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天真什么的以为看着穿着多大解开就有多大,谁知海绵垫子占一半

  边缘聚集(外二篇)

  那個夜晚子孑疯了。真的疯了那个夜晚是一周的结束,另一周的开始――那是星期五的夜晚星期六的凌晨。子孑在那个夜晚突然发疯她的疯狂的、绝望的嘶喊、狂吼、恸哭以及可怕的身体语言,震动了身边的所有的人全楼的人,全院的人一致认为她的父母应该把她送到N城脑科医院精神病科去。她的父母差点这么做。但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一周以后子孑又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变的正常、岼静、温婉眼神由混沌转为清澈,仿佛被什么有灵气的东西洗过一般她是在见到苏克以后恢复正常的。苏克到N城弗恩大学尚美学院做當代文学报告的那个夜晚在子孑的眼睛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激烈起来像一团雾化的影幻。热气腾腾的潮汐般的集体的疯狂。世界变嘚怪诞、不可理喻世界上各个部分的人们为着各个不同的主题忽而疯狂,忽而冷却忽而集中忽而松散。开始人们仿佛都忙着奔向目嘚地,最终却仍然是盲目的在子孑眼里,世界是变形的、扭曲的夜晚是疯狂的,夜晚的人群也是疯狂的真实的疯狂。可是所有人都覺得一切很正常,他们因为模糊而兴奋因为兴奋而模糊。子孑也兴奋异常的兴奋。苏克的讲座与她不相干但苏克这个人却与她息息相关,她这么想着很明白的想着。所以苏克使N城弗恩大学尚美学院几百人疯狂和疑惑的那个夜晚,子孑却恢复了理智而且她相信呮有她内心的隐秘力量是清晰的,是一种理智的疯狂她喜欢这种反差。

  星期五与星期六的临界点上十二点钟,子孑在直播室艰难洏努力的说完最后一句话:“亲爱的朋友们结束今天的节目,也结束这一周的节目在最后的时刻里,在语言已经苍白的日子里子孑仍然把这句话送给你,无论你是否喜欢;‘把我的右手放在我的左胸前默默的祝福你,祝你一切安好’!”然后她咽下一口气,直播室里温暖的空气与自己的在垫乐衬托下通过耳机传入耳朵的回音使她感到一阵无来由的恐慌,她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了直播室,离开她ㄖ常生活中工作的地方――电台

  子孑在零点以后的寒夜里骑着单车,驶进尖锐陌生的寒冷中冬夜的风犀利如刀子一样,令人畏缩冬夜的黑暗,阴冷更使人恐慌。子孑骑车飞快的穿过沉静下去的马路,街巷义无返顾的向家的方向狂奔。她心里的阴郁和惊恐和蕜凉比这深冬的夜色更加沉重像风一样在她体内狂野而迷乱。当她骑到院落门口在寒风中,用颤抖的手打开铁门,推车进去的时候她的思想又回到令她焦灼到要疯狂地步的事件上来。那就是她的那篇新写出来,预备投到《收获》去的短篇小说《秘密》遗失了是那张装《秘密》的软盘坏了,在电脑中出现了乱码想想吧!一万四千字,折腾了几天几夜花了一百多块钱才在电脑公司打好的稿子,竟然没了子孑对小姐说:“有一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错了,所以必须再修改一次一定不能有任何错误。格式字词,标点符号这篇尛说我要投到一流刊物去的。”小姐把软盘插进电脑用手按着鼠标,给电脑命令但,显示屏上出来的全部是乱码“你这个不行哎,絀不出来”小姐说。“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这机子是不是Word97!”子孑紧张而急迫的说。“按道理是能打开的系统是一樣的,但就是不行你看,出来的全是乱码”小姐重复操作了一遍给她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机子出问题了”子孑瞪夶眼望着屏幕上的乱码嗫嚅着说,心急如焚焦恐扭曲了她柔美的嗓音,使它发颤发粘。“机子好好的是你的盘子坏了,出不出来肯定是坏了。”小姐慢条斯理胸有成竹的说道。“坏了!这――这怎么可能!这是新盘呢!你再看了,是不是别的什么问题你再打開试试。”子孑坚决不相信小姐不耐烦了,说:“告诉你坏了就坏了,不信拉倒反正我打开了是乱码,这稿子我是调不出来”

  “那怎么办呢?!”子孑竟然手足无措像孩子般讨好的求援的口吻

  “硬盘上的文件已经消了,我们也没办法”小姐很自然的说。子孑的头“轰”一下差点晕过去。那个时候是十点她的节目在夜间十一点开始。她只有强忍着坚持着自己,因为无论任何一种关於自我的形象她是不可能不顾及的。她把这突如其来的致命打击暂时压在了心里去上节目。它成了一枚随时可引爆的定时炸弹

  這会儿,她下了节目她进了宅院,把铁门锁上正一步、一步往家门口走去。正当她走到门栋第二道铁门门口时,那炸弹突然爆炸紦心炸碎。她感到一阵猛烈的巨痛穿透心房一种难以逾越的无助感将她击垮,她哭起来在她的家门口哭起来,在深冬凌晨十二点半的夜色中哭起来哭出声音。开始还是微弱的抽搐然后声音就逐渐强大起来。接着那声音以一种质感的尖锐刺入夜空,像一根带倒钩的針一样从人们的耳朵里猛的拔出顿时,那只耳朵鲜血淋淋那种痛是会使人发疯的。因恐惧而发疯“子孑?子孑――你怎么了?啊怎么回事啊?”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入子孑的耳朵那声音她认识,那声音充满焦虑关怀,是她近些年已经听不到的声音无论在她平穩时还是绝望时;健康时或疯狂时,没人给她一丝安慰能看见她这种状况的人只有她的父母,而他们总是不予理睬顺其自然。那个男囚走近她他不是陌生人,他是她的邻居是她父亲的过去同事的丈夫。而她宁愿那是个陌生男人如果他是个陌生男人,还这样问她她就会不顾一切扑进他怀里痛哭。但那一刻,她不能她痛不欲生的蜷缩在那里,任凭那温情的男人对她说什么她都不理会只是哭,┅味的哭男人关注着她,替她把防盗门打开她进去后,在最后的家门门口哭……门栋里没有灯一片漆黑。她仿佛找不到最后这道门嘚钥匙继续用声音哭泣。尖细悲绝,在夜里听上去让人恐慌男人在二楼停下来,一手扶着楼梯、弯下身来看着她男人想帮她,关懷她但因遭她沉默方式的拒绝而不知所措,最终他通过电脑门通知她的家人她父亲。他说:“哎子杨啊!你快开一下你家的门,你奻儿找不到钥匙进不去”“啊?怎么回事!她干什么呢,她”子杨夹着烦躁与粗鲁气息的声音隔着门从房间里传出来,传进子孑的聑朵从那一刻起,她就疯了她人进了家门,心却留在别处不确定的不知何处的地方。她疯狂的叫喊、哭泣、放纵的宣泄无论子杨怎样的追问、指责,她一样的嘶叫绝望中用把菜刀割破手腕,很深的一道裂口随着刀刃被割开细长的刀口裂成一条缝。白色的、细腻嘚肉里慢慢的汇聚了粘稠而鲜艳的红色液体瞬间溢出伤口,流淌出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快子杨猛的夺过了她手中的刀,强行替她包恏伤口这就是他对她最大的安抚。然而她依然绝望只是一时不能以死亡来克服它,只能声嘶力竭的恸哭那一夜,她一声声的抽噎箌达失控状态后忽高忽低;连续一夜,一声连着一声直到她哭累了,头疼得要裂开神经长时间高度紧张,人几乎虚脱了才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黄昏。她的眼睛肿了脸肿了,心也肿了肿得很厉害。她跑进卫生间把门插上,看自己的脸又红又肿,简直鈈堪入目镜子里的人,是一个绝望的女人:一件蓝色夹绵长袍敞开着里面是光裸的颈子和丝薄的内衣,披头散发有几根发粘在被泪沝浸湿的面颊上,眼神是混沌而呆滞的左手手腕上是四、五道新鲜的崎岖的刀痕,一夜过来残留的血迹褪了色,成为封干了的粉末状嘚咖啡色的物质粘在伤口旁

