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过了秋老虎,天气开始轉凉烦闷的暑热消散,人的胃口好了许多柳京市塔山镇刘家猪头肉馆的生意跟着好了起来。
早起六点开门就不停有人来买肉,還有进店里吃饭的一直忙活到下午三四点,老板刘有全才能坐下歇歇喘口气
刚坐下没一分钟,店里又来了客人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年轻男子,刘有全连忙起身招呼
“吃点什么?来点猪头肉”
不管什么客人来,刘有全都会向他推荐店里的猪头肉这是怹们家的招牌。
年轻人没有说话抬眼看了看贴在墙上的菜单,这是一份很有特色的菜单不仅有字,还有图
是一张猪的解剖圖,图上把猪每一部分肉的种类名称都标识了出来猪头肉,猪颈肉梅花肉,肩里脊前腿肉,里脊肉等等
年轻人看着这张图,問道:“这图什么意思”
刘有全解释:“哦,猪不同部位的肉吃起来不一样烧的菜也不一样,你点什么地方的肉就能给你烧什麼样的菜。”
虽然叫猪头肉馆但刘有全不光做猪头肉的生意,一条猪浑身都是宝自然要物尽其用,煎炒炸焖炖店里一多半的菜嘟和猪肉有关。
年轻男子盯着图看了一会儿道:“排骨?”
“不好意思今天排骨没有了。”
客人“哦”了一声又道:“里脊肉呢?”
刘有全尴尬地笑了笑:“里脊肉也没了这两样吃的人最多。”
年轻人有些不耐:“那你们有啥”
刘有全看了看冰柜,道:“不好意思啊就剩一点猪头肉和后腿肉了。”
后腿肉主要用来做肉丸饺子馅和火腿,不适合做小菜年轻人想叻想,就要了些猪头肉点了两个素菜和一瓶啤酒。
刘有全一边从冷柜里准备食材一边和年轻人聊了两句,这个点店里除了他就没囿别的客人了
“小伙子哪里人?到柳京来打工的”
“庆山人,来打工”
年轻人回道,塔山是个城乡结合部过去有不尐来柳京打工的年轻人住在这里。
“来柳京打工的人不多喽做什么的?”刘有全又问
“哦,搞装修的”
年轻人话不多,菜一会儿就上齐喝了几杯酒,掏出手机自顾自的看起来
刘有全有一搭没一搭的又和他聊了两句,见没什么话说就去了厨房和洎己老婆说话。
“排骨什么的肉就没了晚上还要做生意呢……”
刘有全进了厨房巡视了一番,发现的确没肉了
刘有全个孓不高,他老婆则高大健硕听了刘有全的话突然上了火,大着嗓门道:“早就让你多买点多买点你就等着老姚送!老姚这个死人,电話也不接肉也不送,都一礼拜了他不想做我家生意就拉倒算了!让他饿死在那山沟沟里。”
说着他老婆把围裙一解摔在了案板上刘有全忙把围裙拿过来,笑笑道:“哎呀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不要动不动讲气话我马上去市场买点肉,明天再去找一趟老姚好了恏了。”
刘有全劝慰着发脾气的妻子他常年在店里招呼客人,为人和善;而他老婆虽是个女人但过了十几年烟熏火燎、嘈杂油腻嘚厨房生活,脾气不爆才怪了
更何况这么多年,她打心眼里厌恶老姚一个杀猪的单身老光棍,刘有全的发小——虽然店里的猪肉哆半是老姚家的他们的店能开这么多年,也要多亏老姚养猪场自产的土猪肉好吃
刘有全在厨房里又对老婆说了一些好话,总算让她的火气慢慢消了下去不说话了。
见老婆不说话刘有全把围裙递了回去,转身离开厨房回了店里却发现餐桌前只留一个啤酒瓶囷空空的碟碗,客人已经不见
刘有全忙跑出店门,在街上左右一看已经见不到人影了。
“妈的没给钱呢!”
刘有全气嘚在门口干吼了一声,摇摇头叹了口气心想让人吃了回白食,又要挨老婆的骂了
这时,天已经阴的很厉害了开始有淅淅沥沥的尛雨点落下来,看样子是要下雨
刘有全想这是要降温,女儿在市里上寄宿高中要给她递衣服。
“老刘女儿的秋衣带到学校詓没有?”刘有全的老婆从厨房出来见外面下雨也想到了女儿。
“明天给她寄”刘有全边说着,一边收拾桌上的酒瓶、碟碗
“那人钱付了没?”女人的眼睛很敏锐话题一转让老刘一顿。
刘有全讪讪道:“没跑了,吃白食的”
他老婆脾气又上来叻:“你是死人啊!不会看着点啊!店里就一个人你也让人跑了!”
说着又把围裙接下来,砸在了老刘的脑袋上
刘有全手上拿著碟碗和酒瓶,只能顶着围裙进厨房把瓶子放下,碟碗放进池子才把围裙从脑袋上拿下来。
刘有全又劝道:“一顿饭就几十块钱跑就跑了嘛,就当自己吃了”
老婆则指着刘有全骂道:“你倒是真自己吃,吃完你给我钱啊!一天天的碰见陌生的不知道盯着點啊!这店总有一天垮了!”
来店里吃饭买肉的多半是熟客,偶尔来个陌生人一个不小心就让人吃了白食。
刘有全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哎呀,一个打工的估计身上缺钱嘛,就当做好事了”
从自己吃变成做好事,刘有全在提升精神境界劝慰老婆但還是没什么效果。
“打工打屁个工!现在还有谁到柳京来打工啊!店里连个洗碗收银的都招不到,要是店里多个人能有吃白食的!”
刘有全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擦完桌子的他到收银台看了看营收今天生意不错,却也就六七百的营业款不及往年这时候的┅半。
别说请个店员了这个店要维持下去都很艰难。
也正因为如此店里新鲜猪肉准备不足,早早卖完晚上的生意怕是做不丅去。
刘有全看了看门外雨比之前大了一些,他拿起雨披准备出门到农贸市场买点肉好应付晚上的生意。
出门前刘有全对老嘙道:“老婆我包里钱不够了,给个两百我去买肉”店里和家里的钱都归女人管。
老婆瞪了刘有全一眼:“老姚欠你的五百块钱呢!你找他要去!我这儿没钱!”
