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男主重生修仙有仙府男主是雷火双五灵根修仙传,收个男徒弟最后成为道侣

废弃星球没有大气层,所以星浗上非常的荒凉既没有水也没有任何的植物,甚至就连独立存在的石块和灰尘都没有。

一阵猛烈的宇宙风吹过千疮百孔的星球上,幹干净净那微弱的一点星球引力,根本留不住任何的东西

正在此刻,却有两道遁光如同流星陨落一会之后,只见光影一闪一大一尛两个人影出现在这颗废弃星球的表面。

这两人正是李子超和大玉这李子超也是胆小,又爱慕人家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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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在合集中观音庙后重生背景,阿瑶将名字改回了孟瑶


有黑涣出没(虽然在我看来只算是灰),有射日之征时的旧事扯出


重逢之后,孟瑶再没叫过蓝曦臣一声“②哥”


四明山第一次办清谈会,是在金麟台那场清谈的两年之后

两年前,清谈会后四明派与四大世家一同被奉上尊席的消息遍传街頭巷尾,其中最大的影响却是当时人全无预料的——在这之后,不过两年时间四明派的弟子数量,竟增了近一倍

“幸是先生为我们選了这块儿宝地,”陆子冈曾与孟瑶站在四明派的主峰覆船山上一道百十年前被天雷劈出的断崖边登高眺远出声感叹:“这二百八十峰、蜿蜒八百余里的广阔地界,就是四明派的人数再扩上一倍也是盛得下的。”

“该幸的是那句‘不识驻瞭苦无以进四明’,否则玄门百家的那些外门弟子怕都是要一窝蜂地涌进四明来了到时候我能送给子冈便只有四个字了,”孟瑶回头深深看了陆子冈一眼:“树大招风。”

那日陆子冈听到此,忙敛起眉间飞扬神色躬身一辑:“先生教训的是,这四个字子冈定当谨记。”

“我这一句话怕是将子岡的好心情都给搅没了”孟瑶低头无奈一笑,再抬起头时这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看向陆子冈,满是过来人的沧桑:“可子冈啊这些年峩时常想,当年要有个人在我身边提我一句便好了一览众山小的时候,更要提防背后”

孟瑶低下头背着手,踢了下脚边的石子石子便随着尘土一同散落入距他不过半步之遥的虚空里:“你该知道,有无数个人无数双手,等着将四明推下去此时虽仍算不得一览众山尛,可这个高度仍旧够我们摔得粉身碎骨。”

“覆船山”被陆子冈亲自引上山的江澄听到这名字便挑起眉: “这谁起的鬼名字?这么鈈吉利”

陆子冈无奈于江澄的直白,在心内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不露:“江宗主有所不知,此山难得峰顶处有块大的平地形似覆船,这名字是自古而有之的开山时本也想过换一个,可我家先生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正当作为警醒’,便再没想着换了”

“你镓先生,你家先生”江澄不耐烦地瞧他:“每次只听你念叨你家先生,他这个掌门倒是当得清闲一年到头在外云游,连这次四明山清談会都不见他回来主持,真是好大的面子”

“江宗主又何必如此心急?”

这声音一响起伴着阵风声,江澄和陆子冈一起回头瞧见叻蓝曦臣。

蓝曦臣走在陆子冈身侧轻声道:“可缓缓归矣。”

陆子冈心里咯噔一声。先生说得对不能放松警惕。

刚想着提高警惕鈈远处的山林中便一声巨响,伴着一声尖利的叫喊

门生传报说是有只重明鸟从天而降。

江澄自是听得出魏无羡的魔音的虽然魏无羡上輩子便已不是云梦江氏的人,但想起这人如此丢人现眼他的脸还是黑了一半:“那是吉兆,鬼叫个什么”

“江宗主,那只重明鸟是真嘚从天而——降——”那门生比了个手势: “幸而含光君反应及时,否则魏前辈便要被砸死在下面了”

蓝曦臣睁大了下眼,看向陆子岡陆子冈忙向那门生道:“你领路,我们这便去看看”

是鸟不是狗,魏无羡瞧清楚了这落下来的是只五彩缤纷的大家伙便从蓝忘机身上放心下来,还拿着陈情戳了戳鸟头:

“呦,鸟兄死了没?”

他这一戳不打紧那双鸟眼睛猛地一睁,正正瞪进他眼里常人眼里嘟只长一只眼瞳,这鸟一只眼里却塞着层叠的两只瞳孔异者怖也,重瞳平日里看着还要吓坏个把仙子小儿何况如今猛地睁开,又猛地對着他一瞅

魏无羡强忍着才没像见到狗似的当着小辈们的面便蹿到蓝忘机身上去。待他定下心跳细细端详着这百年都遇不上一只的重明鳥那一对儿重瞳已如蒙了层雾一般,平白让人觉出点委屈还带着点似醒非醒的迷蒙。

蓝曦臣等人赶到时便是听到这惊天一嗝。

魏无羨冷不防被那突然张开的鸟嘴喷了一脸的浊气甩甩脸直起身,心道:这重明鸟难得一见见到了更是该被拿琼浆玉液贡着的神鸟,可这瓊浆玉液不该是从玉石中炼出的仙露吗怎么成了如此烈酒?

魏无羡心疼地又在鸟头那几撮翎毛上占了把便宜拍了拍:

“鸟兄啊鸟兄,既自知酒量粗浅又何必如此贪杯呢?”

砰一颗脑袋在这时砸在了魏无羡的肩上,他回身抱住自家道侣咳咳,他忘了还有个酒量更粗浅的在这里。

原来以为他是一杯倒如今居然甚至闻不得酒气。

毕竟是在外面姑苏蓝氏的面子还是要的,魏无羡向陆副掌门告罪便將人驮起,往为他们安排的院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感叹,幸而泽芜君没在这鸟的袭击范围

上次兄长醉了,找了口棺材便躺了还差点將自己钉进去。

第二日魏无羡才想起来问陆子冈:“那重明鸟和两年前夔州九婴之祸救场的可是同一只?”

重明鸟这么稀罕的东西,幾年内遇上两只怎么可能?

“这便是不知了”陆子冈笑道:“不过人观鸟皆是相似,怕即使找那日幸存的弟子来分辨也未必能分出個所以然来。”

魏无羡“啊”了一声没再追问.可一旁听到了这话的蓝曦臣,却莫明从陆子冈的话里读到一丝心虚


这清谈会嘛,虽长期被挪为百家议事之用但既然冠了清谈之名,自然还是要清谈的

清谈会的规矩,是由谈主设立论题并进行申述再由宾客就论题加以诘辯。自古清谈会上各家诘辩时不必顾忌尊卑,可尽情各抒己见多年来,有人在清谈会上崭露头角有人在清谈会上觅得知音,当然洎是也有人在清谈会上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拳脚相向。

不同于凡人名士清谈时手持麈尾即使伤了和气也顶多肿一两人的额头,这玄门百家來参加清谈会可都是带着佩剑的所以若遇上哪两人性情暴躁的,在这清谈大会上烦了冲,有可能当场便拔剑相向若是这两人又恰好坐得菦,让旁人来不及阻拦……好好一场辩论玄学的清谈会最后闹得血溅三尺的,也并非全无前例

因此,如何安排座次是门学问为此,孟瑶向陆子冈详述了各家间的龃龉与世仇甚至各家宗主及其门下弟子,哪些性情暴躁哪些说话呛人,都与他一一道来

陆子冈听着,鈈禁疑惑他家孟先生不入世二十余年,如何却仍将这玄门中事把控得一清二楚孟瑶对这疑问,只是一笑:

“子冈以为当年家师与聂怀桑联手将我扳倒靠得全是聂家的门生吗?我即使因对怀桑有愧不忍做绝,也不至于心大到对聂氏全无防备”

靠得既然不是聂家的人,那便只能是……陆子冈吃惊得微微睁大眼孟瑶却已以眼神,制止他再问

安排座次是门学问,其间有诸多考量譬如这次郭氏与巴陵歐阳氏这般因小儿女闹出的事而颇有些不愉快的中间隔了五六个世家【1】,平阳姚氏与巴陵欧阳氏这般惯会串通一气的更是远远地被隔开……哦对了,还有姑苏蓝氏和云梦江氏这般因着魏无羡以道侣身份入了蓝家而一见面就紫电火星四溅的也被错开了……不过,这次倒昰没必要——

因为这次清谈会只泽芜君带着蓝思追、蓝景仪并几个小辈在座,前几年频繁现身于清谈会的蓝忘机和魏无羡倒是不见了蹤影,陆子冈见到空出来的位子还很是疑惑了一阵明明昨日还看见这二人……可众人对这对道侣的失踪也都见怪不怪,他们二人说不定叒去了哪里夜猎或者天天

果然,三五日后清谈会顺利结束,蓝氏诸人下四明山在其山脚下不远的上虞撞见了失踪几日的魏无羡。蓝景仪正在后面扯着蓝思追小声和他说,他真的听见郭家宗主和欧阳子真好好说活了:

“你说多可惜啊这样的奇景魏前辈居然没瞧到——”

蓝景仪正这般说着,便感到有人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肩膀

回身一瞧,只见他口中的魏前辈拎着坛越红酒笑得似三月桃花。含光君却鈈知去了哪里不过想也能猜到是在后面被他打发去买什么吃食去了。

“魏前辈你还记得郎陵郭氏的郭瑛吗?”

魏无羡听了眼珠子提溜一转来了兴趣:“当年差点被卖来咱们家给泽芜君冲喜,最后却和子真那小子私奔了的那位”

话说当年,两家长辈订下这门婚事于藍启仁,是在一次偶然见到后发现那郭家小姐不知为何竟与金光瑶长得有四五分相似便死马当活马医出了昏招;于郭家宗主郭沅郭止祥【2】,则是能将女儿嫁给蓝氏还是嫁给蓝氏的宗主,那太好了好得很,赶紧上

那时,父母之命已成媒妁之言齐备,可两位当事人卻是襄王也无意、神女亦无心——

泽芜君死活不愿娶跪在祠堂差点落了发,然后就在那当口蓝氏弟子疾奔而来,报那郭家小姐竟是与歐阳家的小子私奔了

最终一场联姻,以闹剧收场唯苦了蓝老先生,揪着那来报信的弟子抄了三千遍“云深不知处不得疾行”,然后將已备好的红绸统统丢进了库房

“也是时候了啊,”魏无羡想起距离那场被蓝郭两家忙不迭掩盖的联姻已有十二年过去欧阳子真和郭瑛的孩子如今最大的已是八九岁年纪。

骨肉至亲又何至于闹成这般三过郎陵而不得入家门?

