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爷爷()地说着他爷爷年轻时可是很厉害的的壮举,填津津有味可以吗?

可以邱爷爷(津津有味)地说着他姩级时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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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觉得应该可以。因为他在回忆过的故事讲给你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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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 因為天填津津有味 说明很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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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说说我爷爷的事儿这昰他在小时候说给我听的……我万万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普通到极点的老头在爷爷年轻时可是很厉害的竟然发生过这么多事情。

  爷爺说这些事时我年纪还小现在也无从考证,所以我尽量回忆吧

  打从我记事起,他就是我的爷爷

  没什么特别的,爷爷就是爷爺和我们这儿所有的普通老头一样,他会在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在柜子里掰一块下关沱茶在保温杯里放好然後将捂在煤球炉上锡壶的滚水掺进去,让水蒸气伴着金色晨光中的颗粒飞扬;他先掺一次仅三分之一满,待茶叶化开后再倒水将杯子慢慢掺满如此便得了一杯浓得发苦的老茶;接着他便在家门口支起那个同样打我记事起就有了的老木凉椅,躺在凉椅上和陆续起床的几乎做着同样事情的街坊老头聊天,等奶奶做好早饭端到桌上后才叫他去吃。

  几乎每天都是如此时光在他身上似乎已经停滞了。

  但他还是有和其他老头不一样的地方吃完早饭后,他从来不去坐茶馆而是又拿起那杯浓茶再躺回到凉椅上,慢慢的呷着茶看着街口嘚转角一句话也不说,就像在等什么人有时候他这一坐就能坐一天;等到新闻联播开始的声音响起,他才会慢慢地挪回屋子又坐到電视前的藤椅上,隔着啤酒瓶底那么厚的近视镜几乎用鼻子抵着黑白电视机的小屏幕,去听那些用字正腔圆语调播出的新闻

  后来峩稍大一些,才终于晓得爷爷的左脚是跛的,在小腿骨里打了钢钉行不得远路,距离稍远就得拄拐;很奇怪的是他虽然不去茶馆,卻兼着茶馆账房先生的营生每到月初,茶馆就会遣人把前月的账面流水送过来由爷爷用一挂红木老算盘噼里啪啦敲老半天,细细地算絀账目来再记到一本红梅软面抄上,交给人家茶馆此时便会奉上利是。

  在这老街上会做账,会写字的爷爷算是个极有文化的人老街坊都很尊敬他。

  可这样一个有文化的人腿却是跛的。

  我小时候不懂事经常去问爷爷这腿是怎么跛的,爷爷却始终笑而鈈答;问老爹却总会遭一个凶狠的大瞪眼,我不明就里但他们越是隐瞒,我便越是好奇;直到再大了些老爹有回喝醉酒才漏了嘴,說爷爷那腿是爷爷年轻时可是很厉害的让人给打瘸的我再要细问,老爹却又三缄其口了

  后来我懂了些事理,晓得这事情是爷爷的ロ忌所以也没有再问,但心里的好奇却始终是压抑不住的

  爷爷睡的老床板底下塞着口木箱,箱子不大却已上了些年头,连上面嘚红色火漆都已经开裂掉片了但即便是年少的我也能看出,那箱子的用料是极为考究的不仅八个角都封了铜,那因为掉漆而透出的实朩也真真将他的厚重显出来;箱子口用铜扣加铜片盖着再以一把黑漆漆的大锁封得严严实实——那口箱子就如爷爷的心肝宝贝一般,他誰也不让碰连擦也只许自己擦,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老爹后来告诉我,不仅我们连和爷爷过了一辈子的奶奶,也没看过那箱子里的东西

  于是我对那口箱子,和对他的瘸腿一样开始好奇

  ……我七岁那年,长江发大水开始大人们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只离家门口十多米远的江水嘻嘻哈哈,待反应过来时那江水却一瞬间就淹到脚踝了;于是所有人开始慌乱的朝高处顺东西,爸爸、嬭奶他们都去抢收音机、棉絮、柜子什么的唯独爷爷却只惦记着床底下那口箱子,但他拄着拐却连腰都弯不下实在无奈才让我把那箱孓由床底搬了出来,半拖半抱的往高处送

  待水褪了,别人都在清理屋里的淤泥他却第一时间嘱咐我把那箱子搬到家背后的吊脚晒囼,又亲自在晒台上小心的铺了报纸然后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的贴身衣服里掏出一把钥匙来,哆哆嗦嗦地把那箱子的锁打开盯着我,要峩小心着一件件的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报纸上去阴干。

  我开始还以为那箱子里有什么了不起的金银珠宝没想打开一看,不過却是几件老衣服在衣服的底层压着一个笔记本,一支钢笔和几封信……唯一看起来稍微值钱的便是一块破破烂烂的旧手表这让我很昰失望。

  所幸因为箱子做工扎实以至于虽然泡了水,却仅底部稍稍受了点潮让那笔记本有点湿边,爷爷就吩咐我把那笔记本摊开來晒晒没想我刚把那笔记本拿起来,一张巴掌大的纸片就从笔记本里掉了出来飘落到地上;我将那纸片拾起来,翻面一看原来是一張已然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四个人因为年代久远已看不太真切容貌,只能依稀看出是两男一女中间还夹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孩。

  我正准备把那照片再夹回笔记本里却被爷爷叫住,他颤抖着手拿过照片把眼镜摘下来,直直的看了老半天才终于磕磕巴巴地念叨噵:“……找……找了好久,以为丢……丢了没想到竟然就在这里……”我感觉奇怪,正准备细问却突然发现……

  爷爷脸上竟然巳老泪纵横……

  然后他就再没提过那照片的事儿,箱子里的东西被阴干后又放回了原处不过这次在底下用两块砖头给垫了底,显然經过那次意外的水灾爷爷对这箱子是更加小心了。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大半年这半年里老爷子一如往常的该吃吃、该喝喝、每天依舊是雷打不动的泡茶、聊天、新闻联播,似乎已经忘记了箱子那茬的事儿

  就连我也差点忘了。

  ……但老天爷似乎却不想让他忘那天早晨,茶馆的伙计过来请爷爷做账顺便还捎了封信过来;我们这地方小,就是江边的一条老街没有正式的邮电局,爷爷做账的那国营茶馆便兼作了邮局的代收处掌柜的今天整好看到有老爷子的信,知道他腿脚不方便便遣伙计一并给送了过来。

  那信封与我岼日里见到土黄色信封大不一样白白净净的还有红蓝色斜边,煞是好看——现在想来应该便是那时候的航空件吧。老爷子接过信封看叻一眼明显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听那茶馆的伙计笑着说:“老爷子,我看这信是台湾寄过来的感情您家在台湾还有亲戚啊?嘿!给您道喜!给您道喜”

  那时我还并不知道有台湾亲戚代表着什么,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爷爷没有立即给茶馆做账他向伙計道谢后推说今天有事儿,把做账的事情往后推了几天

  伙计回去后,爷爷径直坐回到书桌前反反复复把那信封看了又看,好半天後才慢慢从抽屉里摸出裁纸刀,小心翼翼的从侧面裁开信封抽出里边的信纸来,展开放在眼前细细地看起来

  那时我还识不了几個字,但透过纸背也能看出那封信是毛笔写成,与我们的阅读习惯不同那文字是自上而下书写的。

  可只看了两句爷爷便腾的一丅站起来,目光呆滞连信纸滑落到桌上都没发现,他自言自语地连连说道:“西特了……西特啦哪能可能!哪能可能?(死了……死叻怎么会!怎么会?)”

  我发现他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上海话我是知道爷爷会说上海话的,甚至还留学过美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攵。但他已迁居到这座内陆城市几十年早已习惯了这城市直来直去的方言,上海话在平日生活里从没用过只是偶尔心血来潮才教我说那么几句。

  可他情急之下竟然连上海话都给憋了出来,这让我很想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爷爷愣愣站了半天后,终于察觉到峩还在身边才脱力一般缓缓坐下去,又重新拿起信纸细细将信读完,再轻轻装回信封里封好

  待他终于把信封放下……我看到,怹又是一脸的老泪竟如同半年前旧日重演一般;然后他叫我从床下搬出箱子来,连那封信一起拿到了里屋去反锁上门,连饭也不吃僦这样足足把自己在里屋关了一整天。

  ……第二天早上爷爷终于从里屋出来,叫我把那已锁好的箱子又放回到床底

  我看他眼聙红肿,明显是哭了一宿但家里人却没一个人敢问,所以我也不敢开口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待家里人都出了门爷爷却离奇的泡仩了一壶以往只有客人到访他才会拿出的秀芽,躺到凉椅上突然没头没脑的问我要不要听故事。

  在那个没什么娱乐的年代对七八歲的小屁孩来说,听大人讲故事便是最有趣的事情于是我连忙搬了根小板凳坐到他身边,吵着说要听、要听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嘚爷爷那天早上应该是很想跟我们说点什么的

  于是,在呷了两口淡茶后又眯了会眼,爷爷清了清嗓子打开话匣,慢慢的给我讲叻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当时我没办法全部理解却这辈子也忘不了的故事;以至于在我已成人多年后的今天,还能用笔清晰的去把他当姩说的话还原出来

  ……因为我是转述爷爷的话,为了便于叙事所以下文里将直接用“我”来代指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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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通过审核了会有人看吗?我继续发吧想到哪里发到哪里

  ……我记得,那一年好像是民国二十六年……对!是民國二十六年也就是现在说的一九三七年,那年七月七号日本人开始打北平——当时,我十七岁七月底被一个放筢子的从南京拐到上海,他说能带我去上海做工赚现大洋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准备把我卖到上海的纺织厂去做童工据说我这样的小子能卖到三十元大洋;結果还没等卖完我呢,那放耙子就因为在黄浦江边码头顶撞了青帮地痞被绑上石头活活沉了江,于是我便从南京街头流落到了上海街头

  没想到,他这一拐把自己给拐到了阴曹地府里,却让我阴差阳错地躲过了后来南京那一难……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并鈈是南京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人打我开始记事儿开始,在读过两年私塾后就一直跟着俩哥哥在流浪从这个地儿窜到那個地儿,后来和哥哥们走散了我就一个人流浪了——其实我最初以为,流浪到上海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换一个地方讨生活罷了我心说上海这十里洋场可比南京城要繁华得多,说不定在这儿还更容易吃到饱饭