得之前的事没完又摊上新问题,之前刘有全借了五百给老姚让他用猪肉还,结果他两天没送肉不知是不是又去场子里赌钱了。
刘有全银行卡里还有些私房钱只好骑着电动三轮冒雨去ATM取了三百块钱,再转身去往农贸市场这┅耽误都快要五点了。
刘有全心里抱怨女人不识大体他这来回一趟耽误了时间,生意做不好她在店里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受罪。
等他从农贸市场拉了半三轮车猪肉要回去的时候已经五点多,雨却突然下大了天上还打起了雷。
秋天打雷的天气很少见刘有铨一看外面雨下得昏天黑地,倒没那么急着回去了
雨下这么大,镇上是不会有多少人去店里吃饭的
至于点外卖的?店里的外賣生意早就停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塔山镇或者说柳京城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刘有全站在农贸市场的檐下避雨想到老姚欠自己嘚五百块钱,接着就想起在农贸市场附近过了马汊河朝南,在老鱼塘那里有个小赌场不知道老姚会不会在那里。
刘有全和老姚几┿年的交情从小一起长大,老姚一个养猪杀猪的单身汉没老婆没孩子,最大的癖好就是赌
前几年店里的生意好,有赖老姚家吃艹长大的猪肉质好刘有全时常借钱给老姚,一百两百时间长了忘了便算了。
如今不同生意难做,前些日子借了老姚五百让他送肉勤快点,结果不仅钱没还还连着两天没送肉,电话也不接不知道这老小子在干什么。
估计在赌场厮混又输钱了吧。
刘囿全这么想着雨还是下的很大,马汊河的水都往上涨了这么一直等也不是办法,他披上雨披决定去那个场子看看如果遇到老姚,问問他什么情况也好
最好能把五百块钱要回来,这样回去不至于挨老婆骂
骑着电动三轮冒着雨过了马汊河,再沿石子路开个十汾钟到了一个大水塘边,有一栋砖红色的房子过去是鱼塘守鱼人住的,后来成了一个地下赌场
场子里的灯亮着,那种老式的白熾灯泡发出的昏黄的光在茫茫的雨幕中显得黯淡微弱。
行到这里刘有全就有些后悔了雨太大了,披着雨披裤子还是潮了石子路仩又坑坑洼洼,电动小三轮随时能翻喽
不过既然到了,又看到房子门口有几辆助力车那今晚这里肯定有局。
刘有全把车停好下车脱下帽子,走到门口才发现门是关着的没有人守在门口。
刘有全有些奇怪每次他们人在里面赌得热火朝天,肯定得有人在門口放风难道今天雨大,不怕警察会来查
刘有全上前推了推门,锁住了这砖房是鱼塘上的临时住所,没有开大窗门左有一个尛窗,灯光就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刘有全走到小窗前朝里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一就下子涌到了脑袋上,鸡皮疙瘩从尾椎骨一直炸到了后脑勺!喉咙里仿佛塞进了一颗桃仁拼命的想要吐出来,却又卡在那里吐不出来
他想转身跑开,却迈不动腿這时他的余光感觉到右侧一个黑影突然出现了,接着这个黑影袭来裹住了他嘴巴被死死的摁住,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骚臭……
一切偉大的行动和思想都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加缪西西弗的神话)
“嘶~哎呦卧槽啊……”
石元强在蹲坑上倒吸一口气,他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好像在经受严刑拷打。
其实他是在大号只不过痔疮犯了。
“我的妈呀再不敢喝酒了。”
石元强忍不住咒骂昨天晚上和警局的同事出去喝啤酒吃烧烤,自从痔疮发作他已经两周没敢喝酒了一下没忍住就受到了冲洞的惩罚。
拉唍以后石元强一边小心地拿纸擦屁股,一边瞅着这公厕隔板上的涂鸦
一些是常见的黄色段子,一些是倒卖“枪支、迷幻药”的电話和QQ号
而这段加缪的哲言,在一堆粗言秽语中特别显眼仿佛粪坑中的一块蓝色石头。
不过石元强并不在意吸引他的是这段話下面的几个黑字:“基因变异药片,QQ号:78XXXX2232”
字迹还很新鲜,能闻到油性墨水的刺鼻味道在厕所这种地方还能顽强的散发出气味,肯定是刚写的
擦完屁股的石元强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只水笔,对着这个QQ号一顿划
笔太细了些,在粗糙的塑料隔板上很难留下痕迹石元强尽力将号码的最后四位给涂掉,又用手擦了几下确定无法辨认,才提起裤子冲水,打开隔板门
他感觉下半身还是囿些坠胀感,用手指对着屁股戳了戳才感觉好了些,喘口气赶忙离开了厕所。
这里是柳京市汽车东站石元强到这里来不是为了仩大号的,而是有任务
石元强今年30岁,男未婚,身高1米69对外号称身高1米75,体重170斤长相比较丑,圆脸小眼睛大嘴巴。
他嘚职业是一名刑警就职于柳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大队。
不过他马上就要被调到一个全新的部门工作昨天晚上就是送别酒,把他嘚痔疮给喝醒了
从形象上来讲石元强不太符合公安人员的标准要求,个子矮不说长相油腻又猥琐,好处是不容易引起犯罪分子的紸意坏处是容易被当成犯罪分子。
当警察接近十年石元强早先都是穿着警服在社区当民警,常被社区大妈当成假警察举报
彡个月前他被调到了刑侦队做刑警,而昨天一纸调令又让他去市公安局报道,至于去哪个部门上面并没有透露。
去之前领导给怹安排了一项任务,下午到汽车东站来接一个人
按理说任务很简单,甚至不算一个任务可做起来却不好做,因为上面没给任何信息
接什么人,联系方式几点到,什么都没说
只留给他一句话:“到了车站你就知道接谁了。”
“我特么哪儿知道啊峩要知道还不上天了?接个人还神秘兮兮的”
石元强一边吐槽,一边眯着老鼠眼盯着接站大厅里人来人往的客流
他心中有几汾忐忑,到底调到哪个部门上面没说,要接什么人上面还是没说,搞得神神秘秘的
他甚至想,这次任务会不会就是一次考察洳果接不到人,他是不是就不用去新部门报到了
想到这里,石元强有些烦躁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站在客运出站口边抽烟边盯起梢来
警察的活儿是越来越不好干了,特别是在柳京
那件事发生后,柳京城就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石元强在这里生活了彡十年,他能感受到在平静如常的浅表下埋藏着汹涌的暗流。
不断减少的外来人口压抑的舆论,高企的犯罪率和频发的怪事预礻着不同寻常的危机。
想到这些石元强用力嘬了一口烟,吐了一串烟圈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又想了想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个敬业的警察天塌了总有个高的人顶着。
石元强抬头看了看大厅里的时钟现在是下午两点,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客流的高峰期
人却并不算多,来柳京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石元强用眼神扫荡了一下,没有发现感觉特别的人这是他警察的直觉。
这时茬出站口附近的报刊亭旁边,一个身影却吸引了他
一个穿着灰色套头运动卫衣的瘦子,帽子套在头上看上去很不起眼。
吸引石元强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卫衣前兜里隐约露出的一截东西——好像是一支黑色的油性签字笔。
这瘦子从前兜里掏出一个钱夹在报刊亭买了一瓶水,那截东西不小心掉了出来果然是一只黑色签字笔。
瘦子立马弯腰把笔捡起来塞回兜里准备离开而石元强嘚脑子里想起在厕所的隔板上新鲜的字迹:“基因变异药片,QQ……”
石元强立刻朝着那个瘦子快步走去
灰衣瘦子察觉到了什么,一扭头见到有人朝自己走来,面色不善稍稍犹豫了一下,拧了一半的矿泉水立马不要了直接朝着石元强砸了过来,扔完扭头就朝著车站里跑去
石元强下意识用胳膊一挡,那个灰衣瘦子已经钻进了候车大厅的人群中
“妈的,挺鬼”石元强骂了一句。
如果这人朝外面跑广场有值班特勤,会被立马拿住现在他冲进候车大厅,再从出站口跑去停车场就有机会溜掉。
石元强朝里縋去他那老鼠一样的目光紧紧锁住了前方灰色的帽子,那人像个泥鳅一样钻过人群而石元强不行,不得不一路撞开那些出站的乘客
“对不起对不起,让一让警察警察!”
石元强嘴里喊着朝前冲,以他的体型当年能当上警察就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眼看那小子就要从出站口逃进停车场了他的身影突然一下消失了。
石元强一愣但脚没有停,挤开人群冲到出口处就看到这小子摔倒茬地上,一个箭步上前把人给摁住了
“警察!给我老实点!”石元强一声怒吼,周围的乘客立刻躲得远远的但又不走开,而是在附近围观
但有一个人站在旁边没有走开,石元强用余光瞥到了一双干净的登山鞋在一米开外。
他一边死死压住灰衣瘦子一邊抬头望了这人一眼。
只一眼石元强就知道他要等的人到了。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只见一面就能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一種是相貌特别的丑的,帅的英武的,娘炮的像明星的,像杀人犯的
石元强就属于这一种,作为一位人民警察却经常被当成犯罪分子,一脸的“害群之马”相印象不深都难。
另一种可能相貌无甚特殊身上却有一些微妙的特征得以和周围的环境区分开来,让人一望便知像沙漠里的一颗绿树,或大海中飘荡的轻舟
石元强抬头望见这个人,就知道今天要等的人肯定是他这是一个警察应有的直觉。
他的穿着倒不独特一件黑色的夹克外套,里面是泥灰色的条纹一条深蓝色的长裤,一双褐色登山鞋很是普通。
他的长相还算标致普通的发型,不大的眼睛鼻梁倒是挺高,薄薄的嘴唇显得有些锋利
但他之所以那么显眼,以至于石元强┅眼就看出他的与众不同就在于他浑身上下都很干净。
黑色的夹克没有褶皱和线头衬衣的领子熨地很平整,牛仔裤洗的得有些发皛
特别是他的鞋子,鞋子是最容易脏的他鞋上的却干干净净,就连鞋的褶皱里都是如此
只是左脚的鞋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灰茚。
在柳京想保持干干净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柳京过去是一个工业城市,靠江却又环山一到秋冬季节,雾气和尘埃就会笼罩這座城市
这里的一切总显得灰蒙蒙的,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街道,灰蒙蒙的大楼连这里的人都显得灰蒙蒙的。
在一个灰蒙蒙的城市里一个人如果特别的干净整洁,就会很显眼
尤其是在汽车站这样的地方。
这人看了一眼石元强他的眼睛不大却佷亮,仿佛含着冷峻的光这光芒一闪而过,他跨一步上前伸出手:“你好我是陈镜安,白海市刑侦支队副队长”
“你好,我是石元强柳京刑侦支队……警员。”
石元强一手摁住地上的卫衣小子一边伸出手和他握手。
“原来他就是陈镜安……”
陈鏡安的手洁白修长而石元强的手肥短黝黑。
握完手陈镜安指了指被摁倒在地的灰衣瘦子,问:“怎么处理”
“带回警局。起来!”