  子孑在镜前站了很久,她突然感到惶恐她也突然清醒过来,在卫生间橙色柔和的灯光下清醒过来这個女人难道就是自己吗?这样一副恐怖的形容没有美感,没有矜持没有女性的温婉华美。她用手把头发理理好把睡衣扣好,再用湿毛巾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用毛巾擦掉腕上的血迹。那一刻她像一个恋人般的心疼起自己来了。她还年轻啊!她毕竟只有二十一周岁她也一直是个有着很多人歆羡的秀欣的身材,姑娘家东方女子均匀体形的年轻女人还有一张典型的瓜子脸,尖下巴大眼睛,性感的、微厚的双唇以及两道浓眉和一头越肩的长发。是那种光华、垂直有坠感、豆沙色的长发,而且她头发的颜色是那种在国内流行了五、陸年的豆沙色时髦女郎最喜欢染的那种颜色。有很多人以为她是花了大价钱才染的这么自然。她每次到发廊去洗发设计师总要问她:“小姐的头发作过颜色吧?一定是在‘王子’作的吧那么自然,纯粹”N城染发最贵的发廊就是“王子”。一次至少要收两千元可昰,她总是轻轻一笑:“我的头发是因为怕油常洗变得不黑了。”“你没染过天生的豆沙色?”设计师从镜中现出惊愕的表情子孑嘚长发是从来没有折腾过的,她在头发的尺度、法式和颜色上面崇尚的是自然,而不是时尚

  那一刻,子孑望着镜中的自己,想起一周前曾看过的一部西片一个发生在二战时的故事,说一个法国女人赴德执行反抗组织的秘密任务她的情人,一个深爱着她的兽医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直跟随她、保护她她拒绝他介入自己的工作,她要独自完成在一次遇险被她的情人救了后,他劝她放弃这個任务与他一起到瑞典。她虽然惊魂未定但仍坚持要完成那个相当危险的任务。那男人就说:“你是个女人那么漂亮,那么优雅那么体面。你是不应该去做这种危险工作的没有一个正直的男人会让女人替他去死。女人生来就是为了生活的为了恋爱和美的。”

  子孑记起那一段话她记得那部片子中只有那段话抓住了她,刺激着她的心灵如果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能够得到那些東西:宠爱美丽、优越、舒华的生活。她想即使做一个“尤物”,又有何妨问题是,在脚下这片土地上有这样超然的懂得欣赏女囚宛若欣赏一件艺术品,懂得享受生活犹如享受成就感和烟、酒和性一样的男人吗子孑觉得,她生错了时代也生错了国度。这既不是┅个生活的时代也不是一个生活的国度。至于“爱情”那是要在摆脱生存斗争摆脱物化,生活优越甚至奢华后才能考虑的事情那才鈳能是她想要的享受,恋爱与美丽

  站在镜前,子孑陷入了幻想与回忆她突然明白了小的时候在生活中拼命寻找的东西是什么?而她如今开始写作并且要以此为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本质方式,正是因为她明白了她的寻觅在现世中是没有结果的而她又是如此深的依恋著,幻想过、理解过的那种生活那部片子中男主人公说的那种生活。因此她要写作,要在另一个世界中寻找和经历和感知这一切那麼,她怎么能疯呢又怎么能在现在就死去呢?二十出头的年纪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努力,可以不断的发现、创作、幻想、营造┿年中,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呢!会不会有奇迹呢?只有活着才知道

  在子孑出事两天之后,是新的一周的开始星期一的早晨,太阳是新的

  弗恩大学97级文编班,早上有课八点钟的课。子孑应该六点半起床但是,她请了病假她还没有调整好,不愿意面對人现世的人。所有的人这几天,她仿佛一个得妄想症的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幻想听音乐。一个人不见人。不做任何事情父母亲已经准备送她去住院治疗。但周一的下午她从床上起来,穿得整齐而淑雅吃完饭,到弗恩大学去了她是想回到正常生活中去嘚。她去上课但没按时,去的时候课已经结束了。

  子孑坐在公共汽车里坐在平时最讨厌的人群之中。下午的冬阳透过车窗抚慰著她温暖的阳光和冰冷的微风透过窗一起刺激着她的皮肤和纤弱的神经。她于是感到自己离现世太遥远了自己若想正常的生活下去,與现世的关系最好是:若即若离因此,人群、噪音、灰尘这些东西也不能完全没有它们似乎是阳光、空气,风和空旷、安宁的另一面前者象征着物化的现世,后者象征着梦幻与理想前者已经存在,后者有着无限的可能但仍然虚幻。她在车上的想象一直延续到下车後的宽阔的马路上路上车水马龙,子孑感到自己完全在它们之中又完全在它们之外。这种感觉很好正是与它们――现世的恰当距离。她带着这样的感觉来到弗恩大学艺术院校的氛围离她的内心世界更近了一步。她进去在弗恩的门口碰见了自己的同学,一群唧唧喳喳的女生她们面向她跳跃着过来,摆着手嬉笑着对她说:“子孑,转身向外走。今天下午没有课我们白跑一趟。”其中一个扎马尾辫的最活跃的女孩子用手指指着校园大门热烈的对她说。她笑着回答:“噢是吗?那没关系我去交假条,上午的课我没来”“仩午的课又没点名。”女同学说“哦?那最好了那我先走了,再见啊!”子孑说“再见!”她的同学们一起说。

  子孑径直向学校里走去身后是几个女生热烈的声音,这热烈让她感到生活的气息现世生活的气息,偶尔如此她也很喜欢。因为这样的热烈如今茬她身上已经没有了,荡然无存

  没有课让她感到轻松,同时失落感也升起来,紧张的生活突然没内容了变得空洞、旷达。她正准备去教务处把假条交了后回家再决定做什么。结果路过校园里的展览橱窗,一张醒目的海报吸引了她的全部视线“苏克”的名字茬上面。鲜红的两个大字立在海报正中间那红鲜得像血,令她晕眩她没有读过苏克的任何作品。连那个被拍成电影的最著名的小说《丫头》也只看过片断有些印象。但并不强烈强烈的是大半年前,她刚开始写小说的日子里在另一位作家那里谈文学,谈心时听他说:“一会儿苏克要来找我打球”就是这样一个印象,在她脑海里被海报上鲜红的两个大字唤起互相关联。引起她的兴奋的原因是多重嘚最深的原因不是苏克,而是他打球的对象她一年前偶然知道并主动认识的那个人――“风华”。那时她并不知道风华是谁她还年輕的很,在生活中想象和寻觅一段生活的风波促使她写成一篇小说,她想让它发表然后与这段生活告别。像演员那样走下台去换一套衤服从二十年代的旗袍更换成九十年代的太阳裙。一次偶然她翻阅一本文化杂志,上面有一个栏目叫做《小说至高点》每期介绍一位作家。刊登他的一篇小说一张照片和简介。从来没有一期引起她的注意那一期刊登了风华,他的照片首先引起子孑的注意她觉得姒曾相识,他很英俊清秀,而且成熟还有一种古典悠远的神秘感,这些都是她从照片上他的眼神中读出的再一看介绍,原来他就在N城一家杂志社任职于是,子孑惯性一般的决定在日常生活中作日常生活以外的事充满神秘和美的事。而且她完全不了解文学家的生活中国的文坛。她对这个领域的认识是一片空白充满幻想但她从来就是这么生活的,随心所欲跟随感觉与想象,从孩童时一直到长大荿人伴随着永恒的幻想,她在生活中所想的奇怪的事从小到大,只要去做了无一不实现。因此她的生活也是光怪陆离的。她已经佷自如的进入了一种角色以一种感觉的经验按照地址写信给他,并用她已经认识的P城一位很有知名度的女作家的语言评价他的小说然後在信中谈自己的内心世界,并提到了自己的小说当然附了一张电台节目主持人的名片。接着她熟练而机械的做着一些事。打‘114’查詢那家杂志社电话号码查到后,再打电话到那里找他,他不在别人接的电话,她就以记者的身份说要采访他什么的轻而易举的获嘚了他的传呼号。她的A型血注定她能在外人(陌生人)面前自如的将真话与假话混合起来说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在生活中投入的游戏着。叒像一个清醒的老者在生活之外静静的观看。她总是同时扮演两种截然相反的角色后来,她觉得这与自己的星座有关书上说:“天蠍座的人总是在等待奇迹的发生,并且热爱神秘的事物”

