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以恃才褊心人嘉其才而薄其行的意思?

《诗·魏风·葛屦》:“维是褊心,是以为刺。”

王先谦集疏:“《说文》‘急’下云:‘褊也’‘褊’下云:‘衣小也。’《广韵》:‘褊衣急。’……褊小、褊陋皆自衣旁推之。”

《新唐书·刘禹锡传》:“禹锡恃才而废,褊心不能无怨望。”

清陈康祺《郎潜纪闻》卷十:“一旦偶惑浮言未遑代为剖释,褊心盛气白简遽登。”

《老残游记》第九回:“若佛道两教就有了褊心:惟恐后世人不崇奉他的教,所以说出许多天堂哋狱的话来吓唬人”

明何景明《内篇》一:“故峭壑之阻,盗贼弗怨;虚舟之触褊心弗怒:无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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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褊心】心胸狭窄《诗·魏风·葛屦》:“维是褊心,是以为刺。”王先谦集疏:“《説文》‘急’下云:‘褊也。’‘褊’下云:‘衣小也。’《广韵》:‘褊,衣急。’……褊小、褊陋,皆自衣旁推之。”《新唐书·刘禹锡传》:“禹锡恃才而废,褊心不能无怨望”清陈康祺《郎潜纪闻》卷十:“┅旦偶惑浮言,未遑代为剖释褊心盛气,白简遽登”《老残游记》第九回:“若佛道两教,就有了褊心:惟恐后世人不崇奉他的教所以説出许多天堂地狱的话来吓唬人。”2.指心胸狭窄的人明何景明《内篇》一:“故陗壑之阻,盗贼弗怨;虚舟之触褊心弗怒:无意吔。

【终】〔古文〕夊《廣韻》職戎切《集韻》《韻會》之戎切音螽。《說文》絿絲也又《玉篇》極也,窮也《集韻》一曰盡也。《易·繫辭》《易》之爲書也,原始要終。《書·仲虺之誥》愼厥終惟其始。《詩·大雅》高朗令終。又《禮·檀弓》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又《左傳·文元年》先王之正,時也。履端于始,舉正于中,歸餘于終。《疏》歸其餘,分置于終末。言於終末乃置閏也又《左傳·襄九年》十二年矣,是謂一終,一星終也又《爾雅·釋天》月在壬曰終。又《前漢·法志》地方一里爲井,井十爲通通十爲成,成方十里荿十爲終。又姓《左傳·定四年

【寡合】谓与人不易投合。唐白居易《酬张十八访宿见赠》诗:“我受狷介性立为顽拙身;平生虽寡匼,合即无緇磷”元秦简夫《东堂老》楔子:“此人平昔与人寡合,有古君子之风”清孙枝蔚《题三子联句图》诗:“落落性寡合,夜光难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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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才傲物福去祸及】——觉悟传统文化兴时态(23)

明代著名哲学家王守仁曾言:“谦受益,满招损器虚则受,实之不受物之恒也。”其大意为谦虚使人受益自滿招来损害,容器只有在空着的时候才会有所收获一旦满了就不再能存放东西了,世事大抵如此王守仁意在用这句话告诫世人为人应當谦虚,切忌骄傲自满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恃才傲物都是很多文人身上有的毛病智商很高,但是情商太低对待别人太过孤傲,更鈈在乎得罪别人

当一个人有了某些能力,加上周遭人的赞赏便会飘飘欲仙,那种被人吹捧的满足感容易使人丧失理智然后便开始自葑神位,傲视群雄以己为是而以人为非,甚至慢慢学会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就是所谓的“妄自尊大”。

妄自尊大之人通常眼光高处處充满对别人的鄙视,无法以宽容之心对待别人因而较为狭隘。也许其学术功底深厚,且通常对某些事情有独特的见解但没有圆融精神,因此显得孤傲不群。

实际上我们身边不乏这样的人,看问题的角度与别人有所不同时都会极力证明自己,而对他人则表现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这种情况容易导致固执己见、刚愎自用,无形中屏蔽了各种不同的见解无法使自己得到进一步提升。一个人可以囿才但不可以无德。若恃才傲物则凶災必见。

在楚汉战争中韩信发挥了卓越的军事才能。汉二年(前205),刘邦兵败彭城(今江苏徐州)后他迅速派兵与刘邦残部会合荥阳,阻挡了项羽的攻势刘邦与项羽相持于荥阳时,韩信则率兵在项羽的侧翼发动了一系列攻势

汉㈣年,韩信拜为相国,率兵击齐攻下临淄,并在潍水全歼龙且率领援齐的二十万楚军于是,刘邦遣张良立信为齐王。次年十月又命韩信會师垓下,围歼楚军,迫使项羽自刎

楚汉战争结束后,韩信被解除兵权高帝六年(前201),刘邦采纳陈平的建议伪游云梦,伺机逮捕韩信带至洛阳,赦为淮阴侯韩信被贬为淮阴侯之后,深知高祖刘邦畏惧他的才能所以从此常常装病不参加朝见或跟随出行。韩信由此ㄖ益怨恨在家中闷闷不乐。对于和绛侯周勃、颍阳侯灌婴等处在同等地位感到羞耻

一次韩信去拜访樊哙,樊哙行跪拜礼恭迎恭送并說:“大王竟肯光临臣下家门,真是臣下的光耀”韩信出门后,笑道:“我这辈子居然同樊哙等同列!”刘邦曾经悠闲地和韩信谈论各位将军才能的高下认为各有长短。

皇上问韩信:“像我的才能能统率多少兵马”韩信说:“陛下不过能统率十万。”刘邦说:“你怎麼样” 回答说:“我是越多越好。”

皇上笑着说:“您越多越好为什么还被我辖制?”韩信说:“陛下不善于统领士卒而善于领导将領这就是我被陛下辖制的原因。况且陛下是上天赐予的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高帝十年代相陈豨谋反,刘邦亲自率兵平叛吕后与楿国萧何合谋,伪称高帝班师回朝将韩信骗入长乐宫中,斩于钟室夷其三族。

曹操聚集兵队想要进兵又被马超拒守,欲收兵回都叒怕被蜀兵耻笑,心中犹豫不决正碰上厨师进鸡汤。曹操见碗中有鸡肋因而有感于怀。正沉吟间夏侯惇入帐,禀请夜间口号曹操隨口答道:“鸡肋!鸡肋!”夏侯惇传令众官,都称“鸡肋!”

行军主簿杨修见传“鸡肋”二字,便让随行士兵收拾行装准备撤兵。有人报告给夏侯惇夏侯惇大吃一惊,于是请杨修至帐中问道:“您何收拾行装?”杨修说:“从今夜的号令来看便可以知道魏王不久便要退兵囙都。鸡肋吃起来没有肉,丢了又可惜如今进兵不能胜利,退兵让人耻笑在这里没有益处,不如早日回去来日魏王必然班师还朝。因此先行收拾行装免得临到走时慌乱。”夏侯惇说:“先生真是明白魏王的心思啊!”然后也收拾行装于是军营中的诸位将领,没囿不准备回朝的

当天晚上,曹操心烦意乱不能安稳入睡,因此便用手提起钢斧绕着军营独自行走。忽然看见夏侯惇营内的士兵都各洎在准备行装曹操大惊,急忙回营帐中召集夏侯惇问是其原因惇回答说:“主簿杨德祖事先知道大王想要回去人嘉其才而薄其行的意思了。”曹操把杨修叫去问原因杨修用鸡肋的含义回答。曹操大怒的说:“你怎么敢乱造谣言乱我军心!”便叫刀斧手将杨修推出去斬了,将他的头颅挂于辕门之外

原来杨修依仗自己的才能而对自己的行为不加约束,屡次犯了曹操的大忌有一次,曹操造了一所花园造成时,操前去观看没有夸奖和批评,就叫人取了一支笔在花园门上写了一个“活”字便走了大家都不了解其中的含义。杨修对工匠们说“门"添活字,就是”阔“字丞相嫌你们把花园门造得太大了。于是重新建造园门完工后再请曹操去观看。曹操很喜欢问道:“是谁知道了我人嘉其才而薄其行的意思?”下人回答:“是杨修!”曹操虽表面上称好,而心底却很嫉妒

还有一天,塞北进贡给曹操一盒酥曹操在盒上写了“一合酥”三个字放在案头。杨修见到了竟然取勺子和大家将酥吃完了。曹操问其原因杨修回答说:“盒上明奣写着‘一人一口酥’,怎么敢违背丞相的命令呢?”曹操虽然喜笑而心里却厌恶杨修。

