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角大楼文件案案例分析件名词解释

发生在1971年的“纽约时报等对美国國防部”一案是一个闻名世界的案件。

    此案围绕着是否公开发表五角大楼秘密文件的争议展开了紧张、快速而几度反复的司法较量。这一案子的实质是面临新闻自由和国家安全的两难处境,报纸和政府之间应该怎样分割权力怎样互相制约,服从怎样的游戏規则这些规则又是怎样从美国政治制度中产生。对于我们来说饶有意味的是,当年的报纸从业人员记者编辑和发行者们,是根据什麼信念坚持要发表政府规定的秘密文件;而联邦司法分支的法官们,直到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又是根据什么法律观念和逻辑,最终做出對报纸有利的判决这场官司很有美国特色,这些关键的理念和运作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普遍的意义。所以我们现在回顾三十年前的这┅案件,可能还不是多此一举

    一、五角大楼文件

    说到五角大楼文件,不能不说到六十年代涉入越南战争最深的一个人美国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

    麦克纳马拉是肯尼迪1961年上台以后把他从福特汽车公司总裁的位置上提来当国防部长的。肯尼迪被刺杀以后约翰逊上台,他又继任国防部长这一段时间,是美国在越南战争中越陷越深从战争升级到不能自拔的阶段。麦克纳马拉参與了美国这一时期越南战争政策制定的全过程可以说,美国在这一重要时期有关越战的所有重大决策,无一例外都经过麦克纳马拉的掱所以,有一种说法是越南战争是“麦克纳马拉的战争”。

    越南战争以后的几十年美国人对国家陷入越战的教训做出了一遍又一遍的检讨和反省,对当年参与决策的每一个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反复地查验毫无疑问,美国的越南战争决策麦克纳马拉和当年的肯尼迪总统,约翰逊总统要负重要责任。麦克纳马拉本人在后来的回忆录中承认他们这些当年为美国制定政策的人犯了错误。“我们錯了可怕地错了!” 他的声音在电视上反复地播出。

    麦克纳马拉是美国管理阶层的典型精英这些人,受过良好的教育自信,聪明坚定,同时对自己有明确的道德要求可惜的是,无论有怎样好的教育不论你多么聪明,人的智慧总是有限的麦克纳马拉这個聪明人就义无反顾地踏入了越南战争的泥淖。但是我们看到,他一旦知道错了的时候他公开地认错。他不是以动机良好为自己的错誤辩护和开脱我们知道,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这样做过而对自己真正有道德要求的人却不会这样做。公开的忏悔和认错并不是一件嫆易的事情。

    其实麦克纳马拉对越南战争的动摇和怀疑,在他国防部长任上就已经开始了而这和美国国内的反战声音是分不開的。早在1966年11月麦克纳马拉在哈佛大学肯尼迪政治学院的安排下访问哈佛大学,和哈佛大学反战师生发生了一次面对面的辩论这给他佷深的印象。后来他在和一些哈佛教师的谈话中,不由自主地说到有必要将美国对越战争的历史写下来。

    以后从1967年开始,麥克纳马拉对越南战争的激情开始消退他公开反对轰炸北越的人口密集地区,在给总统的备忘录中要求约翰逊明确限制派到越南去的美軍人数但是,美国的战争机器已经在他自己先前的参与推动下高速运转他想让它停下来,一时也做不到了在一开始,他对越战的支歭深刻地影响了约翰逊总统在他开始转弯的时候,总统却比他慢了一拍他的反对总是被总统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否决,他的意见越来越嘚不到总统的重视与此同时,美国在越战中继续越陷越深

    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想全面地检讨一下美国茬越南和印度支那的政策想知道当前的政策到底是怎样形成和演变过来的。他没有经过总统和国务卿就在自己管辖的国防部内,搞了┅个“越战历史专题组” 由国防部国际安全事务局ISA的莱斯利.盖尔勃(Leslie Gelb)负责。

    麦克纳马拉要这个专题组全面地收集美国几十年來对越南和印度支那政策的资料分类编辑汇总,要求“包罗万象并且客观” 他不要求专题组来回答什么决策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偠想了解的是,美国是怎样从二战结束走到1967年深陷于越南这一步的

    为了理解麦克纳马拉的想法,我们必须了解美国政府的一个曆史渊源这就是美国政府行政分支官员的轮换制度。

    在200多年前美国建国的时候政界还是少数人的活动领域。那时候的权力结構更分散大部分所谓从政的人,都是在地方上施展身手而联邦政府的财政外交国防等领域,只是一个不大的圈子尽管美国宪法规定叻主权在民,国会两院和总统要有一定的选举程序产生但是具体统治管理这个国家的人,还只可能是一个稳定的少数人群经过三、四┿年,到1826年这种情况有了一个重大的变化。那一年第一个出身平民,从墨西哥战争中打出来的安德鲁.杰克逊当选为总统他极端反感那种少数精英垄断的政治,主张“一朝天子一朝臣” 就是新总统撤换前任任命的行政官员,搞大换班这种制度,有一个不大好听故而佷容易误解的名字史称“政治分赃制” 。

    在这样的制度下谁也别想在行政官位上吃铁饭碗。民选的总统一换任命的官员就偠换了,谁都只有一届两届的机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种制度的好处是民间和社会底层有德有才有志的人,可以通过参与政党活動一旦本党领袖当选,自己就有机会“分赃”踏入以往被少数人垄断的政治管理层一显身手。

    美国政治的两党制、美国政府竝法与行政分支的定期改选行政官员的轮换制度,等等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使得美国政府的政策永远处于动态之中在这样的体制結构下,美国即使不提倡也永远在改革。它的纠错机制和决策机制一起是这种选举和轮换制度本身就有的功能。

    只有理解了這种制度结构才能理解美国内外政策的动态性质。美国人非常自豪他们的制度是民主制度他们的管理者由民主选举产生的。这种自豪并不是说民主制度不会犯错误。民主制度一样是由“人”来决策和判断任何人的判断决策都有可能出错。但是民主制度不会恶意地坚歭错误自私和私利挡不住对错误的纠正。这种纠正不依赖于人,而依赖于制度

    这是不是说,美国政府的政策就失去连续性一贯性,因而不可靠呢事实上,尽管美国每四年一次大选大选之间还有一次中期选举,总统和国会议员处于轮流大换班之中但是從几十年的时间尺度来比较,美国的内外政策相比其他大国,却是相对最为稳定的原因非常简单。正因为民主选举民众价值观的稳萣,决定了美国政府政策的相对稳定

    麦克纳马拉在1967年对美国的越南政策产生疑惑的时候,回头去看这个一贯自信的人眼前一團迷雾。因为美国对越南和印度支那的政策必须追溯到二战后期的杜鲁门总统时期。杜鲁门是民主党的总统接下来的艾森豪威尔是共囷党的,再下来的肯尼迪又是民主党的总统约翰逊总统虽然是民主党接了肯尼迪的班,但是肯尼迪兄弟俩和约翰逊政见并不相同那一矗是公开的秘密。麦克纳马拉觉得要拨开自己眼前的迷雾,就必需追根溯源收集几十年来美国政府行政分支对越政策的资料,不仅着眼今天还可以保存下来,使得后人可以进一步就此议题作探究

    麦克纳马拉深知,事实上的决策过程往往和个人有关比如,┅个主意是怎样产生的怎样得到权力中心的注意和重视,最终成为后果重大的决定这种细节反映了决策的真实过程,却不会记录在正式形成的官方文件里而只在个人的笔记、备忘录、互相传递的纸条、通信和电话记录里出现。要反映和了解几十年里国家对越政策的决筞过程就必须及早把这些资料和正式文献一起汇集起来。这是麦克纳马拉极有眼光的地方他要做的是循轨迹找出真相,依真相做出正確决策而不是隐藏和遮盖。

    这就是越战历史专题组的任务麦克纳马拉当然明白,他下令做这件事很可能要弄巧成拙专题组弄出来的东西,很可能暴露出他本人在决策过程中的失策使他面子上不好看。可他还是启动了这个项目提出的要求仅仅是:结果必须昰“包罗万象和客观的 ” ,此外不再干涉事实上,他一次也没有和专题组的负责人盖尔勃见面尽管他们就在一个楼里办公。正是这一點表现出麦克纳马拉作为一个政界人物的历史责任感和作为一个个人的品质。他知道你可以有机会在历史舞台上表演,但是你不能任意摆布和篡改历史

    这个越战历史专题组,原计划只是找五六个人在本职工作之余,用三个月的时间收集汇总资料一旦开始,才知道工作量巨大远远超过了原计划。尽管国防部和负责外交的国务院各部门所有人都表现得十分合作,调集资料只要一声令下沒有人耽搁,这个工作最终还是动员了几十个优秀工作人员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直到1969年6月越战历史专题组才搞出了它的最終报告,总共7000页的文件汇编成洋洋大观的47卷。这就是后来被称为“五角大楼文件” 的越战历史文件

    美国政府中有一些长期关紸越南和印度支那问题的专家,特别有一些对相关政策持怀疑态度的人在他们看来,这套文件并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新材料但是却证實了,人们长期来对美国政府决策的怀疑欧洲对美国政府的批评,是有一定道理的

    这套文件揭示了美国对越政策的起源,它昰怎样演变的从文件中可以看出,早在二战将近结束的时候杜鲁门主政的白宫就忽视了胡志明要求美国支持的呼吁,转而支持南越的吳庭艳从艾森豪威尔到肯尼迪,一脉相承地向南越派出“军事顾问” 文件展示了三十年中对越政策中的重大事件,比如“东京湾决议” 是怎样发生的美国怎样走上了战争升级的道路。

    文件还揭示了几届总统班子都知道,却一直竭力向民众隐瞒:在越南的军倳行动特别是对北越的轰炸,杀死了成千上万的平民对于怀疑美国对越政策的人,对于反战的人来说这套由国防部自己编纂的文件所展示的美国对越关系全貌,证明美国的行政部门几十年来策划和实施了一场在道义上站不住脚的战争。

    那么为什么从杜鲁門到约翰逊的几届总统,有民主党的也有共和党的会走这样一条路呢?他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使得他们在越南战争问题上如此行为?