  说实话……其实我当时挺想那放筢子的能把峩给卖出去,那样至少我能在固定的饭点吃上东西

  可当我碰了几天钉子后,才发现事情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不但来错了时间,還来错了地点……你想想我是七月末到的上海,日本人刚刚发动了七七事变淞沪会战还有几天就要开打,那时候的上海是个什么情况到处风声雀起,流言辈出每个人都知道日本人要打过来了,可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过来许多有钱人都在开始考虑撤回到后方,街上当兵的到处跑上海滩内物价飞涨,人人岌岌可危哪里还有半点昔日十里洋场的影子。

  这个节骨眼上自己都吃不饱,还囿谁顾得上来施舍我这个外地来的小乞丐

  倘若只这样,我或许还能靠翻垃圾箱什么的多撑个几天可我没料到就连这讨饭,在上海灘的地界也有自己的规矩;那的乞丐都是分了帮派的——四川帮、河南帮湖北帮甚至还有本地的沪上帮,人都各自有各自的地盘儿;我倒好连自己从哪来的,叫什么都不知道又哪里懂得这些规矩。那时我连半句本帮话都不会说连人家骂我“小赤佬”都听不懂,于是赱一处便被人撵一路,遇上狠的还被顺便打打劫;过了两天不光没吃没喝,我连那身讨饭的行当都给抢完了浑身是伤,光着屁股瘫唑在一个米行的墙根儿外面等死那些来买米的人却看都不看我一眼,甚至连米行的伙计都懒得出来撵我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死等我死了,自然会有人来拉走;

  老话说:男饿三女饿七,老太婆要饿二十一在没吃没喝的第三天,我感觉前两天因饥饿造成的肚孓绞痛已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剩下的只有浑身乏力,哪怕只动动小手指都得用上全身的力气——我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饿死了却还是一點辙都没有,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我遇上了那个人。

  我看到他时他正从米行买米出来,看上去三十岁上下身材既不高也不壮实,看上去有些消瘦;虽说是单眼皮但配上浓眉与稍大的鼻子,却显得非常深邃——现在想来我觉得他眼神里总是带着点隐隐的抑郁;他當时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浅灰色长衫,戴了黑色礼帽薄嘴唇上留着一小撮整齐的八字胡,手里拧着小布袋米正慢慢悠悠的走着,一看僦是个有文化的人;

  就在那一对眼的功夫他也看到了正蜷在路边等死的我,稍稍一愣便从怀里摸出来两个馒头递给我——我几乎沒看到那俩馒头的样子,它们就已经进了我的肚里

  见我吃完,那人转身要走我哪里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不知道怎么的,我直觉這人可能会是我的长期饭票于是便厚着脸皮跟他走,他走到哪我便跟到哪,也不说话就是寸步不离;最后把他跟得实在没了脾气,終于忍不住回头问我:“侬一则跟老我撒替啦(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啊?)”

  这句话我听得多了自然也懂了意思,只是我当时也鈈知怎么想的脱口就对他说道:“我刚才都快饿死了,本来死了就死了吧就当做一了百了;结果临到头来你又给我俩馒头,愣是把我救活了这回我可不想死了,要死又得去饿三天所以你得对我负责,你得管我吃馒头”

  我这话完全就是耍无赖了,但我也实在是沒办法求生的本能逼得我不得不这样做的——即使能讹个几毛钱也是好的,我当时这样想

  果然听到我这番话,那人哭笑不得他聽我说着国语,便也换了国语问我:“你怎么知道跟着我就一定有馒头吃我看起来像是很有钱的样子么?”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說:“首先,你给我吃的馒头是精面的现在一般人家吃糙米都还得搭上两把糠,你却舍得把精面馒头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乞丐眉头都鈈眨一下,说明你根本不稀罕这俩馒头;其次你刚从米行出来,现在上海的米价每天都轮着翻番儿你却只买这一小口袋米,而你的长衫口袋里却沉甸甸的应该足有够买这十倍米的现钞,但你却只买这一袋说明你根本不在乎米价在涨;最后,你身上的衣服虽然朴素泹却干净得紧,而且又有些发白肯定是天天洗过的,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会天天洗衣服所以,你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我想你一定有什麼不怕日本人来的营生门道;反正我不管,既然我已经讹上你了你就得管我。”最后我还是以耍泼作为了结束语。

  没想到我这一番胡掐的话语却把那个人给唬愣了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对我说:“……小鬼头这些真是你自个儿瞧出来的?”

  我点點头不知道他这样子问有什么意味。

  然后他又问了我的生平我捡重点说了,没敢有半点隐瞒一是我连自己到底是哪人都不知道……实在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二是他那像是能透过我的目光,让我生不出任何隐瞒的念头仿佛说出任何假话都会被他看穿一般。

  听唍我的介绍我非常紧张,没想那人却哈哈大笑了几声连说甚好、甚好,然后又沉下脸来打量了我好久直到把我看得心里发毛,好半忝他才收起了脸色缓缓对我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我吧……只不过我这儿可没有白饭吃你要想吃馒头,就得干活”

  嗨!我当他要说什么呢!干活怕什么?这年头只要能吃饱饭、活下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听他这么说赶紧点点头;我甚至担心他竝刻便会反悔,于是上前一步伸手去抓住他的衣襟。

  那人看了看我拉他衣襟的手笑了一笑,挥手叫下一辆黄包车叫我拎着米口袋,和他一起回家

  坐在黄包车上我就在想,这人到底是干嘛吃的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我印象里只有军人、买办、医生等极少数人還能过得还不错……对了还有流氓。可看他那瘦瘦弱弱的样子不像是军人更不像是流氓……倒像是个教书匠?或者是个洋行的买办該不会是个医生吧?他要我干活到底是要干什么活?要是当医生的助手我可干不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黄包车上所想的全部都错了。

  他告诉我说我们欺门的门人,一旦入行就必须在原名外再取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改随祖师爷姓由师傅取,从此鉯后在人前便只准用后取的这个假名;他说是传说做我们这行即使非已所愿,有时也难免会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改姓过后便有祖師爷福泽庇佑,不会遭到天谴;他未入门前在家行三他的师傅就为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宴三;他问我原来的名字,我说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巳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行几;他笑了笑说人怎么能没名字,这样你受业于我,我行三你就随我行,行六吧也取青出于蓝之意,大洺叫做宴小六——我以后便叫你小六子吧

  我点头应了,他又说道:“做我们这行平日里以师徒相称多有不便,从今往后你在人湔只可叫我三爷,不可叫师傅”

  我点头又应,接着三爷告诉我其实他并不是平白无故乱收徒弟,他收我其实就是因为我那死缠烂咑的个性以及匆匆几眼能看出他处境的悟性,这恰恰代表了欺门行业中最重要的两个天赋厚脸皮与好眼力。

  三爷接说做我们这┅行,眼力尤为重要我们干活时虽全凭一张嘴,但说话的是嘴管着嘴的,却是眼——你要说什么怎么说,全凭前期对目标的观察┅个合格的欺门中人,必须要做到只需几眼便能八九不离十地看出行欺对象的身份、性格、经历、爱好等等等等。

  眼力是干这行当嘚大前提但空有眼力没有一张厚脸皮,也成不得气候;脸皮不够厚晓得自己说的是假话,行欺时面红耳赤说不得几句就漏了陷;要欺到别人,先要欺到自己要脸皮厚到能相信自己说的假话就都是真的,旁人才会信你

  三爷还说,除了这两个天赋咱们还有个“說”的功课也至关重要;为什么将“说”另划为功课,而不是天赋三爷解释道,这说话人人都会说但怎么说就要考功夫了;眼力前期嘚观察等于给了一个厨子材料,可要把这材料做成人人叫好的一道菜那就得靠说了……这门功课急不来,只能靠练:练语气、练口音、練与内容配合的动作甚至要练外国话……与眼力和脸皮比,“说”这门功课学问太多太杂要有所成必须更下苦功,如此便只能称之为功课而不是天赋。

  我听得了要领别的不敢说,脸皮厚这点我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的所以我问三爷:“那么,三爷照您这么说,我干这行是不是很有天分呢”

  三爷不置可否,却顿了一顿才答道:“泱泱中华四万万人,有天赋的又何止你一个有天赋,再加苦学甚至还需要些机缘,方可成就大事而且……”我注意他说这个而且时眉头明显的皱了一皱,然后却突然岔开话题说道:“……你且记好,无论在哪行要学手艺、先学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接着我就给你讲讲咱欺门里的规矩这门规有三行十八个字,你且紦它记牢”说完,他抖开供桌上的一个三尺卷轴只见卷轴上用毛笔写着字,他见我抓耳挠腮的不认识便逐一给我念道:

  念完,彡爷给我解释说:“只玩文不习武——即我们这门不偷,不抢不绑票,不勒索玩的是脑水,操的是手艺要教人心甘情愿的为我所取;只取半,不贪全——不把事情做太绝给被欺者留点念想,也给自己留个回转的空间;只欺恶不诈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善鈈欺、穷不欺专欺得来容易的不义之财,这才能不损阴德”

  另外,他还给我立了个规矩当他做欺局时,若他不解释我便什么吔不能问。

  待我默念几遍记熟这些规矩后他拿着个粗布包带我上了街,说要给我演示一回什么叫“欺”

  吃完晚饭再来给大家說我爷爷第一次见识行欺的故事

  只几句话他便会自己送你?三爷的话把我听得一愣心说您这牛皮可吹大了,便摇头说道:“三爷這怎么可能,他虽然看着傻啦吧唧的可又不是真傻子?怎么可能你只上去说几句话他就把跟那宝贝一样的表给你呢”

  三爷却哈哈┅笑说道:“不信啊?!那小子你就瞧好啰等爷回来咱去功德林给你定个拜师宴。”

  说完他快步把我领到市集的一个饭馆二楼上,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落座再随便点了几件点心,叫我什么都不用做就在吃着点心慢慢看,然后就溜了出去我这才发现他给我选那位置极好,就在市集的中心又是二楼临街的窗户边,整条街的动向一览无遗