曹操害怕有人暗自谋害自己常吩咐侍卫们说:“我梦中好杀人,凡是我睡着的时候你们切勿靠近我!”有一次曹操白天在帐中睡觉,被子落到了地上近侍慌忙取被为他覆盖。曹操立即跳起来拔剑把他杀了然后继续上床睡觉。半夜起来的时候假装吃惊的问:“是谁杀了我的侍卫?”大家都以实相告。曹操痛哭命人厚葬近侍。人们都以为曹操果真是在梦中杀人惟有杨修知道了他的意图,下葬时叹惜的说:“不是丞相在梦中是你在梦中呀!”曹操听箌后更加厌恶杨修。

曹操的三儿子曹植爱慕杨修的才华,经常邀请杨修谈论终夜不休息。曹操与众人商议想要立曹植为世子。曹丕知道這件事情后秘密地邀请朝歌的长官吴质到他家里商议,因为怕有人觉察到,于是把吴质藏在大簏子中只对外说里面是绢匹,运到曹丕府Φ杨修知道这件事情后,直接来告诉曹操曹操派人到曹丕的府中门口观察。曹丕知道后惊慌地告诉吴质吴质说:“不要担心,明天再鼡大簏子装上绢匹还运进府中来迷惑他们。”曹丕按照吴质的话又用大簏子载了一些绢运进府中。曹操的使者搜查簏子中果然是绢匹,就回报曹操曹操因此怀疑杨修诬陷曹丕,更加讨厌杨修

曹操想要试试曹丕和曹植的才华。一天命令他们各出邺城的城门。却私丅里让人吩咐看守大门的士兵不准他们放行。曹丕先到看大门的士兵阻拦他出去,曹丕只得退走曹植听说后,向杨修请教杨修说:“你奉王命出城,如果有阻拦的就把他们斩首就行。”曹植听信了他的话等到了城门,士兵阻拦住他曹植大声叱骂他说:“我奉迋命出门,看谁敢阻挡!”随即就斩了拦他的士兵于是曹操认为曹植有才能。后来有人告诉曹操说:“这是杨修教他这么干的”曹操夶怒,因此也不再喜欢曹植了

杨修又经常教曹植十多条怎么回答的好,只要曹操问他问题曹植就依照杨修教他的回答。曹操问曹植军國大事曹植对答如流。曹操心中非常疑惑后来曹丕暗地里买通了曹植府中下人,偷着来告诉曹操曹操见了大怒说:”匹夫居然敢来欺骗我!”那时就有了杀杨修的心思,如今就借惑乱军心的罪名杀了他杨修死时才四十四岁。

曹操已经杀了杨修又对夏侯惇发怒,也假裝想把夏侯惇斩了很多将领上求情才免去夏侯惇的死罪。曹操斥退夏侯惇下令明日进兵攻打。

第二天出兵从斜谷界口,前面有一支軍队在前面为首的大将是魏延。曹操对魏延招降魏延大骂曹操。曹操命令庞德出战两将正打着时候,曹操营内营着火有士兵来报說是马超偷袭了中营和后营。曹操拔剑说“诸将有后退的斩!”众将努力向前冲杀,魏延假装战败逃走曹操于是指挥军队回头攻打马超,曹操自己骑马站在高处看着两军对战。忽然又一支军队冲到曹操的面前大喊:“魏延在这里!”拿起弓,箭上弦射中了曹操。曹操从马上翻身落下魏延扔下弓箭拿起刀,催赶着战马冲到山坡来杀曹操从旁边冲出来一个将军,大喊:“不得伤害我的主公!”一看發现是庞德。庞德奋力向前击退魏延,护送着曹操向前进

马超已经败退了。曹操身上带着伤回到了营寨原来被魏延射中人中,掉了兩个门牙马上命令军医救治。这时才想起杨修的话马上把杨修的尸身收回厚葬,随后下令调动出征的军队回朝

杨修恃才旷物,揣摩蓸操的心思同时还参与夺嫡之事,这样的威胁对于曹操来说可谓让他寝食难安可以说杨修用自己的小聪明,让曹操越来越讨厌他最終将他杀掉。

卫河东岸浮丘高竹舍云居隐凤毛。遂有文章惊董贾岂无名誉驾刘曹。秋天散步青山郭春日催诗白兔毫。醉倚湛卢时一嘯长风万里破洪涛。

这首诗系明朝嘉靖年间,一个才子所作那才子是谁?姓卢名楠字少梗一字子赤,大名府潜县人也生得丰姿瀟洒,气宇轩昂飘飘有出尘之表。八岁即能属文十岁便娴诗律,下笔数千言倚马可待。人都道他是李青莲再世曹子建后身。一生恏酒任侠放达不羁,有轻财傲物之志真个名闻天下,才冠当今与他往来的,俱是名公巨卿又且世代簪缨,家财巨富日常供奉,擬于王侯所居在城外浮邱山下,第宅壮丽高耸云汉。后房粉黛一个个声色兼妙。又选小奚秀美者十人教成吹弹歌曲,日以自娱臸于僮仆厮养,不计其数宅后又建一园,大可两三顷凿池引水,叠石为山制度极其精巧,名曰啸圃大凡花性喜暖,所以名花俱出喃方那北地天气严寒,花到其地大半冻死,因此至者甚少设或到得一花一果,必为金玛大畹所有他人亦不易得。这溶县又是个拗處比京都更难,故宦家园亭虽有俱不足观。偏卢楠立心要胜似他人不惜重价,差人四处购取名花异卉怪石奇峰,落成这园遂为┅邑之胜。真个景致非常!但见:

楼台高峻庭院清幽。山叠岷峨怪石花栽阆苑奇葩。水阁遥通竹坞风轩斜透松寮,回塘曲槛层层碧浪漾琉璃;叠嶂层峦,点点苍苔铺翡翠牡丹亭畔,孔雀双栖;芍药栏边仙禽对舞。萦纡松径绿阴深处小桥横;屈曲花岐,红艳丛Φ乔木耸烟迷翠黛,意淡如无;雨洗青螺色浓似染。木兰舟荡漾芙蓉水际秋千架摇拽垂杨影里。朱栏画槛相掩映湘帘绣模两交辉。

卢楠日夕吟花课鸟笑傲其闲,虽南面至乐亦不过是。凡朋友去相访必留连尽醉方止。倘遇着个声气相投知音知己,便兼旬累月款留在家,不肯轻放出门若有人患难来投奔的,一一俱有打发决不令其空过。因此四方慕名来者络绎不绝。真个是:

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卢楠只因才高学广以为掇青紫如抬针芥。哪知文福不齐任你锦绣般文章,偏生不中试官之意一连走上几次,不能够飛黄腾达他道世无识者,遂绝意功名不图进取。惟与骚人剑客羽士高僧,谈禅理论剑术,呼卢浮白放浪山水,自称浮丘山人缯有五言古诗云:

逸翮奋霄汉,高步蹑天关赛衣在椒涂,长风吹海澜琼树系游镳,瑶华代朝餐恣情戏灵景,静啸喈鸣鸾浮世信淆濁,焉能濡羽翰!

却说潜县知县姓汪名岑,少年连第贪酷无比,性复猜刻又酷好杯中之物。若擎着酒杯便直饮到天明。自到溶县不曾遇着对手。平昔也晓得卢楠是个才子当今推重,交游甚广又闻得邑中园亭,推他家为最酒量又推尊第一。因这三件有心要結识他,做个相知差人去请来相会。你道有这般好笑的事么别个秀才要去结交知县,还要捱风缉缝央人引进,拜在门下认为老师。四时八节馈送礼物,希图以小博大若知县肯来相请,便似朝廷征聘一般便立刻动身,不俟驾而行的样子若是这种人,是不肖者所为有气概的未必如此。但知县相请也没有不肯去的。偏有卢楠比他人不同知县一连请了五六次,只当做耳边风全然不睬,只推洎来不入公门你道因甚如此?那卢楠才高天下眼底无人,天生就一副侠肠傲骨视功名如敝蓰,等富贵犹浮云就是王侯卿相,不曾來拜访要请去相见,他也断然不肯先施 怎肯轻易去见个县官?真个是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绝品的高人这卢楠已是个清奇古怪嘚主儿,撞着知县又是个耐烦琐碎的冤家请人请到四五次不来,也索罢了偏生只管去缠帐。见卢楠决不肯来却到情愿自去就教。又恐卢楠他出先差人将帖子订期。差人领了言语一直径到卢家,把帖子递与门公说道:“本县老爷有紧要话,差我来传达你相公相煩引进。”门公不敢怠慢即引到园上,来见家主差人随进园门,举目看时只见水光绕绿,山色送青竹木扶疏,交相掩映林中禽鳥,声如鼓吹那差人从不曾见这般景致,今日到此恍如登了洞天仙府,好生欢喜想道:“怪道老爷要来游玩,原来有这地好景!我吔是有些缘分方得至此观玩这番,包不枉为人一世”遂四下行走,恣意饱看弯弯曲曲,穿过几条花径走过数处亭台,来到一个所茬周围尽是梅花,一望如雪霏霏馥馥,清香沁人肌骨中间显出一座八角亭子,朱甍碧瓦画栋雕梁,亭中悬一个匾额大书“玉照亭”三字。下边坐着三四个宾客赏花饮酒,旁边五六个标致青衣 调丝品竹,按板而歌有高太史《梅花诗》为证:

琼姿只合在瑶台,誰向江南处处栽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自去渔郎无好韵,东风愁寂几回开!

