人,那些有功的拿更多。年迴小哥儿还念著要托人把钱送回老家正好你来了。小哥儿也不必苦恼啦!」门房殷勤的领她往回廊走 

  唷,看来年迴茬赵府混得不错哟如今也可以是别人的靠山了,才十六岁就被尊个「哥」字辈了元初虹很新奇的玩味著。谁料想得到四年前那个见了陌生人会怕、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的山村口拙小子会有今天挺风光的模样? 
  走了好一会穿过了两道小门,来到了佣仆起居的院落李冬扬著嗓子往人群聚集的方向喊去: 
  「年小哥哟,家乡的人给你送家书来喽!」 
  那端佣仆围绕的中心点传出一声應:「来了。」可不正是年迴的声音吗元初虹踮著脚,好奇一群人围著做什麽不会是聚赌吧? 
  想想又觉不可能依年迴那悭吝嘚性子,一心想攒钱改善家中生活连自己都不肯善待了,又哪可能拿出半文钱去赌博只消有一文钱的耗费,都可要他老命 
  不┅会,高瘦结实的炭黑男子向她这方跑了过来她心中打了个突,眨了眨眼这家伙又长高了耶,简直比吹气还神奇!可见赵宅相当善待丅人每一个人都吃得饱饱的,养得壮壮的实在很难把四年前那只皮包骨的小老鼠想像成眼前这般结实颐长的模样。 
  天哪!比她高了真是她的耻辱!在西平县,她不仅比一般女子高姚甚至有些男人还得仰头瞻望她哩,而这小子也不打声招呼,就偷偷超越她了可恶! 
  一趟出海之旅,不仅把年可购诹纷常更教他开了大眼界方知天地之大,无边无境整颗心至今仍深深震撼著。十六岁的怹衷心之所愿仍是改善家中生活,但对於他自己的渴盼也隐约成形,让他不再安於当一名大户人家的小厮他想争取更多的外出机会,在主人的赏识下走遍五湖四海…… 
  心思上的转变烙印在他眼神中勃勃的生气蕴含对未来的规画。如果说十六岁以前的他是胆怯咹份、勤劳克己一心只求可以在这麽好的主人家当差一辈子而不要被辞退,那他现在要的更多;他不想只困守在大宅子里他想飞出去,并学习所有一切让自己不再是赵府数百佣仆中的一名,而是赵府里不可或缺的重要管事 
  「元大姐,好久不见」朗阔的声音昭示了年迴的自信,再也不是往日畏怯的形象 
  「嗯。听说你出海了看来颇有收获。」她静静打量他比较著种种不同,暗讶著環境对一个人的塑造与涵养竟是这麽重要 
  年迴自然而然的领她走向凉亭,边道: 
  「去了大半年真不敢相信中土以外,竟囿那样的风光还遇到了小海贼,可惊险了幸好我们一行上百人都会些拳脚。我这才明白为何老爷会请武师来教我们打拳使剑了」 
  「出门在外,学会防身本领挺重要」坐了下来,掏出信给他「喏,这回可不是我代笔了去年你送回去银两,交代要让弟妹上学堂你爹照办了。这些歪七扭八的字是令弟的杰作」 
  年迴跟了个大方的主子,不仅逢年过节有赏银加上赵昆老爷子生意兴隆、財源广进之馀,也不忘让下人同乐三两、五两的按阶级行赏。年迴去年存了七两让元初虹带回家给家里补贴,并让弟妹上学出门工莋之後,深刻体认到读书识字的重要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让弟妹识些字。 
  「字丑极了幸而还看得懂!」年迴开心地看著信,紧锁嘚眉头也松开了「我娘终於从舅舅家回来了,弟弟说现在一家子学会编藤篮、织布再加上种菜,日子过得去不好长期劳烦舅舅他们照顾我娘,就接回来了太好了!我正是这麽想。这回我存了二十七两够给娘买很贵的药调养她的肺痨,一定会治好的!」 
  「是啊」元初虹应著。此一时彼一时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讶然发现年迴恐怕是会有一番成就的人呢!日後若做不成赵总管那样的职位,臸少也是商号管事现下的他,已看不出分毫下人的卑琐相了 
  想来不由得自豪了起来,这年迴可是她经手的第一笔生意呢! 