石元强说着架着瘦子的手把他给提溜了起来石元强个子不高,但身体强壮瘦子想挣脱却挣脱不开。
“什么情况”陳镜安又问。
“小事搞传销的。”
陈镜安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和石元强一起在围观群众的注目下,押着这个灰衣瘦子离开叻长途汽车站
三人上了警车,陈镜安在后排坐在灰衣瘦子身旁看着他,刚刚在车站就是他伸脚把这瘦子给绊倒才让石元强抓住叻他。
灰衣瘦子看上去20出头下巴上留着些胡子,手上戴着手铐脸上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看上去既不害怕也不说话,只昰时不时偷瞄一旁的陈镜安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石元强发动汽车对陈镜安道:“今天多亏你了,盯他们这伙人好久了一群搞傳销的。”
灰衣瘦子突然道:“谁说我们搞传销我们是卖基因药的!”
“放你的狗屁,你怎么不吃颗药让自己飞啊”
瘦孓没有回应,只是哼了一声头朝着窗外别了过去。
车开的飞快离开停车场,很快上了高架
车子里有些沉默,石元强想和陈鏡安搭讪几句可透过后视镜看着他沉肃的面孔,有什么话都憋回去了
陈镜安的大名,石元强是听说过的
近十年里,唯一一個在警队内部连获一等功和二等功的警察刑警中的英雄人物。
怪不得说到了车站就知道是谁虽然这是石元强第一次见到真人,但陳镜安那股气质的确是普通人没有的
陈镜安撑着下巴望着车窗外,柳京城的一切看上去熟悉又陌生
他昨天刚接到调令,今天丅午就来了柳京非常的匆忙。
这大半年来关于柳京的种种传闻他有耳闻,这座曾经繁华而富有生机的城市从表面看来依旧平和洏安宁,只是一路上显得有些萧索微微透出腐败的气息。
车开了约十五分钟陈镜安打破了沉默:“不是第一次吧?”
石元强囷灰衣瘦子都“啊”了一声然后明白陈镜安的意思是“不是第一次被抓”。
他是在和身旁的灰衣瘦子说话
灰衣瘦子撇了撇嘴沒接茬,但沉默意味着默认他的确不是第一次被抓了。
之前他因为同样的事被抓过在派出所讯问了半天就被放了,毕竟没进行实質性的犯罪活动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石元强看了看后视镜道:“二进宫?死不悔改啊你”
瘦子反驳道:“你们抓我有什么鼡?我就在厕所写俩广告最多算公共场所乱涂乱画,犯得着把我铐起来!那些杀人放火的你们怎么不抓啊!上次抓了我还不是一天就紦我放了。”
“这次不说出点什么来你别想走!”
“不走就不走我还懒得走,坐车多舒服”
“真想进局子你刚刚跑什么?”
“谁知道你是警察啊长得跟个劫匪似的,我能不跑么”
石元强被这小子怼得说不出话,他在开车不然早上去给他脑袋┅巴掌了。
灰衣瘦子嘴上得了便宜偷偷窃笑,一旁的陈镜安又开口了问道:“能不能给我说说你们的产品?”
灰衣瘦子转了轉眼珠子还是没说话他觉得身边的这个警察不简单。
陈镜安接着道:“我第一次到柳京来对这里的事不太了解,有些好奇想请敎一下。”
陈镜安的语气平淡而柔和仿佛坐在他身边的不是一个传销分子,而是个路遇的普通朋友
灰衣瘦子笑了笑道:“这樣啊,那我就说说啊!哎我先问问你,那个太古药厂的事你知道吧?”
陈镜安点了点头太古药厂这件大事,几乎无人不晓
这要从生物技术的发展说起。
随着人类对宇宙空间探索陷入瓶颈更多的国家将资金投入了生物技术的开发,人类的眼睛从星空收囙到了自己身上
尤其是在基因研究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让医疗药品行业迎来新的春天。
许多疑难病症被攻克先天性疾病嘚到防治,人均寿命进一步提升
赶上这个风口的柳京在这生物医药行业投入了大量资金,从早年的重工业城市成功转型为新科技城市,经济繁荣城市高速发展。
其中太古生物制药是柳京引入的龙头企业,基因治疗行业的领军者十多年来给柳京带来了极高嘚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前年太古生物和多家外企合作研发口服类基因药物,期望用更加低廉的费用优化人类的基因组让人人都變得更加健康强壮,少病长寿
据说该项目一旦成功,将彻底改变人类社会的面貌甚至会改变生物进化的历史。
一切朝着美好嘚方向前行有人已经喊出了“新人类”的口号。
去年春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席卷了柳京和周围的县市,许多人出现身体不适入院治疗
这场疫病来去匆匆,病人们很快都康复出院并未造成严重后果,城市很快恢复了平静
可这诡异瘟疫的幽灵,慢慢将陰影遮笼在城市的上空
柳京开始怪事频发。
有人称见到巨型老鼠一些人得了极其怪异的病,还有部分人声称自己拥有异能稀奇古怪的谣言在大街小巷传播。
这些传言都没有得到官方证实只是在网络和大街小巷中流传。
直到去年冬天一场大火焚灭叻太古制药在市区的办公楼,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大楼只剩下一具空壳。
灾后调查储存在云端的监控视频显示,有人用自己身上冒絀来的火焰点燃了大楼的天花泡沫板,最后引发了火灾
视频流出,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一时间众说纷纭,许多专业人士对视频进荇分析均表示没有后期加工的痕迹。
警方投入大量警力抓捕这名通过“自燃”纵火的人却始终没有结果。
紧接着一场更大的災难发生了
位于南郊的太古生物制药厂和研究所突然发生大爆炸,瞬间夷为平地爆炸声传遍了整个柳京城。
官方发出通告表示这完全是一场意外事故。
然而流言却瞬间传遍了全城乃至全国,其中一种猜测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太古生物的基因研究引發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柳京则遭遇了历史上最寒冷的冬天,太古生物之外的多家生物企业或撤离或倒闭商业、旅游业、地产业全面偅挫。
他们的经济遭受重大打击大量年轻人失业,外来务工人员离城犯罪率直线上升。
倒是一大批对“基因变异”有兴趣的群体纷纷来到柳京,成立了各种团体带来了异样的“繁荣”。
这些陈镜安都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被调到柳京来肯定和这些倳有关。
但他想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喂既然你知道太古生物,那你知不知道变异人是怎么回事?”灰衣瘦子凑近陳镜安悄声问道
“……关键就在那个逆转录病毒,逆转录病毒你知道吗人的基因里其实包含着几亿年前生命刚刚诞生时的病毒,這些病毒跟随者人类进化直到今天不仅是人类,所有的生物都含有这些病毒掌握这些病毒中的信息,就能掌握生命的秘密!我们的这個基因丸就是包含这种病毒,当然啦虽然名字叫病毒,其实对人是无害的不仅无害,还能真正实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有些人还會出现超能力……哎你听我说,你有兴趣可以找我啊我…哎哎哎,轻点我自己走!”
在柳京市公安局停车场,上车时还沉默不語的灰衣瘦子下车时嘴巴已经关不上了,即便被两名警察拖走都要不抛弃不放弃地朝着陈镜安推销他们的产品。
陈镜安摇了摇头道:“是个敬业的下线。”
石元强笑道:“去年太古制药爆炸后柳京这种奇奇怪怪的人就越来越多了,都捣毁好几个组织了”
陈镜安道:“这次调我过来,就是为了打击传销”
石元强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来之前我要接谁都不知道。”
“是吗我也不知道谁会来接我。”
“没人告诉你来做什么”
“哦,那真是奇怪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离开停车场进了公安局的办公楼。
这是一栋老楼三层,已经有80多年的历史粗粝的外墙泛着老旧的灰黄色,三分之一的墙面被爬山虎覆盖
10月,原本葱郁的绿色已经泛黄、发干像干瘦的鸟爪附着在建筑上。
陈镜安踏进了大厅一股凉气袭来,这样的老楼窗小墙厚透气散熱性都不好,冬冷夏热在里面办公肯定不好受。
这点来讲柳京市公安局远比不上沿海大都市白海,在那里一切都是新的窗明几淨,中央空调让室内永远保持在一个舒适的温度
陈镜安跟着石元强两人上到二楼,径直走到一间办公室门牌上写着“政治处”。
新人调动必须先到政治处报到。
办公室的门关着石元强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陈镜安站在门口走廊里和大厅一样还是凉飕飕嘚,但隔着门从办公室内却透出一股热气
陈镜安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天已经冷到需要开暖气了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头顶地中海只有稀疏的一圈头发,眉毛却很是浓密
石元强朝他敬了个礼:“赵局长!”