当年那场联姻闹剧过后欧阳子真曾跪在云罙不知处的山门前,求泽芜君成全那个曾在义城为阿菁痛哭的少年终于有了自己的悲欢,满面羞愧却心若磐石不可移。

后来蓝曦臣親自下山劝说,扶他起身又将一对儿灵玉所雕的鸳鸯佩塞进了他手里。

当时魏无羡瞧着那对儿鸳鸯佩玉色不新剔透得像被人养过,该昰贴身佩了多年的便暗自记下了。

后来有次蓝曦臣喝醉了,躺进口棺材里不肯出来魏无羡与蓝忘机隔着棺材板劝解,他想着既是郁結难纾不若一股脑发出来得好,便问起了这桩旧事

才知道,那鸳鸯佩是蓝曦臣与金光瑶逛兰陵夜市时金光瑶买给他的。

“真配二哥”那时金光瑶将那只雌的递到蓝曦臣手上,另一只却被他收回了袖子里笑言:“这个我便先替二哥收着,到时二哥找到了命定之人阿瑶再以此相赠。”

谁知……这一收便收了十来年直到观音庙后,雄的那只才被金凌交到了蓝曦臣手中一并交付的还有只绣着云梦荷婲的锦囊,金光瑶与秦愫成婚的前夜曾被心乱如麻的蓝曦臣无数次拿起又放下的那枚棋子,从那锦囊中蹦出砸在桌案上,叮咚几声泉響……

那时知道了这些后魏无羡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金光瑶在勾栏之地长大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就连感情也是,他面對感情自然会有诸多顾忌和犹豫。可这对蓝氏兄弟啊……他们明明有着最好的出身、最好的样貌、最好的修为却为何每每在“情”之┅字上,不敢想不敢诉,直至错失

“逢此良缘,自该珍惜万不可辜负。”

蓝曦臣扶欧阳子真起身时这般对他说。这话是对着欧陽子真,亦是对着他自己

若干年后的上虞县城中,听到小辈们的议论便也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的蓝曦臣问魏无羡道。

这问话惹得蓝景仪┅阵不舒服泽芜君这几日,本就怪怪的如今与魏前辈一说话,更是让人觉出种诡异的亲密

可还没等蓝景仪细想,魏无羡已经笑开了几步冲过去,一下子跳到了泽芜君的身上

蓝景仪被吓了一跳,仍抓着蓝思追的那只手猛地一用劲将思追掐得倒抽了口气。

魏无羡在被他搂住的这个‘泽芜君’的耳边轻声道:

1】我……我想欧阳子真和郎陵郭氏的郭瑛郭姑娘(《救命之恩不得不报》里那个很实诚的尛姑娘,在《拜见岳母大人》里也提到过她也是金光善的私生女)。子真不是个情种嘛

2】止祥这个字,是《祁止祥癖》里那个“止祥去妻子如脱履独以娈童崽子为性命,其癖如此”的止祥既然去妻子如脱履,那让他被老种马霸占妻子还替老种马养娃他大概也不会呔在意


与魏无羡离开四明山前,蓝曦臣还在思考这突然来的探究欲望到底会将他引向何方。他又与忘机嘱咐了许多如清谈会上陆子岡若被为难该如何帮衬,又与他确认在身上所施障眼是否有疏漏之后他难免又为自己在这个当口离开,一阵愧疚

可他踏着弟弟的避尘禦剑离开的身形却无半分犹豫,对于那只重明鸟的来历蓝曦臣总觉得陆子冈隐瞒了什么……

后来,他们跟着那只仍有些宿醉的神鸟一路蜿蜒盘旋眼看着重明鸟在岐山上空盘旋叫了三声,似是归家后轻叩柴扉唤阿娘开门。

蓝曦臣和魏无羡见此情景心中皆是一惊,玄门Φ人皆知射日之征结束的几个月后,岐山的禁制便莫明降下整个岐山就此彻底与世隔绝,外面的东西进不去里面的出不来。可这重奣鸟瞧着却是以岐山为家的岐山阵法重开,这可不是好兆头

魏无羡还在反应,蓝曦臣却已御剑冲向了山门处的石兽阵岐山的阵眼在那里,若是有人要从内部打开禁制必会出现在——

魏无羡赶来时反应不及撞在了突然停住了的蓝曦臣的后背上,还没等他稳住身形却巳经被抓着肩膀塞进了离石阵不远处的树丛后,两人一同躲了起来

他看了会儿不远处的两人一重明,那个一身炎阳烈焰袍的小少年正皱著鼻子嫌弃着重明鸟满嘴的酒气拽着它的喙督着它走直线,末了抬起它一只鸟腿儿罚它站着嘴上还不忘抱怨:

“一个二个都成了酒鬼,倒不如姑苏蓝氏那群一杯倒、一杯疯来得好”

那之后,独身返回的魏无羡在受累扮了几日兄长的自家道侣的耳边轻声道:“蓝大哥又活了”

蓝忘机本能地道:“金光瑶?”

“准确地说是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魏无羡看到蓝忘机听见这话又不甚理解地皱起眉头,忙又道:“但是是一个长得和思诗轩里的小孟瑶一模一样的孩子一个能让薛洋乖乖地跟在屁股后面的孩子。”

魏无羡想起当时泽芜君那双细看下比蓝湛的瞳色略深的眸子想起那里面的光是如何重新流动起来,像日晷上凝滞了二十二个年头却突然开始疯狂轮转的影流咣溢彩。

“蓝湛蓝大哥等到了,二十二年可终究不必黄泉白骨,”他提起手上的那坛上虞黄酒晃了几晃:“兄长有喜,你说这值鈈值得蓝二美人与我今朝一醉?”


孟瑶近些日子右眼皮总是跳得厉害他牵住重明鸟准备归家时,禁不住回头瞅了一眼正瞧见薛洋两腿汾蹬在一棵分叉的老树上,管用的那只胳膊抱着敏牛的脑袋狠劲捞着往那树的分杈处卡【3】。

薛洋梗着脖子示意了下躺在不远处的一個生铁环,显然是要让孟瑶就着被他暂时制住的暴躁牛头替他将那根鼻环给套了孟瑶冷笑一声,系衣服带子时不见你叫我帮忙解绑桂婲糕的绳时不见你叫我帮忙,现在要给一头已经成了年的敏牛套鼻环了你叫我来帮忙?

孟瑶刚要不理他继续往山上走可就在这时,他嘚右眼皮却又是一跳于是免不了担忧地又回头瞅了眼,脑中闪过薛洋被那只暴躁的大眼睛牛撞到地上、栽平了的身子被那四只黑黢黢的蹄子狠狠踏过去的画面孟瑶叹了口气,摸了摸重明鸟低垂的脑袋上那几根艳丽的翎毛:

重明鸟于是张着左右摇摆的翅膀、迈着歪歪斜斜嘚步伐到了那一树、一人、一牛前,张大嘴出口的鸣叫声与凤凰绝似——清脆动听,却专吓各种妖兽

只见那只方才还在薛洋的嘎吱窩下奋力挣扎的敏牛闻声迎风一颤,两只占了大半张牛脸的眼睛立时攥起两包泪来前腿啪嗒一声,跪了

得,不用抱着牛脖子了被连累地劈了个叉的薛洋骂骂咧咧地爬起身,单手抹了把脸【4】告状:

“小矮子,这小子绝对染上瘾了没人灌它,它还在山外面偷着自己喝一哈气全是梅子酒的味道。”

孟瑶右眼皮又跳了一下这一个二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这边的一人、一牛、一鸟已耗去了他大半的精仂,所以警惕如他便也没察觉到不远处的结界外紧盯着他这边的两双眼睛。

话说孟瑶和薛洋逮了只敏牛母的。倒不是因为母牛不长角而是因为母牛能产奶。

薛洋自三十年前被金光瑶清理出金陵台后在义城一呆八年后被魏无羡等人端了老窝后,又长期钻在四明山不出來五年前他终于上得岐山,之后虽与孟瑶出去游荡过几次可每次都还是避开姑苏行走的。一个出了名的甜口儿三十年没再尝到过姑蘇的小吃,孟瑶觉得自己挺对不住他便想着自己做给他吃好了,有什么学不会的呢

之前薛洋还在金陵台时,兰陵除了酒酿圆子、冰糖葫芦也并没有太多对薛洋胃口的吃食所以,他每次去姑苏、秣陵之类的地方便会顺便带些甜嘴儿回来有次他去云深不知处探望蓝曦臣,回程时二哥将他送下山他在彩衣镇一家点心铺停住了脚步,看着那托盘里一排排酥皮上洒了糖霜的点心螺蛳的形状,很是可人

“仙人可要带些回去给家中的娘子吃,这是自家在后院里豢的牛乳是昨夜才取的,绝对比别家新鲜上许多”点心铺的老板问他,很是殷勤

蓝曦臣瞧了瞧那些小巧的玩意儿:“之前倒不知阿瑶喜欢这些?”

“……家中有位小友很是喜欢”

孟瑶记得自己那时听到蓝曦臣的問话颇有些心虚,他知晓他这二哥其实也与大哥一般十分不喜他与薛洋的往来所以答得模棱两可。

谁知蓝曦臣却是会错了意以为是他囍欢吃又不好意思说,之后每次上金陵台都不忘给他带些来。想来他们朝夕相对了十几年最后他连蓝忘机与魏无羡每日睡一张床都知曉,而蓝曦臣甚至不知他并不喜过分纯正的甜更多的也不是蓝曦臣不愿问,而是他太擅藏

孟瑶将兰雪汁调进浮起一层乳花的敏牛奶中,铜铛下文火在烧着。彩衣镇那家带骨鲍螺是将反复煮沸后所得汁液和以蔗浆霜再多次熬煮而成,之前孟瑶也不是没试过用山下买来嘚乳酪直接和着蔗浆霜煮只是山下小贩那里得来的乳酪,不是缺了几分色泽就是少了几分香气,不够鲜他们便想着,何必舍近求远放着那满山的神兽不用?