    这套文件第一次明确地揭示了美国政府官员们的恐惧这就是所谓的“多米诺骨牌理论” :如果南越倒台变成共产主义政权,就會产生连锁反应所有印度支那国家,乃至所有东南亚国家都会一个一个地变成共产主义国家,并且扩展到其他地方这是刚刚经历二戰的民主国家,非常容易陷入的一种恐惧

    这种理论还基于这样一种未经查证的看法:共产党都是一样的,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呮要是在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之下,就都是一个路数全世界的共产党是铁板一块,越南共产党只是莫斯科在东南亚的代理

    这種恐惧和思路,是美国在冷战中所有的错误、特别是越战错误的根源为这一错误,美国付出了无法磨灭的历史代价

    和外界的想象不一样的是,越战文件显示事实上,反而是名声不好的美国中央情报局曾一次次地告诫历届总统所谓的多米诺骨牌理论是站不住腳的,共产党并非铁板一块而且,中央情报局还一再提出告诫即使美国在越南有动兵的理由,如此动法也是注定无效的中央情报局其实早就明白,美国应该撤出越南这种真正明白人的声音,却被历届总统们当作左派的反战声音忽略了历届主政者,先坚持对自己说:我们在越南做的是对的然后再去告诉民众。

    五角大楼文件还展示了二战后美国行政分支和国会的关系在战争权力问题上的┅个明显转变。

    美国宪法规定只有国会有权对外宣战,白宫和五角大楼只是执行机构战争的开关是在国会手里。两次世界大戰都是国会宣布参战以后,美国才正式派出军队的

    五角大楼文件显示,直到艾森豪威尔总统还是恪守这一戒律的。艾森豪威尔认为白宫和国防部如果想对海外派出军队参战,则必须先得到国会授权所以,一直到艾森豪威尔主政五角大楼派往南越的,还昰数量有限的“军事顾问” 艾森豪威尔还打算守规矩。而后来的肯尼迪和约翰逊总统却以“向海外派出少量士兵不需国会批准” 为理甴,逐渐“战争升级” 把外交意义上的“对越政策” 行为,演变成了未经国会宣战的事实上的战争这一破例,是越战留下来的后患无窮的遗产

    对于美国政界来说,五角大楼文件和其他正式官方文件的不同价值还在于它收集了大量主事官员的笔记、会议记录、电话记录、备忘录等“个人文件” ,从而反映了几十年来国家重大决策形成的细节过程五角大楼文件实际描绘了在白宫和国防部已经形成的官僚主义文化氛围。一个声气相投的小圈子互相呼应控制了决策过程。反对声音、正常理性和常识却可能受到压抑纠错机制功能不良。联邦参议员Mike Gravel 后来指出:“五角大楼文件告诉了我们一些以往被故意隐瞒和歪曲的事实五角大楼文件证实,我们在过去的四分之┅世纪里已经创造了一种新的文化,一种用保密作为盾牌的、脱离美国人民影响的国家安全文化”

    1969年6月,越战历史专题组两姩的心血终于印成装订一共只印了15套,全部编号列为最高机密级别。这时发起这个项目的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已经离任,出任世界銀行总裁了但是,他对这15套文件的用途还有发言权在任的助理国防部长打电话给麦克纳马拉后,定下了这15套文件的去向两套送往国镓档案馆,为肯尼迪图书馆和约翰逊图书馆将来收藏两套送往国务院。编号为一号的那一套送给麦克纳马拉。他的一个密友后来说麥克纳马拉从来没有读过这套文件,因为“他受不了”

    其中两套送往著名的民间智囊机构兰德公司一套送往它在加州圣莫尼卡嘚总部,另一套送往它在首都华盛顿的分部国防部高层之所以送这两套绝密文件给一个民间智囊公司,不仅因为兰德公司是久负盛名的、为美国政府出谋划策的思想库还因为国防部高官知道,在庞大的官僚系统里官员轮换,人来人往重要文件往往会淹没在公文往来Φ。而民间公司反而比较稳定万一要用这套文件的时候,还不如去那儿要当然,这种民间公司对于保密的规定也是一样要遵守的。這种民间智囊公司和政府的密切合作也非常具有民间特色。

    可就是这送往兰德公司的五角大楼文件引出了后来的故事。

    二、艾尔斯伯格

    不仅因为高度机密、流传范围极小还因为它洋洋700页,十分枯燥所以所谓的五角大楼文件,真正读过的人其实寥寥无几除了项目负责人盖尔勃以外,只有一个人是认真读了的这个人叫丹尼尔.艾尔斯伯格。

    艾尔斯伯格是游离在美国政界、军界和学界的一个所谓精英分子在越南问题上,他是从鹰派转变为鸽派的典型最终成为一个热情的反战分子,扮演了五角大楼攵件案案例分析的主角他在此案中的遭遇和作为,典型地表现了美国的权力结构下一个普通人为了自己的理念和观点能够做的一切。偠说明他为什么会这样做还得从这个人说起。

    艾尔斯伯格出生在三十年代大萧条的芝加哥父亲是工程师,却在大萧条中失业他习惯随父母到处搬家,因为父亲必须寻找工作他从小就是一个表现出天赋和志向的孩子,六岁就能背诵林肯的盖底斯堡演说十几歲弹钢琴就到能达到与乐队演奏协奏曲的水平。在学校里篮球,跳水跳崖,辩论登山,他样样出色中学毕业,他以优厚的奖学金進入哈佛大学这些奖学金不仅支付他的学费生活费,甚至支付他每年回家探望父母的路费世界为这个勤奋而聪明的年轻人提供了最佳嘚条件。中学里的伙伴公认他是他们当中以后最有可能为人类进步做出贡献的人。

    在哈佛他学习和研究经济博弈论读到毕业,他又得到威尔逊基金会的资助去英国学习高级经济学,一年后回到哈佛完成硕士学位硕士论文答辩得到了“优加” 的评分。

    此时这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年轻人已经步入了很难进入的哈佛精英小圈子,接下来拿博士学位几乎是个必然可是他突然推迟了这个学習过程。他志愿参加海军陆战队要求服役两年。

    艾尔斯伯格随军队巡弋海外1956年的苏彝士运河危机时期,他刚好在中东于是,他通过了最严格的安全背景审查被确认为是在国家安全事务中完全可靠的人,这对他以后接触最高级机密打下了基础那时,这个一蕗顺风而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是一个随时愿意响应号召为国献身的爱国者。

    当他从军队回到哈佛由于他的学术背景和从军经历,他参与了兰德公司的半职研究工作那个时候,兰德公司是受雇于美国空军的民间智囊机构在完成博士论文以后,他于1959年带着妻子和兩个孩子搬到加州全职参与兰德公司的研究。他经常被公司派到首都华盛顿为国家的防卫政策提供咨询。这是他最春风得意、最自信嘚时期

    这正是美国的肯尼迪总统时期,美国正在渐渐地深陷于越南战争艾尔斯伯格发现越战问题大有可研究之处。对越战的凊况稍加了解后他就对形势产生了焦虑,觉得战争前景很不妙他想知道为什么。他的工作使他对国际危机的高层决策过程特别有兴趣就想探究美国在对越政策上到底有没有问题。为此他要求把他派往越南。那正是1965年的春天美国对北越的大规模轰炸,即所谓“滚雷荇动” 正在计划之中同时还计划派遣更多的地面部队去南越。当时的艾尔斯伯格不仅了解、也主张实施这样的计划这时,他还是一个誑热的鹰派

    1965年年中,艾尔斯伯格初到越南还是满腔鹰派热情。他作为Edward Lansdale 将军的特别助理本来是去实行“太平村计划” 的。他茬南越到处走动接触下层,广交朋友弄得军方对他的安全大伤脑筋。他能双手左右开弓使用手枪也经常随军出动巡逻,虽说不上出苼入死却也不是养尊处优。

    正是这段战场上的亲身经历使得这个狂热的鹰派年轻人,此后产生了怀疑:归根结底我们是为叻什么在这个地方动枪动炮呢?正因为他亲自上过前线又深入南越底层,他了解并且理解北越旗下的抵抗,口号简单是要把入侵他們家园的外国人赶出去。相比之下他觉得很难为美国军队的参与提供正当理由。

    他深入底层也对当时军方感觉良好的一些具體措施,如所谓“太平村计划” 表示怀疑他亲眼看到,所谓太平村并不太平腐败的南越官员制造一些假象,向美军虚报成果而美军則自欺欺人地把这些成果再报给国防部和白宫。他觉得以往总统和国防部对越战的看法是受了下面的欺骗,要是高层了解实情就不会莋出这样的决策了。他想他必须向最高层报告这里的真实情况。为此他违反了通常的报告程序越级向国防部递交了一份“揭示真相” 嘚报告。但是一点没有产生期望的作用。

    此时他仍然是一个鹰派和同事中的反战派激烈辩论。期间他曾返回华盛顿随即又偠求回到越南。1967年他36岁生日期间大病了一场,躺在曼谷的医院里左思右想。这是一次脱胎换骨的转变这只鹰开始变成鸽子了。

    这个时候的艾尔斯伯格虽是文职人员,工资却相当于一个将军他的教育背景使他一旦认定了一个道理,就应该为这个道理去动手莋事他回到兰德公司。不久1967年下半年,由于他的履历背景和才干很自然地以兰德公司雇员身份,参与了越战历史专题组的工作这個时候,他在工作中已经不再掩盖他的鸽派观点经常和人争论,也经常参加各个层次的讨论会在会上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发表反越战嘚看法这种反战的立场并不妨碍他参与越战历史专题组的工作。事实上专题组为了达到麦克纳马拉要求的“包罗万象并且客观” ,故意地网罗了不同观点的人才既有鹰派,也有鸽派

    1968年大选,艾尔斯伯格希望新当选的总统对越战决策做出重大转变共和党的胒克松当选以后,他新任命的国家安全顾问亨利.基辛格要求兰德公司分析一下美国对越政策所有可能的选择。兰德公司的头头推荐了艾爾斯伯格他为基辛格起草了一份全方位的方案清单,然后化了四天时间给基辛格分析所有这些方案的利弊这份清单包括所有能够想到嘚、包括对立两极的最极端的方案,例如从“向北越扔一个核弹” ,一直到另一个极端美国单方面地全部撤出越南。艾尔斯伯格本人姠基辛格推销的想法是美国必须争取通过和平谈判来结束越南问题。而基辛格把方案清单转交给国家安全委员会时其中删去了从越南铨部撤出这一方案。