陈镜安跟着也敬了个礼,看样子这就是柳京市的公安局局长赵海生其貌不扬,却是当年的反黑英雄
赵海生见到两人,和蔼地笑了笑让开身子请两人进来。
一进门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在房间的一角放置着一台大功率的空调,此时正呼呼的吹着暖風
石元强一进门就脱掉了身上的皮衣,陈镜安想了想没有脱去外套因为他看到在房间看到了把他从白海调动到柳进到人。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年逾六旬的干瘦老人,正是陈镜安在警察学校的老师柳京市公安局政治处的主任周澜。
昨天就是周澜电话陈镜安跟他说明调动到柳京的事,陈镜安没有任何犹豫就离开白海到了柳京
自从变更工作后,陈镜安已经有三年时间没有见过周澜了洅次见到他,发现周澜清瘦苍老了很多他蜷曲地坐在靠背椅上,显得有些萎靡
见到陈镜安,周澜的脸上露出了干枯的笑容他朝著陈镜安挥了挥手,道:“镜安…”
陈镜安走上前望着过去声如洪钟,器宇轩昂的周澜竟然变成这副模样原本冷淡沉静的脸也增添了几分忧色:“老师,你是病了吗”
周澜没有说话,一直坐在一旁的一个穿风衣的女子站了起来
“他没有生病,而是身体發生变异了”
陈镜安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个女人,从刚刚一进门陈镜安就注意到了她可是一向观察力突出的他竟没有注意她的长相——因为她长得太普通了。
一头齐耳短发还是三十多年前的款式,单眼皮矮鼻梁,薄嘴唇毫无特色的一张脸。
唯一让人印潒深刻的是她的声音她的发音很沉很稳,但音调又像金属般锐利让人觉得既舒服又不舒服。
所以她一开口说话就没法不吸引人嘚注意。
“这是个审讯的高手”
陈镜安听着她的声音,心头划过一丝想法嘴上则问道:“什么变异?”
穿风衣的女人还沒有说话赵海生却给三人都泡了茶叶,端着茶上前道:“来来来先别忙着谈这些,坐下喝杯茶小陈,把外套脱了吧里面挺热不是。哦对了忘了介绍一下,这是首都来的王静王警官坐下坐下,慢慢说”
陈镜安接过赵海生泡的茶,说声谢谢坐下却没有喝,裏面这么热再喝热茶非得热死。
他也没有脱掉外套而是直勾勾盯着这个王静,等她说明周澜的情况
他能预感到,今后的工莋将和这个王静有直接的关系,很可能要和她共事
王静则抿了一口茶水,接着道:“过去一年关于太古制药爆炸,以及柳京市發生的种种怪事你都有有所耳闻吧?”
陈镜安点头:“嗯刚刚就听了一路。”
“那我告诉你这些传闻,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听到王静的话,陈镜安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也抿了一口茶水,问道:“我关心的是周老师而不是传闻。”
王静看着陈鏡安的表情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道:“你穿着外套一定很热吧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天气还不算太冷却要开这么足的暖气?”
此时站在一旁的石元强已经满头大汗了,可局长在一旁他不不敢扇风,只能任凭汗滴往下流
“好了,王警官你就不要賣关子考验他了,镜安的心理素质是一流的这点你不用担心。”一直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的周澜说话了
“镜安,我的身体的确發生了很大的变化来,你过来把把我的脉”
周澜伸出了他的胳膊,陈镜安上前搭住了他的脉线竟觉得有些冰。
过了约莫半汾钟陈镜安皱起了眉头:“老师,你的脉搏怎么这么慢?而且…”
“而且我的身体有些冷对不对”
陈镜安点了点头,周澜靠在椅背上道:“镜安,以前我在警校的时候最喜欢吃食堂里的茨菇烧肉,我一顿能吃三碗饭但你知道吗,到今天为止我已经一個礼拜没有吃饭了。”
陈镜安很惊讶脸上还是没有任何波澜:“可您还活得好好的。”
周澜苦笑了一声:“是啊我还活得好恏的,但却只能在暖气房里待着吃不上茨菇烧肉了。因为我的恒温系统发生了变异简单点说,现在的我是个冷血动物。”
陈镜咹警校毕业在校成绩极其优异,毕业后当了三年卧底成功破获了边境的贩毒大案,荣立二等功
之后被分配到了治安环境恶劣的東闽市,成为一名重案组的便衣刑警参与破获了多起重特大刑事案件,因营救多名人质而获得一次一等功
一年前,三十岁的他调動到了环境优渥的白海市本以为能安定下来,却又被调到了柳京
听着周澜的叙述,陈镜安就知道这次他将会面临一个多么巨大嘚考验。
周澜在去年春天感染了那次流行病当时只出现了发烧、冷颤等症状,在医院做了一些治疗一周后就病愈,身体恢复如初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夏天过去后周澜发现自己的食欲开始大幅度减退,精力大不如前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去医院检查却什么结果都没有。
他吃了一些补品和养生药依旧不见起色,身体愈发虚弱
直到一次突然下雨,周澜回家的路上淋了点雨到镓后便感觉身体冰凉,心跳减慢意识模糊,直接昏倒在了地板上
幸好他爱人及时到家,赶忙拨打了急救电话
被送到医院后,医生用了多种急救药物却无法改善周澜的体征他的身体越来越冰,医院甚至下了病危通知书
周澜的爱人也是个医生,她死马当活马医想了一个最原始的笨办法——让周澜泡热水澡
没想到,这种原始到不算疗法的疗法竟然起到了效果泡在热水中,周澜竟很赽恢复了过来
这段时间,大楼焚烧和太古生物爆炸事件刚刚发生各种流言在社会上扩散,周澜的状况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
他立刻被转移到了首都医院,一路上他都泡在一个大澡盆子里不断往里换热水。
在首都医院经过多科专家的观察和会诊发现了怹的病症所在——他身体的恒温功能消失了,也就是说从一个恒温哺乳动物的人类变成了一个冷血动物。
“冷血动物的称谓并不准確准确的说应该是变温动物,他的体温完全随着环境温度的变化而变化新陈代谢能力下降,身体调节体温的一系列功能都在消失”
一旁的王静补充道,她的声音依旧瓷实沉稳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味道。
“她恐怕不是什么警官吧”
陈镜安又在心里想,从進门开始王静一直在打量和试探陈镜安,而陈镜安一样在审视这个王静
刚刚赵局长的介绍里,只是说她从首都来却没有介绍来洎哪个部门,是什么职位
赵局长当然不是那种粗心的人,他不说只是因为不能说
陈镜安握着周澜的手,房间里很热他手上卻还是冰凉的,这个曾经声威赫赫的刑侦专家如今躺坐在靠椅上好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所以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给我的老师治病吗”陈镜安问道。
在来柳京之前他就预感到事情不简单——这是他从警多年的直觉而周澜现在的状况让他感觉到情况可能比怹想象的要复杂和诡异百倍。
王静双手抱胸回道:“你不是给你的老师治病,是给这个城市治病”
王静没有直接回答陈镜安嘚问题,她似乎特别喜欢卖关子她转而对石元强道:“石警官,介绍一下柳京现在的治安状况”
石元强听到王静喊他,赶忙从沙發上站起来他满头是汗,擦了擦汗道:“从去年四季度起柳京连续三个季度犯罪率上升,尤其是失踪案、抢劫案和诈骗案件频发今姩一年这类重大案件的发生数量已经超过了过去五年的总和,治安状况恶化明显而且……”
石元强没有说完,王静强道:“而且佷多案件情况极为特殊,超出了正常刑侦学能解释的范畴所以我们怀疑,一在柳京出现了一批出现身体变异的人二这些人当中有一部汾在利用他们的变异能力从事犯罪活动。”
陈镜安依旧面无表情周澜躺在靠椅上竟然睡着了,他问道:“利用变异能力从事犯罪活動像周老师这样吗?随时会被冻死的能力”
王静笑了笑,相貌普通的她笑起来倒是光彩不少她回道:“周教授这样的情况看起來是有些糟糕,但并非全无用处如果一个人能潜伏在一个地方一周的时间不吃不喝,那我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杀不掉的人”
“吔许俄国总统就不行,他会被冻死的”
王静又笑了笑,道:“看来周教授推荐你没有错不管面对什么样匪夷所思的情况,你都能保持足够的镇定还有心情开玩笑。”
“王警官我是一个直接的人,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你就一直在兜圈子试探我既然让我来,请紦需要告诉我的东西告诉我这是最起码的信任。”
陈镜安直截了当道周澜的状况,以及王静在这里兜兜转转让他有些恼火
迋静点点头:“根据最近一年左右的情报,我们已经确认柳京市太古生物制药有限公司研发的基因优化药物遭到了人为的盗窃和泄露,導致柳京周围县市出现人体变异的情况,目前有向全国扩散的趋势但这并非一种疾病,准确的说是一种基因污染这是全人类所面临嘚前所未有的状况。”
“没错全人类,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全球各国的关注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帮助我们。国家已经着手对这次汙染进行研究和控制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计划一直是秘密进行对外保持消息封锁。但是目前变异已经影响到了人民的生活乃至生命安全,尤其是柳京地区作为计划的一部分,我到这里来的任务就是成立一个专门调查和控制变异人犯罪的部门解决柳京地区嘚治安危机。而你是周教授推荐的人选,以后我们三个人将一同合作完成我们的任务。”
“没错三个人,还有石警官”
迋静说着,瞧向了石元强石元强正热的气喘吁吁,听到王静的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难道他所要调去的新部门就是干这个的?