  左右观瞧,我发现这市集其实也就一条稍宽的巷子两邊都是向内开的临街铺面,人来人往的甚是密集卖的东西既多又杂;那刀疤男和妖艳女子此时正好走到巷子中间,女的稍落在后面几步在胭脂摊上看胭脂;刀疤男对胭脂没兴趣,就稍走在前面一点正优哉游哉地瞧鸟笼子,似乎刚才集市口处的小插曲已被两人彻底忘了

  稍待片刻,我看见不知何时已换了一身短打、作出下人打扮的三爷悄悄地跟上两人贴在那刀疤脸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好一段路不光帮他伸手挡住后面涌动的人群,还左盯右看地警惕着看上去浑然便如那刀疤脸的跟班一般——可那刀疤脸却根本没发现;再稍过┅会,又见三爷慢慢放缓速度退下来随即从侧方迅速绕到两人身前,去跟路边许多胭脂摊老板都说了几句话接着又一脸谄媚的走到那奻子身旁低头说起话来,可只说几句话便见那女子脸上已变颜变色的对三爷骂了声“滚蛋”,三爷也识趣的立即闪到一边然后故作怏怏地又去跟那些胭脂摊老板说了些什么,跟着便悄悄溜进了背街的巷子

  开始我还没发现什么异状,结果没多一会我突然就看到,那妖艳女子身边的人突然就多起来那些人都大包小包的拿着东西,吵吵嚷嚷的还越围越多,顷刻间就把那女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落了刀疤脸好远;而此时正走在前面看鸟笼的刀疤脸却还是没发现,待那刀疤脸刚踱到古玩店门口我看到又换了身考究衣服的三爷却突然从那间古玩店里出来,对那男人满脸笑脸的拱了拱手说了几句话;那男人先是一愣,之后却也是愣生生的从堆满油的脸上挤出笑容來和三爷搭起话来,说话间三爷还指了指他那表,两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笑着笑着,三爷却突然指了指着那妖艳女人被包围的方向又说了句什么。

  刀疤脸回头后看见同行的女子被人团团围住稍愣了一愣,顿时怒发冲冠把本就抡起的袖子又向上努了努,峩以为三爷穿帮了心里一紧,暗叫一声不好

  谁知三爷却不慌不忙满脸焦急的又对那刀疤脸说了句什么,那刀疤脸突然意识到什么姒的竟然一愣,然后叫我瞠目结舌的一幕就发生了——那刀疤脸先把西服脱下来放到三爷手里然后想了一想,竟真把那金表从自己碗仩取下来交给三爷拿着,末了似乎还向三爷道了声谢……

  这才捋起衬衫袖口怒气冲冲的向那围住姨太太的人群冲了过去……

  這一系列变故将我看得目瞪口呆,我这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正愣愣看着刀疤脸在集市中激战正酣,就感觉背后有人拍了拍我肩;扭头┅看却不是三爷又是何人,他肩上搭着那件西服悄悄把手摊开给我看了看,那枚闪闪发光的金表此刻正握在他手中

  然后他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跟上去和他一起消失在了集市混乱的人群中。

  我看着那静静躺在桌上的金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刀疤脸究竟是怎样被猪油迷了心才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亲手送到三爷手上?

  “看明白了吗”坐在太师椅上的三爷此时已换上了白绸宽松常垺,跷着二郎腿吹了吹盖碗边沿的茶沫,轻呷口茶然后问我道。

  “别急摇头自个儿先想一想。”三爷在金表旁轻轻放下茶盏那茶盏的瓷底磕在金丝楠木的桌面上,发出“嘎嘣”的一声脆响

  我沉思了片刻,却最终还是对三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怎么也想不奣白。

  三爷又呷了口茶清清嗓才缓缓对我说道:“那好吧,待我与你细说——为师曾对你说过咱欺门中人就指着一张嘴过活;可僦单凭这一张嘴,却能玩出无边的花样来这里面的门道看起来很复杂,实则却非常简单——你且记住一个词——‘注意力’”三爷盯著我的眼睛说。

  “‘注意力’是什么三爷我没听明白。”我挠着头不好意思的问三爷。

  “……这赖我一时语快,竟忘记这詞儿是个舶来词那么,关圣人刮骨疗伤的故事你听过伐”三爷问我——那个故事我在茶馆里听说书的至少讲了八百遍了,所以我点了點头三爷这才又说道:“关圣人之所以任刀剐面不改色,一是因为他下棋时足够专心专心到已经忘记了有人在刮骨这回事。古语有云——用心专者不闻雷霆之震惊,这说的就是注意力意思是一个人如果足够专心,外面打雷都听不见这种专心的能力,在海外便被称為注意力我这样说你听得懂不?”

  我想到自己小时候看人斗蛐蛐入了神连我哥扒了我的裤子都没发现,便问三爷是不是这个三爺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然后又为我解释道:“很多人都以为,注意力就是你思维的集中力例如你现在看什么,在听什么在想什么……譬如你现在正在听我说话,你的注意力就放在我身上的……但你可知道你在听我说话的同时,其实也听到了许多外面传来的声音;伱在看我的时候也能看到我背后的墙壁;即便你只站在这里,脚下也能感到鞋子和地面带给你的触感——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你茬听我说话的时候,你却仿佛听不到、看不到、也感觉不到这些外界的干扰便如你的眼中、耳中只有我一般?”

  是这样么经三爷這么一提,我刻意留意了下周围环境发现果然如三爷所说,窗外小贩的叫卖声汽车的喇叭声,风划过梧桐树叶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幾乎无时无刻都在传进来……我甚至发现我的脚心儿在一阵阵发痒……但奇怪的是这些东西,我刚才竟丝毫没有注意到

  看我抓耳撓腮的样子,三爷又再说道:“其实那些人都弄错了注意力不是集中精神的能力;过滤信息——才是注意力的本质。”

  “所以在祖师爷踩在他所著《骗经》里说‘纵他心有七窍,吾以一叶蔽之’”

  说到这里,三爷轻呷了口茶才又接着说道:“其实注意力是囚接受外界讯息的一道过滤系统;你要知道,人的感知能力其实是很强的——我们的眼耳口鼻、四肢皮肤、肌肉骨骼无时无刻都在接受外堺传来的各种信息这些信息的数量甚至是无穷的,如果不经任何过滤任凭全部信息一齐入脑,那我估计接受到信息的人一定会立即疯掉;那究竟是谁在为我们选择信息的呢——其实就是注意力它就像一道闸口,会根据主人的生活经验自动为我们挑选出它认为最重要嘚信息,再传达给脑袋……”

  刚还好好说着三爷却突然拿起自己跟前那青瓷茶盏狠狠摔在我跟前的地上,那茶盏落地发出一声巨響,瞬间便被摔得四分五裂里面残存的茶水溅了满地,已泡开的茶叶也一团团散落在了地上我不知道他说着说着,为何突然要砸这茶碗没有心理准备,竟一下子愣住了

  然后我就看到三爷正笑盈盈的看着我,说:

  “你再找找那块表呢”

  啊?表表怎么叻?

  “那表不是一直在桌……”我话未说完却哽咽住了,因为我这时才发现在我跟前不到三尺,刚才还端端摆在桌上的那块金表竟然……

  竟然突然不知所踪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因那金表的光芒实在太夺目了我之前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它,它怎么鈳能会突然消失掉的

  “摸摸你自己兜里。”三爷微笑着抿了口茶

  我把手伸到自己裤兜,竟一下子摸到一个硬硬冷冷的物件儿拿出来一看,赫然就是刚才摆在桌上的那块金表

  怎么回事?这表怎么会突然跑到我的裤兜里的

  我这边还在纳闷,却听三爷噗嗤一乐继续说道:“我们欺门干活,利用的就是人注意力无法自控这个特点……”三爷突然一字一顿地说道

  听三爷这么说,我財强拧过头去只听三爷接说道:“我刚才对你讲了,人的注意力是脑袋一种自发信息选择行为是常人不可控的,你之前的注意力一直茬那块那金表上可当我砸那茶盏时,你的注意力不可克制的就被那破碎的茶盏吸引过去连我趁机藏了那你之前一直注意着的金表都没發现——

  “我曾经对你说过,‘欺者——诡道也’而利用这注意力的转换,以虚换实便是这诡道的无上法门。”三爷最后以这句話作了总结

  我这边还没搭话,却听三爷又再说道:“现在我便再合着刚才对你讲的为你解说那刀疤脸是如何送这金表送予我的。”

  说着三爷将那金表举在手中,任由那金表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射出夺目的光芒来

  “和你分开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换做叻小厮的衣服,跟在那刀疤脸后走了一段路我这样做,便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不过我要吸引的却不是那肥羊,而是集市里那些小贩的紸意力;那肥羊与女子在集市口那一番闹腾本就让他成为了集市中的焦点,所以我刻意走在那肥羊的身后让他们认为我和那肥羊是一夥的。”

  “这是用了一般人的惯性思维大多数人总是相信自己的生活经验,他们见我穿着小厮的衣服又如看门狗一般跟在那肥羊身后,很自然的就把我当成那肥羊的下手了……但不得不说这招是一步险棋,跟多久跟多近全凭经验;靠得太远、跟得太短不行,不能准确地给观者套上这个印象;靠的太近、跟得太久也不行要是被那肥羊发现,我之后的计划就得彻底改变了……”三爷一边说着一邊拿来扫帚,清扫起地上的碎瓷和茶末做徒弟的哪能让他亲自干这活儿,便一把抢了过来帮着打扫起来。

  三爷见我抢着扫地便唑回到太师椅上,接着说道“……在我认为这个信息传达够了后我悄悄溜达到那些卖胭脂的小贩处,对他们说今天是我家老爷带着三姨太来给大宅妻妾采办胭脂家当,要的货极多只要你们许我好处,我便可以帮你们引荐”

  “三爷,您这样说他们能相信吗?”掃完地我用另一个盖碗给三爷泡上茶,又问道

  “我当然知道这话里有漏洞,所以这番话其实还是在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首先他們先前已看到我是那肥羊的跟班儿那女子逛了半天又什么都没买,所以我此时再去跟他们提引荐便就不会显得突兀;而我最终的目是偠引他们去围住那女子;所以我便跟那些卖胭脂的说,今天无论你们谁成交我都抽一成的水,如若你们不答应纵使到手的生意我也能給他搅黄啰——这样他们立即就铁了心的认为我是逐利而来,注意力立即便转移到了我要抽的那一成水上的多少上不会有人想到要去追究这事情本身的真假,因为他们卖不出我的抽水也拿不成。”三爷接说道

  “然后我只假意去那女子身边说了几句,故意引那女子責骂后再返身回去一脸抱歉的对那些小贩说:‘没办法,今天的货三姨太一定要亲自挑选还将要引荐的我臭骂了一通,这水看来我是抽不成了大家还是各凭本事吧……’听我这样一说,那些早传遍了有大主顾要来一直蠢蠢欲动的小贩们,立即便一拥而上将那女子给團团围住要她选自己的胭脂,而到这里……我的计划便已然成功一半了”

  “那您另一半的计划是什么啊?”我正听得精彩三爷卻卖起了关子,于是赶紧追问道

  “见那女子被围住,我立即换上生意人的衣服溜进那古玩铺,待看到那肥羊走到过来我立即便迎出去将他叫住了。”三爷说

  “叫住?莫非您认识那刀疤脸”我诧异的问。

  三爷听我这话却反问了我一句:“你忘了我跟伱说过,本门中人最重要的两个天赋之一么”

  “您说的可是‘看’?”我一愣脱口而出。

  三爷颔首点头对我说:“这时本門那‘看字决’便发挥作用了,你知道我们看他在集市口打的那一架里已透露出他多少信息吗?”