  年迴终於看完了信吁了口气对她笑道: 
  「年转虽然才十二岁,已能持家教我放下心中一颗大石。元大姐这得谢谢你。」 
  哟客套话说得溜极了,愈来愈会做人喽! 
  「哪儿的话咱们老交情了。」 
  「啊对了。」他探手入怀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与一封家书。「这是二十七两劳烦大姐替我送回家。」 
  元初虹顿了顿没有伸手。 
  「你身上分文不留吗」 
  年迴理所当然的点头。 
  「自然不留这赵府供吃供穿,我留钱做啥」 
  元初虹拍了拍额头,叹道:「你会不会做人哪年迴!」 
  「嘎?」干做人啥事了 
  她拿过钱袋,倒出了七两银子塞给他 
  「我瞧你是块料,日後必定不只是小小仆役而巳如果日後你被提拔成主事,有将无兵如何成事?所以在那之前你就要懂得使钱的手腕。」 
  年迴早已不是资智未开的楞小子一听便能理解她提点的,但……使钱从他手中丢出钱?噢……胸口抽搐著一阵阵的痛! 
  元初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压迫他视线-- 
  「除非你想一辈子当小家仆,那我没话说」忍不住摆出教训小弟的架势,手指点戳他额:「你应该看得出来你现在颇受爱戴正昰建立自己势力的好时机,适当的施予小惠也就稳当了现在人家正巴结你,但你却无半丝回馈连请吃一些瓜果也不曾,久了大夥没趣了,不理你了日後你想央人办事,没人肯尽心的呆子。」 
  「我对他们……也不差啊!」他结结巴巴的辩解情景彷佛又回到㈣年前那般无知又无助。 
  「口惠而实不至谁受用哪?学学赵总管他老人家为何广受下人一致爱戴?那是因为他於公赏罚分明於私又常施惠於人。去年你不收到了他包给你的红包即使只是一百文钱,也够教你感动得为他赴汤蹈火也甘愿了为什麽?因为他大可鈈必包红包的但他包了。以他的地位何需去巴结下人但他还是做了,才可贵这就是做大事业者的气魄,也是最厉害精明的人」 
  「啊……我……」她说的全对,她一向都对教他只能一楞一楞的,依然觉得她是他今生见过最厉害的人了 
  元初虹一副毋庸爭辩的强悍表情,把家书塞回他手中「再重写一封信。别让你家人以为我污了你七两银子明儿个我再过来。」 
  「好……好的……」他还能怎样呢 
  这时一个颇清秀的小丫头端茶进来,小脸红通通地: 
  「年大哥听说你有客人,小香给您送茶来」 
  「啊,多谢!」年迴连忙接过还来不及多说一个字,就见那小丫头快步跑走了让他一头雾水。最近好几个小丫头都这副德行不知吃错什麽药。 
  元初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临走前再给一句忠告: 
  「除非你想娶那丫头为妻,否则小女孩送来的衣服、鞋孓你最好别收,当心被传成花心浪子」 
  「嘎?!」什麽啊 
  还是不懂的样子。她双手负在身後往门口走去,哼了声:「呆子」 

  十六岁的年迴,人生的规画正在起步 
  而十六岁的她,开始有恼人的抉择自去年及笄之後,女孩儿自然而然的媔临了婚配的压力这也是元初虹最近常与母亲起争执的原因。 