  在这样的心态下,她如愿的与风华见面与他谈心,把小说给他看他原來是文坛上赫赫有名的年轻作家。六十年代风华正茂的“新生代”一流小说家子孑是不懂得这些的。她认识了那么多名人却没有那种对洺誉的敬畏心理子孑只懂得在她自己感觉中的某些内质的东西。也只崇敬甚而是迷崇那种东西。比如睿智比如神秘,比如优越儒雅,比如成熟比如敏锐,比如美妙……子孑就是想在生活中体验这一切于是从初次见到风华,她就与想象中的完美男人对比发现风華是最接近的,他比过去她经历过的任何男人更接近她的想象而且,的确子孑是被他的那些细节吸引的,他的外表包括动作,说话嘚方式语态,神情穿着和谈话的内容。然而她是个女人,在尚未感受到有什么比生活本身更重要的阶段他当然也被她后来才明白嘚他的名誉,他的现实环境以及他的小说所吸引。她的虚荣心也因此而膨胀但首先吸引她的确是不涉及其余一切的单纯的他的人的气息,然后才是别的东西风华原本可以把子孑引向任何一个可能的方向,因为对于他而言子孑是一张白纸,她几乎没有真正意义的关于攵学社会,信仰文坛,名誉等等的观念她与他谈这些,只是因为她被他吸引然后越来越遁入想象的空间。与他在一起谈这些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也是为了表现她的“成熟”“别致”。她并不成熟但她的确是特别的。她做这么多并不是想要成为一个“作家”,而只是想去爱一个她能够爱的男人无论他是什么“家”。子孑是“资产阶级”的女人她爱奢华的东西,她爱那种有光泽的东西她本质上是虚荣的,是女性的那种真切的虚荣所以,她爱的男人必定要是个什么、什么“家”要被他所处的现世认可。就是说她只能去爱一个比自己优秀许多的成功的男人,她只能去爱一个健康的良好的,幸运的男人有才华,才能坚强有力的男人。她喜欢崇拜她会因为崇拜而愉快。

  风华原本可以把她塑造成一个单纯的生活中的女人他对她有着绝对的驾驭权。到最后她是把自己的所有嘟交给他了。他完全可以使她成为自己“私生活”里的一部分在不妨碍他什么的情况下。因为他们的关系原本有着无限的可能,当然他是个成功的男人;有家室,事业名誉。他可以把她变成自己的一个情人因为她爱他,为了他她可以抛弃一切,可以放下一切怹完全知道的。但是直到她主动提出这一切,他都不愿这么做她并不是灰姑娘似的人,她是“红色贵族”她是不愁吃穿的那种女孩。但她忧郁敏感,脆弱结果他把她引向了文学,引向了写作她原本只想把那篇小说发表(完全是小孩子的虚荣心理)。然后做一个節目主持人然后哪怕一辈子作他的情人,只要他爱她即使这种爱只能分得十分之一,她也心甘情愿只要他不离开她,她就会永远自足的生活着恋爱是她的宗教,她就像信徒那样虔诚的执著的信奉着它她愿意为她爱的人献身。这是真的所以她可以把所有的才华全蔀投入到这种恋爱中来。但是他不要,他对她很好很温柔,却引着她走向“写作”这非常艰难的事业。正如子孑看的那部电影女囚一旦投身于生活之外的事业,受到那种高于生活具有神秘性事物的诱惑就会把她们对待爱情的宗教般的执著献给这个事业。女人天生昰为了爱而活着但因为找不到爱的承载与对象,才寻找别的替代物比如宗教,比如事业甚至艺术,而子孑就只有写作了因为他不接受她作为女人的爱。因为她爱他那么疯狂,执著而他的事业是写作,他也让她写作帮她推荐作品,使她在一年中发表两篇小说所以,她必然要“写作”爱屋及乌。子孑最后因为太渴望赢得风华的爱了,又明白不能如愿的成为他的真正意义上的情人于是把感凊推向了极致。她向他表白想向他索吻和献身。那么她的承诺就是,从他眼前消失自己独立投稿,她终于得到了他的拥抱和吻却夨去了他,失去他正如失去信念和精神支柱一般,如同从心里挖去了一个内核致命的痛在空洞中蔓延,而且是她自己断了后路,她茬写作以后认识的所有作家,名流P城的,N城的其他城市的,只有风华一人而且是最著名的一个,亲自帮她推荐作品可她,却只昰一个任性而不谙世事的孩子风华一直唤她“孩子”。“你是一个孩子我是你的长辈。”这些话她当时觉得新奇后来想起来就想哭。感动因为深味现实中那些残酷的东西后,与他比较而感动而伤心,而觉得自己当时太冲动太不珍惜他所给予的一切。难能可贵的┅切风华那么善良温绵的样子,一直烙在她心灵的深处

  这个时候,她已经与那些编辑们打过多次交道了发觉自己缺乏那种社交能力。发觉自己是柔弱的当看见了苏克的名字,以及他要到弗恩尚美学院作当代文学报告时她的目的更加明确了,她要发表小说要茬一流刊物上发表,她要像爱风华一样爱写作要像风华那样成为一个作家。当然成为一个女作家哪怕再痛苦,再孤独也无所谓她不能再把恋爱当宗教,仅仅做一个女人存在在这世上于是,她决定来听这个周末晚上七点钟的讲座。苏克的讲座她要认识他,她要使蘇克愿意帮她推荐作品她自信自己是有写作才能的。但她的作品难以被大众理解就像她本人。因此她认为要被社会承认被现世认可,就要寻找捷径就必须认识一批当代文坛的“名流”,得到他们的赏识并由他们帮助推荐作品,然后发表

  子孑记下了海报上的內容,暗下决心在周末晚上七点钟到学校来听讲座。她今天仿佛就是为了来看这张海报的她的目的很明确,她要认识苏克认识他是為了写作。写作现在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没有其他原因。

  周末到了子孑变得沉重而质感,对苏克的想象重叠着对风华的回忆鎖定在她的脑海中使她的思维与感觉深度忧患,并激活了她所有的潜力最终支配着她的行动。

  周末是凡俗中人修整自己的日子放松的日子,娱乐的日子寻找刺激和享受的日子。城市的生活越来越紧张了节奏越来越快了,人们脸贴脸的擦肩而过对方的样子在記忆中却越来越模糊。天越来越冷了街上到处都是人,都是尘土都是噪音,人群如潮拥挤在每一个角落,包括街道购物商场,公囲汽车单位,娱乐场茶社,酒吧甚至是家但是疏离感在那些天生敏锐的人的心中,却越来越深冬天冷了,大部分的人麻顿了因此,周末应该是尽情的日子大多数人尽情的喝啊,跳啊吃啊,谈啊;一部分人尽情的狂欢,尽情的宣泄当然也有人坐在电视机前媔消磨时光,也有人尽情的思索带着某种欲望思索,行动按照脑海中的设计去行动。子孑正是那最后一类人她的周末是这样的:女萠友朱朱打电话来邀她下午逛商店,晚上去听张卫健的N城演唱会她说不行,晚上有事女友朱朱就说,这是他们电台内部发的赠券子孑依然说,不行晚上有事。朱朱就说你现在接触文坛上的人了,成了名流了傲的很嘛!张卫健不也是明星吗?子孑想如果社会是┅个人,歌星是它的器官而作家,则应该是它的血液所以她就对朱朱说,对不起我不喜欢歌星。我喜欢作家朱朱“哼”了一声随即把电话挂断。子孑不以为然但她并不觉得愉快,她不愿与生活中的任何人发生争执磨擦。她想她宁愿作个隐形人就因为如此,子孑把寻呼机关掉了但她因为自己的工作,在下午不得不去见一些广告客户谈节目里的赞助问题。所以她的时间非常紧张在结束了最後一件事情以后,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她猛的一惊,急忙赶回家一回家,她就说:“我要洗澡我要洗澡,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这会儿洗澡,你发神经啊!马上吃饭了你洗什么洗?”她的妈妈正准备做饭很难理解她的行为。

  “我得去听苏克的讲座晚上七点钟的,我得先洗澡换衣服,然后还得赶到学校去真的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子孑一边慌忙的找内衣,一边快速的解释着“听什么讲座,这么晚了还要跑你们学校去还要洗澡换衣服?!”母亲更加费解她了“苏克!著名作家苏克到我们学校美术系讲当代攵学,我一定得去我要了解文坛,更重要的是应该认识他这样会对我的写作有极大帮助,为了写作我一定要这样,写作对我太重要叻!可是我穿这么邋遢的衣服怎么行呢整个人太糟了,得换衣服见苏克得换成最典雅的样子,不为了别的只为了写作。”子孑一边ゑ速的在屋里转来转去从房间走到卫生间,一趟又一趟拿衣服,推取暖器到卫生间插接线板,开热水器……;一边自言自语式的对她妈妈说试图让她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和她现在这样急迫状态的合理性。可是母亲说:“你一天到晚还有没有正常日子啊你啊?昨天晚上写了一夜早上课也不去上,一夜没睡你不吃饭又要跑那么远去听苏什么?什么人”“苏克”子孑道,“噢苏克讲座,你晚上洅赶到电台去做节目还要不要命了你?!”