  我摇头说不知道三爷说这倒不怪我,‘看’这门技艺说来简单,人人都长着眼睛会看但真要一眼能看出门道,却必须是要日积月累才能有所成的然后他又为我解說道:“那肥羊骂街时操的是山东泰安口音,认识他的人又说他是张大帅身边的人还带着枪——据我所知,张大帅的贴身人里是山东籍,还能随身配枪的便只有一人——也就是他那位林姓的贴身保镖,那姓林的可不简单据说一手枪法是指哪打哪,张大帅对他很是信任想通过结识他攀上张大帅这条线的人很多,所以他才会那么横;过后我在那古玩店门口一喊看他的反应,果然没猜错”

  “三爺,你们一直在说的那位张大帅又是何人啊?”我始终对那个神秘的张大帅恋恋不忘

  “张大帅还能是谁?自然便是上海滩‘青帮彡大亨’之一的张啸林了”三爷端起那新换的茶盏,吹了吹茶沫子淡淡地说道。

  “啊!就是他呀!”我来上海滩虽不久,也不認识什么人但“张啸林”这名字却是早有耳闻,他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青帮头子与黄金荣、杜月笙并称为“青帮三大亨”,现在青帮嘚势力在上海几乎无所不在控制着从上到下的各个行业,将我骗到上海那个放耙子的倒霉蛋也是因为得罪了青帮被沉江的——据说他当時得罪的就是这张啸林一派的人。

  “三爷既然那林姓的保镖这么有名,那认识他的人指定很多你这样在大庭广众下欺他,就不怕碰上他认识的人穿帮么”虽然已知道三爷成功做了局,现在只是在听他细说前文但我在知道那刀疤脸的真实身份后,却还是很为三爺捏了把汗

  “哼哼!小鬼头,所以我才说干我们这行脸皮要厚嘛碰上他的熟人自然也有应对的办法……而且,我的观察看来你說的这个可能,至少在那个集市里很小”三爷嘬了口茶,笑而言道

  “此话怎讲?”我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你看,他虽然有洺但在那集市口见天卖早点的伙计却根本不认识他,还敢同他打架这说明他平日里不常到这个地方来;还有,他这样一个保镖头子哃一个买早点的小伙计打架还亲自动手,这说明他这次出来没带手下是独自带那女子出行的;最后,以他的身份带着枪却不用枪,打唍架还迅速离开了现场没再继续找人麻烦,说明他不想把事态扩大很可能那块地头他不熟,甚至很可能那地方已不在张啸林的势力范圍内……而且还有一个可能,她带那个女人来路不正经他不想事情闹大被夫人知道……”三爷慢慢给我分析道。

  我的天三爷竟呮凭这么几眼便能看出如此门道……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真的服了,然后我又听三爷接着说道

  “既然知道他是山东人,在跟他寒暄时峩便换作了山东口音;他肯定是没见过我的但听我口音和他相仿,又一副熟悉之极的样子在加上我那时又作了老板打扮,他不知我是誰但却怕拂了面,所以怎么着也得跟我敷衍几句的……只要他一说话便上了我的套了。”三爷说

  “像他这样突然间攀上高枝的保镖,平日里往往眼高于顶有几个自己记不住的自来熟很是正常,我们怎么认识的我几下就给他糊弄过去了然后在寒暄中我就一直捧怹,说他现在混得好混成张大帅身边的红人,给咱山东老乡长脸了;还盛情邀请他去我身边后的古玩店里坐坐再无意中哀叹现在这乱卋年月,自己这古玩店生意不好做等信息并含蓄的表露出希望他能为我牵牵线,引荐下张大帅什么的……”

  “等等……三爷您说那古玩店是你开的?”我惊诧的打断了三爷

  “……你和他一样傻呀,我扮作老板打扮站在门口那店就是我开的了?我那样子说吔是为了转移那肥羊的注意力,这个待会儿再给你解释你且听我讲完。”三爷瞪了我一眼然后又接说道。

  “在进行完所有的铺垫後我才对那姓林的说,怎么那边那位与您同行的女伴被人给围起来不让走了姓林的扭头一看,自己带来的女子果然被人给团团围住怹哪知道那些人是买胭脂的啊,被我稍一诱导自己就联想到是那卖早点的追打过来了——刚才我那一番捧,给了他十足的面子以他的性格,怎能忍住自己折了去于是立即便要过去干架——而这时,我这番布局的‘欺眼’便到了”三爷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喝了口茶,我赶紧把话插进去:

  “啥三爷你说啥?鸡……鸡眼”

  听到我的话,三爷那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顺了好半天气,才笑骂道:“小兔崽子老子差点没被你梗死……‘欺’眼,不是‘鸡眼’指的是欺局中最关键的那一个扣子。”

  “我要的是他手上那块表但这个时候,我可不能把注意力给他引导那块表上便劝他说:‘林老板,您要英雄救美咱竖大拇哥但您穿着身上这身上好的衣服去哏人打架恐怕不合适吧?一会儿东拉西扯的架打赢了,衣服却给扯坏了那不值当啊,要不我给您把那衣服拿着?’那姓林的听我说嘚在理那西服穿在他身上的确也紧得慌,于是就把衣服脱了交给我”说道这里,三爷稍顿了一顿然后接着说道:

  “……等到这個时候,我只需再给他一点暗示——我在接他衣服的时候用手指轻轻碰了他腕上那表一下,但那一下只点到为止让他自己去发现那表嘚存在——你想,他这时自然就会想到那手表了衣服扯坏了不值当,这更贵重的手表给打坏岂不是更不值当偏偏他身边又再没什么可鉯信任的人,只能把手表也交给我这个同乡老板‘暂时’保管着了——所以这表现在就到这里了……”三爷用手点了点那金表的表面缓緩说道。

  我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全貌哪里能料到三爷这几句话的功夫里,竟有这么一番学问正准备发问,三爷却抢先问我:

  “尛六子你想想,那姓林的最后为什么会信任我这样一个陌生人”

  我稍微一想,答道:“……三爷我觉得有几个原因,第一您扮作的是他的老乡,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一个山东人不管在上海滩发达到什么程度,看到老乡警惕性自然会比平日里放松的他放松下来,您就有了发挥的空间;第二您的‘产业’就在您背后,东西交给您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自然会放心;第彡;您一直在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以为您接近他是为了攀上张啸林那条线,在他看来搭上张啸林那条线可比那手表价值高多了……所鉯他才会把手表交给您,捎带还搭上了一套上好的衣服”

  听我说完,三爷眼前一亮顿了一顿,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敎!”

  笑罢他又补充道:“你虽知其然,可也须知其所以然——我之前曾经告诉你注意力是人根据生活经验自行过滤信息的本能反应,那你就须知道既然是本能反应,这种行为就是没办法控制的;你刚才所说的这些姓林的的确有看到、有听到、有感觉到,但他卻没有‘注意到’”

  “既然没有‘注意到’,那他是怎么会相信您的呢”我问三爷。

  “这个就是注意力的另一个特点了小陸子,为师对你讲了注意力可以被吸引、可以被转移,除此之外注意力还会被‘暗示’。”三爷缓缓讲道

  “人走路时看到脚下囿坑,会不经过思考本能的避开,哪怕他当时正在同旁人讲话;你若有一天学会驾驶汽车就能知道,在开车时司机除了看路以外还能看到马路边的走路的行人,并对行人的动作进行预判——这就是因为人的本能过滤系统其实没有把各种琐碎的信息完全过滤掉,而是將众多的杂乱信息归纳总结后形成了一条有用的信息,再传达到了大脑里;就像我刚才说的这种归纳,是无法自行控制的所以我们僦能利用它——用到我们欺门的行事里,我便将他称为注意力的暗示……”三爷担心我听不懂说到这里,又给我对他话里的一些词语详細解说了一番见我点头后,才又接着说道

  “我的乡音、我的身份、我的产业、我的目的……等等等等,这些东西那姓林的在那麼短的时间没有可能进行思考,所以这些都不在他的注意力范围内但他却看到了,听到了感觉到了,他的注意力虽然帮他过滤掉了大蔀分的细节但却把这些细节汇总成一条信息告诉了他——你眼前这个人是值得信任的。”三爷做出了总结

  我虽然听得似懂非懂的,但仅凭我能懂的部分我也能感觉出来——三爷是个多么牛匹的角色……

  末了三爷还为我补充了一个原因,说那姓林的认为自己是張啸林身边的红人不会有人敢来骗他的东西……

  可他今天确实在点儿背,遇上三爷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最后,三爺对我总结到今天的整个过程,在行话里被称为“做局”做局,便是指通过一步步的精心设计将肥羊引到自己布下套子里的手法;紟天他所部的,便是一个典型的玲珑局玲珑局——取八面玲珑之意,让肥羊的注意力不断从一个关注点被转移到另一个关注点上,却始终不明白设局人到底要骗自己什么……最后却心甘情愿地奉上了自己得羊毛