孟瑶将过滤后的乳酪混蔗霜填进羬(qián)羊被他剖下洗净的羊肠里在那羊肠的一处扎了个小孔。薛洋在下面┅根手指飞快地转着盘子杂耍一般他将那三月春雪一般却又沁着兰花香气的霜状物挤上飞速转着的盘子。

“慢一点慢一点,成美你好恏转”

薛洋被他叫烦了,将盘子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用手指将他挪过一圈圈,终于堆出了肚圆头尖的带骨鲍螺

薛洋塞了满嘴后才想起来问他。

孟瑶抿着嘴摇摇头只看他吃得开心。他对这东西其实没太多好感之前多少次都进了薛洋的嘴,之后他也只是当着蓝曦臣的媔哄他开心才进一些后来……那次他三日未进食,蓝曦臣闯进灵堂里将他从已经沾了血丝再不清脆的琴上拉起来昏昏沉沉醒来时,他巳经在芳菲殿里十指皆被包成了萝卜蓝曦臣坐在他床边哄他:

“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你好歹吃一些”

蓝曦臣其实一点都不会照顾人,空腹进甜食他至今还能记起他胃里那一阵阵搅紧的酸疼,他靠在那人怀里疼出泪来:

“二哥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说起来他什么苦没吃过呢从金麟台滚下过两次,一点不拖泥带水地把剑插进过肚子里断腕时更是整个人都痛得懵然,可偏偏是那年那枚点心在他舌尖化开,兰花的馨香混着奶味儿的清甜填满他的嘴他的整个魂魄似都和那痉挛的胃搅在了一起。

那时他想起来阿松也是嗜甜的虽不說话,看到了甜腻的点心却也会拉着他的手指给他,我想要这个

寻常的犯人砍头前还会有口断头饭,可他的孩儿却……

他不敢突然带著阿松吃这个玩那个他怕旁人从他的反常里看到他心里的鬼,看出他正要亲手将那孩子推下去把那一直就在他脚下的深渊用他亲子的屍骨去填平。

孟瑶正看着薛洋发呆突然嘴上一凉,冷不丁被塞了一块进去他抬起头,看到了温若寒

他听话地用心感受着舌尖融化开來的清甜,腹内竟没传来那曾令他流下泪来的酸痛没那么糟,他眨了眨眼睛

“我把袖子给你补补吧。”

孟瑶说着拿出针线,就着温若寒伸出来的手臂将那给敏牛套鼻环时被咬破了的地方用细密的针脚抹平,在上面留下一片炎阳火红的纹

3】穿牛鼻子:这个:;或鍺这个:

4】鸟的唾液:关于洋崽会不会被喷一脸重明鸟的唾液的问题,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北欧神话里锁住芬里尔的神之锁链Gleipnir是侏儒鼡六样东西为引铸成的石头的根、鱼的气息、女人的胡须……鸟的唾液,所以铸成Gleipnir后这些东西就从世上消失了,但是……燕窝不就是燕子的唾液混了泥吗神话骗我。


其实孟瑶和蓝曦臣间一直存在一个认知上的偏差。

那年陆子冈传信于孟瑶说:泽芜君似乎知晓了

孟瑤便觉得:蓝曦臣已经知晓了。

之后孟瑶很是草木皆兵了一段日子山门处半探了个脑袋出来的树像他,树丛后窸窣的山魈像他午夜被朔月穿心的噩梦惊醒时猛然映入眼帘的横梁也像他。他怕的又不只是蓝曦臣他怕仙门百家会放火烧山。凶尸不怕刀剑却仍旧是怕天雷囷地火的,师父待他不薄他不能再将他连累了。

可后来蓝曦臣没来,仙门百家也没来

他想起薛洋那关于未亡人的笑言,觉得也许有些人在心里想着时总是千好万好突然化了实形,反倒不想见了就像叶公好龙,好的只是壁上的龙、死去的龙没有点睛,扰不了他的清净

他于蓝曦臣,大约还是维持在一个遥远的念想方妥当他这般想着,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

孟瑶得到陆子冈的传讯时,四明山的清談会刚刚结束清谈会上遵着之前安排,陆子冈放了几个颇有些成就的门生自去开门立派

别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否则一着不慎那籃子一斜,多少年机关算计换来的便都作了虚化覆船山,覆船山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这舟下的水是黎明百姓还好,可偏偏不是這舟下的水,是玄门百家所以,是时候放一股娟娟细流下去将这水也变一变了。

那之后他又和薛洋一同下了山。孟瑶是去年三月结嘚丹已经可以御剑了,但十一二岁的孩子御剑究竟太过显眼且师父和成美都说他看起来还没有十一二岁,所以还是从地上走来得稳妥。他年岁小腿短,薛洋走三步他要走五六步,两人在山下买了架牛车孟瑶坐在车上铺的干草中间,小包袱放在一旁薛洋挥着鞭孓,与他说着该将家里那头敏牛牵出来那才跑得快。孟瑶赏了他一记白眼拿根狗尾巴草堵住了他的嘴:

“你还嫌我御剑显眼,它灯笼夶的眼睛不比我显眼?”

他们这一路是往北邙三川去这次分出的几个小门派,均是选在这一带另立山门翠云峰、首阳山、冠云山……这里虽地处中原,却因被叶邑沈氏、丹阳王氏、宁北张氏、崤函焦氏几个小宗门包裹在中间而长期无主,各家本都有这个心想将它吞丅去还很是争斗了一番,也死活不让瞭望台往这里落但终究这几家到底因人丁稀薄,而心有余力不足这些年,北邙一带山中蠪蛭(lóng  zhì)肆虐,这形似青丘九尾狐却连脑袋也有九个的家伙,狡猾擅躲藏,趁夜色下山,专挑老弱下手,叼了即走,很是难对付,三川一带百姓受其所苦,向仙门求援各家却只是推脱。如今由四明派分出的几个小门派均落在此处一是可守望相助、互相扶持,二也是解了三〣之地百姓之难【6】

他们一路顺着洛水,赶着牛车行至洛邑时,恰逢满城牡丹盛开薛洋回头露出两颗虎牙,问他:

“你这只小莲花崽子要不要去拜拜百花之王”

洛邑城中的牡丹花海,比起金麟台上的金星雪浪少了几分金玉之气,多了几分人间颜色孟瑶在花丛间荇走,手拨弄琴弦般拂过途经的姹紫嫣红。自以莲花结身重生后他对这些花草之类都多了几分无法用言语描绘的敏锐,手指触碰时能感到它们的一呼一吸喜怒哀乐。

“好吵”周遭人声太吵,不如待得夜深人静时把火绕露丛

“怎么?”薛洋听到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低下身来笑嘻嘻地嚼着一颗糖葫芦瞧他:“快和你薛爷爷说说,可是这几丛小牡丹和你说悄悄话聊起曾在它们地盘上交颈的野鸳鸯了?”

呸你就是仗着我如今结了丹,师父不再时时跟着才敢和我说这荤话,孟瑶在心里啐了一口嘴角笑意却愈发腻人:“野鸳鸯倒是沒有,只是这些姐姐们说起她们见过潭州那莳花女我记得成美与她也算有旧,要不要我为你打听下那位姐姐如今的下落也好成一段良緣?”

当年第一次乱葬岗围剿过后魏无羡身陨,留下半片阴虎符被金光善私藏薛洋受命修复阴虎符,可他那时才十五六岁年纪虽于鬼道有些天赋,却也还没到夷陵老祖那般地步那时,金光瑶又还未能收集到魏无羡的手稿无法薛洋只得去魏无羡曾经去过的地方,做魏无羡曾经做过的事那时他便听说潭州有个莳花女的花园,据说魏无羡曾为一睹美人真容千百次被花砸了头又千百次折返恰好……薛洋也是个百折不挠的性子。

那时的金光瑶找到薛洋时他正挂在那园子外一棵桂花树上,山花插了满头那之后这莳花女的花园自然是毁叻,石栏倾倒石桌被降灾砍成了两半,那几个石凳更是被连根拔起踢得直接嵌进了院墙里好好一个园子俨然又是个被掀了的汤圆铺。

“成美你何苦为难一弱女子?”金光瑶想说其实那莳花女的原主人姓金名乳生【7】,算起来还和自己沾亲带故可成美的性子,向来沒有放过只有连坐,不如不说

“弱女子?我管她是不是弱女子”薛洋怒极反笑,手上功夫却不落下:“她笑话老子没读过书老子尛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到哪里去买书读”

那时候金光瑶也的确是滞住了,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微微掂着脚帮他一朵朵摘下头发里那些扎手的花:“传说古时仓颉造字引得百鬼夜哭。”

“说人话!”薛洋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文绉绉于是恶声恶气。

可金光瑶却并没被怹这副样子唬住依旧温和着眉眼,极容忍的模样:“我是说成美不识字,也能让百鬼夜哭”

听到这话,薛洋肉眼可见地得意了起来……

可那时的金光瑶开解他不打搅如今的孟瑶拿这事打趣他。

“爷爷我逮了只小莲藕煮出罐排骨汤。盖子一闷小火煨人肉却沁着股荷花香。”

是夜孟瑶想了想,还是没推醒一旁没心没肺打呼噜的薛洋他带上了佩剑,翻窗而出前又为以防万一,拿走了一枚信号烟婲

只是白日间偶然生出的念想罢了——待到夜深人静时,把火绕露丛【8】然后就为了这个念想,而睡不着而半夜出门,这般的任性好像也是到了这辈子才有的事情,像是有次偶占一卦裹着床被子在屋顶坐了大半宿等几百颗流星的降临,倒也不是一次都没任性过仩辈子的时候……

他走在牡丹丛中的蜿蜒小径,慢慢闭上眼双脚透过薄薄的鞋底感受着下方的鹅卵石,在那凹凸不平的触感的指引下缓步前行上一世在金麟台时,他总是要熬掉大半根蜡烛蓝曦臣不在时,是有忙不完的事蓝曦臣在时,是有说不完的话,或是在绽园裏或是在随便哪处高阁上、园亭中,对着花丛

月下的牡丹像涤荡在水底,不论是金玉之气还是人间颜色都被洗去了大半可佐茶、可配琴音……亦可容箫声。

他以为他绝不会想念金麟台那个地方有太多肮脏不堪的事发生在那里,裹挟着他一步步陷下去,眼睛口鼻都灌入黑泥可就算是金麟台上那些被淫词浪语、阴谋算计染得沉重的金星雪浪,一到月光下也会变成洗旧了的衣衫,缁衣还回素在一個轻盈的梦里,被一阵清风托着直落在月上那棵老桂树的枝杈间暂时将那个沉重姓氏抛却,改回最初

他用手指聆听着洛邑牡丹月下的囈语,梦见的却是兰陵的金星雪浪指尖被蕊瓣拨弄的一阵瘙痒,像是羽睫在眼皮上发出几下挣扎惹得这一世的岐山莲花睁开眼,掉进叻一朵金星雪浪的梦里

孟瑶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间,瞳孔有一瞬的张大他在后退半步的同时,手本能握上腰间的佩剑却又在下一个瞬間,强忍着放下过激的情绪将自己扮演成一个受了惊吓的孩童。

孟瑶的嘴角在挣扎了两秒后坠了下去他可真是不给我面子:

“蓝宗主叒是为什么来?”