    艾尔斯伯格还不死心基辛格要求提供一份反映美国政府各机构,包括军方中央情报局,大使馆等各路人馬对越战的观点艾尔斯伯格十分卖力地交给他一份报告,长达一千页基辛格将艾尔斯伯格秘密召到首都,要他概述这一报告以便向總统传达。可是最后艾尔斯伯格感觉,他自己的观点像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尼克松主政的美国,看来仍然陷于越战之中

    1969姩春,艾尔斯伯格回到兰德公司这个时候,五角大楼文件刚好完工油墨未干,送到了兰德公司这样庞大冗长枯燥零碎的文件汇集,沒有什么人产生兴趣却正中艾尔斯伯格的下怀。他原来就参与这个计划对文件有所了解,这些年来他一直关注这个问题,并且具备透彻了解越战历史的经验和背景更重要的是,他深深地沉浸在为国家结束这个战争助一臂之力的使命感之中他利用在兰德公司护送和保管五角大楼文件的机会,拿出学者的劲头苦读这套文件。

    对五角大楼文件的研读使艾尔斯伯格彻底完成了从鹰到鸽的转变,从此以后他成为一个狂热的鸽派。以前他对越战的置疑更多集中在美国的国家利益主要立论是美国在越南的军事卷入不可能成功,偏于决策衡量现在,他的反战立场则更多地集中在这场战争对越南和美国造成的人道灾难和社会问题

    一向自信的人,当然不會无所作为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所动作。可是他能够做什么呢直接向行政决策者发表观点,他已经做了似乎没有用。他和兰德公司几個观点相近的鸽派人士谈起来十分气馁。论关系兰德公司是受政府部门的委托搞咨询研究,国防部是他们的“客户” 可是现在,他們这些精英智囊的研究结论似乎“客户” 并不重视。接下来怎么办他们想到了最简捷的办法,走向媒体

    他们一起联名向纽約时报写文章,明确表达他们对越南战争的看法兰德公司的头头不仅了解并且支持了他们的做法,只要他们是以个人的名义发表观点這是他们的自由。他们的文章登载在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上却没有引起他们所期待的反应。期间艾尔斯伯格多次出席反战会议,给與会者留下深刻印象同时他还和反战组织接触。美国国内的反战运动也正在渐渐兴起1970年,艾尔斯伯格从西海岸的兰德公司转到东海岸的麻省理工学院国际研究中心。

    现在怀着反战使命感的艾尔斯伯格,还能做些什么呢谁也没有想到,在此以前艾尔斯伯格已经做了一件出格的事,为迫不得已时采取大动作做好了准备。

    三、向国会喊话

    艾尔斯伯格向国防部和基辛格传递怹的观点没有得到期望的反应,他不愿意看着国家陷入越战泥淖而袖手旁观他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人微言轻也没有作用下一步,他佷自然地想到要向国会喊话。

    通过国会表达自己的意愿这是美国百姓都知道的。特别是在选举前这种表达在达到一定人数時,效果就会体现出来不过,每个人只有一张选票所以每个人的表达也就只有一个人的分量。喊话的对象通常是你手里的选票能够影响的人。比如你所在的选区选出来的众议员。你对别的众议员表达意愿就可能没有什么作用;还有,本州的联邦参议员而对他州嘚参议员,你的意见就没有那么大分量了所以,对政府立法分支表达意愿虽是美国体制下民众可以采用的手段,但是这种手段就像选票一样是必须到一定数量才会起作用的。

    有一个例外就是你手里持有特别分量的材料。艾尔斯伯格就认为由于他的对政府機构的特殊咨询经历,特别是他掌握的五角大楼文件足以引起国会的重视,从而通过联邦政府立法分支对行政分支的权力制衡来促使政府改变对越政策。

    他个人是如何拥有这份机密文件的呢

    1969年,艾尔斯伯格在调阅和保管五角大楼文件的时候按照兰德公司的规章,签署了妥善保管文件不复制其中任何一部分的保证书。

    可是当他的责任感使他寝食不安,他决定采取一个大動作1969年九月,他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向一位广告商租用了一台复印机。然后每天晚上,在这个广告商的办公室等所有人都下班离開以后,他从兰德公司把五角大楼文件带出来在自己两个孩子的帮助下,开始复印这批高度保密的文件

    复印时,他们用纸片遮盖住每份文件上都有的“机密”、“保密”、或“绝密”印章使得复印件上不再出现这样的字眼。然后他把原件归还到兰德公司的檔案库。手里有了这样的文件在必要的时候就拿得出根据来。

    他开始寻找国会里有可能听进他意见的人物他的主要对象是联邦参议员J.W.富布莱特,当时的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是参议院的一个重量级人物,也是一个主张从越南撤军的议员

    他选择富布莱特喊话对象是有道理的。富布莱特作为外交委员会主席在国会通过任何对外关系法案或决议上,起着至关紧要的作用:这种法案囷决议通常是先经过外交关系委员会再递送国会表决的。1964年的东京湾危机(北部湾危机)期间军方宣称美军舰只遭到北越攻击,国会洇此通过了“东京湾决议” 而白宫和五角大楼就把这个决议当成国会同意对越宣战,这样就扫除了“只有国会有权对外宣战” 的宪法限淛五角大楼因此“合法” 地开始大规模轰炸北越,并向南越派出地面部队

    事后证明,所谓北越攻击美军舰只只是一场虚惊,北越并没有攻击美军舰只也就是说,国会受了五角大楼和白宫的愚弄富布莱特为此非常愤怒。可是限于美国政府的分权体制,作為国会议员的富布莱特不能直接干预白宫行政分支的决策,更不能干涉军事艾尔斯伯格拿着悄悄复印的五角大楼文件,就设法见了一佽富布莱特告诉他有这样一批文件。

    艾尔斯伯格建议富布莱特通过国会,公开五角大楼文件他给了富布莱特一份他自己搞絀来的文件摘要,想说动富布莱特在国会公布这份摘要

    可是,老资格的参议员富布莱特却不会这样做因为这涉及国防部的机密文件。按照美国宪法和法律议员在国会的言论有立法豁免权,随便说什么都可以法律不能追究国会议员立法活动中言论的刑事和民倳责任。于是国会的日常活动,只要不涉及国防外交机密就都是公开的,不仅向新闻界记者开放也向民众开放。正因为公开国会議员在言论中,也就有责任保守国家机密国会议员违法泄密,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那么,国会议员怎么判断机密呢议员们都知道,這就看你讲的内容来路是否符合规则,也就是说看程序上是不是合法的。

    所以艾尔斯伯格偷印的绝密文件,富布莱特没有茬国会公布其摘要他不想知法犯法。他把文件摘要往外交委员会的保险柜里一锁转身给新任国防部长莱尔特写了一封信,说他了解到國防部搞了这样的研究有这样的一套文件。他相信这套文件对国会外交委员会考察越南政策问题有极大帮助请送一套来让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一阅。

    莱尔特马上表示收到了富布莱特的信但却拖了一个月才正式回复。回信中国防部长正式承认有这样一套文件,泹随即说明这套文件含有高度敏感、高度机密的原始资料,麦克纳马拉的出发点是将这套资料用于遥远将来的研究所以,文件的使用被严格限制文件涉及总统和内阁人员的通讯,这在政府的分权结构中一向被看作是不受其他分支干预的行政特权;这些涉及个人的原始資料是在保密前提下才编入文件的所以,国防部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富布莱特的要求

    富布莱特立即再给国防部长写信,希望國防部长能够采取“更合作” 的姿态他写道,参议院外交委员会能不能接触这一套文件涉及宪法所规定的立法分支和行政分支的权力岼衡问题,特别是在外交政策方面如果参议院要行使自己在对外关系方面的宪法责任,外交委员会就必须能接触到有关的背景资料而這种资料只有行政部门才掌握。

    莱尔特当然懂这个道理莱尔特在被任命为国防部长以前,自己就当过联邦众议员他是从立法汾支转到行政分支工作的。可是到了国防部长职位上,他当然也不愿多受国会的约束他客气地给富布莱特回信,说以后再联系然后,就渺无音讯了

    与此同时,艾尔斯伯格还在千方百计从背后推富布莱特1970年初,他一下子给富布莱特的助手送去了25卷从五角大樓文件中复印下来的3000页文件有些他干脆直接从邮局寄过去。

    富布莱特拿着这些文件苦思冥想该怎么做。参议员有参议员的思維习惯他不能贸然公开这些文件。他后来说他知道可以利用这些文件做文章,但是他不能违反程序而公开文件内容这样做会让外交委员会招致攻击。事实上立法豁免权还是一个相当大的保护,国会议员假如发生泄密在法律上冒的风险还是比一般人要小得多,不太鈳能去坐牢可是他思前想后,还是认为必须遵从合法的听证会的程序要求。在保密规定上只要有一个细小的失误,行政部门可能不詓法庭告诉可是以后,他们就会拒绝再向国会递交同类文件这是他无论如何必须避免的。

    结果富布莱特就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他知道有这样的文件,甚至掌握一部分复印件但是在公开场合、在听证会上,他不能提到五角大楼文件更不能引用其中内嫆。富布莱特只能再一次给国防部长写信要求正式调阅五角大楼文件。这一次他连回信都没有收到。

    艾尔斯伯格开始另外想辦法他去出席有关审判战争罪的讨论会,在会上他向一些国际律师说如果国际上有对战争罪行的审判,那么他知道有一批五角大楼文件这些文件对于审判的意义,相当于二战末的纽伦堡文件一样重要他甚至向律师描述了五角大楼文件的内容,并表示只要有审判的機会,他个人可以作为被告或者作为证人出庭,从而让法庭发出传票强迫五角大楼交出文件。他甚至怂恿一些律师发起民事诉讼想鼡这个办法促使法庭发出命令,把五角大楼文件作为证据公布

    这条思路,就是走司法程序来公开秘密文件这很困难,因为美國的法庭一向避免涉足国防和外交领域这也是分权和制衡的结构决定的。但是也并不一定完全走不通美国的法庭有司法自制,对接受案件有明确的要求但是一旦法庭认为有理由启动程序,别的政府部门通常会避免公开对抗法庭命令这也是三权分立的游戏规则决定了嘚:平时权力最小的分支,一旦动起来威力最大。大家都不愿意使司法分支过分弱因为打破分权制度的平衡就意味着一种制度性的弊疒。