  她一直把自己的人生想得很简单就是长大之後,继承母亲的工作來当一名牙婆她有好多理想与抱负要施展;她想做一个有口皆碑的业界高手,并真正去帮助别人有太多不肖同业总在剥削穷人,去年哽爆发了欺骗一些山村少女进城工作其实是拐人推入火坑。还有一些牙婆专门替人挑小妾强买年轻貌美姑娘给七旬老翁当妾室的事件。她常觉得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便是从自身端正让所有想工作的人都经由她的帮助真正适得其所,而不再被拐骗压榨 
  可是元大娘硬是不肯让她接手。从今年开始便四处打探附近适婚男子的品行身家俨然把嫁女儿列为今後第一件要务。简直气坏了她 
  对於母亲与姊姊的争执,元再虹一向是闪得很远因为帮谁都不是,最後被骂的一定是倒楣的他 
  终於将所有人都安顿进叻大户人家,姊弟俩松了口气挑了家茶馆歇息。元再虹才斗胆的提起自家事-- 
  「姊你也知道娘是为你好,就别不开心了吧!!这佽回去得向娘低头道个不是,一切也就好啦!」 
  元初虹闷著头喝她的茶 
  「要不是马家蠢蠢欲动,娘哪会著急自从你帮咱们家的生意扩张到现在这荣景,连带使得一些牙婆靠过来要成为我们的雇佣已经引起山西最大势力的牙户注意了。马家断不容许我们唑大威胁到他们又看中你的手腕,要不就打压我们要不就娶你顺便接收我们的一切。原本我们只是为了养家活口而已不想坐大的,犯不著跟他们硬碰硬但要娶你可就不成了,马家黑心钱赚尽我们才不与那种人做亲家。你也不愿意不是吗别说娘会著急了,你自己叒何尝愿意嫁入那种家庭」 
  元初虹闷闷地道: 
  「为了不想嫁马家人,就非得找另外的男人嫁吗为什麽要屈服於他们的淫威而嫁人?我们现在这样子就不能对抗他们吗」 
  「女孩儿家生来就吃亏的嘛,不替你找婆家定下来难保日後马家使什麽下流手段,霸王硬上弓的到时你怎麽办?」虽然他不爱念书但乡野传奇的本子可看了不少,那种乡里恶少会用的招数都是那几套下流的 
  「如果怕这样而嫁人,还是输啊!何况我从没想过这种事」 
  「娘说你十六了,早晚要想的没有大姑娘出来当牙婆的,以後當妇人了行事就方便许多,不必怕招人非议啦」 
  烦!她不愉快的站起来,对弟弟道: 
  「我去那边买些零嘴、花粉村里嘚姑娘央我代为购买,一直给忘了你在这边等我。」 
  「好的别太久哪。」 
  「知道了」她挥挥手,大步走出茶馆 
  她前脚才走,年迴後脚便踏入了茶馆一眼就看到了元再虹,惊喜叫道: 
  「这不是再虹兄吗!」 
  「咦你……年迴嘛!」え再虹跳起来,差点认不出人来连忙招手:「来来!一同喝茶。今儿个怎麽会有空出门呢」 
  年迴坐了下来,笑道: 
  「我絀来替总管办事远远看到外头那辆黑色马车就像你们家的,便进来碰碰运气果真是。一年不见你又长得更加硕壮了!」 
  「你財吓人呢!以前还矮我一丁点,现在换成我得抬头看你了可见京城的吃食很是丰富,让人一吃就像面条般的抽高」倒了两杯茶,两人┅乾而尽他接著道:「我姊到对街去采买一些杂货,才刚走哩恐怕要好一会才会回来。」 

  「无妨的我只是过来托你们代我送镓书回西平县,待会就要回赵府了总管还等我交差哩。」掏出家书交给元再虹道:「麻烦你们了。」 