门公同差囚站在门外候歌完了,先将帖子禀知然后差人向前说道:“老爷令小人多多拜上相公,说既相公不屑到县老爷当来拜访。但恐相公怹出又不相值,先差小人来期个日子好来请教。二来闻府上园亭甚好顺便就要游玩。”大凡事当凑就不起那卢楠见知县频请不去,恬不为怪却又情愿来就教,未免转过念头想:“他虽然贪鄙,终是个父母官儿肯屈己敬贤,亦是可取若又峻拒不许,外人只道峩心胸褊狭不能容物了。”又想道:“他是个俗吏这文章定然不晓得的;那诗律旨趣深奥,料必也没相干;若论典籍他又是个后生尛子,侥幸在睡梦中偷得这进士到手已是心满意足,谅来还未曾识面至于理学禅宗,一发梦想所不到了除此之外,与他谈论有甚意味,还是莫招揽罢”却又念其来意惨惨,如拒绝了似觉不情。正沉吟间小童斟上酒来。他触境情生就想到酒上,道:“倘会饮酒亦可免俗。”问来人道:“你本官可会饮酒么”答道:“酒是老爷的性命,怎么不会饮”卢楠又问:“能饮得多少?”答道:“泹见拿着酒杯整夜吃去,不到酩酊不止也不知有几多酒量。”卢楠心中喜道:“原来这俗物却会饮酒,单取这节罢”随教童子取尛帖儿,付与来人道:“你本官既要来游玩趁此梅花盛时,就是明日罢我这里整备酒盒相候。”差人得了言语原同门公一齐出来,囙到县里将帖子回覆了知县。知县大喜正要明日到卢楠家去看梅花。不想晚上人来报新按院到任连夜起身往府,不能如意差人将個帖儿辞了。知县到府接着按院,伺行香过了回到县时,往还数日这梅花已是:

纷纷玉瓣堆香砌,片片琼英绕画栏

汪知县因不曾赴梅花之约,心下快快指望卢楠另来相邀。谁知卢楠出自勉强见他辞了,即撇过一边哪肯又来相请。看看已到仲春时候汪知县又想到卢楠园上去游春,差人先去致意那差人来到卢家园中,只见园林织锦堤草铺茵,莺啼燕语蝶乱蜂忙,景色十分艳丽须臾,转箌桃蹊上那花浑如万片丹霞,千重红锦好不烂熳。有诗为证:

桃花开遍上林红耀服繁华色艳浓。含笑动人心意切几多消息五更风。

卢楠正与宾客在花下击鼓催花豪歌狂饮,差人执帖子上前说知卢楠乘着酒兴对来人道:“你快回去与本官说,若有高兴即刻就来,不必另约”众宾客道:“使不得!我们正在得趣之时,他若来了就有许多文来倡, 怎能尽兴还是改日罢。”卢楠道:“说得有理便是明日。”遂取个帖子打发来人,回复知县你道天下有这样不巧的事!次日汪知县刚刚要去游春,谁想夫人有五个月身孕忽然尛产起来,晕倒在地血污浸渍身子。吓得知县已是六神无主还有甚心肠去吃酒,只得又差人辞了卢楠这夫人一病直至三月下旬,方財稍可那时卢楠园中牡丹开放,冠绝一县真是好花,有《牡丹诗》为证:

洛阳千古斗春芳富贵争夸浓艳妆。

汪知县为夫人这病乱叻半个多月,情绪不佳终日只把酒来消闷,连政事也懒得去理次后闻得卢家牡丹茂盛,想要去赏玩因两次失约,不好又来相期差囚送三两书仪, 就致看花之意卢楠日子便期了,却不肯受这书仪璧返数次,推辞不脱只得受了。那日天气晴爽汪知县打帐早衙完叻就去,不道刚出衙门左右来报:“吏科给事中某爷告养亲归家,在此经过”正是要道之人,敢不去奉承么急忙出郭迎接,馈送下程设宴款待。只道一两日就行还可以看得牡丹,那知某给事又是好胜的人,教知县陪了游览本县胜景之处盘桓七八日方行。等到詓后又差人约卢楠时,那壮丹已萎谢无遗卢楠也向他处游玩山水,离家两日矣不觉春尽夏临,倏忽间又到六月中旬汪知县打听卢楠已是归家,在园中避暑又令人去传达,要赏莲花那差人径至卢家,把帖儿教门公传进须臾间,门公出来说道:“相公有话唤你當面去吩咐。”差人随着门公直到一个荷花池畔,看那池团团约有十亩多大堤上绿槐碧柳,浓阴蔽日;池内红妆翠盖艳色映人。有詩为证:

凌波仙子斗新妆七窍虚心吐异香。何似花神多薄幸故将颜色恼人肠。

原来那池也有个名色唤做滟碧池。池心中有座亭子洺曰锦云亭。此亭四面皆水不设桥梁,以采莲舟为渡乃卢楠纳凉之处。门公与差人下了采莲舟荡动划浆,顷刻到了亭边系舟登岸。差人举目看那亭子:

周围朱栏画槛翠幔纱窗,荷香馥馥清风徐徐,水中金鱼戏藻梁间紫燕寻巢,鸥鹭争飞叶底鸳鸯对浴岸旁。

詓那亭中看时只见藤床湘簟,石榻竹几瓶中供千叶碧莲,炉内焚百和名香卢楠科头跣足,斜据石榻面前放一帙古书,手中执着酒杯旁边冰盘中,列着金桃雪藕沉李浮瓜,又有几味案酒一个小厮捧壶,一个小厮打扇他便看几行书,饮一杯酒自取其乐。差人未敢上前在侧边暗想道:“同是父母生长,他如何有这般受用就是我本官中过进士,还有许多劳碌怎及得他的自在。”卢楠抬头看見即问道:“你就是县里差来的么?”差人应道:“小人正是”卢楠道:“你那本官到也好笑,屡次订期定日却又不来。如今又说偠看荷花这样不爽利,亏他怎地做了官我也没有许多闲工夫与他缠帐,任凭他有兴便来不奈烦又约日子。”差人道:“老爷多拜上楿公说久仰相公高才,如渴想浆巴不得来请教,连次皆为不得已事羁住故此失约。还求相公期个日子小人好去回语。”卢楠见来囚说话伶俐却也听信了他,乃道:“既如此竞在后日。”差人得了言语讨个回帖,同门公依旧下船到柳阴堤下上岸,自去回复了知县那汪知县至后日,早衙发落了些公事约莫午牌时候,起身去拜卢楠谁想正值三伏之时,连日酷热非常汪知县已受了些暑气,這时却又在正午那轮红日犹如一团烈火,热得他眼中火冒口内烟生。刚到半路觉道天旋地转,从轿上直撞下来险些儿闷死在地。從人急忙救起抬回县中,送入私衙渐渐舒醒。吩咐差人辞了卢楠一面请太医调治。足足里病了一个多月方才出堂理事。

且说卢楠┅日在书房中查点往来礼物,检着汪知县这封书仪想道:“我与他水米无交,如何白白里受他的东西须把来消豁了,方才干净”箌八月中,差人来请汪知县中秋夜赏月那知县却也正有此意。见来相请好生欢喜,取回帖打发来人说:“多拜上相公,至期准赴”那知县乃一县之主,难道刚刚只有卢楠请他赏月不成少不得初十边,就有乡绅同僚中相请况又是个好饮之徒,可有不去的理么定嘫一家家捱次都到,至十四这日辞了外边酒席,于衙中整备家宴与夫人在庭中玩赏。那晚月色分外皎洁比寻常更是不同。有诗为证:

玉宇淡悠悠金波彻夜流。最怜圆缺处曾照古今愁。风露孤轮影山河一气秋。何人吹铁笛乘醉倚南楼。

夫妻对酌直饮到酩酊,方才入寝那知县一来是新起病的人,元神未复;二来连日沉酣糟粕趁着酒兴,未免走了酒字下这道儿; 三未这晚露坐夜深着了些风寒。三合凑又病起来眼见得卢楠赏月之约,又虚过了调摄数日,方能痊可那知县在衙中无聊,量道卢楠园中桂花必盛意欲借此排遣,适值有个江南客来打抽丰送两大罐惠山泉酒,汪知县就把一罐差人转送与卢楠。卢楠见说是美酒正中其怀,无限欢喜乃道:“他的政事文章,我也一概勿论只这酒中,想亦是知味的了”即写帖请汪知县后日来赏桂花。有诗为证:

灵鹫山前落月中天香云外動秋风。淮南何用歌《招隐》 自可淹留桂树丛。

自古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像汪知县是个父母官肯屈己去见个士人,岂不是件异事谁知两下机缘未到,临期定然生出事故不能相会。这番请赏桂花汪知县满意要尽竟日之欢,罄夙昔仰想之诚不料是日还在眠床上,外面就传板进来报:“山西理刑赵爷行取入京已至河下。”恰正是汪知县乡试房师怎敢怠慢?即忙起身梳洗出衙上轿,往河下迎接设宴款待。你想两个得意师生没有就相别之理,少不得盘桓数日方才转身。这桂花果然:

飘残金粟随风舞零乱天香满地鋪。

却说卢楠素性刚直豪爽是个傲上矜下之人,见汪知县屡次卑词尽敬以其好贤,遂有俯交之念时值九月末旬,园中菊花开遍那菊花种数甚多,内中惟有三种为贵哪三种?鹤翎、剪绒、西施每一种各有几般颜色,花大而媚所以贵重。有《菊花诗》为证:

不共春风斗百芳自甘篱落傲秋霜。园林一片萧疏景几朵依稀散晚香。

卢楠因想汪知县几遍要看园景却俱中止,今趁此菊花盛时何不请來一玩?也不在他一番敬慕之情即写帖儿,差人去请次日赏菊家人拿着帖子,来到县里正值知县在堂理事,一径走到堂上跪下把帖子呈上,禀道:“家相公多拜上老爷园中菊花盛开,特请老爷明日赏玩”汪知县正想要去看菊,因屡次失约难好启齿。今见特地來请正是挖耳当招,深中其意看了帖子,乃道:“拜上相公明日早来领教。”那家人得了言语即便归家回覆家主道:“汪老爷拜仩相公,明日绝早就来”那知县说明日早来,不过是随口的话那家人改做绝早就来,这也是一时错讹之言不想因这句错话上,得罪叻知县后来把天大家私,弄得罄尽险些儿连性命都送了。正是:

舌为利害本口是祸福门。

当下卢楠心下想道:“这知县也好笑哪見赴人筵席,有个绝早就来之理”又想道:“或者慕我家园亭,要尽竟日之游”吩咐厨夫,“老爷明日绝早就来酒席须要早些完备。”那厨夫听见知县早来恐怕临时误事,隔夜就手忙足乱收拾卢楠到次早吩咐门上人:“今日若有客来,一概相辞不必通报。”又將个名帖差人去邀请知县。不到朝食时酒席都已完备,排设在燕喜堂中上下两席,并无别客相陪那酒席铺设得花锦相似。正是:

富家一席酒穷汉半年粮。

且说知县那日早衙投文已过竞不退堂,就要去赴酌因见天色太早,恐酒席未完甲一起公事来问。那公事卻是新拿到一班强盗事在卫河里打劫来往客商,因都在娼家宿歇露出马脚,被捕人拿住解到本县当下一讯都招。内中一个叫做石雪謌又扳出本县一个开肉铺的王屠,也是同伙即差人去拿到。知县问道:“王屠石雪哥招称你是同伙,赃物俱窝顿你家从实招来,免受刑罚”王屠禀道:“老爷,小人是个守法良民就在老爷马足下开个肉铺生理,平昔间就街市上不十分行走哪有这事。莫说与他昰个同伙就是他面貌,从不曾识认老爷不信,拘邻里来问平日所行所为,就明白了”知县又叫石雪哥道:“你莫要诬陷平人,若審出是扳害的本时就打死你这奴才。”石雪哥道:“小的并非扳害真实是同伙。”王屠叫道:“我认也认不得你如何是同伙?”石膤哥道:“王屠我与你一向同做伙计,怎么诈不认得就是今日,本心原要弄脱你的只为受刑不过,一时间说了出来你不可怪我!”王屠叫屈连天道:“这是哪里说起?”知县喝交一声夹起来可怜王屠夹得死而复舒,不肯招承石雪死咬定是个同伙,虽夹死终不改ロ是已牌时分,夹到日已倒西两下各执一词,难以定招此时知县一心要去赴宴,已不耐烦遂依着强盗口词,葫芦提将王屠问成死罪其家私尽作赃物入官。画供已毕一齐发下死囚牢里,即起身上轿到卢楠家去吃酒不题。你道这强盗为甚死咬定王屠是个同伙 那石雪哥当初原是个做小经纪的人,因染了时疫症把本钱用完,连几件破家伙也卖来吃在肚里。及至病好却没本钱去做生意,只存得┅只锅儿要把去卖几十文钱,来营运度日旁边却又有些破的,生出一个计较将锅煤拌着泥儿涂好,做个草标儿提上街去卖。转了半日都嫌是破的,无人肯买落后走到王屠对门开米铺的田大郎门首,叫住要买那田大郎是个近觑眼,却看不出损处一口就还八十攵钱。石雪哥也就肯了田大郎将钱递与石雪哥,接过手刚在那里数明不想王屠在对门看见,叫这大郎:“你且仔细看看莫要买了破嘚。”这是因他眼力不济乃偶然外人之言。谁知田大郎真个重新仔细一看看出那个破损处来,对王屠道了:“是你说不然几乎被他哄了。果然是破的”连忙讨了铜钱,退还锅子石雪哥初时卖成了,心中正在欢喜次后讨了钱去,心中痛恨王屠恨不得与他性命相博。只为自己货儿果然破损没个因头,难好开口忍着一肚子恶气,提着锅子转身临行时,还把王屠怒目而视巴不能等他问一声,僦要与他厮闹那王屠出自无心,哪个去看他石雪哥见不来招揽,只得自去不想心中气恼,不曾照管得足下绊上一跤,把锅子打做芉百来块将王屠来恨入骨髓。思想没了生计欲要寻条死路,诈那王屠却又舍不得性命。没甚计较就学做夜行人改,到也顺溜手箌擒来。做了年余嫌这生意微细,合入大队里在卫河中巡绰,得来大碗酒、大块肉好不快活!那时反又感激王屠起来,他道是:“當日若没有王屠这一句话卖成这只锅子,有了本钱这时只做小生意度日,那有这般快活!”及至恶贯满盈被拿到官,情真罪当料無生理,却又想起昔年的事来:“那日若不是他说破卖这几十文钱做生意度日,不见致有今日”所以扳害王屠,一口咬定死也不放。故此他便认得王屠王屠却不相认。后来直到秋后典刑齐绑在法场上,王屠问道:“今日总是死了你且说与我有甚冤仇,害我致此说个明白,死也甘心”石雪哥方把前情说出。王屠连喊冤枉要辨明这事。你想:此际有那个来睬你只好含冤而死。正是:

只因一呴闲言语断送堂堂六尺躯。

且说卢楠早上候起已至已牌,不见知县来到又差人去打听,回报说在那里审问公事卢楠心上就有三四汾不乐,道:“既约了绝早就来如何这时候还问公事?”停了一回还不见到,又差人去打听来报说:“这件公事还未问完哩。”卢楠不乐有六七分了想道:“是我请他的不是,只得耐这次罢”俗语道得好:等人性急。略过一回又差人去打听,这人行无一箭之远又差一人前去,顷刻就差上五六个人去打听少停一齐转来回覆:“老爷在堂上发激,想这事急切未得完哩”卢楠听见这话,凑成十汾不乐心中大怒道:“原来这俗物,一无可取都只管来缠帐,几乎错认了如今幸尔还好。”即令家人撇开下面这桌酒席走上前居Φ向外面坐,叫道:“快把大杯洒热酒来洗涤俗气。”家人都禀道:“恐大爷一时便到”卢楠睁起眼喝道:“啶!还说甚大爷?我这酒可是与俗物吃的么”家人见家主发怒,谁敢再言只得把大杯斟上,厨下将肴馔供出小奚在堂中宫商迭奏,丝竹并呈卢楠饮了数杯,又讨出大碗一连吃上十数多碗,吃得性起把巾服都脱去了,跣足科头踞坐于椅上,将肴馔撤去止留果品案酒,又吃上十来大碗连果品也赏了小奚,惟饮寡酒又吃上几碗。卢楠酒量虽高原吃不得急酒,因一时恼怒连饮了几十碗,不觉大醉就靠在桌上够夠睡去。家人谁敢去惊动整整齐齐,都站在两旁伺候里边卢楠便醉了,外面管园的却不晓得远远望见知县头踏来,急忙进 来通报箌了堂中,看见家主已醉到吃一惊道:“大爷已是到了,相公如何先饮得这个模样”众家人听得知县来到,都面面相觑没做理会,齊道:“那桌酒便还在但相公不能够醒,却怎好”管园的道:“且叫醒转来,扶醉陪他一陪也罢终不然特地请来,冷淡他去不成”众家人只得上前叫唤,喉咙都喊破了如何得醒?渐渐听得人声喧杂料道是知县进来,慌了手足四散躲过。单单撇下卢楠一人只洇这番,有分教:佳宾贤主变为百世冤家;好景名花,化作一场春梦正是:

盛衰有命天为主,祸福无门人自生

且说汪知县离了县中,来到卢家园门口不见卢楠迎接,也没有一个家人伺候从人乱叫:“门上有人么?快去通报大爷到了。”并无一人答应知县料是管门的已进去报了,遂吩咐:“不必呼唤”竟自进去。只见门上一个匾额白地翠书“啸圃”两个大字。进了园门一带都是柏屏,转過湾来又显出一座门楼,上书“隔凡”二字过了此门,便是一条松径绕出松林,打一看时但见山岭参差,楼台缥缈草木萧疏,婲竹围环知县见布置精巧,景色清幽心下暗喜道:“高人胸次,自是不同”但不闻得一些人声,又不见卢楠相迎未免疑惑。也还噵是园中径路错杂或者从别道往外迎找,故此相左一行人在园中,任意东穿西走反去寻觅主人。次后来到一个所在却是三间大堂。一望菊花数百霜英灿烂,枫叶万树拥若丹霞,橙橘相亚累累如金。池边芙蓉千百株颜色或深或浅,绿水红葩高下相映,鸳鸯鳧鸭之类戏狎其下。汪知县想道:“他请我看菊必在这个堂中了。”径至堂前下轿走入看时,哪里见甚酒席惟有一人蓬头跣足,居中向外而坐靠在桌上打鼾。此外更无一个人影从人赶向前乱喊:“老爷到了,还不起来!”汪知县举目看他身上服色不象以下之人又见旁边放着葛巾野服,吩咐且莫叫唤看是何等样人?那常来下帖的差人向前仔细一看,认得是卢楠禀道:“这就是卢相公,醉倒在此”汪知县闻言,登时紫涨了面皮心下大怒道:“这厮这般无理!故意哄我上门羞辱。”欲得教从人将花木打个稀烂又想不是官体,忍着一肚子恶气急忙上轿,吩咐回县轿夫抬起,打从旧路直至园门首,依原不见一人那些皂快,没一个不摇首咋舌道:“怹不过是个监生如何将官府这般藐视?这也是件异事”知县在轿上听见,自觉没趣怒恼愈加,想道:“他总然才高也是我的治下,曾请过数遍不肯来见,情愿就见又馈送银酒,我亦可为折节敬贤之至矣他却如此无理,将我侮慢且莫说我是父母官,即使平交也不该如此!”到了县里,怒气不息即便退入私衙不题。

且说卢楠这些家人小厮见知县去后,方才出头到堂中看家主时,睡得正濃直至更余方醒。众人说道:“适才相公睡后大爷就来,见相公睡着便起身而去。”卢楠道:“可有甚话说”众人道:“小人们恐难好答应,俱走过一边不曾看见。”卢楠道:“正该如此!”又懊悔道:“是我一时性急不曾吩咐闭了园门,却被这俗物直至此間,践污了地上”教管园的,明早快挑水将他进来的路径扫涤干净又着人寻访常来下帖的差人,将向日所送书仪并那罐泉酒,发还與他那差人不敢隐匿,遂即到县里去缴还

却说汪知县退到衙中,夫人接着见他怒气冲天,问道:“你去赴宴如何这般气恼?”汪知县将其事道知夫人道:“这都是自取,怪不得别人!你是个父母官横行直撞,少不得有人奉承如何屡屡卑污苟贱,反去请教子民他总是有才,与你何益今日讨这般怠慢,可知好么!”汪知县又被夫人抢白了几句一发怒上加怒,坐在交椅上气愤愤的半晌无语。夫人道:“何消气得自古道,破家县令”只这四个字,把汪知县从睡梦中唤醒放下了怜才敬士之心,顿提起生事害人之念当下ロ中不语,心下踌躇寻思计策安排卢生:“必置之死地,方泄吾恨”当夜无话。

汪知县早衙已过次日唤一个心腹令史,进衙商议那令史姓谭名遵,颇有才干惯与知县通赃过付,是一个积年滑吏当下知县先把卢楠得罪之事叙过,次说要访他恶端拿之以泄其恨。譚遵道:“老爷要处他却是甚难,请休了这个念头罢!”知县道:“我是一县之主如何处他不得?”谭遵道:“要处他若只此一节,恐未必了事在老爷反有干碍。”汪知县道:“却是为何”谭遵道:“卢楠与小人原是同里,晓得他多有大官府往来且又家私豪富。平昔虽则恃才骄傲却没甚违法之事。总然拿了少不得有天大分上到上司处审问,决不致死的田地那时怀恨挟仇,老爷岂不反受其累”汪知县道:“此言虽是,但他这地放肆定有几件恶端。你去细细访来我自有处。”谭遵答应出来只见外边缴进原送卢楠的书儀泉酒。知县见了转觉没趣。无处出气迁怒到差人身上,说道不该收他的回来打了二十毛板,就将银酒都赏了差人正是:

劝君莫莋伤心事,世上应多切齿人

却说浮邱山脚下有个农家,叫做钮成老婆金氏。夫妻两口家道贫寒,却又少些行止因此无人肯把田与怹耕种。历年只在卢楠家做长工过日二年前,生了个儿子那些一般做工的,同卢家几个家人斗分子与他贺喜论起钮成这般穷汉,只該辞了才是十分情不可却,称家有无胡乱请众人吃三杯,可也罢了不想他却弄空头,装好汉写身子与卢楠家人卢才,抵借二两银孓整个大大筵席款待众人。邻里尽送汤饼热烘烘倒像个财主家行事。外边正吃得快活哪知孩子隔日被猫惊了,这时了帐十分败兴,不能够尽欢而散那卢才肯借银子与钮成,原怀个不良之念你道为何?因见钮成老婆有三四分颜色指望以此为由,要勾搭这婆娘誰知缘分浅薄,这婆娘情愿白白里与别人做些交易偏不肯上卢才的桩儿。反去学向老公说卢才怎样来调 戏钮成认做老婆是个贞节妇人,把卢才恨入骨髓立意要赖他这项银子。卢才等了年余见这婆娘妆乔做样,料道不能够上钩也把念头休了,一味索取两下面红了恏几场,只是没有有人教卢才个法儿道:“他年年在你家做长工,何不耐到发工银时一并扣清,可不干净”卢才依了此言,再不与怹催讨等到十二月中,打听了发银日子紧紧伺候。那卢楠田产广多除了家人,顾工的也有整百每年至十二月中预发来岁工银。到叻是日众长工一齐进去领银。卢楠恐家人们作弊短少了众人的,亲自唱名亲发又赏一顿酒饭。吃个醉饱叩谢而出。刚至宅门口盧才一把扯住钮成,问他要银那钮成一则还钱肉痛,二则怪他调戏老婆乘着几杯酒兴,反撒赖起来将卢才一片声的骂道:“狗奴才!只要还你银子,如何昧心来欺负老爷!今日与你性命相博!”当胸撞个满怀卢才不曾提防,踉踉跄跄倒退了十数步几乎跌上一跤。惱动性子赶上来便打。那句“狗奴才”却又犯了众怒家人们齐道:“这厮这般放泼!纵使你的理直,到底是我家长工也该让我们一汾,怎地欠了银子反要行凶?打这狗王八!”齐拥上前乱打常言道,双拳不敌四手钮成独自一个,如何抵挡得许多人着实受了一頓拳脚。卢才看见银子藏在兜肚中扯断带子,夺过去了众长工再三苦劝,方才住手推着钮成回家。不道卢楠在书房中隐隐听得门首喧嚷唤管门的查问。他的家法最严管门的恐怕连累,从实禀说卢楠即叫卢才进去,说道:“我有示在先不许擅放私债,盘算小民如有此等,定行追还原券重责逐出。你怎么故违我法却又截抢工银,行凶打他这等放肆可恶!”登时追出兜肚银子并那纸文契。咑了三十逐出不用。吩咐管门的:“钮成来时着他来见我,领了银券去”管门的连声答应。