    然而律师们没有被他说动,因为他们认为启动司法程序的条件还不具备法庭不会接受他们的案子。

    1970年5月美军進入柬埔寨,国内反战运动风起云涌在反战示威骚乱中,肯特大学的四名学生在骚乱中丧生很多大学为此停课。基辛格的一个助理安東尼.雷克忿而辞职抗议侵入柬埔寨富布莱特召开外交委员会的听证会,艾尔斯伯格在听证会上作证他指出,美国对越政策所依据的内茬逻辑有严重问题要理解美国对越政策的连续性,必须考察这些决策的国内政治背景他指出,历届行政分支对越政策有一个从不在正式文件上反映的动机就是都想避免在自己手上遭受“

    富布莱特再一次向国防部长写信要求五角大楼文件,国防部长回信再一佽明确表示拒绝。

    富布莱特发现他仍然无法摇动白宫和五角大楼的固执。机密在行政分支手里他们一意孤行,而他自己在发表讲话的时候还得小心不要在程序上破坏保密规定。1970年 8月7日富布莱特终于在参议院讲话中谴责了国防部在五角大楼文件问题上的态度。他说:“行政分支又一次让国会吃了闭门羹” 但是,他警告说:“有一句老话在华盛顿,没有什么可以长久保持秘密的我希望第┅个得到这套历史文件的记者,能够和我们委员会分享”

    国会这条路不通,下一条路就是新闻界了

    四、希汉和纽约時报

    艾尔斯伯格试图通过国会发表五角大楼文件的努力屡遭挫折,其根本原因是国会议员们受严格的规则制约,不会轻易越轨荇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会走的路就是寻找更为民间的途径这样的途径效果间接,但却是永远可以走的因为这样的途径涉及言論自由,受宪法保护权力制衡之路暂时没有走通,就走言论自由

    艾尔斯伯格已经准备通过媒体把五角大楼文件暴露出来。既嘫国会议员们不能做那么只有找新闻界。因为他知道新闻界有新闻自由的宪法保护,胆子要大得多可是,当他和一些律师商量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地劝他还是走国会的路,因为只要有那么一个国会议员愿意在国会公布五角大楼文件那么这个国会议员享有立法豁免權,也许不至于进监狱而他自己把文件捅到新闻界去,新闻界或许没事他却免不了要吃官司。

    艾尔斯伯格感到自己已经无蕗可走,只有走向新闻界主意一旦打定,就是找谁的问题了他找到了纽约时报华盛顿分部的尼尔.希汉。希汉是新闻界报道越战的一个洺记者当年为合众国际社派驻越南时,艾尔斯伯格刚好也在越南他们在那时候就相识。希汉的反战观点和他的越战报道非常闻名在吙线报道的西方新闻界,合众国际社的希汉、纽约时报的大卫.霍布斯坦和美联社的布郎被记者们誉为“三无畏” 。希汉在纽约时报书评Φ指出决策越战的美国领导人,根本就没有好好读过美国法律对战争权力的规定他认为美国领导人在指导战争中的行为,有违美国法律他的观点和艾尔斯伯格很相近。

    1971年春天艾尔斯伯格交给希汉几千页五角大楼复印件。

    希汉拿到这批非夷所思的秘密文件立即向他的顶头上司,纽约时报华盛顿分部主任福兰克尔通报他们俩商量下来,有几点是必须考虑周到的:

    第一是这批文件的真实性就是真的,它们是不是全面地、客观地反映了越战决策的真实历史

    第二,当时尼克松总统已经开始逐步从樾南撤军,在这样的时候如果发表五角大楼文件,民众的反应将会是什么

    第三,希汉的消息来源即艾尔斯伯格的动机是什麼,他们必须确定自己是不是和一个正直的消息来源打交道。美国新闻界的道德标准是他们必须保护他们的消息来源,为他保密这裏不仅有新闻界利益的成分:你不为来源保密,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冒风险向你提供消息等于断了长远的消息来源。另外还有一种文化囷道德完整性:新闻报道是在做一件道义上正确的事,保护冒着风险提供消息的人就是必然的道德要求,即使这种道德要求和法律冲突纽约时报记者 Caldwell曾经报道过六十年代闻名的黑豹党,后来在加州的一件刑事案件中大陪审团要求Caldwell秘密作证,提供关于黑豹党的消息来源Caldwell断然拒绝,宁愿以藐视大陪审团的罪名无限期入狱

    现在,希汉同样和纽约时报明确约定他不公开五角大楼文件的来源,连怹的顶头上司也不告诉

    第四,用这一批五角大楼文件作为材料写的报道是否能提供足够的不同意见,也就是说纽约时报的規矩是,不愿意任何报道表现出自己是一边倒的倾向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纽约时报写出来的东西不能象苏联的真理报。

    希漢的顶头上司华盛顿分部主任福兰克尔在读了希汉提供的部分文字以后,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金矿。” 他马上向纽约时报的总编罗森塔尔等高层人员通报说有庞大的阅读工作量,要求增援人手

    艾尔斯伯格告诉希汉,他在促动国会公布这套文件的不成功怹还告诉时报,他关于五角大楼文件他在一些学术界会议上说过,有些民间反战组织也知道这下纽约时报更有了紧迫感,因为他们知噵如果他们不动作,那么其他报社也会得到这批文件特别是他们的竞争老对手,华盛顿邮报和洛杉矶时报

    美国新闻界“刺探” 政府机密来做有新闻价值的报道,有着长久的传统新闻界受宪法保护的新闻自由权,使得他们较少法律上的负担他们主要是自己茬新闻价值和客观影响之间做出衡量,一旦为泄密而闯了祸政府很难让新闻界记者入狱。政府能够抓的是那个把机密捅出去的家伙而囻众和新闻界在道德上的舆论则是,新闻界有义务保护消息来源这种保护是道德的。他们也确实往往受到新闻界的刻意保护很多重量級的记者,他们的主要力量就是在政府内部的一些内线关系这是他们的饭碗,他们职业的资源这样一来,有些政府官员也就利用新闻堺故意把一些机密捅出去。“泄密” 有时候就成了一种职业策略

    可是,纽约时报面对希汉手里的五角大楼文件还是有一些別的顾虑。虽然这些文件都是反应历史的老文件但是它们却会揭开美国陷入越战的伤疤,可能触痛各方面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另外洳此庞大的文件量,都是从国防部的机密中“盗窃” 出来的怎样用来报道才是妥当的?这也是一个问题

    纽约时报的外交新闻編辑格林菲特曾经在国务院工作过,比较熟悉政府部门可能的反应他又是罗森塔尔的好友,罗森塔尔就要求他总体负责这次报道定下┅个名字:“X项目” 。

    格林菲特立即派他的助手高尔德前往首都华盛顿协助希汉1971年4月5日,他们在离白宫不远的希尔顿饭店订了兩个房间他们俩关在那里通读五角大楼文件,想从新闻报道角度理出个头绪他们的初步想法是,在纽约时报连续报道每天十到十二個版面。纽约的高层编辑最后决定以希汉为主准备报道,报社提供必要援助

    纽约时报的发行人苏尔茨伯格一直到4月底才知道囿这么回事。老板到底是老板他和几位总裁副总裁一通气,首先想到的是这里头有没有对付不了的法律麻烦。这批机密文件数量如此龐大不是正经官方途径而来,必须考虑以后在法庭上如何应对另外,他们考虑在报纸上公开这批秘密文件,公众是不是理解他们的苦心会不会吃力不讨好。

    如此大的规模和风险使苏尔茨伯格显然心里很不踏实。他对新闻部说你们先做起来,等到成了文再来找我。到底登不登必须我来决定。转身他就去找专为纽约时报处理法律事务的LDL律师事务所咨询去了。

    下面这帮人怎么莋呢X项目是围绕希汉进行的,希汉是资料的来源获得者是未来报道的执笔者,文章将以他的名义刊登他在读者中的名气是别人无法取代的。但是围绕着希汉,有大量工作要做

    首先,由于格林菲特在国务院工作过多年甚至出席过多次国防部会议,是一个叻解一些内情的人他的任务就是要预测政府部门对X项目的立场和反应。他和罗森塔尔因此收集了国务院和五角大楼系统主要官员的公开著作像梳子一样地梳一遍,看看他们以往的著作中是否已经公开了五角大楼文件里的内容这一手很要紧,只要预先有了这方面的证据将来给告上法庭,就可以抵挡一阵了:政府负责官员早在书里公开了凭什么说我们是泄密呢?结果他们发现实际上,关于越战决策嘚历史过程在以往的公开出版物里,陆陆续续地早就有所反应政府高官的公开著作中,也常常透露所谓机密资料所以,对于纽约时報的X项目来说泄密的问题更偏重于程序性。也就是说关键不是泄密损害是否国家利益,而是文件本身是在确定为保密级别后偷出来嘚。

    同时纽约时报动员了很多人力,将以往十年来的纽约时报全部整理一遍把十年来纽约时报对越战问题的报道,和五角大樓文件进行比较也就是说,要看看十年来的陆续报道和现在打算拿出来的重磅炮弹是不是一致如果不一致的话,是什么原因怎么解釋。这也非常重要涉及纽约时报的形象,它必须对自己的报道负责报道不可能一点不出错,但是出错也要有根有据新闻业的中立和愙观原则不能动摇。

    纽约时报还动员人力仔细查找将要发表的内容里是不是真有涉及国家安全的东西,比如战场计划、武器计劃、正在进行的外交谈判等等这是要尽量避免的。

    X项目租的纽约希尔顿的几套房间纽约时报派去了自己的保安,每个房间里嘟时刻必须有人并且调兵遣将,把纽约时报在世界各地报道战争和国际事务的能人调集到X项目

    参与X项目的所有人都得到警告,只能利用五角大楼文件本身和报社的其他资料不能打电话向任何人核实。所有人都要保存自己的交叉参考记录也就是说,将来发表嘚每一句话的出处都要立即能查到。根据纽约时报新闻性的原则他们决定,希汉的系列报道不是顺着时间次序进行而是根据新闻价徝来报道。第一期将是约翰逊总统关于轰炸北越的决定是怎样做出来的这显然是美国政府行政分支在越战中最重要也最有争议的一个决筞。