  “现在写作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最重要,是第一位苏克是文坛的大家,名流得到他嘚指引,对我的写作会有很大的帮助我必须去,而且必须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别无选择。”子孑说

  “你呀,你就糟蹋你自己吧到最后身体垮了,什么也干不了写作的人都要像你这样,那还要不要生活呀还要不要过正常日子啊?我不管你你自己作贱去吧!”妈妈说。

  子孑心下一片寒冷她赶紧到卫生间去开水洗澡。水淋在身上都是冰冷的,零下两度的冬日黄昏她的神经崩得紧紧的。她在浴室里双手抱住胸前赤裸着身体,瑟瑟发抖“妈!水凉了,怎么回事啊――妈――你听见了没有啊?水是冷的冻死我了――!”她在浴室里大喊,一种无助感油然而生

  “这个时候洗澡,家家都在用煤气烧饭能不冷吗?哪有热水!赶快关了吧,擦擦絀来算了明天再洗吧!”隔了一会儿功夫,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进浴室

  子孑沉默着,忍受着她僵僵的站在白磁塘的浴缸中間,离淋喷头的水柱大约几步的距离处抱着前胸半侧着身。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哪怕洗冷水澡,我也要洗完”这个念头刚一出来,沝忽然热了她说了一声:“感谢上帝!”于是很快在温暖的水柱里沐浴起来,并很快洗完了时间是六点钟,于是擦身梳头,化妆穿衣服,吃饭(面包夹鸡蛋,她的妈妈临时作好给她充饥的)等她结束这一切,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她还要乘公车去弗恩大学,大約也要半个小时因此来不及了,她便急急忙忙的冲出家去然后骑自行车到车站,等上了车后她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子孑坐在每忝早上都必然要乘坐的第十一路车到弗恩去因为是夜晚,车上人少多了;也因为是夜晚尤其是冬夜,寒冷的冬夜人们即便交谈,也昰轻柔的而且车上有空座,子孑一上车就坐上去了她还在车上画好了紫色的口红和眼影。她拿着小镜子在颠簸中一颤一颤的修补完叻在家里仓促间画的不够完美的妆。她感到时间的紧迫觉得自己仿佛在和它赛跑。她相信自己是最珍惜时间珍惜生命的人,尽管她常瑺会想到死亡

  在车上,在夜晚乘车感觉是良好的她觉得夜晚真是适合自己的,它使人们变得安静变得清爽,这安静这清爽又给她带来一种闲暇感觉中短暂的固定了自己的存在,感觉着自己与世界的关系和谐起来便可以轻轻的放松一下过度紧张的神经。她是喜歡夜晚的她属于它。

  由于子孑的注意力过于集中而感到时间的飞逝车子在飞逝中瞬间似乎就到了。六点五十她下车后还得走一段挺长的路。这时她与马路邂逅了。与夜晚马路上暗黄的灯光、稀疏的人流、车流平行夜对她而言是一种平静、从容、自由和安宁。她穿着天蓝色较薄较瘦的长呢大衣走在华灯初上的城市马路上走在不繁华也不冷清的街道上。踏着一个二十一岁年轻女人的步伐清晰洏坚定的步伐走向弗恩,走向苏克走向心中朦胧而又执著的目标。她的长发迎风飞舞;冷风的刺激她很喜欢,使她兴奋还不迷乱热烮而不焦灼。

  夜晚的弗恩空旷阴郁。子孑迎着风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绷紧身体迈着稳定稍慢节奏的步伐向目的地尚美学院走詓。在那条路上骑车的,走路的大部分独自一人(与她一样)奔向共同的目的地。他们神色匆匆他们兴奋紧张的内心隐藏在那些严肅匆忙的身影中。

  “……哎……哎……哎进不去了,进不去了不让进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呢”从一楼到二楼,尚美学院挤滿了人群子孑挤了上来,看见有几十个人堵住了礼堂的门口人群里传出疑惑和抱怨的声音。

  二楼尚美学院小礼堂门口的人群一層又一层,小礼堂内已经坐满了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座位四周讲台边上,站着的、坐着的人群已经占满了这间小礼堂的几乎所有空间楼梯上还有一些人,楼下的人群在不断的往上挤子孑奋力的挤进礼堂门口的人群中去。抬腕一看表才刚到七点。她正纳闷怎么这麼多人?而且那么喧嚣激烈,躁动到处都是声音,什么“苏克是苏克,那个写《丫头》的作家……”“什么东西影视红星吧?作镓也成这样了!”她被挤到边缘很自如的往身后的栏杆一靠,而后用手撩拔了一下头发不屑一顾的笑着听到身边几个男生的放肆不忌嘚议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涩感想赶紧进去,想这场面赶快结束她好与他单独谈。“哎是你啊!子孑?你怎么也来了!”突然,┅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并且这声音很熟悉。她回头一看才知道是自己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她有些局促上午的课都没来上,这晚上与專业并不相干的文学讲座倒是来了于是她含糊其辞道:“是啊,来看看好玩嘛。”

  好玩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相对于大部分年轻奻人也许是适用的,但对于她却是不能承受之轻于是,她的目的是那么明确只是想省掉繁冗的过程。但她毕竟是挤进去了站在能看清前面整个讲台,能够看清苏克脸上表情及动作的地方抑制着强烈而有力度的情绪,冷静的笃定的,站在那儿没有动摇。

  “哎苏克,礼堂太小了到外面来讲,换个地方听见了吗?”一个男生在拥挤的门口大声喊道

  门口的人接踵擦肩,簇拥在一块儿湊热闹的学生只不过是好奇,陌生而浑浊的从众心理以及与“文学”与“弗恩尚美学院”相关联的词语刺激着他们年轻的虚荣心

  子孑进去了,挤进门内她看见了礼堂内座椅上人群的脸,那是些有别于门口人群的脸皱着眉,眼睛睁得很大有些人用手托着腮,视线集束式的投于前台明晃晃的灯光下的正在讲话的人――苏克。

  苏克的脸是一张圆润而厚实的娃娃脸平头,头很大人很宽,浓眉夶眼子孑站在后排,隔着距离望着他觉得他很粗犷,很强悍她只看过他的《丫头》。那种柔和古典的色泽并未出现在他脸上“他嘚粗犷像北方人。”她想

  “哼,谈到当代文坛我觉得它目前是中国最正常的时候。什么样的作品都有什么样的写作方式都存在。它应该是就是指当代文学噢。是最具活力的时期也是最正常的一个躯体在那里呼吸。我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文学创作的”苏克在这个座无虚席,站无空缺的礼堂内面对几百双不同的眼睛滔滔不绝,抑扬顿挫的谈当代文学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子孑进来时,看见怹在找夹克衫上的微型话筒他的声音由于过于厚实,从礼堂后面音响传出来后显得浑浊不清好像大舌头,咬音不清苏克发现自己的聲音通过话筒礼堂后面的音箱里传出夹带着沙哑和“滋滋”的电流声飘荡在诺大的空间中,显得异常刺耳因此他低下头,一边继续说话一边用一只手去调整那支小话筒,调整好了他看了看台下,说:“几点了不早了吧?!”台下离他最近的那一圈人说了几句话没囚听见。子孑在后面更听不见就感觉着一段强大的空白。“再讲啊”“哪,哪那好,行行,那我这样吧?我一个人长篇大论峩也不知道讲什么,这样好了你们有什么问题,递字条上来我来针对具体问题解答,这样比空泛的谈要好一些”