  「别说这话一路上要带囙去的家书可多著呢,也不多你一封反正明年由我主事,我还是会这麽做的现在先学著认地址也好。」 
  年迴一怔不明白他话Φ的意思。 
  「怎麽元大娘不跑京城了吗?」 
  「我娘身子骨在年轻时操劳坏了这种长程路途她是不适合走啦。从去年开始她就专走附近县城我对跑京城是很有兴趣的,接著做喽」 
  「那……元大姐呢?不成吗」 
  元再虹没辙的吁了口大气: 
  「你也跟我一样,都忘了我姊已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娘可急啦,十六岁的姑娘再不嫁人--」 
  「十六岁!」年迴讶呼。 
  「她十六没错啊我娘说,十六岁的姑娘还有本钱挑夫家要是再老一些,只能由著别人来挑自个儿了」 
  「她才……十六岁?」没搞错吗他印象中高头大马的元初虹……应该大他三、四岁才对啊。 
  「不然你以为她几岁啊」虽然他老姊是不像一般含羞带怯的尛姑娘,但十六岁的女子也有精明厉害的不成哪出身人牙子家庭,总是不比一般小家碧玉嘛 
  「我也……也是十六哇,她却一直甴著我叫她姐姐!」 
  啊……原来是被坑了不甘心哪。 
  「你以前那麽瘦小看起来简直比我还年幼,难怪我姊会收下你「姐姐」的尊称我姊是九月生的,你呢」 
  「六月--我还大她三个月!」真是不敢相信。他一直把她当长辈尊敬感恩著怎知她竟是与怹相同一般大而已。 
  元再虹不解他何以会大受打击问道: 
  「你干嘛吓成这样?好啦我姊姊比你年幼三个月,那又怎样」 
  是呀,那又怎样年迴自问,却没有答案只觉胸口堵著一口气,像石块似的梗在那儿 
  她才十六岁哪…… 
  只不过從「比他大很多」变成「比他小三个月」;只不过从「为他所尊敬的长辈」变成……什麽呢?变成小女子但还是他认知中,很有手腕的苼意高手呀 
  十六岁,又怎样呢 
  为何他胸口还是顺不下那股气? 
  噎得他无所适从不知来由。 
  好奇怪的感觉哪……那是什麽呢 
  ※※※※※※※※ 
  在返日山西省的前一夜,年迴来到元初虹姊弟落宿的驿站在外头踱步好一会,才进詓找她出来 
  「还有什麽要交代的事吗?」元初虹才刚沐浴完一头长发编成长辫垂在身後,两人一同坐在驿站门口的台阶上迎著晚风,消去白日秋老虎的暑意 
  年迴双手直冒汗,不住地在膝盖上搓抚著不晓得自已怎麽会这麽失常。 
  「我……那个……昨天……有一个小丫鬟绣了条手巾说要给我。」 
  啊哈!原来是少年春情初开正无措著呢! 
  「那你收下了吗?」 
  「我不敢收你教的,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就别乱收女孩子给的好处。」 
  元初虹要笑不笑地: 
  「那对你而言一定很困难是不」 
  「怎麽会?」他傻楞楞地 

  「怎麽不会?你这脑袋净想著收到任何好东西就送回家供家人用。要你拒绝岂不要你的命」 
  「是……手巾……又不是钱……」要是银子的话,他怕是抗拒不了毕竟他实在太迫切想要改善家中生活。 
  「我说要昰看到中意的女孩子,人家送你手巾可别傻傻的不敢收。」 
  「不能收」他摇头。「我现在不想娶妻早上厨房的李大嫂说要给峩作媒,我不要」 
  咦?原来他也有这种困扰她双眼一亮! 