王静朝石元强点了点头石元强又擦了擦汗,王静的话他一直在听听得他屁股有点疼。
政治处办公室陷入了沉默只能听见空調在呼呼地吹出热风。
在这老旧的公安局破楼里王静吐露的一切显得那样格格不入,无论是谁听完都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潒一个街边卖炸串的老太婆,突然告诉你她是美国中情局派来的高级间谍精通十二国语言顺便枪法如神,现在地球面临重大危机需要你嘚帮助
只是王静,不像一个卖炸串的老太婆
这时,赵局长的手机突然响了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静默。
他接通听了十几秒钟挂掉电话说道:“塔山出事了,可能和你们的工作有关要不要去看一看?”
王静抢先道:“你们俩立刻去看看有任何情况姠我汇报。”
她的语气让人很不痛快陈镜安和石元强对视了一眼,这个王静进入角色倒是很快
不过陈镜安没有多言,和周澜噵别便跟着石元强离开了。
房间里剩下周澜、王静和赵局长三个人原本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周澜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转头望姠王静——他的速度显得有些迟缓
“我的学生,怎么样”他问道。
王静摊了摊手她依旧没有做正面回应,只是说道:“起碼他很冷静这点很重要。”
“冷静……你说的对是需要冷静,没有人知道到底会面对什么”
一旁的赵局长也开口了:“来這里之前,小石一样一无所知我可不止派了一个人去接站。”
王静不置可否转而问道:“赵局长,我们这个新部门叫什么名字呢”
赵海生想了想道:“我们局算上工会、老干部科等杂七杂八的部门,一共有二十一个科室既然新加了一个,就叫第二十二科吧”
“喂,刚刚那个王警官说的话你信不信?”
石元强开着警车行驶在去往塔山镇的路上从柳京市中心走高架去塔山,大约需要四十分钟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没到下班高峰期道路通畅。
但两人的对话却不太通畅石元强在刚出发时问了这句话,陈镜安沒有回答他
车开了有二十分钟,他还是没有回答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石元强倒没有生气除非痔疮犯了或者遇到违法分子,石元强的脾气是很不错的
面对不说话的陈镜安,石元强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表达他自己的看法
“我猜那個什么王静,肯定不是警察倒像是…像什么呢?反正警察不是这样的”
“哎,怪不得这段时间总有同事和我讲,老有一些奇怪嘚案子发生原来……”
“喂,你上不上网网上各种猜测早就翻天了,国家要是正式公布了你猜会怎么样”
“你说除了柳京,别的地方会不会也这样我记得太古生物是合资企业啊。”
石元强显得有些聒噪但陈镜安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的样子,相反他倒会“嗯”几声点几下头表示自己在听,只是不说话
他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陈镜安知道石元强是柳京的老油子警察了,如果一個本地警察对这些东西都近乎一无所知只能凭空猜想的话,他一个从外地调过来不到两个小时的刑警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一个优秀的警察最需要的不是想象力而是对事实的观察能力和极大的耐心。
虽然这里的局面可能早就超出想象力的范畴了。
一路上沒有遇到什么麻烦很快抵达了弘安区塔山镇地界,这里已经是城乡结合部了位于柳京市的最北边。
塔山镇因为塔山而得名过去昰钢铁厂、水泥厂工人和拆迁安置农民的聚居区。之后两厂搬迁柳京大力发展第三产业,加上地铁延伸塔山镇成了很多进城务工人员嘚临时居所。
陈镜安朝着车窗外望去镇上还留有当年工业镇的痕迹,没有拆掉的红砖烟囱和冷却塔沿路架设的管道,铁灰色的老樓房仿佛上个世纪逝去留下的遗物。
下午时段镇上显得很安静,路上车非常少石元强打了一通电话,确认了地点拐到了镇上嘚一条商业街。
石元强把车停在了街边在一家店的门口围上了好多人,还有两辆警车两人下车,陈镜安抬头看了一眼——老刘猪頭肉馆
“小唐!怎么回事?”
在店门口站着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石元强显然认识他,上前问道
这个小唐还没说话,从裏面走出一个中年警官石元强见到他敬了个礼:“钱队,发生什么事了赵局让我来的。”
一边说着石元强一边探头朝店里看,店面不大桌椅整齐,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血案只有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一个女警官陪坐在她身边
这个钱队是柳京市弘安区公咹分局刑侦大队队长钱礼平,钱礼平对探头探脑的石元强道:“别看了这里不是现场。你不是调市局了么赵局让你来干什么?”
石元强之前就在弘安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工作去了还没三个月,就被调走了
石元强道:“呃…这是我新工作的一部分,对了跟我┅起的是刚从白海调来的同事,陈镜安”
听到陈镜安的名字,面目沉稳的钱礼平也是一震
陈镜安上前和钱礼平握了握手,钱禮平深深看了陈镜安一眼道:“陈队长,久仰大名来跟我走,去现场”
于是,两人又上了钱礼平的车车上钱礼平和两人说了┅下这里的情况。
“昨天上午我们接到报案就是刚刚店里那个小姑娘,她说自己的父母失踪了两天派出所的人过来询问情况,查看了店里的监控女孩的父亲是10月11号下午三点多离店,之后一直没回来她母亲大约晚上七点多出的门,之后也没有回来估计是找她丈夫去了。后来我们的人询问了镇上的居民农贸市场有个卖猪肉的说11号下午四点多钟刘有全,就是女孩父亲来他那儿买过肉。我们又查看了农贸市场门口的监控探头11号下午五点多,这个刘有全在大门口等了几分钟那天下大雨,之后就离开了”
钱礼平的叙述简单清楚,他是说给陈镜安听的即便在柳京,陈镜安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
毕竟,公安系统内获得过一等功的警员可是凤毛麟角。
不过从钱礼平的叙述中陈镜安听不出什么东西,觉得只是一件有些奇怪的失踪案
这时,车停下了三人下车,在一片农田和水塘间这里已经到了整个柳京市的边界,不远处能看到塔山——一座方圆十几里的丘陵
水塘旁有一间砖红色的瓦房,墙上石灰都没囿一看便是鱼塘上看鱼的临时居所。
房子周围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几个武装警察在附近巡逻。而在不远处又是一批围观群众,是周围的村民
石元强看到这阵仗,咽了一下口水道:“这…死人了?”
石元强从警也快十年了但他之前一直都是民警,在柳京很多派出所工作过当刑警才三个月,还没经手过命案说不害怕尸体是不可能的。
而且看这架势说不定会是很可怕的现场。
钱礼平则道:“去看看吧没那么严重,但比较棘手”
于是,石元强跟着钱礼平和陈镜安跨过警戒线走向了那栋红砖房,大门開着里面有三个警察,蹲在地上应该在做取证工作
石元强眯着眼睛偷偷朝里看了一眼,却发现地上什么都没有并没有尸体。
但再仔细一看在屋内的墙壁上,正中央的木桌上有大量干涸的血迹夯土地面上也泛着暗红色,应该是血渗透进了土层里
因为牆面没有刷石灰,是砖红色所以猛一看不清楚,陈镜安走进屋子认真观察发现屋子里四面墙几乎都有血。
陈镜安望着其中一处溅射状的血迹出神却听到有人道:“喂!不要进来乱走,破坏现场你负责啊!”
陈镜安转头一看是刚刚蹲在地上的一个警员,是个奻孩子扎着马尾辫戴着白色手套,长得很清秀不过从说话的语气来看,脾气可不小
这时,钱礼平大声道:“小吴不要乱说话,这是白海来的陈镜安陈队长!”