    另外纽约时报专门调了一个图片编辑,整理了一套越战照片资料库虽然后来发表五角大楼文件系列报道的时候,一张照爿也没有用

    就在准备的过程中,纽约时报内部对要不要发表五角大楼文件发表是否会损害国家利益的问题,产生了分歧和争論

    哈定.班克罗夫特是纽约时报内实际权力仅次于苏尔茨伯格的第二位人物。他像格林菲特一样有长期为政府工作的背景,二戰中的海军军官后来是国务院的官员,在杜鲁门总统时代是美国派驻联合国的副代表是日内瓦国际劳工组织的法律顾问。他是苏尔茨伯格的直接副手当发行人苏尔茨伯格不在的时候,他就顶这个位子班克罗夫特反对发表五角大楼文件,他认为公开发表五角大楼文件会使美国的外交谈判代表处于不利。他的意见和LDL律师事务所的意见一样这个事务所的律师中包括了艾森豪威尔时期的美国司法部长。怹们一致告诉纽约时报别公开五角大楼文件,因为如此发表机密文件无疑会引起政府方面的强烈反弹

    可是,纽约时报的执行編辑们还得听听自己报社法律部的意见法律部头头38岁,叫郭代尔他是通过LDL律师事务所介绍来的,但他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新闻从业人员而不是律师。他也有政府工作的经历曾经在陆军中做过情报分析工作。对于新闻法规他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他的观点是:到你手上嘚无论什么消息总是有一种合适的方式印出来的。也就是说新闻是没有禁区的,对于负责任的新闻业来说只有一个方式方法问题。

    郭代尔给编辑们做了一个详尽的备忘录关于怎样保证发表五角大楼文件在法律上的正当性。

    在纽约时报最高层副总裁J.莱斯顿是坚决主张发表的。他曾是纽约时报声誉的标志他在1954年从国务院得到雅尔塔会议文件,为纽约时报挣得了极大名声可是在1961年古巴猪湾事件时期,莱斯顿和当时的发行人不顾其他编辑的愤怒反对决定把美国政府涉入此事件的消息压下来,不予披露后来猪湾事件还成了美国政府的丑闻而暴露,读者们对纽约时报没有及时报道事件真相极为不满连肯尼迪总统都说,也许纽约时报是“过分” 保护國家利益了他还说,如果纽约时报及时披露它得知的消息猪湾事件很可能就此取消。莱斯顿为此非常懊恼

    不过莱斯顿还是主张,首先要区分什么是正在进行的、直接影响当前国家利益的机密事务什么是不会造成损害、已成定局的历史机密。后者才是民众有權知道的新闻界有权发表的。

    怎样发表也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纽约时报比较保守的人主张,为避免政府反弹可以只在报噵中介绍文件内容,或摘引词句最多引用一些段落,而避免全文发表被列为高度机密的文件本身但是多数编辑认为,这种做法是损害紐约时报声誉的

    最后,一直到纽约时报发表五角大楼文件系列的前两天发行人苏尔茨伯格才最终决定,搞一个连续十天的系列每天六个版面,由著名记者希汉的文章打头然后是选择发表的五角大楼关键文件。

    1971年5月13日星期天,纽约时报开始连续刊載五角大楼文件

国家安全不是关在堡垒里能得到的(二)


    纽约时报的五角大楼文件系列,选在星期天刊登第一期是一种策略。因为周末政府官员都在家里政府部门的反应就慢一拍。当年参与写这些文件的人比如盖尔勃,看到报纸上的通栏标题吃惊得几乎昏过去。当然国防部立即就警觉起来了,可是它什么也做不了这是美国政府和老百姓都认为天经地义的规矩,国防部不能对国内的事務随便说三道四哪怕是派一个兵去抓一个人,也是违法的不管你抓的是什么人。

    国防部怎么办呢国防部得通知司法部,告の利害让司法部来对付这件事情。司法部才是管国内治安和起诉罪犯的偏偏司法部以前对五角大楼文件一无所知,大概隔行如隔山吔不感兴趣。所以司法部的副部长罗伯特.马甸在星期天读到纽约时报,竟没有什么反应想反正一切得星期一上班再说。

    星期┅纽约时报登出了以希汉报道打头的第二批五角大楼文件,大标题是:研究证明轰炸北越的决定在64年大选前就已做出。马甸上班后看箌纽约时报打电话给司法部长米歇尔。这个米歇尔看了报道竟然也没有什么反应。这时国防部长莱尔特来电话了他下午要出席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的听证会,他知道记者们一定会追问他对五角大楼文件的报道如何看法他必须和司法部长通气,因为政府方面的动作只能由司法部来做。

    米歇尔这时对五角大楼文件到底是什么都还摸不清,国防部长应他的要求赶紧令人写了个备忘录,解釋这套文件是什么何人参与,15套文件的去向等等。这个备忘录立即就定为最高机密但是,国防部长一下子也找不到一个全部熟悉五角大楼文件的人事实上以前除了盖尔勃和幕后的艾尔斯伯格,谁也没有去全文研读过所以这个备忘录只能是简单介绍。司法部在周一丅午拿到备忘录立即研究是不是要采取法律行动。道理很简单看纽约时报的这个劲头,明天就会冒出第三批五角大楼文件来

    此刻,华盛顿的共和党政治家们也忙碌起来他们看到,这批文件的暴露是对联邦政府行政分支的揭丑,可对共和党却是有利的因為文件研究的阶段,特别是越战陷入很深决策过程大可置疑的阶段,是约翰逊和前任肯尼迪执政期间而这两个总统都是民主党的。现任共和党总统尼克松的当政期并不包含在五角大楼文件里。所以有些共和党人就敦促尼克松和他的班子,不要采取什么法律行动取這一观点的包括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主席杜尔。

    尼克松总统从即将到来的大选着眼也倾向于这种意见。反正揭的是民主党的短囿何不好。但最后的决定却是相反的关键是基辛格。

    这个时候1971年6月,是美国外交史上最微妙的时候基辛格在巴基斯坦政府嘚帮助下,正安排秘密访华并策划尼克松访华,同时基辛格还在巴黎和北越展开高度机密的谈判。这一切不仅美国民众不知道,立法的国会议员们也不知道基辛格要尼克松总统想想,如果五角大楼文件在报纸上公开刊登政府连这点秘密也保不住,中国人是不是会囿所顾忌而不和你谈了尼克松一直很自豪的是他和苏联关于限制战略武器谈判的成功,并深知谈判成功有赖于保密做得好

    星期一整整一天,司法部和国防部之间来回协商晚上,司法部长米歇尔和副部长马甸先给纽约时报发了一份电报。电报是以司法部长个囚的名义发的说根据国防部通报,你们这两天发表的五角大楼文件中含有对国家安全至关紧要的高度机密资料发表这样的文件违反了媄国刑法中反间谍法的某某条某某款。继续发表将严重危及美国的国防。所以请你们停止发表这一类文件,并且告之你们怎样把文件歸还国防部

    晚上7点半,马甸决定把电报内容用电话通知纽约时报发行人苏尔茨伯格这才得知他去英国开会了,现在是班克罗夫特当家在电话里,马甸把司法部的警告通知了班克罗夫特他答应过一个小时打回电,他得去商量一下结果,两个多小时才回电這两个多小时,他干了些什么呢

    纽约时报闹翻了天。一派坚持不理司法部已经是给第三期定稿付印的时候了。但是另一些人認为在司法部如此警告以后,继续发表后果将无法预见。处于中间立场的人则一方面担心报社遭到法律麻烦另一方面担心,如果停圵发表就给公众以纽约时报屈服于政府压力的印象,这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班克罗夫特打电话给LDL律师事务所咨询,对方回話说应该服从司法部长要求,停止发表五角大楼文件这时,罗森塔尔坚持发行人苏尔茨伯格才能最后作决定,必须通知发行人

    苏尔茨伯格在伦敦的旅馆里,正当半夜被电话从睡梦中惊醒。罗森塔尔对他说我们不能停止发表,纽约时报的前途付不起这个玳价苏尔茨伯格沉思良久,随即发出继续发表第三期的决定编辑迅速地起草了一个声明,发还给司法部并且向公众发表。声明说紐约时报拒绝司法部长的要求,相信民众对此系列报道中的资料的知情是符合这个国家人民的利益的。至于司法部决定要法庭发出禁制囹纽约时报声明说,纽约时报将服从法庭的最后决定

    6月15日,星期二纽约时报发表了希汉的系列报道第三期:越南档案--研究揭示约翰逊怎样秘密开辟通向地面战争的道路。但是在此后有一篇报道标题是:米歇尔要求停止发表越南系列,纽约时报拒绝

    罗森塔尔在几个月以后提到这件事说:想一想这对于美国新闻史意味着什么。要是那文章的标题是:“司法部要求停止发表越南系列纽约时报服从” ,美国新闻业的历史就此将完全不同因为游戏规则变了:前者等于是报纸说,你有你的要求和利害但是我说了算;后者则是,我有我的打算但是规则是你说了算。

    纽约时报不知道司法部将采取怎样的法律行动但是既然司法部长的电文里提到了反间谍法,这是一个线索纽约时报的法律部主任郭代尔已经准备了一个备忘录,但是他自己的水平和力量还不足于在法庭上完成辯护他立即打电话给LDL律师事务所。LDL经过一番通话研究以后回答由于从一开始LDL就反对发表五角大楼文件,而纽约时报对此事情的处理完铨没有听从LDL的意见所以LDL从明天早晨开始不再代表纽约时报出庭。

    郭代尔在半夜11点得知这个回话顿时惊呆。面临着一场法庭较量的关键时刻正是最需要律师的时候,律师却不干了郭代尔万般无奈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耶鲁的法律教授亚历山大.比盖尔。比盖尔是一个宪法专家他曾表示支持纽约时报发表五角大楼文件,并且认为纽约时报有权利发表。不过明天很可能一早就会要出庭,在出庭以前得找到他他只能半夜里先打电话找到比盖尔以前的一个学生,通过这个学生才找到比盖尔。

    比盖尔同意为纽約时报出庭立即约了这个学生,半夜两点在办公室见面通宵准备法庭陈述。早上九点半他们拿着十页纸的法庭陈述出现在郭代尔的辦公室。几乎同时电话铃响,联邦检察官打电话通知纽约时报代表必须在半小时内出席位于Foley广场的联邦法庭。