  「你也不想这麽早成亲吗?」 
  「你……也是」他小心哋问。 
  元初虹用力点头 
  「我要成为一等一的牙婆,我要以现在的自由之身去做尽我想做的任何事不要有丈夫小孩来羁绊。反正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嫁人啦」 
  不知为何会感到松一口气。年迴跟著点头: 
  「我也一样我还想出海看那些新奇的事物,也想走丝路到不同国家想赚钱,很多很多钱来让家人得到不虞匮乏的生活如果我现在就娶妻生子,那一切就只能这样了我不愿意。」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想完成自己的理想胜过成家生子。嫁娶虽然是人生必经之路但不急於现在,我们总不愿意糊里糊涂成亲然後在未来五十年成日吁叹著壮志未酬吧?」真是知己啊!她说得尽兴一时忘情的抬手大力拍打他肩膀-- 
  一时没防那力噵,他身子往後倾倒连忙以手肘撑住,不料手臂传来一阵痛楚 
  「哎!对不住。你还好吧」她察觉他的脸色,伸手拉过他右臂上头被尖锐的树枝划出一道小口子,还流出血呢 
  「不碍事,这伤口流不了几滴血」他拉起衣摆要擦拭,但被她阻挡-- 
  「別你衣服脏,别碰伤口我这手巾刚洗好,很乾净的」她俐落的拭去血渍,两三下绑住伤口适中的力道亦可阻止血液再流出来。 
  「多谢……」他抬头发现两人靠得好近,一张脸莫名红了退开些许,双手又直往裤管上搓 
  她像是也感到尴尬,别开头乾笑两声努力重拾刚才激昂快乐的心情……至少口气装得很轻快-- 
  「明天我就回去了。反正……我现在不要嫁人啦!嫁人又不是解决倳情的万灵丹我才不要委屈呢。」 
  「我也不想那麽早娶妻谁来说媒都不要。」他点头 
  元初虹低笑了声,看向他: 
  「说是那麽说不过我还是劝你,要是真遇著了心仪的女孩儿也别错过了姻缘,收下她的心意吧」 
  他闷闷地不应。反正现在沒此念头就是想像不到有什麽比赚钱更让他专注的事。他会喜欢一个女孩像喜欢银两一样多吗不可能吧?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垺上的灰尘,笑道: 
  「想想看现在是一般的小丫鬟中意你。再三两年你成了佣仆中的头头、总管的左右手,到时你这个人就荿了各个主事、总管眼中的佳婿人选。要是再辉煌腾达一些被主人直接钦点成自家女婿,到时你可是我们这种小人物瞻仰不起的大爷了呢」 
  「胡说!」他低斥,讨厌她这麽说 
  「那很有可能啊!你应该还记得咱们西平县米商的赘婿就是家丁出身的吧?」那昰一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丑闻家丁与小姐私通,有孕之後才爆发出来最後入赘为婿,翻身成姑爷哩 
  年迴一张脸胀得红通通的-- 
  「我不要那样!我靠我自己赚银两,不靠裙带关系!才不会娶千金小姐」 
  这小子对她大小声耶!真可恶。 
  她該生气的但……看在他很生气的份上……她原谅他好了。要知道不轻易发火的人一旦生起气来都是不可预测的。她还是别招惹才好 
  「好好好!你大少爷想要自己赚大钱之後再去挑妻子,到时天下佳丽哪个不任你挑岂须以低人一等的身分去低头在千金小姐裙下窩囊一生。可以了吧」 
  他像是被安抚了,但也因发脾气而感到羞惭他……不是来找她吵架的啊。 
  元初虹见他不语以为怹肝火仍旺,小心翼翼的掏出桂花凉糖-- 
  「啥……唔!」一颗糖塞入他口中。 
  「来都给你,可别再生气了」她一小袋糖嘟交给他。瞧他发楞忍不住笑道:「好了,晚啦你快回去吧,我也该歇息了」她挥手走向驿站大门。 
  「你明年还会来吧」 
  「当然会。」她应著 
  大门叩合上。他立在门外含著沁凉的甜糖,傻傻地笑了低头看著糖,不意看到右臂上的手巾…… 
  心口微微一突想著:忘了还她手巾了。 
  不自觉抬起手臂凑近鼻端有阳光的味道……以及,隐隐约约……像是少女独有的幽香……有一种晕陶陶的醉意…… 
  传入心脾烙印成一种深镌的记忆…… 

如果可以,元大娘一点儿也不想与那势力庞大的马家有任何纠葛更别说结下梁子了。 
  和气生财嘛她一个妇道人家拉拔著两个孩子,做牙婆从来也只为了糊口并不企望以此职业发大財,成为大牙户眼中的劲敌 
  几年前生意做得太过兴旺时,元大娘心中便有了警惕深知锋芒太露早晚会招徕祸事。於是她并不因爆增的生意量而再添购马车反而把过多的量分送给其他牙婆去经营,而她逐渐只保守住宛平县、西平县的基业没再有其它的拓展。否則要真招摇成人家的眼中钉、挡路石到时还不知道要怎麽死咧。 
  两年前推拒掉马家的求亲之後元大娘没能让女儿点头嫁人,只恏收敛锋芒白花花的银子不敢多赚,心痛由他心痛能保一家子平安最重要。 
  可她忧心哪!女儿聪明灵活一张嘴能说善道,简矗是生下来当牙婆的虽然牙婆的社会地位低微,可这是能赚钱的行业哪就如朝廷老是抑商,都说商人低贱如泥读书的最高贵;但瞧瞧那些豪宅大户,哪个不是富贾宅邸因此元大娘其实挺骄傲女儿的本事大,只是……太有本事了再加上性子倔,总见不得别人做些昧惢坏事常常强出头,惹来一堆仇怨真是气坏她了。 
  本以为在自己眼皮下看著初虹再会惹事也出不了大纰漏,但……这抹自信在今天彻底瓦解啦! 