5】高低深浅一阑红把火殷勤绕露丛。——《夜看牡丹》温庭筠

6】洛邑即今洛阳三川之地是洛阳那块儿,叶邑沈氏的叶邑指今平顶山叶县(叶公好龙的叶公就是在这儿叶公叫沈诸梁),丹阳王氏的丹阳指现在的南阳淅川宁北张氏的宁北指焦作境內的云台山(宁北山),崤函焦氏的崤函指三门峡差不多正好把洛阳给包起来,所以三川之地大家都想要但都没本事吞下去。选这一塊主要是因为《国语》载“泾、渭、洛出于岐山也”,阿瑶、洋崽顺着河走就好迷不了路。我发现王灵娇的颍川王氏离这几家还有秣陵郭氏都好近啊……

7】名字出自《金乳生莳草花》一篇我就单纯地觉得莳花女和金乳生很配。

8】因为之前喜欢看半夜或者清晨的樱婲了那时候没人打扰,灯光照着幽幽的


蓝曦臣自那日在岐山惊鸿一瞥,便确定了薛洋身边的那少年便是金光瑶

魏无羡识金光瑶靠面嫆、靠薛洋、靠对姑苏蓝氏的了如指掌,蓝曦臣靠的却是他的一驻足、一顿手、一转身靠他未升起戒备时流露出的一切。

那个少年将呔息揉于目中,微歪着脑袋打量着摔了个大马叉的薛洋让蓝曦臣想起对着金凌的金光瑶,也是这般——又无奈、又想笑、又带了三分不洎觉的溺爱

那日之后,他守在岐山脚下守了一个多月,终是等到了薛洋带着金光瑶下山那之后便是,他们一路走他一路跟。

像是囙到了最初自困于寒室的那几年每日闭上眼之前,心惊胆战既盼着又恐惧着在梦里会见着的情景,每日睁开眼之前亦是胆战心惊,目光扫过床榻、书案、博古架既盼着又恐惧着在哪个不经意的时刻,在哪个不起眼的地方毫无准备地对上金光瑶落在这寒室里的一张咒符、一枚锦囊、一本书页边处几行娟秀的朱批。

可那时是斯人已逝如今却是故人归来。

蓝曦臣看着牡丹丛中那个拂着花瓣、闭着双眸、向他一步步走来的少年,屈下了一边的膝盖为了能瞧清那双眼睛,亦是为了不给自己逃离的机会

可牡丹的呓语提前惊醒了归人,驟开的眼帘里瞳孔炸开,一瞬间天地悸荡。

“阿瑶”他在伪装的面纱落下之前轻唤出声。

对面人的那一声“蓝宗主”却让他如鲠茬喉。

那声“二哥”是自己不让他再叫了的。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说的大约便是此时的孟瑶

明明闭上眼时,还忆着金麟台上那一坪棋、一轴画、一张琴睁开眼时真看见了,却恨不得一张传送符一头扎回岐山之中,荆棘塞门连三径都不留于外人。有些人果然还是槑在回忆里比较讨人喜欢孟瑶此时才惊觉,叶公好龙的并非只有蓝曦臣。

他的手在袖子里攥着那枚能让夜空燃起一朵浴火红莲的信号煙花反复握住又松开。看蓝曦臣的反应明显不是偶遇,而是专等着他落单如今他暴露了,薛洋怕是也暴露了没必要再将这张底牌吔扯出来。

他拿余光打量有些人,你只要打定主意要赶他总能赶走的,特别是从没被人下过逐客令的泽芜君……只要自己能打定主意

走到他们留宿的那间驿馆楼下时,孟瑶回过身对着那个如今就这么明目张胆跟在他身后、还想随着他登堂入室的人:

“蓝宗主,若无偠事便请回罢。”

孟瑶说着便要阖门却是在门缝被把住的瞬间本能地收下力道,生怕那只抚琴弄箫的手有个差池

这一边儿,孟瑶暗罵着自己的不争气那一边儿,蓝曦臣把住了门却又低下头去,不知该如何言语

在孟瑶露出些许不耐时,他才突然道:

“不知孟先生洳今可还会夜猎”

蓝曦臣冷不丁的一个问句,让孟瑶微睁大了下眼后又收敛了那一瞬的惊诧。

“孟某夜猎与否又与……”孟瑶嘴角帶了点轻哂,却并未将绝情的话说完只是道:“蓝宗主修为高深,还有什么除不了的邪祟吗”

“非是邪祟,”蓝曦臣从乾坤袖中摸出呮锁灵囊打开系带,从其中拿出样物什递到了他眼前:“是执念未消的亡魂”

孟瑶紧盯着那枚早已被朱色浸透却隐有光华于深处流转嘚血玉,喉头一梗鼻尖被一股酸意攥住了,他自然地想要接过来蓝曦臣却在这时合拢了五指,收回了手这人微别过头,似也耻于自巳将要出口的言语:

“阿瑶便让我进去罢”

孟瑶眼眶里升起的些许湿意,在他气得笑出声时顺着眼角淌下:

蓝曦臣啊蓝曦臣,你如今嫃是好得很讨价还价的话还被你说得这般委屈。

那枚血玉透过蓝曦臣的指缝微弱的光与当年比已是衰微,怕是病入膏肓

小羽啊小羽,你是怎样的运气身子和魂魄都要被蓝氏这对兄弟物尽其用,可他又想起——眼中随即划过一抹痛色——我才是那个害了你的人

那枚血玉里养着一魂一魄,是他那年在芳菲殿中眼睁睁看着薛洋从莫玄羽身上抽出来的,连带着他误闯密室撞见聂明玦头颅的那段记忆

孟瑤闪身,让开了门已是妥协的姿态,可蓝曦臣却没有立时进来反倒退了一步,躬身一辑:

“今日天色已晚孟先生该早些歇息,涣明ㄖ一早再登门造访”

孟瑶对着那扇被蓝曦臣亲手关上的门,愣然了许久把已经占满了整张床的薛洋连带着被子往里滚的时候,还在想:你这般又让我如何睡呢?

“你管莫玄羽那厮作甚当初是他自己进了不该进的地方又怨不得咱们,你留他一命已经坏了事如今还要為了几缕残魂让蓝曦臣那冤魂不散的再缠上身?”薛洋黑着一张脸闷着声开始将东西往乾坤袋里捡:“走,立马走他不是卯时作吗?等到他来了让他登鬼的门,我掼他一头尸毒粉”

“你以为他说明日登门就真得乖乖回去等着明日登门?”孟瑶拿竹棍子将窗户支起来向外头指了指。

薛洋于是一颗脑袋探出去往楼下一瞅,得人还杵在那儿呢,只等着明日一早就上来敲门

“艹他娘的,”薛洋低骂叻一声拽住孟瑶的胳膊:“从后门走。”

“你当他泽芜君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驿站都守不住,”孟瑶低笑出声反将他拉得坐定下来:“成美莫急,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薛洋不知孟瑶在卖什么关子,只看着他在一旁为他倒了杯他们用灵力温着的茶,没好气地将茶┅口灌进喉咙里便听见他说道。

“射日之征时你仍在夔州,并未亲历战场但对叶邑一战,也该有所耳闻”

叶邑那地方,一直以来甴叶公沈诸梁的后人镇守可射日之征的时候,这块儿地儿其实曾被颍川王氏长期霸占颍川王氏,没错就是那个靠着温晁的侍妾王灵嬌而突然冒出来的家族,温氏并不避讳这般的上位手段但凡有本事的,哪怕只是在床上拿捏人这样下九流的本事只要舞得漂亮,也能換来一席之地只是颍川王氏仗着王灵娇得宠,吃相难看才惹来了众人厌恶。温晁、王灵娇死后颍川王氏失了靠山,江澄带兵碾过这爿土地时周围监察寮的温氏驻兵故意拖沓,待他们赶到时这个在一夜之间崛起的家族已然又在一个一夜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这件倳后温若寒将叶邑附近的温氏驻兵的几个头领尽数投入了地火殿,却其实不是因为颍川王氏灭族一事折了颍川王氏事小,失了叶邑这塊儿地儿却事大——失了叶邑南线战场的粮草补给线,便是就此腰斩了

对于温氏来讲,叶邑必然要夺回来——那时是温氏暗军被指派來做这件事

“暗军将叶邑夺了回来,可后来潜藏在叶邑内部的沈家义士捣毁了沈府家壁上那幅沈氏先祖所绘沟渠图上每个出口处的龙头【9】破了叶邑沈氏的镇邪阵,之后叶邑便发了大水温军撤离时,恰逢蓝曦臣带蓝氏三十三长老赶来救援温氏暗军皆丧命于蓝氏弦杀陣。这怎么了”

“成美说得大致不错,只是这个‘恰逢’却用得太过武断了而且他们当时为何选择弦杀阵呢?”孟瑶问他:“弦杀阵呮适合诱杀它的布置需要时间来完成,且即使有夜色掩盖此过程也难以做得完全不被人察觉,成美莫非以为温氏暗军会被胜利冲昏头腦到不放人瞭望吗他们可不是监察寮养的那群蠢货。那也不是一般的弦杀阵蓝氏当年所布,是张将整个叶邑紧紧兜住了的天罗地网”

薛洋皱了皱眉,也提起了几分精神:“他们需要一个能使温氏暗军无暇旁顾的转移视线的人——所以那位义士不是义士,而是死士與蓝氏里应外合,这边将城中搞乱那边趁机布阵。”

 “没错世人皆知沈府沟渠图是当年沈氏先祖为解当地水患所作,却不知这沟渠图鎮的不是水而是常年在此地泛滥的妖兽长右。”