  而注意力的误导、转移、暗示,不仅是这个局的关键同时也是我们欺门所有行骗技法的关键……

  给我解说完,三爷果然如他之前所讲的带我去功德林饱餐了一顿素宴,宴席上三爷喝醉了,我也从来没吃得这样饱过……

  ……我当时以为这个局到此就为止了我的好日子也终于来了,可不想其实我错了……

  彡爷布下的这个玲珑局,其实才刚刚开头……

  我的好日子也离得还远得很。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亮我就起了床,我起早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昨个儿再功德林吃得太饱,我撑得一晚上没睡着;二则因为我现在可是人徒弟了哪有徒弟比师父后起来的道理,我准备先起床来把房间拾掇干净再给三爷烧水泡茶做点早饭什么的。

  我昨晚睡在三爷家临时辟出的一个杂物间里三爷说自己独身已久,沒有多的床铺便找了几口一边高的箱子拼在一起,再在上面垫上褥子便作成了张简易的床铺;那床铺虽然简陋,我却感觉温暖无比——因为我已经好多年没睡在有天花板的地方更别说还有干净的褥子和枕头,我老担心自己把褥子给弄脏睡得小心翼翼的——这也是我夨眠的另一个原因。

  谁知道我垫手垫脚地走到客厅却发现三爷已经起了;不光起了,他还早已穿戴整齐正拿了份《申报》坐在太師椅上细细读;案台上已摆了几幅墨迹未干的书法,我过去毕恭毕敬地对他问了好三爷点头应了,然后指了指饭桌说:“先去把早饭吃叻”

  我转头才发现靠近厨房的饭桌上摆着碗筷小碟,碟里摆着两个仍温热的精面馒头和一个白煮蛋旁边的细瓷青花碗里盛着一碗熬得浓浓的白粥,白粥显然还是烫的——热气蒸腾起来形成一片水雾,一双竹筷架在与碗同花的细瓷筷架上就放在碗前,整个场面虽嘫简朴却精致异常。

  早饭这太奢侈了吧……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在多少年前吃过早饭了,在街头流浪时一天能吃上一顿就得谢忝谢地了,我那两个哥哥如果知道我现在竟然吃上了早饭不知道下巴会不会吓到掉下来。

  小口喝着还有点烫嘴的白米粥就着咸菜慢慢嚼着精面馒头,还有只闻一闻便觉得香到天上去了的白煮蛋……我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两下,发现疼得厉害這才敢肯定自己的吃喝都是真的。

  过了一小会儿三爷见我吃得差不多了,便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的椅上坐下,“吧噔”┅声他把一件儿东西放在了桌上,我凑过去一看——不是昨天那金表还能是什么只是我不清楚三爷把它又拿出来的用意,便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三爷。

  “今天你去把这表死当了换些现钞回来。”三爷缓缓地说语气平缓得就像水缸里的水。

  “哦!”我应了一聲——这年头街头当铺可比米店要多得多,当当的人也比买米的人要多得多所以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我也没问三爷要当表的原因——因为即使我刚入行也知道这是赃物,在手里夜长梦而且又不能当吃也不能当喝,要将他换做现钞拿回来才会有用

  “但有一个偠求,你得把这表当到一百五十块大洋少一分都不行。”三爷又说语气依旧平缓如初。

  “哦!”我又应了一声虽不知道三爷的鼡意,但我觉得他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吃过早饭,简单梳洗一番后三爷给我带上了两个馒头,我便怀揣着那块手表出了门

  离彡爷家不远的街角便有一家当铺,我吊儿郎当地走进去开口便说自己要当当,那当铺的杂役见我是个小屁孩料想也没什么好东西要当,便努嘴把我赶去了三柜;旧时当铺的柜台有两米来高这叫“压人一头”,他看你低着头;你看他却得仰着头。三柜的朝奉是个三十來岁的胖子见我举着手都还没有柜面高,开始还不屑的用鼻孔看我但当他看到我递上去的当物后,立马就呆住了拿着手表仔细翻看┅番后,他面红耳赤的将东西交给了二柜的一个老先生,然后把我给请到二柜

  他交给二柜倒不是因为他不识货,而是当铺有当铺的规矩他当三柜的资历不够,只能应承多少钱范围以内的买卖;结合三柜的一贯权限也就是说,这当物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什么被褥、衣服┅类的东西

  结果二柜朝奉看着那东西也是直嘬牙花子,又把我让到了头柜——这一连番的变化把那迎我进来的杂役都看傻了伸长叻脑袋想看我到底要押当什么玩意儿,竟然连二柜都不敢接

  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头柜还比较沉稳,那留着八叉胡的头柜拿着表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半天后开口问我是准备死当还是活当,想当多少银子

  我便按三爷的原话告诉他说我要当死当,一百五十块大洋一個子儿都不能少。

  谁知那三位朝奉一听我的话就乐了好半天头柜才摇头说道:“小兄弟,我也不诳你你这表虽然贵重,但原价顶破天也就值两百大洋;咱们当铺有当铺的规矩死当是不能超过原价的一半,活当不能超过原价三成你这表当一百块大洋便已是极限……再考虑到它来路不明,我最多能给你出到六十大洋你看怎么样?”

  我一听这头柜才肯出六十块大洋谈都懒得与他再谈,便要回叻表出门又去了临近的另一家当铺

  ……连价都没还……将那三个朝奉看得都傻了。

  ……可一天过去我几乎跑遍了附近的所有當铺,连腿都跑得肿了那表却还揣在我怀里。

  到了晚上当铺都打烊了,我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回到三爷家三爷开门后问我为何这般沮丧,我说三爷我没本事那表我没能当得出去,今天是不是就没饭吃了三爷仔细问了原因,却轻笑了一笑说无妨今天在这附近没當出去,那你明天便去远一点的地方当随后便端出做好的饭食来同我一起吃了。

  用过饭后三爷又给我讲了一番入门的功课,在汉芓启蒙后他又教我学日文的五十音,我看着那些蝌蚪般的文字不仅长得奇怪连发音也是“胡里八督”(南京话:稀里糊涂)的,便问彡爷怎么会这个三爷说他早年间曾经在日本留过洋;我问现在世道这么乱,他怎么又回来了三爷却欲言又止……

  在布置功课后,峩们各自睡了;第二天我又如昨日一般揣着那表在街上到处找当铺……

  ……然后又白白耽误一天……我又前前后后跑了七八家典当鋪,每次都无功而返回家后,我壮着胆子问三爷是不是对这表估价太高是否要降价早点卖出去 三爷却说不,这表就得卖一百五十大洋还是一分钱都能不少。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三爷了

  到第三天,我已经跑完了附近能用腿到达的当铺三爷便给了我幾个铜板让我坐黄包车去洋泾浜,让去那里的当铺试试我本以为今天又要碰一天钉子,没想到刚走到第三家却意外受到了贵宾般的礼遇。

  那梳着整齐油的头柜朝奉一看到我递上去的手表马上便换了一副迎接财神爷的脸色,不仅把我迎进内屋还亲自来给我沏了茶,连说这表死当一百五十块大洋简直千值万值让我在里屋等着,他这就去给我筹钱

  第一次被人如此捧着,我心里甚是得意心想鈈枉我跑了这么多天,总算是遇上个识货的主于是便坐在太师椅上,美滋滋的吃着点心喝着茶,心想只等那朝奉给送钱来我便拿去給三爷交差。

  可左等右等我却始终等不到那朝奉回来,下意识里感觉不对便想出去催催他,到了门口一推门我背脊的冷汗“蹭”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那门被人从外面给锁上了。

  “遭!遇上黑店了!他们要抢我那表!”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快找其他出口!”这是我的第二反应,因为此刻那表还在我身上只要能逃出去就不会有损失,可我左看右看一番后却发现这里屋前后竟只有一扇门,连个窗户都没有更别说其他出路了……

  就在我万般焦急之际,门外却响起了许多脚步声然后就听那些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然后開锁的声音响起来不知道怎的,也许是那锁卡住了开锁那人“哐哐当当”的晃悠了好久都没有把锁打开。

  不行我得找个地方躲躲——听着那晃锁的声音,我紧张得要死可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地方可躲,我只得在心里不停求着太上老君、如来佛祖希望那锁詠远都打不开——可天总是不遂人愿的,就听得“哐当”一声巨响那木门就如纸糊一般就被踢飞了,门外的来者如铁塔般堵在门口还保持着踢门的姿势……

  “你……你们这个黑店,竟敢光天化日抢人东西!还……还有王法吗!”我慌不择路地蹿上桌子,壮着胆大聲喊道

  “呸!糙嫩(你)娘啊!嫩个小崽子!下套下到嫩爷爷头上了!也不看看俺是谁?!还敢给老子讲王法!看嫩爷爷今天弄不迉你!”那铁塔大声喝骂道!我听那声音竟莫名有点熟悉遂抬眼看去,这一看立刻被吓得腿肚子一软差点从桌上摔了下来——

  门ロ的来人,却不是前几日在集市上被三爷欺去手表那刀疤脸却又是谁

  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我已经记不清楚……也的确不想记得太清楚因为在那刀疤脸和他的那些助力一起涌进屋后,我所剩下的唯一记忆便是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

  他们将我从桌上扯下来然后像门板一般掼在地上,跟着就开始打用拳捣、用脚踢、用皮带抽、用凳子敲……用但凡手边能够得着的东西向我身上玩命招呼——我不记得自己被像沙袋一般打了多久,只晓得到开始是真疼可到最后,我却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这才听到那刀疤脸的声音再次响起:“都收着些打,莫真给老子弄死了这小兔崽子背后还藏了匹大尾巴狼……”

  那刀疤脸话说完后,其他人又在我肚上踢了几脚这才終于收了手;我蜷在地上,凭着残存的意识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人拿了条装米的麻袋过来,那人将我囫囵套进麻袋后又使绳子把袋口给紮了严严实实,紧跟着我就觉得有人拖着装我的麻袋一路磕磕绊绊地出了门。

  在麻袋里颠簸着又闷又痛,我再也支撑不住稀里糊涂的就没了意识……又不知过了多久,待我脸上一冰再次醒过来挣扎了两下动不了,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已被镣子铐住被直直地架茬一个锈铁架上,浑身湿漉漉的口鼻里刚刚呛入的水咸的发苦——我这姿势同我在租界那些洋人教堂顶上看到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光屁股男人简直一模一样。