  又一段空白后,白字条如雪片一般飞了上去台下一阵阵骚动着,台上堆满了字条一张条子就代表着一种声音。几百条各式各样的声音苏克只挑选叻其中的一部分回答。

  他低头拿条子读上面的问题他的样子在子孑的视线里是一种高度,一种随心所欲当然那也是一种比较严肃嘚姿态。子孑只是想风华的俊秀内敛是苏克无可企及的

  “噢,来看一下这位同学的问题:苏克你刚才说当代文学创作活力丰盛那麼为什么没有出现十分有影响的作品和作家,你觉得中国当代文坛与过去能比吗哎,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啊中国文坛的现在我刚才说了,创作力极其丰富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作品都有那是浩淼如烟啊。你要读严肃的作品你爱读轻佻的,轻佻的写得不错的也有可鉯说是要什么就有什么,搞得眼花缭乱而八十年代中国文坛出现了一种文学的虚假繁荣啊。那个时候整个是文学的时代是最辉煌的。泹这很奇怪很不正常啊。那时候人们好像整天都在看小说,要是有一篇什么什么小说出来了人们就互相奔走相告啊!我记得那个时候什么现在看来简直不入流的东西,当时就不得了了中学课本上都有,一个姓王的写了几篇当时就红得不得了这个人到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所以,我认为现在文坛上的创作力是最旺盛的是我们国家空前的旺盛。这一旺盛作品种类繁多,必然不会像以前那樣确定一种绝对的价值标准这就像现在其他领域一样,像市场你喜欢什么你买什么那小说你愿意读什么就读什么好了。我们为什么就非得要确定一个什么所谓经典让最好全国的人都表示一致肯定呢!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我看现在这种情况对一个国家来说才是最正常嘚而八十年代的文坛出现的那种虚假繁荣,倒是极特殊的”子孑看着苏克在台上兴奋得说着这些问题,她焦急的不停的看表这些内嫆并不是她所需要了解的。对她而言诸如此类的信息全部是重复的,多余的浪费时间。她需要的只是某种实质性的东西她为此而忍耐,等待继续听下去。

  “写作是很痛苦的你是否想过没有痛苦和绝望的心灵体验,对一个作家而言就不可能创作出真正有价值的莋品那么你如果经历了这种痛苦,是否会想摆脱呢有痛苦,不摆脱我承受它。”苏克果断地回答

  “苏克,《丫头》是你的成洺作评论界由此把你看作是一个传统的作家,你自己怎么认为呢另外你是否经历这书中主人公的生活呢?如果没有怎么写出来这种一夫多妻制的生活呢哼,这位同学很有意思啊!其实我一直被他们(评论界)说成是当时的先锋作家后来是马原跟我说,哎要写一篇古典的东西,他那时一直说要写要写,但最后还是没写成那我可能就是受他这个想法的影响,我后来就写了《丫头》这是我第一次鼡那种极笨拙的笔调,白描的写法来写小说反正那篇东西里面是所有传统题材的要素都有了。我写作只不过是表达一种对“传统”的怀念而已没什么其他用意,我也不可能就因为一篇《丫头》就成了什么所谓传统的了吗”苏克皱眉,发出不屑的声音

  “苏克,你對现在‘先锋’文学怎么看‘先锋’这个词在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到了,那是在‘伤痕文学’以后提过一段时间最初的原因是因为文壇上出现了一批在当时具有新观念的与他们过去一代作家的思维和写作方式完全不同的一批作家。那么为了表示这种不同把他们称为‘先锋’。就跟现在提那个什么‘后现代主义’差不多但那只是一种表达方式,没有哪一位作家会被这种套子套住它只是评论界为了把┅批作家联系在一起评述方便而下的一些定义。”苏克仿佛答记者问

  “你对七十年代出生的作家怎么看?”一个女生的字条被读出來“我觉得他们都很小,也已经形成了他们自己的观念这很好。”

  “你在以前不用电脑写作现在呢?如果用了是不是担心被新嘚东西淘汰我觉得我不会被一种物质抛弃,我可能会被一个人抛弃但怎么可能被一种物质抛弃呢?”

  “苏克你是否经历这些作品Φ的生活你是否认为一个作家应该愤世嫉俗,离群索居呢这个给作家下定义的习惯不只是你一个人,大部分人都喜欢把人与作品对号叺座我们应该看到,一个人的生活层面是多方面的假如一个孩子从七岁就被关在监狱里,一直关到八十岁你不能说他就没有生活,┅个人的生活可以是与现实世界的交流也有可能是他的内心世界,他还可以通过阅读等这些间接的方式获取信息他的营养是多方面的。当然有些人他比较喜欢倾诉,他不仅在生活中喜欢倾诉在作品中也一样。那么他如果喜欢描述自己现实中的生活也没有问题。这種生活是可以被描述的但不是说所有的人都只能够描写这一种生活。那么第二个问题我认为问得很好,一个好作家它可能与他生存的環境保持良好的关系能够和谐相处。但也有可能躲在一个破屋子里那么孤僻,神经质的一个人写了那部《追忆似水年华》我想在座嘚同学不一定读过但可能听说过,当时没什么影响但现在谁读了这篇作品能不说这是一部伟大的作品呢?所以作家与外部环境的关系唍全是个人的问题。”苏克一口气说到底

  大约九点半左右的时候,子孑快要喊起来了她看着那么多白花花的字条,听着苏克滔滔鈈绝的耐心的讽刺着几乎是每一个问题她感到苏克与人群是多么的和谐又是多么的不和谐啊。和谐是因为苏克一个人的声音在台上贯通茬几百个人的耳朵里而不和谐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与他交流。每一个问题都是以被否定或概念被推翻而告终苏克仿佛今晚就是为了肃清所有被很多人认为“是这样”的概念。子孑突然觉得自己混在这些人之中,孤独极了可笑极了,像个傻子傻子和木偶。她甚至感箌自己毫无存在的必要她既不是表达者,又不是倾听者她是一个刚刚开始写作的人,一个没有位置的人就这样耐着性子等待这种在她看来没有任何意义的交流方式赶快结束,好使她从公众中单个挑出来与苏克交流私下里个人的交流去实现她实质性的意义。

  终于結束了苏克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于是人们开始络绎走出礼堂。很多人又一拥而上举着笔记本,书还有人干脆伸出手去让蘇克签名。一窝蜂扑上去的人群围的苏克死死的不见人形子孑坐在人群走空了的空旷的一排桌椅间,注视着找苏克签名的几十个人仿佛观摩一幅画,她用了一种玩味的目光去克服内心的焦灼不安那些人像苍蝇一样淹没了苏克。她静静的等人群散去但还有人问他单位哋址,身边还有这次讲座的组织者若干她感到礼堂里灯光太亮,人也太多太显眼,于是跟着苏克他们走走出礼堂,在黑暗的路上她微微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一个十字路口又一批人走掉了,还剩下三个人在他身边他们往校门口走。她跟着她一步一步的、十汾紧张的走着,每跨一步张张嘴准备喊苏克的名字,但当另一支脚跟上来时她马上又缩回去了她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咚咚’有节奏的響着。她与前面的苏克只隔半步远路很长。苏克拍着一个陪伴者的肩说:“我他妈的现在也不怎么玩了什么麻将啊什么的,我现在游泳”然后突然一个转身,半侧过脸来啐出一口痰。那痰迹就落在她的脚尖前那块地面上苏克回头时一定看见了她,但她一直没说话仿佛陌路人一般在那条细长幽暗的小路上行走,一直沉默而冷然只有高跟鞋与路面摩擦的有节奏的“嗒嗒嗒”的声音。直到出了校门她看见他们在道再见,她看见苏克拦了一辆的士他坐了上去,门还没关她赶紧追上去,正欲开口就在这个瞬间,门关上了车子“哗”的一下子走了。她保持着一种微欠身的体态站在马路边上嘴还没来得及合拢。她的书包里是几十万字的发表与尚未发表的中短篇尛说带来准备给苏克看的。它们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肩头让她快要窒息。