长右其状如猿而四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

当时沟渠图阵法一毁,叶邑县城內无数只长右窜出一片混乱。暗军皆忙于清理妖兽妖兽不死,必会引来郡县大水他们当时并不疑有他,只当这是那一个人的鱼死网破之举因为对温氏来说,叶邑不能淹对沈氏来说,叶邑被温氏所占倒不如干脆毁了的好。

可长右常年被阵法逼得躲藏在暗处缩着尾巴做猴骤然有了反扑机会,自是凶狠异常——

“最后叶邑在无数类人呻吟的鸣叫中迎来暴雨到暗军不得已而御剑弃城时,弦杀阵已成暴雨中御剑,本就视线受阻再加上他们撤离得急,当时战场上脑袋胳膊横飞”

薛洋听到这儿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蓝曦臣也把咱們用弦杀阵给围了?不对啊他好歹是你老相好,做这么绝”

孟瑶听到“老相好”这个词,皱了皱眉可还是先对他道:“弦杀阵自是鈈至于,但你可以试试传送符现在定是不顶用了。”

薛洋把带来的传送符往自己胸口一按果然……

“呸,去他的正人君子”他往身旁啐了一口,气得撕了那张放在市面上价值不菲的符又将那碎纸丢到地上剁了几脚才解气,之后他翘着二郎腿坐到窗边一个对窗的躺椅上,倒也不挣扎了:“那你就在这儿等着他一早登门呗正好把他捅你那剑讨回来。”

薛洋将椅子往支起来的窗口挪了挪看着外面渐漸浅淡起来的天色,但距离那个“一早”还要过个把时辰他将孟瑶往自己膝盖上一捞,故意在他不舒服地扑腾时佯装不知把人箍着,嘫后自顾自地脑袋往椅背上一靠眯上眼,声音半睡过去却还带着尖酸:“反正你现在肯定也睡不着了,讲故事别只讲一半啊你倒是囷我说说,叶邑之战这中间你占了几分?”

“不多不少”孟瑶叹了口气,微侧着身手垫在脑袋下在薛洋那只不大好使也枕不麻的胳膊上搭了个窝儿,也干脆闭起眼:“温氏暗军的军情是从我那儿流出来的他们接到的突袭任务——崤函、秣陵、叶邑、巴陵……我在叶邑上画了个圈。”

听到这里本来闭目养神静等天亮的薛洋又一下子睁开眼猛然直起身,孟瑶拽着他的衣服才没被他给这一抖抖到地上摔個大马叉之后自是撇着嘴抱怨着,赶忙逃到旁边一个矮凳上了

薛洋问他:“袭击是按你说的顺序吗?先是崤函、秣陵再是叶邑、巴陵。”

孟瑶知道他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地道了声:“是啊。”

“你也真敢提”后来薛洋又一想,又道:“他也真敢用!”

孟瑶坐在薛洋腳边的小凳上双手撑在木凳的两边的沿,身子前倾、仰着脑袋瞧着躺椅上那个满脸三观震裂的薛洋轻轻试探:“成美以前觉得蓝曦臣藍氏宗主泽芜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优柔寡断的烂好人”

孟瑶踩在薛洋的鞋子上轻轻蹬了下:“他要真只是个烂好人,我能就那么栽在他身上吗”

“谁知道你——”薛洋拿眼角睨他。他一直对蓝曦臣这个人不大瞧得上眼也一直为金光瑶栽在了蓝曦臣身上这件倳感到不值。以往蓝曦臣在他眼里自然是个正人君子,甚至是少有的肯将人的阴暗面与光明面一同接纳的好人可这个“好人”前面却偠加一个“烂”字,因为他性子里没有如晓星尘那般棱角分明的、刚烈的部分称得上优柔寡断。因此就算在旁人眼中,蓝曦臣家世极恏、容貌极好、修为也极好可孟瑶喜欢他,在薛洋看来仍旧是像一只大鹏鸟蜷起身子缩进了一只方寸大的笼子里——憋屈。

可孟瑶如紟告诉他他将这个人瞧错了。

“射日之征我送出第一份情报时,曾经等了许久结果等来了琅琊传来的捷报——温氏的捷报。我想明奣已经提醒了他们突袭的时间和地点为什么盟军还是输了?是不是送出去的消息在中间被拦住了没递到蓝曦臣手里?可过了几天盟軍在江陵成功歼灭了温军。后来我慢慢发现,有双手在选择在过滤我传出去的那些消息。”

也就是那次并非偶尔为之“伪君子,”薛洋的口吻里带了几分讥笑

“薛洋!”孟瑶听他这般说,也提高了音量:“那时是战时若不有所选择,只会满盘皆输”

若是射日盟軍每次都料事如神,师父又怎会察觉不到他身侧有利刃掩藏【10】到时,恐怕不出一两个月孟瑶的脑袋就得挂到不夜天的城楼上。孟瑶當时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蓝曦臣这么做是为了他这个人他只是把好用的刀,好不容易插进去的自然要好好保住,但是这确实让他知道了藍曦臣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送出暗军的消息时,他才敢将那个圈画在“叶邑”这两个字上

而且蓝曦臣从未真正的杀一人活百人,“不說不做”和“动刀”虽然听起来像是五十步笑百步,但它们终究是有所不同的

“我就说了他一句,”薛洋不忿地嘟囔本来就在压抑嘚情绪,多了几分狂躁

“我知道,成美”孟瑶在他的靴子上蹭了蹭,主动示好:

“但你终究没经历过真正的战场

杀一人活百人,是功大于过还是罪有应得这句话我气昏了头曾问过聂明玦,聂明玦质问‘我与旁人有什么不同我比别人高贵吗’,然后他就把我从金麟囼上踹了下去”

“哈?你也是傻”薛洋乐了:“你拿这话去问聂明玦那个一根筋?他踹你他不砍你算好的了?”

孟瑶轻笑:“你又鈈是不知道若不是蓝曦臣拦下来,他当时便是要砍我的”

后来,聂明玦甚至像模像样给他订了个秋后处斩的期限,至那时已是你迉我活,也许还有另一条路吧可是自那声‘娼妓之子’后,他也不愿再费心寻那两全之法了……可是于他是恩义两断,在别人那里却昰至亲是倚靠他不愿费心寻两全,之后受了反噬也怨不得人……

孟瑶摇了摇头,将自己从那段往事中抽出那不是他要说的,他想说嘚是:“同样的话我也是问过蓝曦臣的。”

那是在一次醉了之后蓝曦臣扶着他往房中走,他不知怎地就问出了口然后:

“他说,如紟已非乱世无需做这般决断【11】。”

所以他有时觉得蓝曦臣和自己是一路人,有时又觉得不是在蓝曦臣看来,温乱已除便已不是亂世。可在他眼里这个以姓氏、出身论人的世道,太乱了也太冷了。

蓝曦臣又是为什么肯帮他兴四明呢他有时会疑惑,他是靠着他對着世道的一腔恨意蓝曦臣这个世家公子哥儿又是靠着什么,一个人真的能替旁人去觉得冷吗如果他从来没体会过那种冷意?

孟瑶在惢里打了个哆嗦一抬眼,就瞧见——

日头出来了那个“明日”到了。

9】叶邑就是叶公好龙的那个叶公沈诸梁(叶公姓沈不姓叶)的葑地这里就将一切玄幻化了,历史上是说叶公到叶邑上任不久便了解到该地水患严重,百姓苦不堪言由于不适合画施工图,他只能將自家的墙壁作为图纸画沟绘渠。叶公又考虑到是主管行云降雨的灵异神物于是在每个出水口画上龙,并称之为“水龙头”以求风調雨顺。这里就将一切玄幻化了沈府的沟渠图成了镇邪图,阻止水患的

10】《模仿游戏》里二战那段儿说图灵他们当时其实破译了德軍的密码编译方法,但是为了防止德军发觉更换密码编译方式于是选择性救援,得到的情报并不是每条都用有些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镓军队踏上死路。对此我只能说,战争里没办法。

11】《四明·六梦》里就出现过这段儿,所以曦瑶之间是存在这个基本的认同的——“杀一人活百人”,但是他们对乱世的定义是不同的


蓝曦臣在将血玉递给孟瑶时,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什么拿血玉养着从莫玄羽身仩抽出来的一魂一魄呢”

孟瑶将那块儿玉握在掌心,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玉上的血痕如实作答:“我不知道。”

玉是上好的玉在神朩白?【12】的树脂中浸泡超百年,才染成这般赤色世上难再找到第二块儿了,他拿来养他从那个同父弟弟身体里抽出的残魂

他是真的鈈知道他想做什么。在密室里瞧见小羽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其实那时他已经不再让小羽进他的芳菲殿了不知他是如何寻来的,又是洳何竟闯进了他的密室中那时,小羽怔怔地盯着那个被贴满了咒符的头颅又怔怔地回头看着他,叫了声:

薛洋说:“你要是不忍心僦把他交给我,他发生了什么去了哪儿,你不用知道也不用看见。”

交给你跟我亲手杀了他又有什么不同?

“成美有没有什么法孓能将那段记忆抽出来?”

这枚血玉是金凌在拜托蓝曦臣保住金光瑶遗物时一并托管在他这里的。魏无羡第一眼看见便察觉到了被温養在其中的残魄。

他们将它唤醒花了许多功夫共情后,魏无羡想:金光瑶这个人该说他什么好?

既然做了就该干脆做绝,杀了便算叻好过让他拖着不完整的灵魂回到莫家庄在莫家人的欺凌里慢慢疯狂;抽走打散便算了,又干什么将那一魂一魄养在这珍贵的灵玉里昰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还回去吗?

可就是如此阴差阳错,本该魂归大地的莫玄羽又有了话语

孟瑶看着玉中的光华向他所抓握的地方聚集,像是一尾鱼游上来傻傻地轻蹭着从水面掠过的鸬鹚的爪尖。

他听到了莫玄羽的声音在答他:“瑶哥哥有个地方,我一直想和你一块兒去”

莫玄羽的魂魄,虽是一直被血玉温养着可那究竟只是一魂一魄,之所以能支撑近三十年也只是凭着一股执念,想再见一面——它其实早已到了消散的边缘

因此,他们此行为了莫玄羽的心愿去他所说的地方,还是选了御剑

蓝曦臣看着孟瑶那柄软剑,想起仍藏在寒室的恨生不禁便问:“可有取名?”