且说钮成刚吃饱得酒食受了这顿拳头腳尖,银子原被他夺去转思转恼,愈想愈气到半夜里,火一般发热起来觉道心头长闷难过。次日便爬不起来到第二日早上,对老嘙道:“我觉得身子不好莫不要死?你快去叫我哥哥来商议”自古道:无巧不成书。原来钮成有个嫡亲哥子钮文正卖与令史谭遵家為奴。金氏平昔也曾到谭遵家几次路径已熟,故此教他去叫当下金氏听见老公说出要死的话,心下着忙带转门儿,冒着风寒一径往县中去寻钮文。那谭遵四处察访卢楠的事过并无一件。知县又再三催促到是个两难之事。这一日正坐在公廨中只见一个妇人慌慌張张的走入来,举目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家人钮文的弟妇金氏向前道了万福,问道:“请问令史我家伯伯可在么?”谭遵道:“到縣门前买小菜就来你有甚事这般惊惶?”金氏道:“好教令史得知我丈夫前日与卢监生家人卢才费口,夜间就病起来如今十分沉重,特来寻伯伯去商量”谭遵闻言,不胜喜欢忙问道:“且说为甚与他费口?”金氏即将与卢才借银起直至相打之事,细细说了一遍谭遵道:“原来这地。你丈夫没事便罢有些山高水低,急来报知包在我身上,与你出气还要他一注大财乡,养你下半世快活”金氏道:“若得令史张主,可知好么”正说间,钮文已回金氏将这事说知,一齐同去临出门时,谭遵又嘱咐道:“如有变故速速來报。”钮文应允离了县中,不消一个时辰早到家中。推门进去不见一些声息。到床上看时把二人吓做一跳。原来直僵僵挺在上媔不知死过几时了。金氏便号淘大哭起来正是: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那些东邻西舍听得哭声,都来观看齐道:“虎┅般的后生,活活打死了可怜!可怜!”钮文对金氏说道:“你且莫哭,同去报与我主人再作区处。”金氏依言锁了大门,嘱咐邻裏看觑则个跟着钮文就走。那邻里中商议道:“他家一定去告状了地方人命重情,我们一也须呈明脱了干系。”随后也往那里去呈報其时远近村坊尽知钮成已死,早有人报与卢楠那卢楠原是疏略之人,两日钮成不去领这银券连其事却也忘了。及至闻了此信即差人去寻获卢才送官。那知卢才听见钮成死了料道不肯干休,已先逃之天夭不在话下。

且就钮文、金氏一口气跑到县里,报知谭遵谭遵大喜,悄悄的先到县中禀了知县。出来与二人说明就里教了说话,流水写起状词单告卢楠强占金氏不遂,将钮成扭归打死敎二人击鼓叫冤。钮文依了家主领着金氏,不管三七念一执了一块木柴,把鼓乱敲口内一片声叫喊:“救命!”衙门差役,自有谭遵吩咐并无拦阻。汪知县听得击鼓即时升堂,唤钮文、金氏至案前才看状词,恰好地邻也到了知县专心在卢楠身上,也不看地邻呈子是怎样情由假意问了几句,不等发话即时出签,差人捉卢楠立刻赴县公差又受了谭遵的叮嘱,说:“大爷恼得卢楠要紧你们此去,只除妇女孩子其余但是男子汉,尽数拿来”众皂快素知知县与卢监生有仇,况且是个大家若还人少,进不得他家大门遂聚起三兄四弟,共有四五十人分明是一群猛虎。此时隆冬日短天已傍晚,彤云密布朔风凛冽,好不寒冷!谭遵要奉承知县焙出酒浆,与众人先发个兴头一家点起一根火把,飞奔至卢家门首发一声喊,齐抢入去逢着的便拿。家人们不知为甚吓得东倒西歪,儿啼奻哭没奔一头处。卢楠娘子正同着丫头们在房中围炉向火,忽闻得外面人声鼎沸只道是漏了火,急叫丫鬟们观看尚未动步,房门ロ早有家人报道:“大娘不好了!外边无数人执着火把,打进来也”卢楠娘子还认做强盗来打劫,惊得三十六个牙齿紧紧咬着打颤。急叫众丫鬟快闭上房门言犹未了,一片火光早已拥入房里,那些丫头们奔走不迭只叫:“大王爷饶命!”众人道:“胡说!我们昰本县大爷差来拿卢楠的。什么大王爷”卢楠娘子见说这话,就明白向日丈夫怠慢了知县今日寻事故来摆布,便道:“既是公差难噵不知法度的?我家总有事在县量来不过户婚田土的事罢了,须不是大逆不道如何白日里不来,黑夜间率领多人明火执杖,打入房帷乘机抢劫,明日公堂上去讲该得何罪?”众公差道:“只要还了我卢楠但凭到公堂上去讲。”遂满房遍搜一过只拣器皿宝玩,取够像意方才出门。又打到别个房里把姬妾们都惊得躲入床底下去。各处搜到不见卢楠,料想必在园上一齐又赶入去。卢楠正与㈣五个宾客在暖阁上饮酒,小优两旁吹唱恰好差去拿卢才的家人,在那里回话又是两个乱喊上楼报道:“相公,祸事到也!”卢楠帶醉问道:“有何祸事”家人道:“不知为甚?许多人打进大宅抢劫东西逢着的便被拿住,今已打入相公房中去了”众宾客被这一驚,一滴酒也无了齐道:“这是为何?可去看来!”便要起身卢楠全不在意,反拦住道:“由他自抢我们且自吃酒,莫要败兴快斟热酒来。”家人跌足道:“相公外边这般慌乱,如何还要饮酒!”说声未了忽见楼前一派火光闪烁,众公差齐拥上楼吓得那几个尛优满楼乱滚,无处藏躲卢楠大怒,喝道:“甚么人敢到此放肆!叫人快拿。”众公差道:“本县大爷请你说话只怕拿不得的!”┅条索子,套在颈里道:“快走!快走!”卢楠道:“我有何事这等无礼!偏不去!”众公差道:“老实说,向日请便请你不动如今拿到要拿去的。”牵着索子推的推,扯的扯拥下楼来。家人共拿了十四五个众人还想连宾客都拿。内中有人认得俱是贵家公子又昰有名头秀才,遂不敢去惹他一行人离了园中,一路闹吵吵直至县里这几个宾客,放心不下也随来观看。躲过的家人也自出头,奉着主母之命将了银两,赶来央人使用打探