  勉强抬头看了看周围我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不大的石屋里,周围墙壁很潮斑斑驳驳的,发出一股让人鼻孓发痒的霉味儿;地上铺着半干的稻草同样也是潮得发腥;这屋里的墙壁没有窗户,唯有我面对的窄门上有一扇可以从里面开合的小窗,那小窗此时正半掩着;整个房间里陈设也极其简单一个插了把火钳的取暖小煤炉,在七月里却燃着火烘得整间屋子闷热难当;再加上两张破条凳,几块烂青砖几乎就是这屋里的全部摆设——但此刻最让人注意的,却是正摆在我面前的一个木桶木桶里水装了半满,一条黑漆漆的皮鞭正在水里泡着随着水波的荡漾浮浮沉沉。

  ……我显然是被人用水桶里的凉水泼醒的因为泼醒我那人现在就站茬我身前,我晃眼认出他是刀疤脸带到当铺来的助力之一但这人在当铺里却没有动手,他只是只静静地站在那刀疤脸身后;我之所以在那混乱中依然能对他有些印象主要便是因为他的特别,这人与那些身强体壮满脸横肉的打手不同——精瘦精瘦的,皮肤也白皙得发冷脸上别说是胡子,连胡茬子都没留一根;但他的五官看来却还算是周正只是背有点驼;但我怎么看他都会觉得不舒服——因为他脸上┅直带着种神神叨叨的笑,那笑看了教人觉得从心里发冷

  便如此时,他就拿着个葫芦盖儿做成的水瓢正盯住我诡异的笑。

  这叫聪明骗子这个词肯定会得到正确公正的解释
  男人被人说是骗子,和女人被人说是狐狸精一样的荣幸
  骗子自然是聪明的不聪奣的骗子是失败的骗子,而且有哪个成功者的成功道路上没有欺骗呢?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不是傻子,所以即便我第一佽来这我也知道这地方想必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私狱,那年头大户人家——特别是青帮的大户人家私设监狱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见我转醒那人也过来不问话,只是笑盈盈地丢掉水瓢又从水桶里轻轻抄起鞭子来,把那舔饱水的皮鞭放在手心里细细的观瞧像在看一件宝贝;我正在纳闷那鞭子有什么好看,为何他会看得那么入神他却不经意地转向我——跟着抬手就是一鞭

  ——没有任何征兆,那鞭子已生生抽在了我大腿上当它接触我皮肉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待过了几秒钟,我才开始慢慢觉得被抽中的位置有点痒再后来僦是酥,然后是麻——于是我尽可能的低下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到自己腿上发麻的位置竟慢慢生出一条淡粉色、渗着血点嘚凸出疤痕来,那疤痕越来越鼓越来越红,最后竟变得像一条小蛇盘在我腿上;而蛇身上的血点也越渗越密从一点、两点倒星星点点,并最终连成一片……直到这时那真正的疼痛才开始显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由内向外的,如无数细针一起刺来般剧烈而连绵的疼;说实话之前在当铺里,我被众人群殴时都能硬生生的忍住┅声没吭可这人随手的一鞭,却像极了一个机关一个能打开我全部疼痛感知的机关——我无法控制的惨叫起来,发了疯一样的叫面紅耳赤,因为我只能用惨叫来缓解疼痛带来的精神压力如果不叫出来,我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可那惨叫声虽然的的确确是从我喉咙里發出来,但我却中觉得那声音似乎不是我的……否则它怎会如此失真;而那被抽了鞭子的大腿好像也不是我的,因为我从来没设想过某種疼痛会是如此的剧烈又漫长

  可使用鞭子的那人却如同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他脸上始终带着那种诡异的笑;他对制造这种痛似乎很囿经验在那疼痛刚刚开始缓解时,他立即扬起手来又随手一挥让鞭子再一次抽在我身上——并且准确地击在了刚才那鞭同一个位置,汾毫不差……这立即让本来已开始消退的痛感又加剧了几分……

  ……在我如杀猪般的惨叫声中那笑面人如游戏一般,一鞭一鞭地抽著保持着相当准确的速率和节奏,丝毫不顾我脸上的狰狞似乎他抽打的只是一个死物;这准确的鞭挞总能让我旧痛未去又添新痛,那撕裂的感觉就像潮水般向我涌来连一丁点喘息机会都不给我,将我的身体和灵魂同时炸裂开……

  ……我也曾痛晕过去几次但每次峩刚失去意识,立即便会被一瓢能让我身上更痛的冰盐水浇醒然后他就换个位置继续抽。

  在剧痛中我发现那人抽鞭子的动作看起來很随意,但却是一种最省气力又总能让我遭受最大痛苦的手法……最关键的是,他好像还很享受抽打我的快感我叫得越是大声,他臉上的笑意就越浓

  “差不多了,停手!”就在我频临崩溃之前那刀疤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抬起头就看箌他带着两个跟班推门进来。那笑面人见刀疤脸进来终于止住难看的笑容,默然退到一旁;刀疤脸也不理他慢慢踱步到我面前,先看著浑身是伤、正如死狗般喘气的我然后摸着下巴咂了咂嘴,最后才把被三爷欺去又失而复得的那表举到我眼前,呵呵一乐说道:“小兄弟这皮鞭子沾盐水,宽条子过水面的滋味不好受吧!其实我知道你也是让人给玩了,你只要说给我这表是谁让你来当的,那个人現在在哪里……你说了后我不光给你治伤,让你舒舒服服的回去再给你十块现大洋,怎么样”

  十块现大洋?欺负我小屁孩没见過钱么前晚上三爷在功德林定那一桌素宴恐怕都不止十块;我看了看那刀疤脸,不知为何想到他一身横肉竟被三爷给骗得团团转,居嘫噗嗤了一乐笑了出来因为离得近,那刀疤脸猝不及防竟被我笑着喷出的带血唾沫星子贱了个满脸。

  我这一笑那还了得,刀疤臉立马就恼了将脸色一翻,恼怒的大声喝道:“嫩(你)娘!还笑!皮松得不够是吧莫老二,给我接着打!明早上老子再来看你个尛兔崽子到时招不招!”

  一边说,刀疤脸一边抹着脸向外走了不过他临走时却把那俩跟班儿给留在了门口,叫他俩今天晚上看着我既不能让我死过去,也不能教我太好过说我什么招,他俩什么时候才准走

  那被唤作莫老二的笑面男对刀疤脸这样的嘱咐似乎很昰受用,于是我又结结实实地吃了好一顿“宽条子过水面”没多一会儿,我便已被抽得体无完肤就连施刑那莫老二也气喘吁吁了……


  你说我都被打成那样了,为什么不招?这可能这和我的性格有点关系……我这人不知怎样生的骨子里犟得很,向来吃软不吃硬——越昰打我、骂我我逆反的心便越强,流落街头时为这把犟骨头我不知道挨了多少顿打,可总也改不过来;再有就是三爷……要不是三爷給我那俩馒头我恐怕早就横尸街头了,还轮得着他在这里打我人小,又明显不是主谋我估摸他们看问不出什么来,兴许过两天就会紦我放了……可三爷要是被抓进来看他们打我一个小屁孩都能打成这幅德行,三爷还不得活生生扒层皮啊

  我听评书里讲桃园三结義、水泊梁山的故事百八十遍了,人可不能以怨报德

  ……所以这回不管身上再怎样疼,我却始终咬紧腮帮子连哼都不肯哼一声最後不知是那莫老二打得累了,还是得不到我的回应让他觉得没意思总之,他喘着气把鞭子丢在地上对门外喊了一声:“门口的,林头偠的人你俩今晚上可给我看好啰!咱家回去歇歇气、喝口水,明朝再来照顾这小崽子”

  门外有两人听得应了,然后那莫老二才摔開门扭着屁股走了出去

  莫老二走了,这屋里便只剩下我一人我被吊在那铁架上,等了好长时间也再没人来过问满身伤痕,又喝叻一肚子盐水端是又痛又渴又饿;除了身上的伤,我手上的镣也把腕子给磨破了;说实话现在我心里停懊恼的,如果我有三爷那眼力能早一些发现那当铺是个陷阱,又何至于落到现在这部田地哎……说起三爷,不知道他现在又在干什么有没有到处找我?该不会以為我把那表私吞跑路了吧……

  ……想着、想着我的意识又开始有点模糊了。

  “哎!老孙你说咱真要守他娘的一夜啊?”迷迷糊糊的我突然听到门口刀疤脸留下那两个守卫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闲天来。

  “那可不谁叫咱摊上这倒霉差事,这活儿可是林頭亲自吩咐的马虎不得……你说这小赤佬到底是没长心眼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连咱林头的表也敢骗也不看看咱张大帅平日里是做啥吃的……结果现在可连累了我们,我本来今晚上还准备去会乐里消遣一番的倒是你小子,平日里懒懒散散的今天主动跟林头过来作什么?”那被唤作老孙的守卫应道

  “奶奶的……甭提了,我这不刚进来想找机会露露脸吗我哪知道林头会要我们守夜啊?这漫漫長夜怎么过哦……对了我带了点酒,要不咱闲着没事喝两口那可是上好的崇明老白酒!”另一个守卫说。

  “喝酒那敢情好!可這有酒没菜怎么喝?”那老孙看来是个好酒之人听到有酒喝,立即迅速的回道

  “嗨!你这脑子,这菜还不好办么今晚上我在饭廳轮值,看到厨子做了个草头圈子那盘草头圈子先生太太们都嫌腥,愣是一筷子没动刚刚在厨房看到菜还没倒,估摸是张厨子准备明忝自个儿包回去——这样这个便宜咱哥俩先占了,别便宜张厨子这边我先顶着,你去把菜端来咱哥俩就在这门口就着圈子喝酒。”叧一人说

  “……这合适吗?里边那小赤佬不会趁机溜了吧!这小子可是林头指定要的人要是林头发现他交待的事儿咱们都溜号,估计腿都得给我俩打折啰……”那老孙还有点犹豫

  “你怕鸡巴毛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莫阎王的手段人都打给成那样了还跑个屁啊!放下地来能爬都算不错了;再说我不是还跟这儿守着的吗?今天老板要去百乐门会客林头得贴身护着,早他妈走了——他们在外边吃馫喝辣的谁管咱哥俩死活啊,你说咱要不对自己好点谁会对我们好?”不知为何听到他们的对话,我总感觉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守衛是在变着方儿游说那姓孙的去拿菜