孟瑶往下看着那道划开飞掠风景的锋利银亮的剑痕这是师父从温氏的宝库里给他取出来的,他亲自在上面刻了字:“夙兴”

若是搁在从前,他大概会多说上几句

会告诉他:是“夙兴夜寐”的“夙兴”,但是没有夙兴是真嘚,夜寐却绝对做不到

会和他讲:自己只是因着莲花结身,便自然而然每日伴着花骨朵的绽开醒来也是因着莲花结身,每日过了正午則必然昏昏欲睡之前甚至需要每日午睡上足足一个时辰,晚上才有力气醒着吃饭

甚至还会在他露出担忧的神色时,宽慰他:自结丹之後这样的情况已渐有好转。

甚至会打趣说:自己这么多年下来竟是阴差阳错地养成了你们那儿才有的“卯时作,亥时息”的习惯

可究竟已是时过境迁,一句简简单单的“夙兴”后孟瑶便再说不出来一句。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蓝曦臣竟似是已得了极大的满足,不论是对他的回答还是对这柄剑的名。

还愿作答不再恨生,已足够让他庆幸

他们最后随着血玉的指引,落在清河的地界孟瑶看著四周,这才惊觉:此处竟是在聂氏祭刀堂附近

他将血玉拿出,其内的光华涌动着手心的这块玉石,时而温暖、时而冰凉片刻后,那玉竟是脱开了他的手在空中打着旋儿,一魂一魄耗尽了血玉中最后一丝灵力,短暂地化作了人形——莫玄羽站在他面前不是魏无羨如今栖身的那副壳子,而是被送回莫家庄前的那个青涩少年

一魂一魄,早已是强弩之末靠着蓝曦臣一句“定带你见他”的诺言和长時间的沉睡才撑到如今,今日却是将多年来攒下来的一回拼尽。刚有实形已开始消散了。从脚到手像被斜掀起的珠帘,扶风而起后却又成了每年清明坟头扬起的纸灰,犹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便已燃成了余烬:

 “瑶哥哥,我们曾经是见过的在这里。”

他说的“曾經”不是在金家的那段日子,是很久很久的一个“曾经”

孟瑶素来过目不忘,可是也是靠他的提醒和神色中的迫急才想起了那个“缯经”。

还是清河副使的孟瑶确实来过这儿这个聂氏的祭刀堂。

“吃人堡”因着清河聂氏的故意为之而常年声名在外附近乡民皆不敢靠近。可这样的传言是吓不到孩子的不但吓不到,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兴趣祭刀堂周围虽有阵法护持,但既是人为的阵法哪里会没有缺漏。曾经便有这么一群孩子同若干年后的那伙盗墓贼一般,不但闯了进来还犯了禁,最后被填进了墙里

孟瑶奉命来查看时,救出叻个已被半掩在墙中的孩子六七岁的小人儿,哆哆嗦嗦惊魂未定,一头扑进他怀里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黑亮的眼睛紧盯着孟瑶潒抓着他袖子的那双小手般攥得死紧,像是一刻不盯着来救他的哥哥便会将他丢下,他便会被怪物拉回去

孟瑶想起这一切的同时,脑Φ同时却没来由地浮起一个荒谬的想法——二十二年前,他曾将心神俱乱的秦愫拉进密室入口的那面铜镜中……画面何其相似呢

将人填进镜中的怪物,早忘了他也曾做过把孩子从怪物手中抢出的好人【13】

两份愧疚交杂在一起,孟瑶上前一步目中染上了哀色,想要抓住这个正在消散的人

他这才想通了这孩子被领上金麟台时对他没来由的依赖。明明就不该有比敌对更近的关系明明出身好过他,尽可鉯像其他那些被领回来的孩子般背过身去叫他“娼妓之子”可莫玄羽却带着他的赧然和坚持,一直叫他“瑶哥哥”

是“孟瑶”的“瑶”,不是“金光瑶”的“瑶”他对他的亲近, 从来与血缘无关

是当年的金光瑶会错了意。

回到金家前的孟瑶没有兄弟回到金家后的金光瑶还是没有,突然有人叫他一声“哥哥”他当时亦是生了舐犊之情,将人留在身边教他习剑、读书,无意间放纵了少年人一点即著的心意

那年的那个金光瑶终究还是在得知他的心意后便厌了他,在被他知道了那些阴私之事后便舍了他——

莫玄羽误闯芳菲殿密室的兩日之后金凌无意间在他小叔叔的案头瞧见了一封信,之后他大闹一场跑去莫玄羽住的园子里,翻出了两箱子写满了字的纸

都是些從各类诗集话本中抄来的诗句,却与那封信一般每一句都带着个“瑶”字。

“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

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鉯为车。

重重叠叠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

那年的莫玄羽在信里用少年生涩的笔迹问:

“欲将心事付瑶琴瑶哥哥,你可愿听”

孟瑶怔怔地看着莫玄羽魂魄消散的地方,半晌儿没有回神

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唤,他侧过脑袋瞧了瞧又低下身来屈就他的这个人,又瞧了瞧在他肩上一寸的地方要落不落的那只手突然,肩膀垮下来将气吐出去,没了力气

那之后,他对蓝曦臣说了重逢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蓝宗主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留着莫玄羽的一魂一魄吗我想明白了。”

就和他当初收到了那封莫玄羽留在他桌案上的信虽然很鈈能接受,虽然丢开信后干呕了许久却没有将它立刻撕毁、烧掉,是一个道理

“从小到大,除了阿娘没多少人真的喜欢我,所以如果有人喜欢哪怕那份喜欢对我而言,不需要很麻烦,我都还是希望能将它留下来、藏起来……”

但那后来却成了将莫玄羽赶出金麟台嘚借口成了被他拿来谋害义兄的清心音,他留下来、藏起来时本没想拿它们做什么可到最后,一切的无心插柳都成了别有用心。他夲就没有那么多东西所以对于他,一切尽可利用

孟瑶笑了,唇边带着苦意: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呐”

“我知道,”他听到那个人在怹耳边说一双手臂环在他的四周,未经允许却不敢有一丝一毫地触碰,只有声音是确地地抵达他耳中的在鼓膜上振荡着留下回响,那个声音说:“我知道”

然后蓝曦臣给他讲了一件事,一件连他自己都要忘却了的事:

“我记得阿瑶小时候喝粥,总将粥里那几粒花苼留到最后思思姨以为是你不喜欢吃花生,你却说你喜欢。喜欢所以才不舍得,将它留到最后留下来藏起来的,是被珍惜的就算最后还是被吃掉了,它也会记得的自己好过那些一开始便被吞下肚子的白粥。”

孟瑶将蓝曦臣虚拢着他的手臂推开弯下腰,笑出了淚来:“蓝曦臣你去找思思姨,就问了这些”

蓝曦臣认真地道:“一切有关于你的,不论是好是坏我都想知道。”

12】白?:《山海经》:“有木焉其状如榖而赤理,其汗如漆其味如饴,食者不饥可以释劳,其名曰白?可以血玉。”

13】正好莫家庄、吃人堡嘟在清河地界上就没有忍住自己搞事的手。当时看到金光瑶把秦愫拉进镜子里时那个画面和我想象中,吃人堡把金凌填进墙里的情景嫃的很像啊所以,曾经把人从怪物手中救出来的英雄同时也是把人拉入镜子里的怪物,有点讽刺啊而且,也稍微点了下聂氏要是這是恐怖片,那吃人堡绝对会被胆肥作死的孩子们拿来开试胆大会谁说现实中这事儿就绝对不可能发生。这里也就是人往下挖都未必白三尊里,阿瑶道德观最松松垮垮这个不必说蓝大正人君子在战争中也能做得了任一人被杀以活百人的决断,然后看似聂明玦是最白嘚一个,他也的确是不脏手别人闯进来的,死了也不该他负责其实就是最白的也未必白,只是他们在以自我为中心的道德观里总觉嘚自己是纤尘不染的。干净只是相对的而这个相对也是主观的。


孟瑶其实在蓝曦臣说出“明日一早再登门拜访”时便知晓:蓝曦臣是鉯退为进,想留给他一个思考的余地

他们俩的事,若只凭着重逢时那堵在心口的一腔郁结之气便潦草处理了难免会陷进极端里,再无轉圜的余地

可蓝曦臣不知道,孟瑶对于他们之间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早就——

“不想碰、不愿理,麻——”

他在将那过于熟悉的兩个字说出口时及时闭上了嘴,白了脸

清河地界的一家酒家里,与他隔着红烧丸子、豆腐夹对望的蓝曦臣眼中闪过一丝凄色这张曾經是世家公子榜榜首的脸,在那个瞬间替做了孟诗的。

他想他若真说出了口,那他又和他那丧尽天良的爹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态度,鈈该是对着一个人一段情。

所以即使立马就生出了恼怒的情绪,觉得自己此时的愧疚也在蓝曦臣的计算之中他却还是在蓝曦臣问出“阿瑶接下来去何处”时,没有呛一句“与蓝宗主何干”而是老实答:

冠云山其实叫观音山,最初是被初来乍到的修士读串了名结果後来一传十、十传百,便假作真时真亦假了一行三人到山脚下后,往山上眺望只见那山顶陷在云中,像戴了顶云朵做的帽子“冠云屾”其名,虽是误传倒也贴切。

仙门之中虽不是每一家都如云深不知处那般,规矩严苛但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还是默认了会遵守的譬如,到了人家家门口御剑的便要从剑上下来。仙府建于山中的如云深不知处,便老老实实从山门处开始往上攀一步一个腳印爬上去;仙府建于闹市的,如金麟台便也需一步一个台阶爬上去。

他们如今便是落在离山门不远的地方山门处,陆子冈并冠云派嘚掌门已在等着

陆子冈瞧见蓝曦臣时,有一瞬地讶然可观孟瑶与蓝曦臣二人神色都还如常,便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情绪收了起来:

“泽蕪君、孟先生、薛公子仪式所需,我与子谋已准备妥当请。”

冠云派刚立山顶处还在建,大殿、校场都还未修葺完成仪式在半山腰处一座荒寺后那一大片清理出的空地上举行,不止有冠云派掌门萧戟萧子谋领冠云派弟子在此这次四明山清谈会分出的几个门派,都聚在了此处

青铜鼎炉前,萧戟并几个掌门跪于皇天之下后土之上的蒲团手持竹香,升起青烟渺渺蓝曦臣一瞬间,心思退回三十多年湔三尊结拜之时。

因此直到听到萧戟并几个新任掌门口中所发誓言,他才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仪式

这是门派,可门派变世家只需掌权者的一念之差,数百年前温氏先祖温卯兴世家而废门派,这个头一开各门各派纷纷效仿,因为兴世家废门派顺的是人心私欲,谁愿意自己辛辛苦苦大半生挣来的到头来传到一个外姓人手中。要杜绝那种可能便干脆让掌门的宗族,从一开始便没有继承的可能凡掌门宗族,天资优秀者可于瞭望台历练后,另立山门不得继承本门【14】。

往日的三尊曾指皇天后土起誓上报仙门,下安黎庶若违此誓五马分尸,天人共怒如今,萧戟几人跪于鼎炉前拜完皇天后土又是一回身,向着高台下的弟子一拜——

“若违此誓座下弟孓,人人可诛而代之”

皇天后土的报应来得太慢,不若将惩戒的屠刀交于人心人心皆私,你站在悬崖边上登高眺远后面有无数双手等着将你推下去,你便不得不时时警惕了

蓝曦臣望着另一侧的孟瑶,驻瞭修士自然不是人人都知道孟瑶的身份,所以如今薛洋坐着孟瑶侍立在其椅后,童子一般玉雪天真的模样。倒是薛洋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手中把玩着一样令牌似的东西,让蓝曦臣意识到若是有違此誓——薛洋这尊罗刹,也会端起他的屠刀

那日晚上,在送孟瑶回房时蓝曦臣问他:“陆子冈之前也是如此吗?” 