    司法部方面鑒于必须立即阻挡纽约时报继续发表,而这种阻挡必须满足法庭的一套手续和文件要求所以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司法部副部长马甸所提供的调查报告就像证词按规矩必须公证。马甸只好半夜开车出去找到附近的警察局,为文件盖章公证可是,司法部对五角大楼文件實在是不知情他们读到的就是报纸已经发表的那些,所以继续发表将危及美国的理由在什么地方,他们也说不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還有什么可“继续发表” 的,而法庭需要证据到开庭前,司法部还发现他们在陈述文件中引错了反间谍法的条款得重新来过。这样一拖两拖终于拖到午后开庭。

    法庭辩论是简短的司法部的代表赫思指控说,这样发表国防部秘密文件会严重伤害我国的外交關系和国家利益,所以至少法庭应该命令纽约时报稍微延迟发表五角大楼文件,等法庭进一步听证以后再决定纽约时报代表比盖尔则反对这种说法,说这是一个经典的“预检” 措施在美国,对出版物内容作“预检” 是违法的。他还说反间谍法通过的时候,国会根夲就不是用来针对报纸的他反对延迟的命令,“报纸存在就是要发表而不是服从美国政府的发表日程。”

    法官在简短地和助掱商讨以后做出了决定他对案件双方的对错不作任何判断,但是同意发出一个法庭禁制令认为纽约时报延迟发表所可能带来的伤害,仳不上继续发表秘密文件可能对美国政府造成的伤害但是法官拒绝了司法部关于没收纽约时报的五角大楼文件的要求。法官要求双方都囙去做准备星期五上午再开庭听证。

    六、新闻和国家利益的平衡--尼尔标准

    新闻业的权利和政府的保密两者之间洳何平衡,这始终是一个问题特别是在危机时期。在历史上报纸难以避免地具有一定的地方性,所谓报纸都是地方上的报纸。由于哋方自治的传统报纸天生就有一种欧洲自由城镇的文化基因,说什么是无所顾忌的所以,早期报纸和政府关系里游戏规则相比现今哽不正规,冲突也就更多

    南北战争期间,北军的希尔曼将军曾经命令把纽约的先锋报记者抓起来当间谍毙了后来幸亏林肯总統干预,才救了这记者一命

    1942年6月,芝加哥的论坛报发表了一篇文章详细描述了美军在中途岛战役的胜利,问题是对懂行的囚来说,这文章的描述透露了美军最近成功破解了日军的密码军方说,如果日本人知道这个消息必然会全部变换密码,严重不利于美軍往后的军事行动在海军部的要求下,罗斯福总统的司法部长展开了大陪审团调查为了避免沾上政治斗争的嫌疑,司法部长甚至任命叻原来共和党当政期间的司法部长来担任此案的检察官调查结果,大陪审团不同意起诉幸亏,很多年以后得知当时日本人根本没有紸意到这篇文章。

    美国新闻制度的游戏规则是如果媒体触犯法律,确实泄密而损害了国家利益政府是可以起诉追求法律责任嘚,可是这必须是在媒体确实发表了违法泄密的东西以后这是一种事后追诉惩罚的制度。但是政府不可以有禁止报纸发表消息的动作即不可以搞"预检"。道理很简单事后追诉是由法庭来做出判断,法庭只有在可能的犯罪行为发生以后才可能接受指控立案审理;而政府荇政部门没有权利来确立新闻标准,所以事前预检在制度上不容许存在但是,这并不是说预先禁止某个特定文章的问世绝对不可能。

    纽约时报的五角大楼文件的特点是系列报道已经发表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即将发表司法部要寻求的是,让法庭发布禁制令来阻挡纽约时报继续公布政府秘密。这就相当于预检或预禁的措施

    1931年,联邦最高法院在尼尔对明尼苏达(Near v. Minnesota)一案的裁决中對政府阻挡报纸发表某文章的权力,规定了极为严格的条件

    尼尔是明尼苏达首府明尼阿波里斯的报纸《星期六新闻》的发行人。这是一份反犹太人的报纸检察官指控这份报纸主要刊登恶意的、诬蔑、诽谤的文章,造谣说一个犹太黑帮操纵了明尼阿波里斯和圣保羅市的赌博、私酒和讹诈等黑市而当地的民选官员都已经被犹太黑帮收买。检察官向法庭起诉要求禁止报纸发表这样明显是恶意诽谤的攵章此案经过激烈的司法较量,政府检察官最后在州最高法院赢得了支持尼尔败诉,上诉到联邦最高法院

    联邦最高法院做絀了5比4的裁决。首席大法官C.E.休斯代表法庭多数写的裁决书里说明尼苏达法律里关于阻止报刊文章发表的条款"即使不是独一无二,也是很鈈平常的它提出了一个超越此案在当地之意义的及其重要的问题。"休斯承认"言论的自由,以及新闻的自由并不是一种绝对的权利",濫用言论自由和新闻自由政府是可以予以惩罚的。但是他谴责明尼苏达法庭对尼尔的裁决是一种“事实上的预检”。休斯大法官补充說即使是那种专门恶意地搜罗炒作丑闻的人,也有" 新闻自由的保障"在休斯大法官起草的裁决书里,有一段话成为后人唯一可以看作是衡量"预先禁止令"合法性的话他说,“没有人会反对说政府可以阻止报道那种实际上会妨碍征集军队,或者有关出征日期部队人数和哋点(的消息)。”

    有四个大法官反对尼尔一案的裁决他们在反对意见里指出,对预先禁止令施加如此狭窄苛刻的条件将使社区之和平与良好秩序、及个人之私人事务,置于某些报刊发行者的无穷无尽的恶意骚扰之下可以想象,这样的警告不是没有道理的泹是,休斯大法官的那段话还是成为后人对“预检”或“预禁”的要求标准。报纸文章的“泄密”必须到了就像公布军队行动日期、人數和地点那样的程度政府才有“预禁”的合法理由。这就是所谓尼尔标准

    到1971年,尼尔标准已经实行了40年在纽约时报的五角夶楼文件案案例分析前一个月,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W.E.波格还在一件案子的裁决中重申了尼尔标准重申对任何企图预先禁止新闻的合宪性,必须施加严格的限定

    七、尼克松和新闻界的恩怨

    美国新闻界和联邦政府的关系,集中在政府方面的行政分支新闻堺方面的几个大报和电视新闻网之间,是一种亦友亦敌互相依赖,又互相警惕的关系这种关系的好坏,决定于国家所处的状态一般哋说,在危机状态比如战争状态,政府和新闻界的关系就比较好同时,这种关系很大程度上受新闻从业人员对政府行政官员个人好恶嘚影响

    这种关系时好时坏。人们记忆中最好的时候是二战时期新闻记者们就像拿着笔杆子和照相机的士兵一样,和政府配合嘚非常好一个经典的故事是,罗斯福总统是一个轮椅总统但是他不愿意让民众知道他们的总统是一个不能站立的健康不佳的人,他要求新闻界帮助他保持这个秘密新闻界配合默契,从来没有透露他的瘫痪状态从来没有刊登过一张他坐着轮椅的照片。特别是在电视直播的就职仪式上他在大群政府高官和家人的簇拥下慢慢“走”出来,其实是被后面扶着的人托着“架”出来的周围的人用自己身体遮擋住总统瘫痪的下半身,电视和新闻记者们把镜头拍得一切正常难得的倒不是记者们居然能做到这一点,难的是所有的新闻记者都一致地来做。现在来想简直非夷所思。后来的总统再也不会有如此好的新闻人缘了

    一般地说,新闻从业人员由于职业和见识的緣故总体上比较自由开放,比较关心下层民众的疾苦对政府的权威抱一种挑剔的态度。在两党之间民主党比较容易和新闻界建立良恏关系。当然这和总统副总统及主要官员的个人风格也有关系毕竟,政府的新闻是他们给出来的行政官员和新闻记者,就像天天要见媔的店员和顾客一样

    在一般情况下,政府要让民众理解他们的政策须利用新闻界的报道和分析解释,因为政府自己没有媒体法律禁止政府用纳税人的钱在民众中搞宣传,推销自己的主张所以,搞好和新闻界的关系是十分重要的新闻界也需要保持和政府的良好关系,特别是在白宫报道的大媒体机构的常驻记者但是,他们和政府意见太贴近的话是不符合专业形象的。他们必须保持中立茬行动上显示客观,并且取一种批评的态度这样才能获得读者或观众的信任。

    双方对这种关系的性质其实都很清楚所以,一般情况下总统是尽可能来避免批评新闻界的。

    记得英国黛安娜公主车祸失事去世的时候消息传到,美国刚好是半夜克林顿總统深夜面见记者,以表达对黛安娜去世的震惊和痛惜那时,记者报道里已经有关于“狗仔队”摄影者的干扰造成事故的叙述这时候囿记者向总统发问:黛安娜的死如果确与狗仔队的干扰有关,总统先生是不是认为以后应该对狗仔队的作为有所约束

    对新闻界,这是个“好问题”对克林顿来说,这是个难题你说不该约束,此时此刻你的悲哀难道不真切?你说要约束难道应该改变新闻业嘚游戏规则?克林顿是一个很会和媒体打交道的总统他一脸沉痛地表示,现在正在哀恸之中我们暂时还不适合考虑这个问题。就这样紦这个问题回避了事后想想,不回答是唯一正确的做法

    尼克松当政期间,是美国政府行政分支和新闻界关系最糟的时候他曆来和新闻界关系不好,他特别不满意在他几次竞选时期新闻界对他的报道偏偏他还摊上了一个和新闻界关系更糟的副总统阿格纽。

    阿格纽因丑闻先于尼克松辞职他对几家大报,如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等在1968年大选期间对他不利的报道耿耿于怀。他甚至说要箌法庭控告纽约时报诽谤说了几次,最终却没有行动因为谁都知道,他这样的公众政治人物要告一家报纸诽谤是非常困难的,几乎鈈可能以后,阿格纽在整整两年的时间里经常地持续不断地抨击美国新闻业。我们现在熟悉的左派对美国媒体的攻击30年前这位右派阿格纽其实都说过了。

    他指责美国大媒体操纵在一小撮人手里比如华盛顿邮报公司除了拥有这家大报以外,还拥有四大电视台の一拥有华盛顿的一个新闻电台,以及新闻周刊杂志他攻击说,这些媒体是四个巨大的声音听命于一个老板即著名的凯瑟琳.格兰汉姆。他指责美国媒体由于购并而集中形成庞大的媒体集团,这是事实但是他对媒体因此舆论一律的批评,却不符合事实所谓“听命於一个老板”的四大媒体,其作业是独立的其声音并不一致。根本的原因是美国读者和听众根本不信任一律的舆论。听到不同的声音他们就比较放心。所以老板犯不着这样做,这样做长远来说不合算更何况,根本就做不到因为作业是各自独立,互不干扰的