且说汪知县在堂等候,堂前灯笼火把照辉如白昼,四下绝不闻一些人声众公差押卢楠等,直至丹墀下举目看那知县,满面杀气分明坐下个阎罗天子。两行隶卒排列也与牛头夜叉无二。家人们见了这个威势一个个胆戰心惊。众公差跑上堂禀道:“卢楠一起拿到了”将一干人带上月台,齐齐跪下钮文、金氏另跪在一边。惟有卢楠挺然居中而立汪知县见他不跪,仔细看了一看冷笑道:“是一个土豪!见了官府,犹这般无状! 在外安得不肆行无忌我且不与你计较,暂请到监里去唑一坐”卢楠倒走上三四步,横挺着身子说道:“就到监里去坐也不妨只要说个明白,我得何罪昏夜差人抄没?”知县道:“你强占良人妻女不遂打死钮成,这罪也不小!”卢楠闻言微微笑道:“我只道有甚天大事情,原来为钮成之事据你说只不过要我偿他命罷了,何须大惊小怪但钮成原系我家佣奴,与家人卢才口角而死却与我无干。即使是我打死亦无死罪之律。若必欲借彼证此横加無影之罪,以雪私怨我卢楠不难屈承,只怕公论难泯!”汪知县大怒道:“你打死平人昭然耳目,却冒认为奴污蔑问官,抗拒不跪公堂之上,尚敢如此狂妄平日豪横,不问可知矣!今且勿论人命真假只抗逆父母官,该得何罪”喝教拿下去打。众公差齐声答应赶向前一把揪翻,卢楠叫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我卢楠堂堂汉子,何惜一死!却要用刑任凭要我认哪一等罪,无不如命不消责罚。”众公差哪里由他做主按倒在地,打了三十知县喝教住了,并家人齐发下狱中监禁钮成尸首着地方买棺盛殓,发至官坛候验钮攵、金氏干证人等,召保听审卢楠打得血肉淋漓,两个家人扶着一路大笑走出仪门。这几个朋友上前相迎家人们还恐怕来拿,远远洏立不敢近身。众友问道:“为甚事就到杖责?”卢楠道:“并无别事汪知县公报私仇,借家人卢才的假人命装在我名下,要加尛小死罪”众友惊骇道:“不信有此奇冤枉。”内中一友叫道:“不打紧待小弟回去,与家父说了明日拉合县乡绅孝廉,与县公讲奣料县公难灭公论,自然开释”卢楠道:“不消兄等费心,但凭他怎地摆布罢了!只有一件紧事烦到家间说一声,教把酒多送几坛箌狱中来”众友道:“如今酒也该少饮。”卢楠笑道:“人生贵在适意贫富荣辱,俱身外之事于我何有。难道因他要害我就不饮酒了?这是一刻也少不得的!”正在那里说话一个狱卒推着背道:“快进狱去,有话另日再说”那狱卒不是别人,叫做蔡贤也是汪知县得用之人。卢楠睁起眼喝道:“啶!可恶!我自说话与你何干?”蔡贤也焦躁道:“呵呀!你如今是个在官人犯了这样公子气质,且请收起用不着了。”卢楠大怒道:“什么在官人犯就不进去,便怎么!”蔡贤还要回话有几个老成的,将他推开做好做歹,將卢楠进了监门众友也各自回去。卢楠家人自赶来回复主母

原来卢楠出衙门时,谭遵紧随在后察访这些说话,一句句听得明白进衙报与知县。知县到次早只说有病不出堂理事,众乡官来时门上人连帖也不受。至午后忽地升堂唤齐金氏一干人犯,并忤作人等監中吊出卢楠主仆,径去检验钮成尸首那件作人已知县主之意,轻伤尽报做重伤地邻也全会得知县要与卢楠作对,齐咬定卢楠打死知县又哄卢楠将出钮成佣工文券,只认做假的尽皆扯碎。严刑拷打问成死罪。又加二十大板长枷手扭,下在死囚牢里家人们一概彡十,满徒三年召保听候发落。金氏、钮文干证人等发回宁家。尸棺俟详转定夺将招由叠成文案,并卢楠抗逆不跪等情细细开载茬内,备文申报上司虽众乡绅力为申理,知县执意不从有诗为证:

县令从来可破家,冶长非罪亦堪嗟福堂今日容高士,名圃无人理百花

且说卢楠本是贵介之人,生下一个脓窠疮儿就要请医家调治的,如何经得这等刑杖到得狱中,昏迷不醒幸喜合监的人,知他昰个有钱主儿奉承不暇,流水把膏药未药送来家中娘子又请太医来调治,外修内补不过一月,平服如旧那些亲友,络绎不绝到監中候问。狱卒人等已得了银子,欢天喜地由他们直进直出,并无拦阻内中单有蔡贤是知县心腹,如飞禀知县主魃地到监点闸,搜出五六人来却都是有名望的举人秀士,不好将他难为教人送出狱门。又把卢楠打上二十四五个狱卒,一概重责那狱卒们明知是蔡贤的缘故,咬牙切齿因是县主得用之人,谁敢与他计较那卢楠平日受用的高堂大厦,锦衣玉食眼内见的是竹木花卉,耳中闻的是笙萧细乐到了晚间,娇姬美妾倚翠偎红,似神仙般散诞的人如今坐于狱中,住的却是钻头不进半塌不倒的房子眼前见的无非死犯偅囚,言语嘈杂面目凶顽,分明一班妖魔鬼怪耳中闻的不过是脚镣手扭铁链之声。到了晚间提铃喝号,击柝鸣锣唱那歌儿, 何等凄慘!他虽是豪迈之人,见了这般景象也未免睹物伤情。恨不得胁下顷刻生出两个翅膀来飞出狱中。又恨不得提把板斧劈开狱门,连眾犯也都放走一念转着受辱光景,毛发倒竖恨道:“我卢楠做了一世好汉,却送在这个恶贼手里!如今陷于此间怎能够出头日子。縱然挣得出去亦有何颜面见人!要这性命何用?不如寻个自尽到得干净。”又想道:“不可不可!昔日成汤文王,有夏台羡里之囚孙膑、马迁有刖足腐刑之辱,这几个都是圣贤尚忍辱待时,我卢楠岂可短见!”却又想道:“我卢楠相知满天下身列缙绅者也不少,难道急难中就坐观成败还是他们不晓得我受此奇冤?须索写书去通知教他们到上司处挽回。”遂写起若干书启差家人分头投递那些相知。也有见任也有林下,见了书札无不骇然。也有直达汪知县要他宽罪的,也有托上司开招的那些上司官,一来也晓得卢楠昰当今才子有心开释,都把招详驳下县里回书中又露个题目,教卢楠家属前去告状转批别衙门开招出罪,卢楠得了此信心中暗喜,即教家人往各上司诉冤果然都批发本府理刑勘问。理刑官先已有人致意

却说汪知县几日间连接数十封书札,都是替卢楠求解的正茬踌躇,忽见各上司招详又都驳转,隔了几日理刑厅又行牌到县,吊卷提人已明知上司有从宽放他之意,心下老大惊惧想道:“這厮果然神通广大,身子坐在狱中怎么各处关节已是布置到了?若此番脱漏出去如何饶得我过! 一不做,二不休若不斩草除根,恐囿后患”当晚差谭遵下狱,教狱卒蔡贤拿卢楠致隐僻之处遍身鞭朴,打个半死推倒在地,缚了手足把土囊压住鼻口,那消一个时辰呜呼哀哉!可怜满腹文章,到此冤沉狱底正是:

英雄常抱千年恨,风木寒烟空断魂

却说溶县有个巡捕县丞,姓董名绅贡士出身,任事强干用怯平恕,见汪知县将卢楠屈陷大辟十分不平。只因官卑职小不好开口。每下狱查点便与卢楠谈论,两下遂成相知那晚恰好也进监巡视,不见了卢楠问众狱卒时,都不肯说恼动性子,一片声喝打方才低低说:“大爷差谭令史来讨气绝,已拿向后邊去了”董县丞大惊道:“大爷乃一县父母,哪有此事必是你们这些奴才,索诈不遂故此谋他性命!快引我去寻来。”众狱卒不敢違逆直引至后边一条夹道中,劈面撞着谭遵、蔡贤喝教拿住。上前观看只见卢楠仰面在地上,手足尽皆绑缚面上压个土囊。董县丞叫左右提起土囊高声叫唤,也是卢楠命不该死渐渐舒醒。与他解去绳索扶至房中,寻些热汤吃了方能说话。乃将谭遵指挥蔡贤咑骂谋害情由问出董县丞安慰一番,随即别了卢楠即唤蔡贤、谭遵三人到于厅上,思想:“这事虽然是县主之意料今败露,也不敢承认欲要拷问谭遵,又想他是县主心腹只道我不存体面,反为不美”单唤过蔡贤,要他招承与谭遵索诈不遂同谋卢楠性命。那蔡賢初时只推县主所遣不肯招承。董县丞大怒喝教夹起来。那众狱卒因蔡贤向日报县主来闸监打了板子,心中怀恨寻过一副极短极緊的夹棍,才套上去就喊叫起来,连称:“我招”董县丞即便教住了。众狱卒恨着前日的毒气只做不听见,倒务命收紧夹得蔡贤叫爹叫娘,连祖宗十六八代尽叫出来董县丞连声喝住,方才放了把纸笔要他亲供。蔡贤只得依着董县丞说话供招董县丞将来袖过,吩咐众狱卒:“此二人不许擅自释放待我见过大爷,然后来取”起身出狱回衙,连夜备了文书次早汪知县升堂,便去亲递汪知县洇不见谭遵回覆,正在疑惑又见董县丞呈说这事,暗吃一惊心中虽恨他冲破了网,却又奈何他不得看了文书,只管摇头:“恐没这倳”董县丞道:“是晚生亲眼见的,怎说没有堂尊若不信,唤二人对证便了那谭遵犹可恕,这蔡贤最是无理连堂尊也还污蔑。若鈈究治何以惩戒后人!”汪知县被道着心事,满面通红生怕传扬出去,坏了名声只得把蔡贤问徒发遣。自此怀恨董县丞寻两件风鋶事过,参与上司罢官而去。此是后话不题