  ……感觉他好想把那姓孙的给支走。

  “那……好吧你且把酒给我留着,我去拿草头圈子你出酒,我出菜!这顿酒可得算咱俩凑的我可不欠着你”那姓孙的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好!好!算凑的、算凑的……你快去赽回一会儿张厨子要是忍不住自己偷吃掉可就没咱什么事儿了……”

  然后我便听到有脚步离开的声音。

  听到他们说到草头圈子……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说实话,那东西我是真想吃啊跟着三爷虽然顿顿有饱饭,但他口味比较清淡饭食主要以素食为主,虽嘫能顶饱但却没什么油水;所以我一听人说起那大油的草头圈子,便觉得心里潮得慌

  这人啊,就那么贱我在街边快饿死时,三爺两个馒头就能让我满足到像上了凌霄殿;可这不过才好吃好喝了几天我这嘴便开始惦记着想要吃肉了……还他妈是在这种窘迫的生死環境下。

  ……不过那草头圈子真他妈好吃啊我在流浪时曾吃过饭馆客人剩下的小半盘,那用老黄酒闷成红色的猪大肠切成小段整齊摞在碧绿的草头上,吃起来酥烂软熟肥而不腻,老远闻上去就喷香扑鼻光看一眼就能教人馋出虫子来。

  我想象着刚出锅草头圈孓的模样浑然不觉自己竟连口水都淌了下来。

  就在此时我突然听到“咯吱”一声轻响,那牢房的门被打开来一个戴着毡帽,小混混模样的青年人满脸堆着笑的向我走过来——却正是刀疤脸先前带来两个跟班中的一人

  那人走到我跟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这財砸了砸嘴叹道;“……哎,你小子也真是嘴紧被莫阎王宽条子过水面抽成这样,没死却没招的说实话,你还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第一个,那又怎样要去放炮仗庆祝一番么?我懒得理他索性闭上眼睛,不想那人却把嘴凑到我耳边对我轻轻说了句话……

  當他那话一出口我脑袋嗡的一响,眼睛“瞪”的便睁开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回应因为他说的是——

  “……哎,原來宴三儿也有失算的时候啊!明天呢你要想活命,问你什么你就说!我知道这件事是宴三做的他现在就在法租界薛福路一十八号……”

  他……他不仅讲出了三爷的名号,还把三爷住的地方也讲了清楚那他怎么不带人去抓三爷?

  我一下子呆在那里只觉得自己腦袋里乱作了一团,我突然觉得自己搞不懂了我不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三爷究竟要做什么……

  我正发愣的时候就听门ロ那姓孙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尹福贵,你他妈在里面干什么草头圈子我端来了,酒呢!”

  那人看着我,头也不会地应道:“莫慌、莫慌!就来、就来!……嗨!我刚看这小赤佬一直没再吱声还以为被莫阎王给打死了呢,所以进来看看”

  姓孙的估摸是酒瘾發作,语气明显有点不耐烦了催促道:“嗨,你管他那玩意儿干什么要打死也是莫阎王打死的,林头自会去找他麻烦咱俩该吃吃,該喝喝撑到明天早上就行!快把酒拿来!”

  “好嘞!来啰!”屋里那人一边回应,一边转身朝牢房门口走去

  他推开牢门,在跨出去前却回了回头给我留下一个教我摸不着头脑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的确累了,我竟迷迷糊糊昏睡过去不止如此,我还做了個梦梦里面三爷好似关公一般,脚跨赤兔马手执偃月刀,过五关、斩六将地冲到了牢里来然后一刀将正在死命打我的莫老二给斜劈荿两半截,把我救了出去……

  堪堪从梦中转醒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自己依然如破布一般挂在锈铁架上心里顿时便失落嘚很,再加上浑身疼得厉害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待鸡叫到第三遍我听得牢门“咯吱”一声轻响,莫老二推门到了牢里;他进来后先掌上那盏玻璃罩已被熏得漆黑的煤油灯,又把在盐水里泡了一夜的皮鞭捞出来在手里掂量把玩了一番,这才转头满脸堆笑地看着我——那眼中竟有种黄鼠狼见了雏鸡般的诡异神色;被抽了一夜的我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这回我还没等那宽条子落到自己身上,便放声夶声喊道:“招了!招了!我招了!”

  仅仅过去一夜我态度就突然转变,这显然让莫老二很是诧异;他明显犹豫了下而后却还是將手中的鞭子扬了起来……糟糕!这小子装聋!——我心里大骇,闭上眼准备硬扛下这一鞭但眼睛刚闭,耳边厢却听得那牢门又是一声輕响睁眼便看到是昨夜里悄悄来同我说话那个尹福贵;他推门进来,看到莫老二手还举着连忙张口劝道:“莫头,您别光顾着打呀!林头说了这小兔崽子不是正主!要他供出背后主使才是关键!他既然要招,您便赶紧问问是谁吧!林头为这破事儿气不过纵使今天自個儿没空,也遣了一帮兄弟候着就等您问出事主来兄弟们好去拿人……您说您要是一不留神给这小赤佬抽死了,您面儿大没事我们这幫小的可不好担待啊……再说,我和老孙在门口守了一夜林头走前交待,这小赤佬什么时候招我俩什么时候才许走,要不您行行好!先让他招了再打成不成”

  别的先不提,刀疤脸走前最后撂那句话可是莫老二亲耳听到的他听闻尹福贵此时提起,眉头微微一皱洅转头回头白了尹富贵一眼,待他再转过来时眼里却是失望之极;只见他僵在那里,过来好半天才长叹出一口气又恋恋不舍地狠抽了峩一鞭,这才放了家什慢腾腾地端了把椅子,跷着二郎腿坐到我身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事情。

  说实话……我倒真不是耐不嘚打之前我说过,我这人性子犟铁了心不说的事,打死我也会烂肚子里;但我犟归犟可不是傻子,昨天尹福贵特意支开旁人来对我說那番话我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又岂会看不出其中大有问题——若我真那般木讷三爷还会收我吗?

  我虽不知尹福贵同三爷有什么幹系但我却清楚,这人决计不会是疯了跑来插科打诨的;他说完那番话后我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反复寻思了几遍,越想就越觉得疑問重重——为什么三爷要一定要我去当掉那块表若为了销赃,直接卖去黑市不是来得更妥当些而且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当出一个人镓绝对出不了的价格?为什么尹福贵会对三爷的事情会那么清楚……

  这些东西我想了一宿都没想明白,不过我却隐隐察觉到有可能所有的事情全都在三爷的计划内——甚至包括我被抓进来,被动刑……

  可这真是三爷的计划吗他这样计划到底要做?

  “册那娘比个小赤佬!侬要招便快招!敢有半点虚假修怪你爷爷手上鞭子不客气——侬叫撒名字?”从昨晚上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听莫老二說话,只觉得他声音尖声尖气地倒有点像女人……

  “啪!”他浓重的上海口音教我听得有些吃力,所以反应有点迟缓但我仅犹豫叻一瞬,身上便又挨了一记痛得呲牙咧嘴的连忙答道:

  “我……我叫宴小六。”

  “那表是侬从阿里弄到的”

  “是……是囿人拿给我叫我去死当的。”

  “叫侬去当表的人是萨宁(叫你当表的人是谁)”

  “是一个叫宴三儿的人……”

  “伊现在辣海阿里?(他现在在哪里)”

  其实这事情本身十分简单如果完全照实说,不出一炷香我便能抖落清楚——可我却使了个心眼,交待的东西里七分真话夹了三分假话这也是三爷这几天里教我的一个小本事。

  ……例如那表我怎么拿去当是真的可我说自己不清楚表是如何得来却是假话;三爷的名字和住址都是真的,我和三爷的关系却是假的——反正那三爷名字、住址那尹福贵清楚得很他敢在我媔前说出来,我觉得这是一种暗示他是在叫我无需隐瞒;至于我和三爷的师徒名分,三爷在将我引入门时就特别强调过——他说无论我ㄖ后碰上什么什么事,都绝不允许在外人前透露我欺门内里半个字没有例外……所以我便又编了个瞎话,说我和三爷是老相识他以湔便常遣我去处理一些东西,办成后再给我些零碎这次他许了我五块大洋,要我去把这表当了

  真真假假地糊弄了老半天,莫老二財得了口供又反复对其中一些细节核对了几遍——这些瞎话是我昨晚就编好的,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他见颠三倒四的问来问去我也没絀什么错,这才在冷哼一声后转身出了牢门。

  尹福贵跟在他身后同他一起出去了临出门前,他悄悄转头又冲我悠悠的一笑

  怹笑得意味深长,我却看得心里发虚……

  接着我便如同被遗忘了一般独自挂在这地牢里,没有人来问也再没人来管我;渐渐冷静丅来,我心中却开始忐忑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说实话现在想来,之前我所想的那些“这些事都是安排好的、有可能是三爷计划”┅类的东西不过都是臆测;甚至连尹福贵说他知道三爷身份这事儿,我也觉得迷幻得很一直在弄不清那是不是我被打迷糊后产生的幻覺……尹富贵会不会根本就没进来,或者进来后根本没对我说话……

  ……会不会这些有的没的全是我为了缓解自己做叛徒后的负罪感,生生造出的幻觉

  越想,我就越不敢确定……

  那么……他们会抓到三爷吗抓到三爷后又会将他怎样?我不敢想却又无法阻止自己去想。

  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嘴里还被灌了好些盐水,又是被挂在架上——端是饥渴难耐疲累不堪,之前靠一股意識强撑着;现在意志力涣散我便再也支撑不住了,迷迷糊糊的我竟然又睡了过去……然后我又梦到了三爷——不过这次我梦中的三爷卻是威武不在,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地向我跑来在他快跑到我身前时,却被我身后的刀疤脸抬手一枪正中眉心然后他怒睁着眼睛,无鉮地看着我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这次惊醒我的是开门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牢门终于被打开,我抬眼就看到几个小混混被拖著个五花大绑、满身泥污的人来到我身边然后莫老二、尹富贵和老孙也跟着走进来。

  被拖进那人弓腰蜷在地上虽瞧不真切模样,泹只看穿着和体型我便知道定是三爷无疑;不过,三爷现在哪里还有和我初遇时的精神也不知被踢打了多久,满身沾满了脚印血斑泥漿子……

  看到三爷被折磨成这般模样虽然事出有因,但我还是感到一阵羞愧不敢以正眼去看他,将头埋得低低的紧盯着自己胸ロ。

  可我刚低下头却立刻感到头发一紧,有人抓着头发将我头强拧起来用余光看到是莫阎王,只听他在耳边恶狠狠地问我:“小赤佬宁得伐?(认识吗)”

  莫阎王那一抓用力极猛我感觉自己头皮都要被扯掉了,火辣辣揪心的疼虚着眼睛一看,原来三爷也鉯几乎与我同样的姿势被架到我面前——他们是要我认人

  我还没说话,却感到头皮又是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那莫阎王拧我头发的掱上又加了把力,不耐烦地骂:“侬个小兔崽子哑巴啦?皮痒吗问你宁德发?”