    阿格纽指责媒体的“一小群精英”滥用自己对公众舆论的影响。可是他找不到证据他指责说,电视评论员“眉毛一抬或者嗓音┅转,在广播过程中插入的一句挖苦话都能在成百万民众心中造成对公共官员能力或政府政策智慧的怀疑。”这话不能说一点没有道理但是作为一个副总统,对媒体的指责到了这个地步就给人不遗余力的印象了。

    阿格纽在全国各地对他所认为的坏报纸展开攻击。美国的新闻界并不是铁板一块报纸和电台始终是地方性的,电视网在政治倾向上也不尽相同但是面对阿格纽的攻击,反而都有哃舟共济的反应了有些记者认为,阿格纽的攻击太过分干脆不要理他,让他自己表演民众不难看清事情的本质。但是也有人担心,如果新闻业不做出适当的反击阿格纽毕竟是副总统,久而久之民众就会相信阿格纽说的话,就会怀疑宪法第一修正案对新闻自由的保护是不是非要不可就会认为新闻界不是在反应社会问题,而是在制造社会问题

    阿格纽的人把媒体单位告上法庭,确实对媒體造成更大的干扰至少,法庭在听证的时候会要求媒体提供证据,这些证据涉及消息来源往往是媒体不愿公开的。法庭在一些情况丅会发出传票,强迫媒体提供如果媒体不从,就犯下了藐视法庭这样的麻烦会对媒体造成镇慑。从1969年1月到1971年7月CBS和NBC 就拿到过122张法庭傳票。

    八、华盛顿邮报

    联邦法庭法官古尔芬(Gurfein)的禁制令是命令纽约时报暂停刊登五角大楼文件,等待进一步听证於是,1976年6月16日星期三的纽约时报在原来要刊登第四期五角大楼文件的地方,刊登了一条新闻大标题是:应美国政府申请,法官下令纽約时报停止刊登越战文件等待听证。这个事件本身已经成为全国性的一大新闻在星期二法官宣布这一禁制令的法庭上,挤满了记者茬美国,政府对新闻的案件不论大小,从来就是戏剧性的

    艾尔斯伯格看到这段新闻,感到失望和愤怒他倒不是对司法部或法官,而是对纽约时报失望和愤怒司法部和法官的反应,是他能够预料和理解的这是职业反应。可他觉得纽约时报过于屈服了要把這套政府秘密文件轰出来,他是要造成影响让公众了解真相,形成压力从而迫使政府结束越南战争。为了这样一个大目的他认为,莋出一些个人牺牲是理所当然的他还认为,不仅是他就是国会议员和纽约时报,如果必要也应该愿意做出牺牲。他就曾对参议员说過只要能结束战争,你们应该不惜坐牢面对法官的禁制令,他认为纽约时报屈服得太容易他们即使不敢公然违抗这个禁制令,也应該表示不服抗议;即使不敢公开谴责法官的命令至少可以在报纸上开个天窗,表示不满这种“开天窗”的做法,他在越南的时候看箌越南报纸做过。艾尔斯伯格似乎忘记了美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开天窗的做法,你就是开了天窗美国的读者都不一定看得懂是什么意思。

    艾尔斯伯格知道这个案件早晚会走到联邦最高法院。最高法院会怎么判还很难说,很可能会判决禁止发表偷来的政府机密文件不管怎样,这都得至少好几个星期而时间这么一拖,发表五角大楼文件的冲击力就会大大降低对于结束战争所起的作用就小叻。这是他非常不愿意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决定再找其他媒体单位

    下一念头是电视。电视当然是影响非常大的媒体方式泹是,电视不可能大批地发表文件如果报纸发表了,电视会作为新闻跟踪现在,纽约时报不能刊登如果电视台手里自己有了一套五角大楼文件,它们会不会发这个新闻呢法庭禁制令是禁止报纸的全文刊登,并没有禁止电视发表新闻和评论所以他想试试和电视联系。

    第一家NBC,全国广播公司选他是因为他看到电视上NBC董事长古特曼曾说,他支持纽约时报发表五角大楼文件这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与古特曼联系古特曼在半个小时里就回话表示拒绝。

    第二家ABC,美国广播公司他向ABC副总裁联系。这一次回应来嘚比较慢。ABC开了一整天的会讨论这个事情犹豫再三以后表示拒绝。

    相比之下第三家,CBS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反应要好一些泹最终也没有接受他的五角大楼文件,因为这个当口CBS正遇到一些麻烦。国会众议院正打算表决一个议案指控在国会调查中,CBS不肯交出鉯前有关五角大楼的一些原始影带是犯下了藐视国会的行为。CBS还是化了最长的时间来考虑艾尔斯伯格的打算也正是根据这个反应,艾爾斯伯格后来答应接受他们的采访出现在CBS著名主持人克郎凯特的晚间新闻节目中。

    电视网的反应实在情理之中。这是出于电視业和报纸在接受政府管理上的不同报纸历史悠久,追根溯源是欧洲自由城镇的产物,是自由城镇内公共空间的一部分所以,西方嘚报纸打着地方性和城镇自治的胎记。所谓报纸的新闻自由其实是在这个根基上长出来的。国王不能干涉自由城镇的公共事务也就從来没有干涉报纸的规矩。

    报纸的地方性使得报纸的新闻自由不仅受到没有国王或中央政府的干预,甚至也没有城镇外部的干預虽然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由于技术进步为数不多的大报终于成为“全国性报纸”,但是它们不受干预的传统在“全国化”的过程中並没有丢失

    电台和电视,出现得比较晚它们和报纸有一个明显的不同,就是必须接受频道和波长的管理在美国,出书办报几乎到了你想出、有钱印,就可以出的地步你要考虑的只是钱和市场的问题:怎么印出来,怎么卖出去而电台和电视不同,必须有秩序地瓜分电波空间在一定的技术水平下,这种空间是有限的简单地说就是,办电台和电视台必须先取得政府管理部门的许可证。這许可证每年要复审每年要重新登记颁发。这样就有了政府拿你一把的机会。

    这也就使得电视台比报纸更拘谨更胆小。倒鈈是怕政府来查封电台电视台司法部和联邦通讯管理局还没有这个权力,但是他们毕竟受到多一层的管理约束

    在这短短的几忝里,最受震动的是纽约时报的竞争对手,华盛顿邮报

    纽约时报在发表五角大楼文件之前精心保密,防的主要是竞争对手報纸的声誉,和独家报道的质量很有关系当纽约时报开始刊登五角大楼文件的时候,由于是星期天官员们都在家度周末,并没有看到方方面面跳起来只有华盛顿邮报是真正地被惊动了。

    手里没有五角大楼文件他们在这个竞赛中注定是要输给纽约时报了。按照报界和通讯社早已有的规矩各家报纸在版式排定付印的时候就要发一份给美联社。其他报纸可以从美联社取得别的报纸的样本而不必等到报纸在印刷机上印出来,送到街头报摊上才能买到华盛顿邮报唯一可以做的是,忍辱负重从美联社尽早取得纽约时报的样报,嘫后根据纽约时报发表的文件再加上自己掌握的背景资料,“改写”成自己的报道以满足自己的读者群对这一消息的知情需求。

    这种常规做法在外人看来也可以了,重头内容不多不少只是晚了一天时间。在报业同行看来这无异于承认自己沦为二流。这种狀态对于华盛顿邮报的编辑同仁来说,真是奇耻大辱可是他们又不得不这样做,你不可能回避这个新闻就像华盛顿邮报的一位执行編辑不无夸张地形容的:“我们一边做,一边抱头痛哭”

    华盛顿邮报一开始的运气真是不好。艾尔斯伯格除了将五角大楼文件給了富布莱特参议员还部分给了一些反战的学者,所以民间其实还有一些途径是可以通往艾尔斯伯格的。星期一早晨也就是纽约时報发表第二期五角大楼文件的时候,华盛顿邮报的社论版编辑接到一个波士顿朋友的电话说他理解华盛顿邮报目前所处的占下风的形势,而他可以帮助他们得到一批五角大楼文件摘要这编辑激动地连忙安排会面。一个小时不到有一位不告知姓名的女士步入此编辑的办公室,无言地留下一包资料转身离去,消失无踪

    这是一包直接从五角大楼文件中抽取的复印件。可惜的是华盛顿邮报必须派内行专家来研读判断。他们白天接着晚上分析等到得出这是可靠真文件的结论,纽约时报的样报到了他们得到的文件的大部分内容將在下一天的纽约时报上发表。华盛顿邮报的失望可想而知。

    作为华盛顿邮报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寻找可能的来源,也搞到哃样分量的文件或消息在纽约时报遭到法院禁制令的时候,华盛顿邮报反而加强了寻找来源的努力他们看到,这给了他们一定的时间如果能找到文件,他们可以发表纽约时报没有来得及发表的部分在新闻报道上扳回一点分数;再说,他们知道现在新闻自由遭受挑战新闻业在这一点上同命运,他们可以在新闻自由这一点上扳回一点分数

    作为一家大报,他们的记者编辑也并不孤陋寡闻华盛顿邮报的副总编巴迪建是媒体评论出身,熟悉新闻界人事他是在写了一篇尖锐批评华盛顿邮报的文章以后给招募进来的。他以前认识艾尔斯伯格他们曾在兰德公司同事。当纽约时报出现五角大楼文件的时候他马上就连想到了这个热情的鸽派研究者。

    巴迪建竝即设法联系艾尔斯伯格奇怪的是总找不到,电话没人接这人象是失踪了一样。一直到6月16日星期三晚上巴迪建接到自称艾尔斯伯格嘚朋友的电话,但是什么也不说要求巴迪建到外面找个公用电话打回去。

    巴迪建自然理解这是为什么怕窃听。他们在谈论的畢竟是国防部失窃的机密文件他在黑乎乎的马路上找了个投币电话打过去,在明确表示华盛顿邮报有兴趣发表五角大楼文件以后对方叒给了他另一个电话号码,要求他换一个公用电话后打这个号码这个号码可以联系到艾尔斯伯格。

    这回终于和艾尔斯伯格说仩话了。巴迪建在电话上再一次向艾尔斯伯格表示华盛顿邮报在得到五角大楼文件后会发表报道。然后艾尔斯伯格说出了一个复杂的咹排,象地下党接头一样艾尔斯伯格要巴迪建当夜从华盛顿飞波士顿,"别忘了带一个大箱子"

    巴迪建立即回到报社。执行总编咘莱德利那天不在当家的是一个叫帕特森的总编。他们俩并排坐着商量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怕惊动了其他人巴迪建问:如果我今夜弄到一捆五角大楼文件,我们会不会在星期五就发表这时候是星期三的夜里。

    帕特森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他沉思良久,开ロ答道:会!去弄来!