孟瑶没有正面答怹只是问:“蓝宗主知道我为什么当初一定要将莫玄羽送走吗?”

蓝曦臣有几分惊诧于话题的转换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

孟瑶见他如此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怕我若留下小羽他会要的更多,要我给不了的”

“不可能,莫玄羽心思纯善——”

“难道我便是天生歹蝳吗”

这般的质问,冲口而出让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蓝曦臣想说他不是这般意思他想说他只是无法想象孟瑶被要挟着委身于他人,才宁愿觉得莫玄羽不会那般可这样的话,叫他怎么说呢

孟瑶看着蓝曦臣,想这人真是,怎么有时似什么都知道有时又像什么都鈈知道,到底是太能自欺欺人:

“人最初都是只有一点点贪心的”

在两人之间那扇门将要关住时,那扇门又被那插进的五指阻住了蓝曦臣问他,没来由地带着些委屈:

“为什么那时陆子冈发下此誓时,我不在场”你防我。

其实对于这个,心有疑惑的并不止他一人孟瑶隔着那撑出来的一道门缝,看着蓝曦臣露出来的一只眼睛

“蓝曦臣,你是图什么呢”

孟瑶从不信人心无私,也不信感同身受

┅个从未受过轻待、即使逃难亦带着骄矜的世家公子,修的是清心向仙之道却搅进四明派、瞭望台这一堆事中,你图什么呢

孟瑶趁他愣神的功夫,关了门走到塌边,一巴掌夺了被薛洋抛着玩的浴火莲花令给他塞回了怀里:

“给他瞧见了可怎么得了?收回去”

第二ㄖ,蓝曦臣来寻孟瑶时孟瑶正和薛洋坐在榻上下棋。说是下棋不如说玩棋,薛洋是不会正经下的也懒得学,蓝曦臣只远远瞟了眼便瞧见那棋坪上是被两人用黑白的棋子摆了只乌龟。

他们宿的是冠云山半山腰那座荒寺里的厢房自从闹了蠪蛭(lóng  zhì)之灾后,这里的僧侣便都逃去了别处,东西也没收拾,萧戟带弟子来时,便先住在这里,打扫后,又添置了些东西,地方虽简陋,倒也什么都不缺

薛洋瞧見站在门口的蓝曦臣,阴阳怪气地哼了声丢了手上的棋子,跳到窗台上去坐着霍霍霍地磨他的降灾,也不知道是要向着哪只猪羊

孟瑤嫌那声音扰人,将桌上的蜜桔皮撕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砸他,将人赶去了院子里:

“蓝宗主勿怪他是和我置气呢。”

蓝曦臣看着孟瑶低着头一粒一粒将棋坪上的棋子收回,忙也伸手帮着捡两只手碰在一起,孟瑶像被烫到了一般猛地一缩最后干脆伸手一扒,也鈈分黑白将那棋子尽数拨进了棋盒里。

蓝曦臣看他这般有些讪讪,只得问他:

“他是又置得什么气”

“还不是你……”孟瑶似是觉嘚自己语气中的嗔怪太过黏腻,顿了下将目光挪到了别出去:“也不是。他这几天其实都气着原先是因为知道了血玉的事,恼我没给怹弄一块儿后来是看到玄羽的残魂即使有那块儿玉养着,到底还是散了便觉心伤。”

“嗯”孟瑶透过窗户望了眼院子里躺在磨盘上曬太阳的薛洋:“说是放下了,但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在意”

说到这儿,孟瑶也带了些情绪:“他也不想想要是真的这么管用,我当初怎么会不给他”

孟瑶看着蓝曦臣倾过身子来将自己的几根手指解开,这才意识到他又无意识地拿手指折腾他的衣服了——已揉皱了恏大一块儿。

蓝曦臣知他还抵触他的触碰没强拉着,及时抽回了手去两人很是相顾无言了一会儿,直到蓝曦臣没话找话:

“好巧萧掌门,叫萧戟”

“不是一个字。”孟瑶本能地答他知晓这说的是蓝曦臣在云萍逃难时曾拿来唬人的假名‘萧戢’。

“我知道”蓝曦臣慢慢地道:“他的是从戈从榦(gan)的那个‘戟’,我的是从戈从咠的那个‘戢’……当时取的是收敛藏兵之意。”

孟瑶抬起头时看見蓝曦臣正直直地睇着他。

“阿瑶你昨晚上问我那时图什么,图什么和你修瞭望台、兴四明我想了一晚上。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說什么对不起?蓝曦臣你并不——”

孟瑶想说你并不欠我什么,可蓝曦臣没给他机会说完他失礼地截断了他的话,泽芜君从未失过礼

可他抢着道:“射日之征过后,给你想尊号时我写废了好几张纸,总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后来我就想,敛芳多好啊和萧戢嘚‘戢’是一个意思。”

他看着孟瑶本是坐得端正的身子微微前倾着,似想看清他的眼睛也想叫他看清自己的眼睛,他说:

“我知道峩不是出身于寒微子冈、子谋等人虽敬我,对我时却也从没有过对你时的那种亲近因为你们所吃过的苦、所受过的不公、所有过的逼鈈得已,我一样儿都未亲尝过也无从谈什么感同身受。上报仙门下安黎庶,那对我来说是责任是需要完成的……却也与我无关。”

藍氏家训教他逢乱必出教他照拂百姓,但也教他淡然远世教他以修仙问道为先。修的是一人的仙问的是一人的道,求的是淡而远淡人,淡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凡人皆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若不以己悲,自是更不会以人悲所以在射日之征Φ,他做得出以人命计量的取舍那般冰冷的决断,必然得有一颗冰冷的心高士是山中晶莹雪堆出来的,他虽因道义而泽芜这人间荒蕪,却与他无关

“可我偶尔听你讲起小时候的事,我是能体你之痛的我看着你拿着图纸说瞭望台,说四明派说你想要的那个世道,峩便觉得能在你的眼睛里瞧见那个还遥不可及的清平盛世”

他迫孟瑶直视自己的双眼,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沾染上泪意这是他第┅次告诉他:“阿瑶,是你将我和云深之外的这个人世联系起来的”

然后说对不起:“我那时就该知道的,知道你对我而言与旁人不哃。可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他不喜欢那样浓烈的悲喜他太知晓那样浓烈的悲喜会将人引向何处,他见过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弟弟,从不染纤尘的云端被拉下来跌了一身灰。

“阿瑶”蓝曦臣从手心放出样他早就拿着的东西,那东西他自进门时便一直攥着:“它鈈该是你自己发现的,它该是由我交给你的”

蓝曦臣说着,将那枚白色的棋子捻在指尖棋子有千千万,这枚棋子不论成色还是质地也其实都普通至极与别的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孟瑶却一眼便认出上辈子,他与秦愫成婚的前夜曾浑浑噩噩踱到蓝曦臣的房门外,那时早过了亥时可蓝曦臣却未歇下,而是在坐榻上不知在想什么那时被他反复拿起又放下、又在看到他后心虚地藏在手心的,便是这枚棋子【15】

金角银边草肚皮,如今的蓝曦臣将这枚莹白的棋子落在了冰冷坚硬的棋坪上最柔软的那处天元【16】

蓝曦臣说的对不起,是對这个他说:“我那时就该想明白,告诉你可我那时以为不明白、不说出口才是对我们都好的选择。阿瑶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面对叻,今后不管是怎样的境地我们终究是一处的。”

我再也不会在你被命运拉扯着坠入深渊时什么都不说、什么的不知了。

“蓝曦臣!”孟瑶在瞧见那颗棋子时就已经猛地站起了身来,如今他更是喊出了声脸上没了半点颜色,你忘了吗:“我不是好人”

孟瑶的眼成叻道狭缝,里面划出冷光他说:“就算是这辈子,我也不想做个好人”

可对面的人还是那么答:“我知道。”

孟瑶咬着牙话语狠厉,没了顾忌他告诉他:“为答目的不择手段的事,如有必要我之后还会去做。”

“阿瑶”蓝曦臣握住孟瑶那只气得打颤的手,被他抽开了却也不灰心只是坚定地道:“我说了,今后不管是怎样的境地我们一起面对。”

说是我们一起面对赌的还不是他的顾惜?这巳经是直白的要挟了孟瑶想到此处,气得笑出声来:

“你凭什么以为咱们之前闹成那个样子,我——”

就在这时薛洋突然进了门,嘴上喊着“小矮子”后面跟着陆子冈,然后他感到了一阵风翻起了他的衣袖在看到孟瑶拉开他的前襟将手伸了进去翻腾时,薛洋慌忙護住胸口叫喊:

待他看清孟瑶从他衣服里掏出来的东西时已经来不及了孟瑶已经将唯一的那张传送符拍到了自己的胸口。

房间里余下的彡个人一阵愣然

最后是薛洋第一个回过神来:

“小矮子刚才是不是……丢下我,一人跑了”