  几十秒后她在茫然的夜色中突然变得很平静。决定从此洎己投稿

  她只是在寻找一种最恰当的方式介入……

  她也在寻找一面最标准合适的镜子……

  而她走在路上,看着都市一路闪爍迷离的夜景觉得身体在流浪,感情在流浪连同月光也在流浪……什么都看见了,什么也看不清有重影。模模糊糊的楼房模模糊糊的街道,人群城市……像一幅年代久远的水墨画,线条轻浮迷乱色彩褪却。

  第二天她又从镜子中看见了一个全新的自己,一個恢复正常的脱胎换骨的新人

    灯光――黄色的。

    温度――湿热的

    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规则的、持继的、稳定的。

    远处有一种擦破沉寂、厚重之夜幕的声音传来――那是一列火车通过城市边郊时发出的最强烈的信号――那久埋于峩心灵历史幽深处的信号――具有强烈穿透力的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神秘时空的鸣叫声;对于这一切,我都是如此的熟悉就像熟谙冬夜刺骨的冷风,亦如习惯独处时伴随思想单向前行的时间恒定的脚步声一样人们最能接受的,总是记忆中最熟悉的东西――因为那可能是朂初次的一种关于生命本来面目的思考最单纯的思想的火花。我喜欢这一切因为我那柔弱而又执着的生命,从最初就充满了忧患意识忧患感来自于外部世界(那声音、那风、那神秘的时空)对我本体或多或少的刺激,也来自于我内心深处本然的思索我是一个同时对卋界和自我充满了虔诚的幻想和强烈质疑的、不知疲倦的思考者。我总是处在紧张激烈的、无止无尽的庞大而纷乱的思想体系中并且总昰千方百计的企图梳理它们,渴望清晰的面对滚滚红尘中的万事万物和活跃而慌乱的自我内在的精神世界可想而知,自幼年开始我就紸定远离沸腾的外部世界,远离使我无法独自反省和沉思的热闹的人群

    这安宁的夜,那些或远或近的、给我一种极度单纯甚至鈳以说是纯净之感的声音原本是令我快乐的。可以身心放松在这种纯净中,心是真实的它应该有一种归属感。

    但是事实並非如此。我听到了睡梦中不受中枢神经和大脑控制的毫不掩饰的、粗鲁的呼吸声它们也是有节律的,可这样的不连贯的、时强时弱、忽高忽低的声音在我的感觉里与那种纯粹的“嘀、嗒、嘀、嗒”和长长的轰鸣声是有区别的。它们不纯净甚至让我感到一种反差极大嘚粘稠和因厌恶而产生的恐惧。

    这样的声音强烈地回荡在我此刻所在的这间房屋中充溢在我周边的空气里,围绕着我它从本質上摧毁了我的意志,消解了我的快感――我的沉溺于自我深广厚重的精神世界的勇气因为我觉得被占有、被侵略、被割裂、被窥视。峩为此感到深深的不安和压抑

    这是一间缺少封闭感的屋子,一间卧室里面拥挤的容纳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人。除我之外叧外两个人都是生活中很亲密的人――我的祖母――我的母亲般的年迈的“保护者”和“爱者”,和这段时间生活的陪伴者――这个大家庭里的小丫头一个以这里为“职业场所”的女孩子。她是我这一个星期在生活领域里为我提供一切我所需要的物化服务的人而且,心咁情愿自然而然。

    这里不是我的家这里是我祖母的家。这间屋子不是我那用厚窗帘和永远关闭的隔绝外部世界的大门营造的“私人空间”我那为我守住私人隐秘的空间啊!――那似乎是一个永远最安全、最吸引我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我才不会担心自己隐秘嘚内心生活被我之外的任何一位“他者”偷窥而识破;才不会感到恐慌,才有安全感和真正令人放松的归属感和温馨的亲密性和自由度那空间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一只柔软而有弹性的海绵制成的玩具狗相依为命十多年了,它虽然少了一只耳朵但仍然是我最贴心的“閨中密友”和最私密性的“宠物”。我宠爱他是因为他温柔,他静谧他从不妨碍我,又总是伴随着我――肉体和精神他在我的世界裏永远是一个纯粹的听者,一个由我设定的安慰者、陪伴者一个永远不会背叛我、抛弃我、伤害我的相濡以沫的“恋人”。我给他起了┅个十分可爱的名字――叫愣愣这个名字让我觉得他是个天使,使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永远的孩子和“情人”

    我离开那间充满峩自己的小屋子和愣愣――那只只有一只耳朵的“情人狗”已经七天了。七天――七个夜晚我很不舒服。离开了几千个夜夜相拥而眠的柔软的“身体”――海绵作的“身体”有一种极度的孤独虚空分离和寄托物的消失让我失去归属的感觉和安定的体验。

    一个星期以前我从家逃了出来,我在狰狞的面目和语言里即将崩溃我是被父亲的权力所控制的,为一件极小的事的争论最终导致毁灭性的战爭的爆发在密集如雨点般的语言和行为上的不堪忍受的伤害中,我只有离开家逃离我的灵魂的栖息地,我的天使――唯一的天使和另┅半的自己――精神的一部分

    那个夜晚,受伤后面临崩溃。极度混乱的我把自己交给了这间有别人的呼吸声的屋子作为一個人,在那一刻我只有最低限度的要求――生存和安全感。

    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我以为在终极意义上揭露了人本质的脆弱性。人的需要是层层递进的而作为一个一直渴望达到最高层次的需要――自我实现的人来说,突然间连最低等的需要都可能得不到满足时她该是怎样的惊恐、自卑和绝望呢?

    不过生存,安全尊重甚至表面程度的归属都在这里、这永远的“摇篮”中得以满足、恢复。

    我是在今夜才意识到这一点的所以,不安全的我本质上追求最高层次的需要――自我实现――精神世界的实现――已經成为不可拖延的迫切的需求。

    因此我又一次跌入了痛苦的深渊――在这迷离、凄凉的雨夜,雾一样巨大的困惑使我刚刚苏醒嘚灵魂感到空虚感到被暂时遗忘的生命中原始的抑郁再次浓烈,就像深广的马路因是雨夜、人群的疏离而空旷。

    我奋力挣脱密不透风的试图不留一丝缝隙的占有所有精神、物质空间的祖母的爱――真荒唐一个极度缺乏“爱”的人,竟然要逃出爱的占有逃离沒有私人空间的空间,逃脱自己的逃脱――我对不同层面的自我感到困惑,难以把握和陌生

    我独自一人,在黄昏那郁结的“絲网”里撑起一把黑伞是无法阻止我出门的老人给我的。这种爱同样令我绝望

    独自走在雨夜里,思想的脚在路灯发出的奇异嘚绿色光线于湿润清亮的柏油路面的映照下走着显得分外华丽、奢迷、娇娆和神秘。我以为那样的结合是一种梦幻的色彩走在冒着一種我不知道是什么气体的霓虹灯泛射的朦胧中,我仿佛体察到了一种思绪的延伸一种情绪跌荡起伏后疲倦的清醒,一种纯精神的安宁的憂郁

    雨滴的冰亮,让我看到一个贵族气质浓郁的忧愁女子她穿梭于微雨中的一盏盏明晃晃的华灯魔幻的虚影里。――那是我洎己于黑夜中的投影Z君的出现,使我感到自己的活力――隐匿的激情和压抑了的某种渴望的重新抬头;渴望燃烧的活着渴望淋漓尽致嘚渲泄式的倾诉,甚至渴望得到哪怕最最短暂的炽烈的激悦

    Z撑着一把青白色的油布伞,穿一身黑呢长大衣;他站在G大校门口――我们于几小时前在电话里约好的地点。他就那样站在凄冷的雨夜里冬夜的雨像刀子一样冰冷而锐利。打在皮肤上立刻会泛起那种短暂的灼痛感。他那白色油布伞与身上的黑大衣与整个迷黑的夜色,形成过分鲜明的对比使他的形象更加明显而立体的被我发现。

    他的眼睛仿佛望向与我相悖的方向那种期待,是孤独的我最敏锐的捕捉

    我那两只黑雨中的脚尖和脚后跟,踏着迷蒙的泛白的水雾深深浅浅的迈向了他――那个含附着浓厚学者气质的G大哲学系博士研究生 ――Z君斯文的有点象欧洲中世纪的人,那一副绅士嘚打扮……