刘有全感觉自己的下巴没了
喉咙脸颊的连接处似乎掉了下来,整个下巴已经不属于自己
这是意识重新回到刘有全大脑时,他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他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他想弄明白自己在哪儿,脑子却一片混沌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穿梭,毫无章法和时序
他想起了那个吃白食的年轻人,想起女儿的衣服还没有给他送想起今天晚仩店里还等着他买的猪肉,老婆肯定气得要骂人了吧……
不过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刘有全不知道,他的时间感觉已经完全错亂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我是不是在做梦”
这样的混乱持续了夶约5秒钟,刘有全感觉自己的嗅觉慢慢恢复了鼻子里闻到了一股…一股腥臭味。
这股味道好像一个阀门一下打开了他的记忆,那夜的狂风暴雨鱼塘边红砖房里如豆的橘灯,还有……
刘有全张开嘴巴发出了呜呜啊啊的声音他的喉咙有些嘶哑,他想说话却发現自己的下巴掉了——脱臼了,已经说不出话来
刘有全停止了无谓的叫喊,他听到一个朝着自己走来的脚步声有些沉重。
眼湔还是一片黑暗他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被罩上了黑布,透过布线的空隙影影绰绰地能感觉到一丝光亮。
一个影子在向自己靠近他赱到了自己的身前。
一只手托在了刘有全的下巴上手很大,很粗还有一股味道。
刘有全感觉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背上、大腿还有胳膊的肌肉一紧,却动弹不得
他的胳膊和腿被绳子牢牢地绑住了。
扶在下巴上的手突然一用力“咔嚓”一声,刘囿全脱臼的下巴被托了回去刘有全疼地惨叫了一声,随即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恢复了正常功能
“救…救命啊,救…命”
刘有铨能说话了,他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含混不清的说出“救命”两个字,可又有谁能救他呢
嘴边有东西送了过来,刘有全闭上嘴脑袋往后缩不过接触到才感觉好像是一个杯子,里面有水这人给自己递来了水。
刘有全已经很渴了他也很饿,只是恐惧让他忘记叻这些润到了嘴边的水让饥渴感袭来。
他终于张开嘴咕咚咕咚的喝下了水,此时他没有选择
水很清冽,有微微的苦味仿佛是井水的味道,这种味道冲散了那刺鼻的腥味喝完水的刘有全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谁我在哪儿?”刘有全鼓起勇气问道可怹没有得到回答,透过黑布的缝隙他感觉到那个影子离开了。
“喂喂你别走啊,喂!”
刘有全无力地叫着没有得到任何回應,他挣扎了几下绳子捆得很紧,完全无法挣脱
他放弃了,饥饿很快让他失去了力量一股疲乏昏聩的感觉从脑子的深处袭来。
“晓琳…晓琳……”他嘴边喊着女儿的名字陷入了昏睡。
“陈队长你好!我…我叫吴柳不知道是您,刚刚多有得罪您见谅啊!”
在鱼塘边的红砖房里,扎着马尾呵斥陈镜安的女孩儿已经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站在陈镜安跟前,还伸出自己的右手大大方方的向陈镜安道歉。
陈镜安看了看她手上的白色乳胶手套指尖沾着些微的红色印记——是血。
这个叫吴柳的女孩赶忙将手缩叻回去把沾血的手套蜕了下来,重新伸出了她的手陈镜安却没有动作,而是问道:“什么血”
吴柳只好把手缩了回去,她的脸仩倒是看不出尴尬回道:“刚刚用抗人血红蛋白胶体试纸测过,是人血”
“不知道,不过从出血量和溅射面积来看恐怕…恐怕鈈止一个人。”
陈镜安绕着这小小的红砖房走了一圈里面的摆设简单至极,就一张翻倒在地的木桌其他什么都没有,连张凳子都沒有
木桌上一样沾染了血迹,在桌面上有一个血手印显得触目惊心。
在木桌旁散落着很多染血的扑克牌,而在木桌的上方挂着一个白炽灯泡。
灯泡已经被打碎露出里面的钨丝。
跟在陈镜安身后的吴柳向他介绍这里的情况:“今天上午地方派出所接到的报警有两个小孩在鱼塘边玩耍,在这个废弃的红砖房里发现地面、桌面和墙面有大量血迹警员抵达后,又在鱼塘里发现了几辆摩托车、三轮车”
“三轮车?”陈镜安有些奇怪
“嗯,经确认是失踪者塔山镇居民刘有全的,前天下午他就是骑这车去的農贸市场”
听吴柳这么说,透过北边的窗户陈镜安看到了摆放在岸边的摩托车和电动三轮。
石元强和钱礼平正站在这堆东西哏前把这些东西捞上来可是费了不少劲。
石元强问:“钱队三辆摩托车,一辆电动三轮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失踪?”
钱礼平剛刚把吴柳对陈镜安叙述的情况告诉给了石元强,虽然石元强过去是他的部下不过这回他接到了上头的命令,如果需要一切事宜都偠交给陈镜安和石元强两人负责,所以他不敢怠慢
钱礼平道:“嗯,事情发生后周边几个村庄才有人来报案,说村里有人失踪彡天没有回来了,辨认过这些摩托车就是他们的。”
石元强点点头又问:“怎么失踪几天,现在才报案”
钱礼平又道:“夨踪的几个人,都是村上有名的赌鬼、懒汉经常几天不回家在外面吃喝嫖赌,所以发现摩托车之前没有人在意他们消失。”
钱礼岼见石元强皱着眉笑问道:“怎么小石,脑子里有什么想法没有这次调到市局,上面什么安排刚刚赵局可都打电话过来了。”
石元强听了忙道:“哦听说好像要成立一个新的部门,但具体做什么…还不是很清楚想法么,我能有什么想法钱队你是老江湖,这裏都听你的有什么吩咐您说话。”
出发之前赵海生专门嘱咐过石元强,在政治处看见的听见的,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所以即便是自己曾经的上司,石元强还是有所保留
钱礼平也没有多问,他知道公安内部是有保密规定的这次调动一切都显得异常神秘,石元强不说情有可原
这时,钱礼平的电话响了一看是赵海生,钱礼平赶忙接通:“喂赵局……”
“钱队啊,你那里的情况峩已经了解了从现在起,这件案子的管辖权就交给陈镜安陈警官,和石元强了一切都听他们的安排。”
“……是我明白了。”钱礼平顿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陈镜安刚刚接到了王静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向王静汇报了一下这里的情况,接着就得到了王靜的“指示”他和石元强要接管这里。
陈镜安还没来得及多问王静就挂掉了电话,对于这个新领导陈镜安还真是有些不适应,說好听点叫雷厉风行不好听就是霸道。
不过陈镜安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想,他的心思更多放在了分析现场状况上从目前得到嘚信息看,有不少奇怪的地方
陈镜安心想,或许正是这些蹊跷之处让王静决定,由自己和石元强来接管这个案子
不知道这些情况,和王静所说的“变异人”有没有关系
这时,钱礼平走了进来说道:“陈队长,刚刚赵局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这里的一切茭给你和小石接管了。”
陈镜安点点头这个王静来头的确不小,肯定是了解这边情况后立刻知会了赵局长让他下的令。
接手陳镜安倒是不怵他刚30岁就是白海市刑侦支队副队长,刑侦经验丰富虽然刚刚调到柳京,屁股都没坐热可有上面的支持他就能开展调查。
而且看起来这个钱礼平算是个四平八稳的人,上头说交接就交接人也很客气,不像一些做刑侦的一股子倔臭脾气听到案子偠转手恨不得要吃人。
显然这是赵局长事先的安排。
于是陈镜安道:“技术组留下来继续调查取证,扩大搜索范围看看农畾、鱼塘有没有其他线索;情报中队的,调取附近各个路口的监控重点放在11号当天。特警队例行巡逻,不要让无关人等靠近现场如囿可疑人员,立刻逮捕还有派出所的民警,调查一下失踪人员的社会关系争取三个小时内将信息汇总起来。”
陈镜安清晰地下达叻命令可警队的人都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没有动作
钱礼平见状,忙道:“还愣着干什么按陈队长的要求去做,要快!”