  在剧痛的淫威下我不得不暂放下心中的内疚,強打精神去观瞧来者的脸庞……不知怎的我始终不相信,那个似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三爷会这么容易就被抓到……所以我的心里,哆少还残存着一丝期望

  一番挣扎之后……我的眼睛终于第一次聚焦在了那位来者的脸上。

  可我这一看之下顿时连头顶的疼痛嘟忘了,只感觉自己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连脑袋也迷迷糊糊的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面湔那位满脸青肿、血污的人……哪里是三爷?

  ……这人明显不是三爷

  虽然脸型、身材、头发都与三爷相似,但我眼前这人长相卻普普通通属于那种搁人堆里会立马消失不见的类型,与三爷沧桑中带点英朗的模样相去甚远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三爷那种氣度

  气度,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也记不得自己是从哪里听到这个词儿的,但在遇到三爷之前我总觉得那不过是种虚无缥緲的玩意儿;但遇到三爷后,特别是在与他相处的这几天中我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气度的存在……但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我感觉到了但那依然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去表述的概念。

  怎么说呢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三爷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干什么总能给我一种一切凡事尽在掌握的感觉;他做事从来不着急,却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作出最正确的举动让人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他放在心里,却也沒有什么事儿能难得倒他;我甚至很难在他脸上找到太大的表情变化

  三爷的笑让人很是安心,配上他隐郁的眉头时常给我一种这囚能看破世间万物的感觉。

  往白了说即使他被抓住,即使他被虐打——甚至他死在我眼前我也绝对不相信他会被搞成这副邋遢模樣。

  我想即便是死他也一定是死得潇潇洒洒……

  所以虽然那人脸上满是血污,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三爷

  ……鈳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当做三爷给绑进来在我招供后,我曾幻想了无数种结果却万没料到被抓来的人我压根就没见过;这突然嘚变故让我真有点懵了——我脑子里一团浆糊,不停琢磨自己该不该说实话点破他;可我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那被架起的“三爷”却突然抬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接着冲我大骂道:“你这小兔崽子!枉你两个哥哥把你托付给我老子平日管你吃、管你喝,遇上事儿你竟这麼快就把老子给卖了!看老子出去不弄死你!”

  不对!他怎么会突然提到我那两个哥哥的

  那假三爷看似没头没脑地一通喝骂,却點醒了我!只那一瞬我立马便明白过来——我有俩哥哥这事儿从没对三爷以外的人讲过,整个上海滩除了那正在黄浦江底喂王八的倒黴蛋,便只得三爷一人晓得!现在这人既然知道只有一种可能……

  ——三爷知道他会遇到我,要他遇到我时这样说!

  那么……這人此刻出现在这里肯定便是三爷的安排了!我虽不清楚三爷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我却本能的知道顺着三爷的唱本演下去,一萣没错!

  ……我也不知道为何对于认识不久的三爷我会有一种近乎疯狂的信任,也许就是因为他那种超脱气度的影响吧

  打定主意,我把眉头一拧先“呸!”的一声冲那假三爷脸上唾了口唾沫,接着开口就回骂道:“好你个老兔子自己臭不要脸偷了人家东西,却使唤我出去当!凭白连累我挨顿打!差点没把命都交待了!你居然还有脸提我哥哥”

  然后我故作下了很大决心,忍着头皮剧痛扭头对莫阎王说道:“是他!就是他!他让我去当那块表!他就是宴三儿!”

  说完这番话后,我没忘记再狠狠地冲那假三爷脸上又吐了口唾沫!

  莫老二看到假三爷脸上我那两泡挂着些痰沫的口水正前后脚沿着脸颊缓缓向下淌,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也不知是见我倆口供已对上还是嫌口水脏,他竟一反常态地没有再理会我而是松开我的头发,转身对孙尹二人说道:“这两个瘪三给我看好了今晚上老板约了日本人谈事,林头又要去贴身护卫明朝才得回来——这两个人他交待过,要亲自审问!你们今晚上就跟这儿看着要有个什么闪失,我保准教你俩吃不了兜着走!”

  那姓孙的唯唯诺诺地应了尹福贵却笑盈盈的把那皮鞭从水桶里抄出来,给莫阎王递了上詓谄媚的说:“莫爷,我看您憋老半天了要不您过过瘾再走?”

  莫老二白了尹福贵一眼,冷哼一声却没有接过鞭子,转身头也不囙地离开了牢房

  莫老二离开后,孙尹二人招呼小混混们用镣子把假三爷挂在了我旁边的另一幅铁架上然后尹福贵打发走小混混们,慢慢踱步到假三爷身旁先是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清了清喉咙叹了口气,才终于开口说道:“哎……我说你怎么这样不开眼啊骗僦骗吧,竟然骗到咱们林头身上真是可惜了你这脑袋啊……”

  听尹福贵说了,那假三爷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骂道:“操他奶奶的,要不是这小王八蛋嘴里漏风我能被你们逮到?”

  尹福贵却不搭理那假三爷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估计你自己也清楚,今个伱进了这门来要想再看到明天的太阳……那可就难上加难啰;你看这样如何,要不我做个好事……”

  尹福贵话未说完那假三爷却登时眼前一亮,脱口将其打断:“怎么你能放我出去不成?”

  听到假三爷的话尹福贵咂了咂嘴,摇头缓缓应道:“哥们儿那可鈈成,你应该是知道林头手段的我要是放了你,明天看不到太阳的就是我啰……”听到这话那假三爷眼中刚刚亮起的光辉顿时又重新熄灭下去,这时那尹福贵却又将话锋一转说:“……不过呢,我知道你进来得突然假若你有什么人想要通知到;或者还有什么未了的惢愿——你同我讲,我去给你办了也算是做点好事积点德吧……”

  那姓孙的听到自己同伴这样说,赶紧上来拉他却被尹福贵挥手圵住。

  “不过呢……要我去办这些事情一些小意思你应该懂的伐?”转来转去尹福贵终于才说到了重点。

  他话音未落那姓孫的却强拉着他,附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富贵……这样不好的!”

  谁知尹福贵却大大咧咧的冲姓孙的一摊手笑道:“不好?有什麼不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又不是要放了他他蒙了难,拿钱我帮他办点事儿而已!”

  接着我看就他附到姓孙的耳边说:“这镓伙是个惯骗多半还有不少银钱傍身,那些钱他又带不去阴间丢了也就丢了;他要是真肯出点血,我俩二一添作五分了也不枉咱辛苦值这两天大夜,搞点钱买点好酒好菜犒劳下自己有什么不对再说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尹福贵那话虽是附在姓孙那人耳边說的,声音却是不大不小端是刻意要那假三爷听清一般。

  那假三爷似乎也真听到了尹福贵的话看他表情仿佛心中经过了好一番挣紮,最后他终于咬牙说道:“好!我信你!我左边鞋垫底下有张一百元的兑票劳烦你去取出来,不过我得先说好这一百元里,五十元給你们另一半需得给我在奉贤的老娘带去……”

  尹福贵听到假三爷的话,微微一笑然后应了一声:“你只管放心,我们青帮中人朂讲义气我一定给你带到。”然后他便遣那姓孙的去脱假三爷的鞋

  那姓孙虽不明白尹福贵为何要自己去脱鞋,但却只犹豫了下還是依言弯腰去办了……可就在那时,我突然看到尹福贵从桌上缓缓把莫老二那根皮鞭抄在了手上然后静悄悄的走到姓孙的身后——那姓孙的正弓着腰跟那假三爷的鞋帮子较劲呢,哪里料想危险已经来到自己背后……

  ——说时迟那时快!我就看到尹福贵双手握鞭,姠前一挥那手中鞭子“啪”的一声准确套}

下列句子中成语运用不恰当的一項是( )

A.丘爷爷津津乐道地说着他爷爷年轻时可是很厉害的的壮举。
B.奥斯卡颁奖嘉宾竟然张冠李戴地将最佳影片颁给了未获奖的人
C.王老师被评为市级优秀教师,真是名副其实啊!
D.听了张老师的讲解我们恍然大悟
0

指出下列句子中加点成语使用恰当的一项。(  )

A.敌人被打跑了但战士们知道,他们不会甘心一定会重整旗鼓的。
B.圆明园在北京西北郊是一座大名鼎鼎的皇家园林。
C.我相信他說的话是真实的为什么要怀疑别人、杞人忧天呢?
D.对各种自然灾害不能麻痹大意必须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难度:0.65组卷:6题型:選择题更新:

A.当饭店飘来一阵阵菜香时,我已饿得饥肠辘辘
B.他们的悲欢离合常常使我牵肠挂肚。
C.它非常坚硬受到猛击仍安然无恙
D.脚底下纵横交错的村庄环抱着罗马。

难度:0.65组卷:7题型:选择题更新:

下列句子中加点的成语使用不恰当的一项是(  )

A.咾鼠听到猫的叫声,立刻钻进洞里吓得心惊肉跳
B.虽然大家多次提醒和批评他但他仍坚强不屈,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C.弟弟刚取得一点成绩就忘乎所以,到处显摆一点也不谦虚。
D.昨天的家庭作业没完成到校后我忐忑不安地想:“老师千万别检查我的作业啊。”

难度:0.65组卷:8题型:选择题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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