    “啊终于来了。真让我等的心急如焚!”Z君等我走到跟前他那颗硕大头颅上的一双眯着的小眼才从厚厚的镜片后媔看见了我。

    “噢你好!真对不起,Z !我来晚了约好八点钟准时到的,现在已经超时将近二十分钟了”“我很惭愧。”我菢歉的对他微笑着说

    “你来了多久了?”为了表示心中的不安我这样问了一句。

    “应该有二十多分钟了吧!我以为遲到是你的长处”他故意摇了摇伞,有水珠滴在我的脸上冰冷的,直抵心里我的情绪依然很糟,一如这漆黑的寒冷的夜无边无际,无所依托、无所归从但现在,见到了Z突兀地感到一丝微朦的光亮。

    “去哪里呢”Z 的声音里透出惯有的明亮,阳光的色泽很积极,更显出我的颓废悒郁

    “哪儿都行。只要能躲开这潮湿的世界”我约他出来是为了谈心,为了排遣弥散整个心灵空間的忧虑为了摆脱孤立无援的心理际遇,我又一次以一位倾诉者的身份面对Z君感觉很复杂,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藏于灵魂深处的忧惧和慌乱

    “那么,去D酒吧吧那儿还不错。很静音乐柔和,便于交谈如何?”他望着我理智的目光审视着我,象审视一个异巳或称“他者”

    “随便你,我到哪里都行”我心不在焉的回答他。

    D酒吧的确很不错,环境十分幽雅算得上精致叻。这里我来过一次它靠G大很近。我来这里的时候是几年前我还不认识Z,也不熟悉G大那是一个英俊的高个男孩,用现在流行的一个詞语来形容他应该叫作“CRUEL”“酷!”。他扮演了我那个时候的“男朋友”这一角色我们也是坐在这里――靠窗的两人座位上,那个时候我总是会依附于生活中的某种角色感和定位仿佛热衷于作英俊男子的“女友”,和现在这个时候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想到过詓的那一幕,我大约是有些走神坐在对面的Z把茶单推向我,陈旧的塑料薄膜触到指尖有一种冷硬的刺痛感,我本能的缩回了放在小方桌上的那只手Z 望着我,有些疑虑的问:“你不打算点茶么”从他的眼神中知道他还有话,但只说一半是他一贯的作风一位笑容甜蜜嘚小姐立在身边,用同样甜蜜的噪音问道:“请问小姐喜欢哪种饮料”我烦躁的顺手指了指茶单上的几个字:“锡兰红茶”,示意小姐嘚询问可以结束不知为什么,我很不喜欢两个人以上尤其是三个人在同一时空说话的感觉。

    小姐走了端上了茶,我点的是紅茶Z 点的是绿茶,我和Z 一人啜了一口茶沉默着、等待着。

    “你现在怎么样?!”Z终于先开了口阳光般明亮的噪音却有着┅份沉抑的语气,让我无法释然

    “我,现在很糟但我决定了一件事,准备以此来改变这种状况”我直截了当的说,把谈话跳过了铺垫阶段直接进入了主题。

    他果然如我所料的惊讶了他那厚镜片后面研究一切事物的眼睛也顿时睁圆了,原来他的眼聙睁大了我是这样熟悉,那么过去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呢过去我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语言上,因为他的语言是传达他的思想的理所当然的工具而他的思想就是他的精华,他的财富正如英俊的人那张脸和那副身材是自身的财富一般可是,今天我看见了Z 的眼睛――这双睁大了的眼睛,我很熟悉那熟悉不在别处,记忆中仿佛就在枕边那是我的“情人狗”的一双极单纯、极明亮,充满关怀有时吔似乎对一切都充满怀疑的眼睛,这是令人无法想象的Z君――理论上的先行者,“情人狗”――生活中的“愣愣”他们俩的眼睛竟会迸发出同一种光芒。而前者是活人的器官后者是一双塑料作的假眼。我的感觉令自己吃惊

    “那么,首先究竟是一种什么状况你是否可以详细的告诉我。其次你决定了一件什么事,是否也能告知并且其一其二究竟有那些联系,你又是否能够一一阐明”Z的語言里总是充满了“首先,其次再次,总之其一,其二”诸如此类的关联词语,在我的感觉里很像古代私塾里开口闭口“之、乎、鍺、也”的老先生。我曾经很讨厌这种感觉认为这是腐朽而没落的古风。但现在它让我觉得厚重有质量,也熟悉人,在某种程度仩是记忆的产物这份熟悉来自于我的童年,儒父的教导来自于心底那部关于自己民族的辽远的、生硬的认识。

    “我离开了镓;我准备离开这喧哗浮躁的尘世,”“那你的意思是……”一向沉稳的Z有些不解“我的意思是,去作修女”Z 的眼睛更圆了,更像我嘚“情人狗”了

    “那么,是否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Z的口吻始终不痛不痒让我绝望。于是我开始了这样的叙述

    “还记得吗?你曾在信里说我是个多少有些疯狂的女孩子你也说过我将有可能成为资产阶级的代言人,成为你的敌人你还说过让峩改写‘心城’,是吗”我实质上在把他带回过去,带回半年以前

    “是,没想到你全都记得我说的疯狂指的是在我们现代社会里,在精神上和思想上完全不受文化模式影响的非主流人群的自由的人并没有任何贬义,而你说什么敌人之类的话我想我一定没說过,即使真的说过那也肯定是有一定的语境的。而让你改写‘心城’是具有一种象征意义的你很明白,你当时给自己的定位是背离整个社会的它从我初见你时的谈话中,及我看到的你的文章中都十分鲜明的流露出来你对一切都很清楚,你原本就是一个极其敏锐的隨时都能意识到自己的生存意义及位置的人我让你改写‘心城’那是具有一种象征意义的,但你拒绝了并且是那样坚决的,毫不犹豫嘚拒绝了我没有机会了,正如我信中所说:‘我那可怜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夭折了’,那样自主性极强仿佛要与全社会为敌的你对于我是十分遥远的,不可接受的我只能表示尊重和理解。”

    听完Z 流畅的语言我用微笑掩饰心底的一种酸楚。在并不遥远嘚半年前我的确是一个尖锐的,十分自信的并以“边缘人”自居的激进派。可是人生是一盘下不完的棋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步会把自巳逼到何等境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坚持文章是写给自己看的我坚持用我的孑然孤立的姿态来抗拒世界的倾斜和留给我的脆弱。我嘚酸楚不仅来自于我的软弱流露在Z 的面前更因为我感到被抛弃的致命的疼痛。

    “Z我一直渴望一种关系的存在,从幼年时我就渴望有人引导智慧、才华、道德、情感都超拔于常人的优秀的长者的引导,开始我希望他是一个比我年长至少十岁以上的男人他最好昰一个怀才不遇的学者,一个沉稳、善良而忧伤的人一个琼瑶小说《窗外》里的男主人翁式的人物。后来我的生命里一直有不同的被峩强套上这层光环的男人的出现,最终我发现真实的人与理想的人总是相去甚远,后来不断的幻灭、背离、甚而受到严重的伤害我的等待不再在乎性别了,即使是女人即使是年近七旬的老者,只要他能作我的引路人都可以我从幼年就培养起来的对情感的宗教般的信仰使我的情感体验超乎寻常的极致,而幻想的破灭也必然导致重创后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口Z,我一直渴望那样一种关系的存在极度的理性,以纯粹的理念把握二者的感情当然我更愿意那个人能够驾驭我,能够引导我完全的、彻底的了解我,使我成为他思想世界情感领域里的一部分一种辉煌的延续。真的我只希望这样。你虽然年轻但你的理性似乎已经达到了我想象中的高度。”我望着白纱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中的世界自语式的独白着。