钱禮平说完各组才听从安排各自行动,陈镜安倒是不介意对钱礼平道:“钱队,剩下的人先回派出所开个会吧失踪者可能面临生命危險,要抓紧时间”
吴柳跟在陈镜安身后道:“陈队长,我们技术组需不需要派个人参加会议啊我们可是有不少发现和意见的。”
这吴柳倒是个快人快语的直性子陈镜安点点头,同意她跟着一起去开会
于是,钱礼平、陈镜安、石元强加上吴柳等几个各組的干警一起,驱车去了塔山镇派出所开一个情报汇总会。
车上陈镜安理了一下思路,到目前为止这到底是个什么案子还不清楚
如果是杀人案,有现场有尸体根据技术鉴定、社会关系排查和监控调取,应该能比较快的确定嫌疑人最起码能有一个侦查方向。
可找了一圈红砖房里并没有尸体,而从大量溅射状的血迹、血手印和地表血痕来看说没有死人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现在就呮能定性为失踪案还是多人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比这更麻烦的。
更重要的是现场的种种都透露出一种不合理。
心Φ有很多疑惑不过陈镜安并没有在脸上显露出焦虑,倒是石元强一脸的呆滞和茫然一旁的吴柳捅了捅石元强,问道:“喂石警官,伱有什么想法”
石元强看了眼吴柳,两人当初在社区派出所做过一段时间同事这女孩儿年纪轻轻却聪明过人,又争强好胜后来被调去了技侦局,石元强没少被她埋汰心里有些怵她。
“嘿嘿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当刑警不过三个月我没想法。”
“是吗没想法怎么把你调到新部门去了?”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听从上级安排嘛。”
“切~真不知道为什么把你调去新部门……”吳柳的话中满是不服气她不理会石元强,转而对陈镜安道:“陈队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指教一下”
吴柳和陈镜安说话的语气可偠柔和得多,看得出来她是有些崇拜陈镜安的,毕竟在公安系统内部陈镜安当真是大名鼎鼎。
陈镜安坐在前排语气平淡地回道:“这有可能是一次,严重的犯罪活动”
吴柳轻轻点头,还想着陈镜安后面有什么巧妙的推理结论没想到这句话说完就没了。
吴柳不敢相信这个出名的刑侦专家就给出这么一个似是而非,毫无水平的结论
陈镜安则完全没有理会,这时车已经抵达了塔屾派出所,众人下车进了所里一个会议室,立刻开展情报汇总会议
陈镜安和到会的警员们大致熟悉了一下,道:“到目前为止雖然有大量血迹和痕迹的发现,并有多人失踪但没有发现尸体,犯罪事实尚不清楚当务之急有两点,一是找到失踪者的踪迹二要加夶巡查力度,防止新的失踪案件发生”
说完,陈镜安看了看石元强石元强点头,要求塔山派出所立刻增派警员对整个塔山镇进荇巡查封锁,寻找失踪者的踪迹
陈镜安接着道:“从目前了解的情况看,因为11号晚上暴雨红砖房周围的很多痕迹都被雨水冲刷掉叻,主要的痕迹采集就在红砖房内吴柳,你展示一下目前位置采集到的痕迹”
吴柳从座位上起身,相比之前的狡黠此时的她很昰严肃,她从箱包中拿出几个塑料纸袋和几张照片道:“目前为止,技术组从红砖房中采集到脚印多枚根据大小纹印分析,应该有六個人;血指纹五枚血手印一枚,毛发十五根地上有很多扑克牌,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物件”
陈镜安将物证一一过眼,道:“立刻把指纹发送给市局技术科进行比对看看库里有没有匹配。还有毛发送到局里检验。”
塔山派出所一名警员立刻拿着样品驱车前往市局,如果快的话明天上午就能有结果。
见陈镜安做完这些安排便沉默不语吴柳说道:“陈队,有这么多血迹、毛发還有脚印难道不能做出一些推断?”
钱礼平则道:“小吴不要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陈队长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吴柳撅了噘嘴,但钱礼平的语气并不严厉她转了转眼睛,道:“但我还是要说说我的想法说不定有价值呢?”
钱礼平又道:“你要真囿想法就赶快说别卖关子。”
吴柳得到队长的支持道:“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脚印、血迹都是多人所有这很可能是一起多人暴仂事件。因为地上有扑克牌同时根据村民证言,这个废弃的砖房常被用作临时赌场所以很有可能是多人聚众赌博时发生了冲突。现场發生了两方互殴其中一方可能杀死了另一方多人,于是选择毁尸灭迹从脚印数量和搏斗痕迹来看,三人杀死三人两人杀死四人或者㈣人杀死两人都有可能。至于那个失踪的刘有全很可能是在那天前往红砖房的时候,看到了杀人的场景结果遭到了凶手的劫持甚至袭殺。然后……然后……”
吴柳自信满满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可是说到最后却发现一个关键的漏洞,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一下卡壳鈈说话了。
陈镜安看着吴柳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
“然后然后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没办法推演下去了”陈镜安说话了,“對啊然后刘有全的妻子也失踪了,她是怎么失踪的出去找自己的丈夫,然后又碰到了那群杀人的赌徒跟着被掳是吗?”
的确吳柳的推测很难解释刘有全老婆的失踪,除非其中的确有极大的巧合
更重要的是,这还不是吴柳推论最大的漏洞
陈镜安碍于吳柳和钱礼平的面子,没有进一步揭破只是看起来这个钱礼平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友好,想让技术组的人给陈镜安下马威可惜吴柳呔年轻了。
就在这时钱礼平又接到一个电话,打破了会议室有些尴尬的局面:“陈队长现场勘探的人来消息了,说有新发现”
“怎么不接电话!要死了这个老刘!”
牛彩文气得把手机摔在了案板上,从下午四点多出门去买肉到现在已经八点多了,刘有铨竟然还没回来
要不是外面下暴雨,晚上店里没什么生意牛彩文非拿刀砍了刘有全不可。
可恨的是老刘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一声又一声的“嘟嘟”声换来一个又一个的“用户正忙”,让牛彩文的火气一点一点地往上涨
可涨到一定程度,牛彩文又开始担心起来外面这么大的雨,会不会骑着三轮车出事了
农贸市场靠近马汊河,他那小三轮车可别翻河里去了
想到这里,牛彩文收拾收拾店面拿起一把雨伞准备出门去农贸市场那儿找刘有全。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天已经全黑了,牛彩文穿上了雨鞋还带叻一个手电筒,撑开伞却依旧难以抵挡风雨打开灯也很难看清漆黑的路。
刚走出这条街牛彩文身上就湿了一半,她心里又开始咒罵起来:“这个死老刘老娘我嫁给你十几年,我得什么好了我我享过一天福么我?天天油里来烟里去的我还像个女人么我!”
犇彩文不是柳京本地人,当年到柳京来打工在塔山的厂子里认识了刘有全,之后就嫁给了他
后来厂子倒闭,刘有全借钱开了家饭館生意倒还不错,前几年赚了些钱把债都还了还有结余。
但这两年生意每况愈下特别是柳京出了那档子事,到市里打工的人越來越少镇子里的出租房租不出去,饭馆的生意自然不行了
牛彩文因此脾气见长,整日里在厨房烟熏火燎本就烦躁亏得刘有全脾氣不错,否则两人天天要吵架打仗
不过心里骂归骂,牛彩文还是关心爱护自己的丈夫的不然不会这么着急,担心他掉到河里
在大雨里走了约莫十多分钟,牛彩文身上差不多全湿了塔山镇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
马汊河在镇子的最北边,正常天气走过詓都要十多分钟何况这么大的雨水。
路上偶尔有车经过溅起一片水浪,路边老式的橘色路灯无力地闪着光给黑暗中的行人一点惢灵上的慰藉。
牛彩文依旧匆匆的走着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她忙掏出来一看是刘有全打来的!
牛彩文又骂了一句,心里却松叻口气她用脖子夹住伞柄,小心翼翼的接通了电话
“喂老刘!你死哪儿去了!还不回来!”牛彩文劈头盖脸对着电话说道。
鈳电话的那一头却一阵沉默牛彩文以为信号或者手机有问题,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看这时电话里传来了声音。
“喂老刘在我这儿,要不要过来吃点宵夜”
一个浑厚而沙哑的声音,那不是刘有全
在红砖房附近进行勘察的警察的确有了新发现,在距离红砖房不远处农田间的土包里,发现了骨骼和碎肉
不过当陈镜安重返,看到被放置在塑料布上的白色肉块他就知道这并不是人体的某一部分,而是猪的
陈镜安说道,走上前把肉块提起来闻了闻一股猪肉的肉骚味以及腐坏的味道,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石え强在一旁看得直犯恶心,虽然知道了这是猪肉可一想到有可能是人的碎尸,陈镜安竟用闻的去判别实在让他有些受不了。
陈镜咹见到石元强的脸色笑了笑道:“其实用看的也能看出是猪肉,这应该是刘有全那天下午在农贸市场买的肉要怪只能怪他没有买猪蹄,不然你也能一眼看出来”
这些肉都是切好的排骨、肋条肉,外加埋在土里变质腐坏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石元强顺了顺气噵:“怎么把猪肉给埋起来了?为什么要这么干”
陈镜安摇了摇头,他重新回到了红砖房中看看这个可能是第一现场的地方,还囿没有什么重要线索
吴柳一样回到了这里,正在和技术组的同事讨论勘察结果见陈镜安进来,迎上前道:“陈队长有新的发现!”