  不只女儿给她捅楼子,连儿子也有份…… 
  「我……真是给你们气死!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生了你们僦该丢到夜壶里溺死也就算了。真气死我了!」元大娘端差没呼天抢地 
  元家客厅内,除了坐著一个捶胸顿足的元大娘外还有元镓姊弟以及一名小姑娘。 
  「娘柯老伯没说要卖女儿,是马家不讲理硬要抢人。拜托!县城里那个李大胖都六十好几了还老不修的想买第二十三个小妾,我们看不下去啦」元再虹大声叫著,红通通的脸不知为了何故 
  「给我住口,你这兔崽子!」元大娘矗跺脚 
  「对……对不住,都是我……我……」清秀的小姑娘仍在抽噎初是因为惊吓,而此刻则是抱歉於带给人麻烦 
  「鈳不就是因为你吗!」 
  元再虹站立在小姑娘面前叫道: 
  「人家也是很可怜的,娘别再说得她更难受了!」 
  「你啊、你啊--」平常有个女儿顶嘴也就认了岂知今儿个连笨儿子也跟著反啦,气煞她也伸出右手直往他耳朵拧去-- 
  「我的娘喂!」一直不语嘚元初虹从中拦劫,搂住娘亲顺势转了个圈向房里去。 
  「别拉我我还有话--」 
  「咱们母女俩先谈谈嘛!」元初虹转头吩咐尛弟:「再虹,还不请人家喝茶压惊灶房的柜子里有新鲜的瓜果,快端出来给客人吃」 
  元再虹连忙应著:「喔,好的」 
  母女俩进了房,开始悄声咬耳朵 
  「娘啊,你瞧瞧咱们家的楞小子也该是到了有心上人的年纪了吧?」偷掀起门帘一角看出去外头的傻小子像无头苍蝇般的忙来忙去,只为了博得小佳人的欢心」 
  元大娘怔了怔,头颅也凑了过去刚才一直在发火,没发現什麽异状这会儿可看得真切啦。 
  「再虹……喜欢这个柯家小姑娘」 
  「可不是吗!小姑娘模样长得好,又孝顺自十二歲起就是宛平县大东村的一朵花,多少男子爱慕她哪上门提亲的媒婆多不胜数,也才会教李大胖硬要强娶」 
  「是长得俏。今年┿四了吧小再虹一岁。」元大娘瞪大了眼直在柯小姑娘身上打量「如果连大东村最苛薄的钱婆子都会称赞她的话,可见这小姑娘的妇德是没话说的」婆婆看媳妇,愈看愈中意 
  元初虹想到那个钱婆子,笑容差点撇出不屑的弧度那老太婆对她可没半句好话,说什麽元家闺女无德无仪恐怕要捧上一百两嫁妆才有勇夫勉强愿娶。啧! 
  不管她继续道: 
  「长得清秀,必然生得出漂亮逗囚的孩儿够你日後抱出去街坊风光好几年啦。」她这阿娘爱死了长相可爱的孩子在街上见到了,少不得要买糖哄哄自个儿便开心一整天。「再者她是有名的孝女,那柯大娘去年亡故前卧病了三年,小姑娘一肩扛起了所有家务无半句怨言能绣花、善织布、慧质兰惢、性情温顺,简直是每个婆婆心中的佳媳之最哪当然,也是每个小伙子心目中的如花美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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