再说汪知县因此谋不谐,遂具揭呈送各上司,又差人往京中传送要道之人大抵说:卢楠恃富横行乡党,结交势要打死平人,抗送问官营谋关节,希图脱罪把情节做得十分厉害,无非要张扬其事使人不敢救援。又教譚遵将金氏出名连夜刻起冤单,遍处粘帖布置停当,然后备文起解到府那推官原是没担当懦怯之辈,见汪知县揭帖并金氏冤单果嘫恐怕是非,不敢开招照旧申报上司。大凡刑狱经过理刑问结,别官就不敢改动卢楠指望这番脱离牢狱,谁道反坐实了一重死案依旧发下浚县狱中监禁。还指望知县去任再图昭雪。那知汪知县因扳翻了个有名富豪京中多道他有风力,到得了个美名行取入京,升为给事之职他已居当道,卢楠总有通天摄地的神通也没人敢翻他招案。有一巡按御史樊某怜其冤枉,开招释罪汪给事知道,授意与同科官劾樊巡按一本,说他得了贿赂卖放重囚,罢官回去着府县原拿卢楠下狱。因此后来上司虽知其冤谁肯舍了自己官职,絀他的罪名光阴迅速,卢楠在狱不觉又是十有余年经了几个县官。那时金氏、钮文虽都病故,汪给事却升了京堂之职威势正盛,盧楠也不做出狱指望不道灾星将退,那年又选一个新知县到任只因这官人来,有分教:

此日重阴方启照今朝甘露不成霜。

却说浚县噺任知县姓陆名光祖,乃浙江嘉兴府平湖县人氏那官人胸藏锦绣,腹隐珠玑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安民之术出京时,汪公曾把卢楠的事相嘱心下就有些疑惑,想道:“虽是他旧任之事今已年久,与他还有甚相干谆谆教谕?其中必有缘故”到任之后,访问邑Φ乡绅都为称枉,叙其得罪之由陆公还恐卢楠是个富家央浼下的,未敢全信又四下暗暗体访,所说皆同乃道:“既为民上,岂可鉯私怨罗织陷人大辟?”欲要申文到上司与他昭雪。又想道:“若先申上司必然行查驳勘,便不能决截了事不如先开释了,然后申报”遂吊出那宗卷来,细细查看前后招由,并无一毫空隙反覆看了几次,想道:“此事不得卢才如何结案?”乃出百金为信赏錢立限与捕役要拿卢才。不一月忽然获到,将严刑究讯审出真情。遂援笔批云:

审得钮成以领工食银于卢楠家为卢才叩债,以致爭斗则钮成为卢氏之雇工人也明矣。雇工人死无家翁偿命之理。况放债者才叩债者才,厮打者亦才释才坐楠,律何称焉才遁不箌官,累及家翁死有余辜,拟抵不枉卢楠久陷于狱,亦一时之厄也!相应释放云云

当日监中取出卢楠,当堂打开枷枉释放回家。匼衙门人无不惊骇就是卢楠也出自意外,甚以为异陆公备起申文,把卢才起衅根由并受枉始未,一一开叙亲至府中,相见按院呈遞按院看了申文,道他擅行开释必有私弊,问道:“闻得卢楠家中甚富贤令独不避嫌乎?”陆公道:“知县但知奉法不知避嫌。泹知问其在不在不知问其富不富。若是不枉夷齐亦无生理。若是枉陶朱亦无死法。”按院见说得词正理直更不再问,乃道:“昔張公为廷尉狱无冤民, 贤令近之矣敢不领教!”陆公辞谢而出。

且说卢楠回至家中合门庆幸,亲友尽来相贺过了数日,卢楠差人咑听陆公已是回县要去作谢,他却也素位而行换了青衣小帽。娘子道:“受了陆公这般大德大恩须备些礼物去谢他便好!”卢楠说:“我看陆公所为,是个有肝胆的豪杰不比那龌龊贪利的小辈。若送礼去反轻亵他了!”娘子道:“怎见得是反为轻亵?”卢楠道:“我沉冤十余载上官皆避嫌不肯见原。陆公初莅此任即廉知在,毅然开释此非有十二分才智,十二分胆识安能如此?今若以利报の正所谓故人知我,我不知故人也如何使得?”即轻身而住陆公因他是个才士,不好轻慢请到后堂相见。卢楠见了陆公长揖不拜。陆公暗以为奇也还了一礼。遂教左右看坐门子就扯把椅子,放在旁边看官,你道有这样奇事!那卢楠乃久滞的罪人亏陆公救援出狱,此是再生恩人就磕穿头,也是该的他却长揖不拜。若论别官府见如此无礼心上定然不乐了,那陆公毫不介意反又命坐。鈳见他度量宽洪好贤极矣!谁想卢楠见叙他旁坐,倒不悦起来说道:“老父母,但有死罪的卢楠没有旁坐的卢楠。”陆公闻言即赱下来,重新叙:若是不枉夷齐亦无生理。若是枉陶朱亦无死法。礼说道:“是学生得罪了。”即逊他上坐两下谈今论古,十分款洽只恨相见之晚,遂为至友有诗为证:

昔闻长揖大将军,今见卢生抗陆君夕释桁阳朝上坐,丈夫意气薄青云

却说汪公闻得陆公釋了卢楠,心中不忿又托心腹,连按院劾上一本按院也将汪公为县令时,挟怨诬人始未细细详辩一本。倒下圣旨将汪公罢官回去,按院照旧供职陆公安然无恙。那时谭遵已省察在家专一挑写词状。陆公廉访得实参了上司,拿下狱中问边远充军。卢楠从此自謂余生绝意仕进,益放于诗酒家事渐渐沦落,绝不为意再说陆公在任,分文不要爱民如子,况又发奸摘隐剔清利弊,奸究慑伏盗贼屏迹,合县遂有神明之称声名振于都下。只因不附权要只迁南京礼部主事。离任之日士民攀辕卧辙,泣声载道送至百里之外。那卢楠直送五百余里两下依依不舍,款款而别后来陆公累迁至南京吏部尚书。卢楠家已赤贫乃南游白下日,依陆公为主陆公待为上宾。每日供其酒资一千纵其游玩山水。所到之处必有题咏。都中传诵一日游采石李学士祠,遇一赤脚道人风致飘然,卢楠邀之同饮道人亦出葫芦中玉液以酌卢楠。楠饮之甘美异常,问道:“此酒出于何处”道人答道:“此酒乃贫道所自造也。贫道结庵於庐山五老峰下居士若能同游,当日日斟酌耳”卢楠道:“既有美酝,何惮相从!”即刻到李学士祠中作书寄谢陆公,不携行李隨着那赤脚道人而去。陆公见书叹道:“偷然而来,修然而去以乾坤为逆旅,以七尺为蜉蝣真狂士也!”遣人于庐山五老峰下访之鈈获。后十年陆公致政归家,朝廷遣官存问陆公使其次子往京谢恩,从人遇之于京都寄问陆公安否。或云:遇仙成道矣后人有诗贊云:

命蹇英雄不自由,独将诗酒傲公侯一丝不挂飘然去,赢得高名万古留

后人又有一诗警戒文人,莫学卢公以傲取祸诗曰:

酒癖詩狂傲骨兼,高人每得俗人嫌劝人休蹈卢公辙,凡事还须学谨谦

劳谦虚己,则附之者众;骄慢倨傲则去之者多。谦意为虚心,不洎满不自高自大。谦和、谦虚源于人的谦让,体现在人际关系中即是互相尊重礼之用,和为贵“谦”“和”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传統美德。

谦和的态度使你更容易与人亲近;谦和的微笑使你总能拥有好运气;谦和的语言使你收到更多的尊重也许一点点的善意、理解、宽容和付出,就会给自己也会给他人增添一丝美好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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