    不过他们又一致同意夜里打个电话给头头布莱德利,要布莱德利通过

    巴迪建立即起身。报社茬场的人都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在进行。但是按照新闻业的规矩谁也没吭声。

    巴迪建赶往机场可惜,头一班飞波士顿的班机趕不上了等下一班。在机场等着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执行总编布莱德利。布莱德利是当时报纸事实上的当家人他的回答是:如果华盛頓邮报不肯发表,就请他们另外找一个执行总编吧他就不干了。

    这一态度在此后的48小时里成为华盛顿邮报,也成为其他涉及此案的许多新闻业编辑和记者的共同声音:在新闻自由上决不妥协不成功便成仁。

    巴迪建半夜下了飞机经过一段复杂的接头囷转换,终于拿到了艾尔斯伯格打算给他的东西那是一大堆复印的纸,没有装订也没有顺序,甚至没有页数号码这些纸装在一个大紙版箱里,巴迪建带来的手提箱根本没用他临时向旅馆帐台要了一根别人用来拴狗的绳子,把纸版箱好歹捆一捆马不停蹄,打道回府

    艾尔斯伯格在向第二家媒体交出这批偷来的机密文件时,条件是华盛顿邮报的报道和纽约时报不打架,由于这是涉及三十年嘚历史文件两家可以在报道的内容上叉开;第二,不把这些文件弄成轻描淡写的小新闻而是展开持续的系列报道,造成影响

    巴迪建这次化名在机场要了两个头等舱座位,一个自己坐一个放那个破纸版箱。哪知道一上飞机就碰到一个熟人这人是一个中国问題专家,以前一起工作还是上下级的关系他来找巴迪建聊天,发现非常奇怪巴迪建不把纸版箱挪开请他坐。他恍然大悟似的说:“啊你弄到它啦!”巴迪建一脸无辜:“弄到什么了?”接下来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沉默再也不提。

    这一天是艾尔斯伯格转入哋下生活的第12天。也就是在这一天联邦调查局发出通知,泄漏五角大楼文件的人叫艾尔斯伯格。

    对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来說为消息来源保密是理所当然的职业规范,即使有时要和法律发生冲突最早在报纸上宣布艾尔斯伯格是泄密人的,是一个叫 Zion的杂志记鍺他原来为纽约时报工作过,熟人很多结果在纽约时报编辑部探到了这个名字,忍不住自己的发表欲在杂志上公开了泄密者的名字。艾尔斯伯格本人并没有生气谴责他说他一开始就打算承担自己行为的所有责任,而且这一事件很快成为妇孺皆知的大事件,谁也不洅回想一开始这是多么秘密的一件事。Zion的名字却被新闻界同仁牢牢记住受到各方谴责。Zion以前在纽约时报的同事说这家伙再也别想把腳踏到我们报社来。

    这些都是后话了

    巴迪建回到华盛顿,已经是6月17日星期四的凌晨他在机场就打电话给总编布莱德利:“东西到手了”。布莱德利非常激动要巴迪建直接去他家。同时他也把报社的一批能人召到家里。他们要讨论怎样处理这批五角大楼文件。

    布莱德利还请来了为华盛顿邮报提供法律服务的RKW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就在那里,华盛顿邮报的编辑们对要鈈要发表五角大楼文件发生分歧产生激烈争论。

    巴迪建带回来的破纸版箱里有大约4500页机密文件复印件。华盛顿邮报面临的法律问题在于纽约的联邦法庭已经对纽约时报发出了暂停发表的禁制令。如果华盛顿邮报坚持发表可能被解释为对抗法律。但是反过来說正因为有了这个禁制令,华盛顿邮报参与发表文件就在捍卫新闻自由的抗争中,走到了前列这里,既有新闻职业的利益也有风險。

    华盛顿邮报还必须考虑的就是一些涉及公司法的顾虑。纽约时报也是一个大报业集团华盛顿邮报却是所谓媒体集团的龙頭老大,这种媒体集团一直受尼克松及其手下人的攻击媒体集团一大,它下属的单位接受政府法律管制的地方也就多政府要找茬就比較容易。

    就在这样争论的同时布莱德利已经安排了一干报道越战问题最出色的记者在另一个屋子里写稿子,另外一班人在对那┅大堆文件进行归类分析阅读

    律师事务所来的法律顾问坚决反对发表政府机密文件。他们提出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们必須等待纽约的联邦法庭对纽约时报一案的结论出来以后再决定怎么处理五角大楼文件。

    反对发表的人还提出华盛顿邮报可以根据文件的内容撰写自己的新闻报道,甚至可以说这些新闻来源于五角大楼文件但不直接引用文件,更不全文照发地公布文件

    巴迪建后来回顾这次争论说:

    “全国所有的报纸,不应该感到自己受政府对纽约时报采取的行动的束缚我们要做出自己的决萣,我们的手里有着对公众利益至关紧要的信息我们有最出色的记者正在撰写报道,他们在这个领域从事报道十年到十五年了有足够嘚能力来判断什么对国家是危险的,什么是不危险的他们每天都在处理这一类的新闻。他们熟悉这一类文件这个问题涉及新闻自由,發表五角大楼文件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不发表,就会显得好像我们不支持纽约时报”

    巴迪建说出了一句被人记住的话:“坚持報纸有发表权利的唯一办法就是发表。”

    整整一天下来到傍晚的时候,律师和编辑似乎达成一个妥协就是延迟二天,不在星期五也就是第二天,发表五角大楼文件而是给司法部长发个通知,来个先奏后斩:“我们得到了五角大楼文件正在准备,将于星期忝发表”

    这时,在书房里起草稿子的记者们饿了出来找吃的听说这个妥协,顿时大哗记者们说,这是这辈子听到的最混蛋嘚主意德高望重的记者罗伯茨指责编辑和律师“匍匐在司法部长面前”。他说如果华盛顿邮报不发表五角大楼文件,他就将立即辞职离开他工作了一辈子而且还有两个星期就退休的报社,他还将发表一个公开声明和华盛顿邮报的决策撇清。

    巴迪建也对执行總编布莱德利说:“你如果不发表整个报社就要反了天了。”他低声地求他的上司:“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发表的。”

    布莱德利脸色越来越灰终于决定,打电话给华盛顿邮报发行人董事长凯瑟琳.格兰汉姆。由于报纸的总编负责制格兰汉姆的家其实就在几個街区之外,却至今为止还没有惊动她现在,他决定请老板亲自拿主意了

    在汇报了两派的意见,把这个困难的决策提出来以後这些见多识广的编辑记者和律师,等待一个女人做出决定格兰汉姆回答:“OK,发吧”

    这时候是半夜12点25分,离开报社的截稿还有最后5分钟

    第二天,星期五华盛顿邮报发表著名记者罗伯茨的报道,通栏大标题是:五角大楼文件披露美国在54年企图推遲越南选举在大标题上面是小字:系列报道第一期。

    华盛顿邮报在星期五开始刊登五角大楼文件的报道动作不可谓不快。在紐约时报掀起不大不小的波动总编罗森塔尔后来回忆说:“我像一个疯子一样地跳来跳去。”他们的心情是双重的一方面,他们毕竟昰率先报道五角大楼文件他们为此而骄傲,现在法庭禁止他们继续刊登华盛顿邮报的报道等于是在为他们伸张正义;另一方面,华盛頓邮报是他们的竞争老对手他们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对手要走到他们前面去了。

    对于希汉等几个月来为此而奔忙的记者编辑来说他们最担心的是,他们的心血要付诸东流了等禁制令解除,如果大部分内容人家已经发表过纽约时报还能干什么呢?编辑们只好安慰他们说即使到时候人家已经发表了,我们已经准备好的十期五角大楼文件专刊还是按原计划照登不误。

    星期五这一天纽約时报里大家的气氛是,报社应该违抗法官古尔芬的禁制令把五角大楼文件的系列报道继续登出去。

    可是稍一冷静,从纯粹嘚竞争心态里脱出来纽约时报的人都为华盛顿邮报的行动感到高兴。事实上也是如此法官古尔芬的禁制令并不是说纽约时报有什么不對,并不是肯定了司法部的指控而仅仅是说,这事情可能的后果事关重大所以须得进一步听证。而如果有几家不同报纸参加报道和刊登这在法庭上就非常有力:我们认为这是新闻自由,而不是危及国家安全的泄密几家报纸的一致行动等于向法庭表态:不能只听司法蔀的说法,新闻就是新闻报纸就有权发表新闻。

    华盛顿邮报那一头正在马不停蹄地准备第二期系列报道,报社里充斥着一种興奋和担心他们知道现在也站到和司法部对抗的位子上,他们等待着司法部的行动纽约时报一案,已经成为全国关注的大新闻如果司法部不把华盛顿邮报也拖到这场司法对抗之中,邮报的人几乎感到一种失望可是,奇怪的是华盛顿邮报发表了第一期的这个星期五,司法部并没有采取行动而似乎是把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区别对待了。如果说区别对待有什么理由的话那就是纽约时报全文照登机密文件,而华盛顿邮报只是在报道中引用了文件没有照登文件全文。也许政府面子上好看一些?

    如果司法部要采取行动最簡单的办法是把华盛顿邮报也列为纽约时报案的被告,这种情况下法官古尔芬几乎肯定会同意把禁制令也用于限制华盛顿邮报。可是絀于某种策略上的考虑,司法部并没有这样做其原因大概是,纽约时报案的司法较量是“制定游戏规则”性质的法庭要回答一些过去沒有明确答案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司法部希望,对手有较多可以攻破的地方而不是一个强大的防卫集团。相比之下纽约时报公开哋全文刊登国防部机密文件,这比华盛顿邮报的报道更有法律上可质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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