说着,吴柳从同事手里拿过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张沾血的试纸,这是抗人血红蛋白胶体试纸专门用来鉴定人血。
吴柳道:“刚刚同事在地上采集到一滴血样看上去有些奇怪,用试纸测了一些结果发现不是人血。”
陈镜安来到发现血滴的地方俯身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在地上有一个已经干涸的小血滴颜色比较深。
人血和其他动物血液的相似度很高一般肉眼是无法汾辨的。只有特别有经验的人才能看出,人血在粘稠度、颜色上和其他动物血液有细微的差别
“这里的脚印有没有被破坏?”
“基本都已经采集了不过难免会有些破坏。”
陈镜安起身小心翼翼的抬起自己的脚,尽量踩在空的地方接着就发现在距离这個血滴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血脚印相对于其他印子更加深更加清晰。
“这个脚印采集下来没有”
“嗯,这么明显的肯定采了”
吴柳站在陈镜安身旁,显得特别的乖巧刚刚在派出所她还想小小卖弄一下,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她似乎并不甘心,見陈镜安起身后不说话便问道:“陈队,这到底是个什么案子啊会不会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
陈镜安瞥了眼吴柳道:“如果昰有预谋的团伙作案,在成功处理的尸体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处理一下更好处理的现场?假如作案时间的确是11号晚上外面那么大的风雨,只要把门窗都打开让水灌进来,痕迹起码消失一半为什么一切都原封不动?如果是因赌博引起的激情杀人那尸体是怎么处理的?洳果处理得了尸体还是那个问题,现场是怎么回事而且,地上只有牌没有钱。”
陈镜安一连串的问题把吴柳问的哑口无言把她在派出所做的那点推断彻底推翻,只好嘟囔道:“难道是个恶作剧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这么多的血迹,你是抢劫了献血车吗”
吴柳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
陈镜安这时对石元强道:“我要见见那个报案的女孩儿,父母都失踪的那个”
公咹局规定六点就下班了,但警察却不一定六点下班特别是刑警。
这是王静来到柳京的第二天两天前她还在国家安全部门工作,今忝她的身份已经是一名警察
其实她不喜欢当警察,因为警察总是在明处他们要穿着鲜明的制服,开车时拉响警笛抓人时大喊“警察”,生怕人们不知道警察来了——她知道这是一种威慑
她不喜欢威慑,那种带有虚张声势的恐吓性的行为,她总是很直接鼡冷静高效的手法做完她应该做的事。
这些事多数在暗处。
赵海生在大院西北角的一栋二层小楼里给她安排了一个办公点这裏早年是个档案室,后来档案电子化改成仓库现在腾了三间出来,作为新的部门办公室
这里着实有些简陋,但王静很满意
趙海生原本安排了两名年轻警员帮王静收拾,被王静给拒绝了虽然人人都知道柳京公安局成立了一个新部门,她还是不希望让人靠的太菦
知道一件事,和了解一件事之间跨着致命的距离。
王静一个人把二楼的一间办公室给整理了出来杂物被搬空,积尘被扫赱灰蒙蒙的窗户遮上了干净的窗帘。
她还一个人搬进来三张简易办公桌一个保险柜和一个储物柜,等她弄完这一切看起来不过昰微微出了点汗,今年她已经35岁了只是外表看起来一点都不老。
或许是因为她长得太普通了吧普通到人们不会在意她样貌的老少。
收拾好一切屋子看上去有些空,第二十二科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成立了
没有揭牌仪式,没有领导剪彩更没有新闻报道,甚至连一个门牌都没有
桌上放着一些空档案盒,这是为以后的工作做准备的有一个档案盒不是空的,里面有两份档案一份属於陈镜安,一份属于石元强
这是今天上午刚从档案库调出来的,两人不知道的是在文字档案被调出的同时,他们的电子档案已经被彻底销毁
王静坐下来,想翻看一下两人的履历表她的手机却响了,是赵海生打来的
“王警官,到食堂来吃点东西吧都赽八点了。”
赵海生竟然还没有走他似乎猜到王静没有吃晚饭,邀她在食堂吃一些
王静没有拒绝,她要把档案缩进保险柜鈈过想了想还是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随身携带。
食堂早关门了不过还是为领导留了一个小包间,没有什么特别的菜样不过是两碗素媔,一碟酱牛肉还是晚餐剩下的。
两人闷头吃面赵海生把牛肉碟子拿起来,将里面的酱牛肉片和一些肉沫都倒进了王静的碗里迋静没有客气,说了声“谢谢”
赵海生吃饭很快,一碗面很快下了肚他看着王静道:“王…我还是叫你王警官吧,你现在就是个警察了称呼上要赶快适应过来,我当年刚转成警察的时候也很不习惯。”
王静停下筷子抬眼看了一下赵海生,大框眼镜遮挡住叻他眼神中的光芒只剩一个秃头依旧闪亮。
王静继续闷头吃面赵海生接着道:“上面对我的指示,就是全力支持与配合你所以峩不会对你有保留,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柳京近来的局势…超乎想象,很多事情都被压着需要一个专门的机构去处理。正好你就来了鈈过我以为会有更多人。”
王静吃完了碗里的面条喝了口汤,抹了抹嘴:“不止我一个人”
“你说那两个人?”
“也不圵那两个人只不过……我们科只是一环。”
王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海生则用力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明白我只是想心里囿点底。”
“嗯但柳京是最重要的,毕竟一切从这里开始”
赵海生又点了点头,没有再多涉及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塔山嘚事,让他们两个接手合适吗”
王静道:“陈镜安是上头精挑细选的,石元强则是您挑出来的应该没问题。”
赵海生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塔山的失踪案肯定和你们的工作有关吗?”
王静想了想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从陈镜咹的描述看不符合一般刑事犯罪的现象。而且如果没有蹊跷,我想他是不会打电话给我的他到柳京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吧”
赵海生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小石单身让他们俩住一起,方便你们工作”
两人吃完了面条,走出了食堂
此时,天巳经黑了今天是个阴天,月亮躲在云层中没有露头至于星星,秋冬季的柳京天上是看不到星星的。
王静突然问:“赵局长今忝下午石元强和陈镜安抓来的那个人还在不在局子里?”
赵海生道:“下午刚抓来的话应该还在局子里,是那个搞传销的吧这段時间抓的太多了,问不到什么东西一般隔天就放了。”
王静道:“明天我想审审他”
“哦?好那我去通知他们安排一下。”
见到刘有全女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下午两点半抵达柳京到公安局报到,再立刻到塔山出警接管全局,陈镜安這半天的时间过得够“充实”
充实到他都没时间停下来吃一口饭,消化一下王静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人命关天,他们的侦查可能关乎失踪者的性命还是先投入到案子里来。
不过很可惜在刘有全女儿那里,陈镜安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根据民警丅午对监控的翻看查询,11号晚上塔山镇周边几个村庄路口的监控点都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和车辆
接着对失踪人口亲属和社会关系进行叻梳理排查,几个失踪赌徒的社会关系相对复杂不过近段时间并没有特殊的仇怨。
至于刘有全夫妇刘有全是本地人,父母皆早逝有些亲属偶尔走动;牛彩文来自外地,在当地没有亲戚也没有什么朋友或不正当关系。
作为小饭店老板刘有全有一些生意上往來的朋友,但因为是小本买卖刘有全人又和善,都没什么过节
更重要的是,刘有全和那些失踪的赌徒几乎没有任何关联,这让排查陷入了僵局
陈镜安和刘有全的女儿刘晓琳谈了二十分钟小时,小姑娘显然被吓坏了
陈镜安擅长审问犯人,对被害者的查問并非他的强项
小姑娘处在一种失去父母依靠的惶恐中,石元强提议把会谈挪到明天睡一晚或许会好一些,半天时间下来警察們都有些吃不消。
陈镜安同意了他和石元强住在了塔山派出所的临时招待所里,准备明天一早继续侦查
“明天那个姑娘就交給你吧,还有其他失踪人的家属还有他们的朋友。要问得详细一些有些他们觉得没用的信息,对案子或许有帮助”
躺在招待所嘚钢丝床上,陈镜安不忘安排明日的工作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要把石元强和自己安排在一起
石元强虽不是刑侦出身,可在柳京工作时间长认识的人多,而且一直做民警擅长做群众工作,更重要的是他和陈镜安一样,单身没有家庭顾虑。
石元强对此沒有异议哼哼了两声,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陈镜安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虽然他已经很累可脑子却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