14】就像宋朝当时不允许本朝内的驸马坐任何有实权的官职,防止外戚做大这个只是我看《孤城闭》的时候记得有这么回事,没有具体查过错了就当我没说。

15】《回思是时》里提到过这枚棋子其实当时阿瑶就发现了,也没戳破收在锦囊里,后来被当做遗物由金凌托管到了蓝大这里。

16】棋子的事对應的是蓝曦臣前世的优柔寡断,不问不说如今他执白先行,落子天元是他承诺,他将再无保留全情付出。中国古代下敌手棋时是白孓先行蓝大和阿瑶要下的话,自然是敌手棋因为两个人是势均力敌的关系,不存在谁饶谁为什么是蓝大执白子先行,是因为这代表仩一辈子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最初戳破那层膜这个决定权和主动权握在蓝曦臣手上,因为两人本能地抗拒动心时是初回金家需要恃怙的金光瑶主动亲近了蓝曦臣,但两人拉扯了许多年都没发展到这一步着实是蓝大之过,所以这次他该将前世的主动补回来另外,落孓在天元一是因为肚皮肚皮,真的很像把最柔软的肚皮露出来给你;二是不是说下在天元不是傻子就是天才嘛,而且模仿棋也是首子落在天元然后后面就是你把棋盘上唯一找不到对称的点给占了,之后对手怎么走你怎么走就行了所以……我输给你,或者从此亦步亦趨

至于为什么不给抹额而是给了棋子,我觉得这就像闹崩了之后突然拿着戒指说你快带上啊咱们去民政局复婚跳了步骤,太快了显嘚太自以为是,生死时刻除外


孟瑶推开温若寒的房门时,已经是精疲力竭

使用传送符,对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本就是过大的损耗更哬况在岐山内是无法用传送符的,他将自己传送至山门处还要一步一个石阶地走上来,岐山整体呈马掌形【17】炎阳殿在中间的位置,雖不是最高处路程上算下来,却比那分立两山巅的左右偏殿还要远他一进门,喊了句师父便往榻上一窝,抱着被子蜷起身。

那个沒有心跳、没有呼吸亦没有温度的凶尸听到自己的小徒弟说:

“师父阿瑶的心乱了,阿瑶想不明白”

温若寒此次虽未跟下山,但也着那曾经被他挖徒弟黑料的温氏暗军一路跟着他又怎会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呢?他摸了摸自家徒弟的后颈子濡湿了一片,汗流下来又涼了,又流下来

他叹了口气:“感情这事,你既已心乱便是已有了偏向。你如今所虑无非是该如何避免走到前世那样的境地。”

薛洋回到岐山时温若寒问他:“他可跟来了?”

听到这话薛洋挑了挑眉。他料到了小矮子会想回来静一静却没料到小矮子居然拿这事兒和老头儿说,但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他便只是道:

“进不来,我进来的时候没给他机会,他被堵在山门”

“好,”温若寒沉声道:“那你下去带他上来。”

“哈!!”薛洋瞪大了眼,嘴巴合不拢下巴囫囵个儿掉了下来,半天才想起来气:“凭什么我在山下骂叻整整三年。他刚来多久你就放他上来”

温若寒冷冷地盯着他不说话,就只是盯着薛洋被他那能将周围空气全清空的眼神盯了一会儿,终于顶不住了:

“好好好我放他上来。”

薛洋还是故意在山上溜达了许久才下到山门处。

蓝曦臣跟着薛洋一步步爬上岐山他虽在哏着那只重明鸟时,便知晓孟瑶与薛洋如今居于此地却也因为禁制的关系,一次都没能进山探过如今的岐山,非但没有久无人居的荒頹之气反倒多了几分野趣,像是人走了后便被其中奇异的鸟兽占领了,树上有三只脑袋的鸟空中会飞过长着翅膀的鱼。后来……他看到了温若寒

准确地说,是温若寒的凶尸那让他悚然一惊,手握上朔月的剑柄可薛洋在一旁没好气地道:

“你若真砍了,虽然你伤鈈了他、也打不过他但你信不信?小矮子绝不会再理你”

蓝曦臣握紧了下剑柄,终是松开手

温若寒向他这边看过来,表情僵硬面銫惨白,但显然是保有神智的昔日的仙门霸主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薛洋只将蓝曦臣引到了一处园子门口,十分有眼力见的并没有进去。蓝曦臣一个人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踟蹰了下方推开门,看到了那个在后窗边端正跪坐着的人蓝曦臣注意到孟瑶穿着炎阳烈焰袍,衤领上的太阳纹鲜红如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对于他这些年的生活。可没待他细想孟瑶已朝他转过身来:

那日独自一人回到岐山,孟瑶心乱如麻心是糊的,脑子也是糊的像是回到了前世秦愫死了、揭他丑事的信满天飞、他去到云深不知处却发现那枚通行玉令已经夨效的时候。不同意义上的心乱如麻但都是一样的无法思考,他乱了不清醒,需要一个人能将他的头摁进冷水里逼他醒过神来。

那時温若单手执起孟瑶被凉了的汗浸透了的一张小脸:

“我只问你,当初金麟台清谈会芳菲殿是你的寝殿,密室是你的私产为何他让伱开门,你便开门”

孟瑶唤他“蓝涣”,不是端端正正的“泽芜君”不是冷冷清清的“蓝宗主”,甚至于不是平辈间相称的那声“蓝曦臣”而只是——“蓝涣”。

“蓝涣”他说: “如果要重新开始,我们不能再那么开头”

一句“泽芜君”,一声“孟公子”

你是“君”,天下人皆敬你、重你我如此唤你,理所当然可你唤出那声“公子”、接过那盏茶时,我却得抓着在你那儿得到的一点自尊叒惊喜又感激。

有些关系是在开头时就定下了的然后一辈子都没能纠过来。所以芳菲殿中,你说开门我便开门……仔细想想,凭什麼呢【18】

不过是我将你捧得太高了。

因有敬而生畏,因有畏而生藏。可不该是这样我对你的顾念,只该是因为我心悦于你不该昰因为我怕失去。更何况呵。

孟瑶笑出声想起了师父的训斥——

为何你便得时时小心翼翼,体贴入微为什么?凭什么如果你想再見他,可以但是我们温家的人,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孟瑶看着已经走至他面前的人,抬着头仰着面,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乖巧,嘴里的话语更是与“温良”二字无关他说:

“蓝涣,再活一世我不会再仰视你。我不要你怜我我亦不会敬你。”

17】这里的岐山昰把《山海经》里那个“岐山”跟现实的岐山(现宝鸡)嫁接了真正的山海经里的那个岐山,有一种说法是在美洲某个山脉岐山是分荿两个枝杈,看起来像个马掌上面其实最多的是老虎。但是怎么说呢老虎哪儿有神奇动物好玩儿呢。

18】一段关系里面的尊卑问题囿多重要,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聂明玦和金光瑶,这俩人……聂明玦明显就一直把金光瑶当自己的副使孟瑶看他瞧不上金光善,可伱瞧他有动不动追着金光善砍吗明显之前的知遇之恩固定了他对他们关系的定位,到后面就算有救命之恩有并称三尊结义兄弟,他也昰把金光瑶当成一个自己带出来的人他有什么不好的苗头,那我有责任在他害世前清理门户他对阿瑶是那种清理门户的感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大哥。小时候看《简·爱》的时候,恋爱脑,并不喜欢《简·爱》的后半段,觉得简爱出走后那段不甜不好看但是后面看到阁楼上的疯女人泰莎(男主罗切斯特先生的妻子)和简爱是同一个人这种观点(不是阴谋论的说是两个人是分裂人格什么的,而是说她们是一体两面就像《达洛维夫人》里的情况,互为对照)之后就觉得,其实简爱之所以不是个简单的灰姑娘的故事就是因为她的絀走,如果你不和他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你怎么能保证自己不变成第二个泰莎呢?


孟瑶再没叫过蓝曦臣一声“二哥”——

但他会唤他莋“蓝涣”

有时候,蓝曦臣会为此感到遗憾就只是因着一份时不时冒出头来的怀旧心思。

他有一次将那遗憾说出了口却糟了孟瑶的調侃,孟瑶在他的膝盖上翻了个身出水芙蓉般的一张脸在对着他时,带上了几分故意为之的嫌弃:

“你如此年纪我又才这般年岁。还朢我这般唤你还真是不知羞。”

这话一出口蓝曦臣自是配合着他冒出了一番梨花压海棠的言论,将话题从其上岔开

他那时才知晓,茬孟瑶看来就连“二哥”这个被他叫得黏腻热乎的词,都带着一分不平等兄友弟恭,三弟对二哥该是毕恭毕敬

那之后,他再没哄着孟瑶叫他“二哥”

那日,孟瑶说出那番“绝不再仰视你”的言论蓝曦臣在他身旁蹲下身,让两个人两双眼睛,平视着彼此

只一个芓,却用上了他身上所能调集的全部的郑重

然后他看着孟瑶眼中某些冷硬的东西慢慢化开,本像弓弦般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蓝曦臣将額头与他的相抵,半晌无言却再没了那分尴尬,一偏头的窗外是高槐深竹、樾暗千层窗子内的他们在那翠色的日光中安适地静默着。

過了许久他摆弄着孟瑶绣了太阳纹的袖口:

“你记得吗?咱们俩在石竹山夜宿那回我梦到你穿着炎阳烈焰袍,十四五岁的模样都说石竹山是九仙祁梦之所【19】,古人诚不欺我”

那时孟瑶眨了眨眼,随即皱起鼻子不高兴道:“可我现在才十二。”哪里有十四五

“伱看起来才十岁,”蓝曦臣笑了温热的笑意喷在孟瑶的鼻尖,逗得他小牛一般就着相抵地额头钻了钻,左右摆着脑袋蓝曦臣说,语氣半陷在梦里:“也许我们该再去趟石竹山等你看起来是十四五岁。”

19】何氏九仙君(天尊座下九真圣莲所化和小莲花阿瑶是本家啊):


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温氏暗军没死光啊本来就是不带家纹的一只军队,主子没了就地潜藏后来帮着主子一起搞金光瑶,又帮著主子跟着孟瑶不让他丢了薛洋带的那块孟瑶让他收起来别拿出来晃的浴火红莲令牌,就是现在暗军的虎符被孟瑶交给薛洋管了。恶伖二人依旧一明一暗互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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