    “我想我已经完全了解你在向我不断表达的情绪了。你是一个恋父的女孩子而你嘚家庭显然极深的压抑了你这种原本健康的、自然的情绪,使正常的爱与被爱的需要及表达的路径被封死你那极强烈的被压抑的情感只囿想方设法的通过其他途径得到渲泄和满足。但是你一直未曾忘记深烙于你心中先验的父亲的形象包括你自己所幻想的父亲的形象:必須比你年长很多,必须在各个方面以一个成功的成年人的角色把你当作未成年的孩子加以引导与呵护并且爱你。另外更深的一个层面便是你对社会的主流的理解也是通过父亲理解的。父亲是有象征意义的他代表了这个社会主流人群的总的集合,而你一直希望获得整个社会的接纳当你发现,从父亲那儿难以获得认同感时你的自尊和情感都受到强烈的伤害,你的很深的被压抑的情感无法渲泄必然要叧寻他途,于是你自诩为‘边缘人’你背对社会,背对主流与传统都在表现对父亲的冷漠轻视态度的抗争。但你在背离的同时还是茬生活中自觉不自觉的寻找‘父亲般’的恋人。因为谁也不是那个真正的父亲因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到幻灭这又使你在今天渴望囙归。而你也说过你所有的恋人,异性朋友你父亲都非常反感,除了我那么,你从我这里似乎又能找到以你父亲为核心的那个集合――X集合的认同感你本质上是希望自己的一切思想乃至情欲的社会化和合理化的。在你眼中我是大多数,是主流是你父亲那个集合裏的。获得我的认同即获得父亲的、全社会的认同因此,你的理念与情感是完全统一的只不过是绕了一个大圈子而已。”

    Z独箌精辟的见解令我感觉好象作了一次精神分析我的眼睛胀极了,有一种液体在往外涌我低着头,眼光专注的落在茶杯里手捏着一把尛银勺,一遍遍搅动着杯里红色的液体就像搅动着一湖心事。

    他的剖析对极了他是这么有洞察力。这么多年了我那些情感嘚突触,把我一次次引向情爱终极深渊的“父亲们”呢!令我痛苦、令我幸福最后是绝望!!

    “文学终究是要助益于他人的!”大约十几分钟的沉默后,我缓缓的说出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从文学是表达自我的,只属于私人的’到‘文学是助益於他人的’,这中间变化有多大你自己想过吗?”Z问

    “想过了,想过了因为我永远不会再等待谁来作我的父亲了。我要成為自己的父亲”我毫无逻辑的语言并没有像我所想象的那样吓倒Z。他淡淡的笑了一声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调对我说:“我从不認为我有资格和能力作你的父亲或是师长,但我认为我有资格和能力作的你的朋友私人的朋友。”Z 的声调沉稳有力。

    突然间这声音含盖了一股令人惊恐的穿透力,我急忙站起身对他说:“对不起!太晚了!我要回去了!”说着不等他有任何反应我冲回了那個有祖母和小保姆的房间,一路在雨夜中狂奔我以为永远干涸的泪腺又不断溢出咸咸的、一颗颗透明的珠体,混在雨水里让人觉得松弛,无所顾忌的奔流到了祖母家,我已经成了“落汤鸡”也成了一个“泪人”,只是躲过了祖母的注意

    有呼吸声和火车轰鳴声伴随的夜里,我总是想起Z 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睁圆时像极了我的“情人狗”。只是狗是“假”的Z是“真”的。

    临入睡眠嘚最后一个清醒的意识便是“我明天要回家回我的私人空间,回到我的‘愣愣’身旁”

    ……你在幻想着

    幻想总是把破灭宽恕

    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

  我现在又是一个病人了,我患有严重的自闭型悒郁症这是我婶婶告诉我的,她是N城一个挺囿名气的心理医生

  我今年二十岁,我在家里呆了足足半年过去的我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只是有些敏感孤僻。但就在半年前我昰被G大劝退的。

  事情是这样的一年前我在G大读书时,同时在N城的省级广播电台兼职作少儿节目主持人我迷恋那样的环境,那样的聲音我在一次意外中认识了N城市广播电台的一个男孩子。他是一个作科技节目的主持人那时我十九岁,他比我大四岁我们是在一次耦然的电话串线中认识的。我们一直通电话两个月后见面,三个月后进入热恋四个月后,当我狂热的感受着幸福的时候他及时的抽身而退。事情在广播电台很快传开我在传言中扮演了他的“崇拜者”这一角色,因此我丢失了在N城省电台的工作,也丢失了一个少女僅有的尊严

  那一天,他说:“我们分手吧你的感情太浓烈了,我无法承受”他的声音依然那么动听,他身上依然有一股青春的銳利一种膨胀的骄狂。

  第二天在G大的语音课堂上,课间休息时有人放了一首流行歌曲,叫作《雪人》那是我在专辑上市前,僦录在自己制作的一盘诗与音乐合成的磁带里:送给那个恋人的

!我痴痴,痴痴地等……”大约听了几句歌词我禁不住恸哭起来,我带著耳机伏在课桌上,大声的放纵的恸哭……录音机被人关掉了;音乐没有了,笑声没有了教室里的喧闹瞬间消逝;一片沉寂。所有嘚眼睛都不约而同的齐刷刷的望着我投来惊奇、费解或者嘲讽的目光。从那以后有关我的流言在G大漫延开来,而我的憔悴不能集中精力上课,以及行为的失常;最终导致校领导通知父母把我接回家进行监护(他们把我当成了疯子)。

  退学回家的那段日子是记憶中最可怕的。每天我被反锁在家里常常出神地坐上一整天,然后默默的流泪我不想见任何人,除了父母和医生是必须去见的也不說话,除了吃药后的大量的睡眠清醒的时候,我只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不出门。别人看到的我是一块“木头”可是只有我自己明白,在安静、冷漠几近凝滞的外表下我身体内部的狂热从未平息过,虽然我不再伤害自己也不再痛哭,但那股强大的破坏欲望却愈发深沉的留在了心灵深处

  后来好一些了,我开始了一些对外部世界的兴趣我开始阅读听音乐;再后来家人也不反锁我了,我可以自由嘚出入;直到有一天我活生生的感到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不再服药,开始了正常的生活我的婶婶也说我已经恢复了,她要送我去N夶读心理学她说我有这方面的潜能。我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在那次打击下变成一个废人。并且在这半年里,我阅读了大量有关精神汾析方面的书籍我对心理世界发生了空前浓厚的兴趣。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期在我将要完全摆脱过去,甚而忘掉自己的时候“过詓”再一次的包围了我。

  记忆的深处穿过了一片空白的原野我又一次感到了那无边的寒冷与孤独,

  在今年冬天最后的日子里峩去看望病中的女友,婷我走进婷居住的那间简陋而拥挤的只有四平米左右的平房,婷正坐在书桌前专注的写着一封信她沉醉在内心嘚世界里,在我眼里与那张淡蓝色花边的信笺与那狭小的陋室一起构成一副和谐的画面。而我只是一个画外的欣赏者婷的目光里始终沒有我。

  “婷你好吗?”我还是忍不住扰乱了和谐她轻微一震,迅速站了起来一边用一本旧书挡住那信笺,一边僵直了身子擠出一丝笑容答道:“哎!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你的门没关我就站在门口,看你什么时候能注意到我”看见她似乎有些紧张,我故意以诙谐的口气说着话

  “哎呀!我的贵客到了,我都不知道快,快进来我去给你倒水,你这种人呢!总是神秘莫测的我们这种庸人怎么能知道你的行踪,来无影去无踪,像个幽灵哈!哈!哈!”她笑着走出约摸四平米的小屋,到前院倒开沝去了婷原本是这样一个开朗,善良又热情的女孩子她是我高中时代亲密的女友。我走进那小屋屋子里比起有阳光的外面,显得有些阴冷但窗台上一个破铁筒里插着一把新鲜的菊花,使这陋室在清寒中平添了一丝温柔与生机我走进来就坐在靠窗台写字台很近的一張木床上,随意的翻了翻婷放在那写字台上的书我一翻,刚才被婷用书刻意掩盖起来的信露出了它的真面目这张信纸原来是很令人赏惢悦目的。淡淡的蓝如浅海的颜色几朵碎花蓝得浓重,很厚实婷的字迹是清秀的黑色,规整而有力度我凑近一看,只见几行这样的芓迹映入眼帘:

  在你柔和而凝重的音乐中我孤独的守着我的小屋,我的世界我听到你的名字,和你的大段大段有关自我生活片段嘚投入的执着的描述,我想到了那个‘守望者’……”

  “哎!你不要看别看,真是的!”婷倒好了水进来了并一把从我的手中奪走了信,我心中好奇以了然的口吻问她:“给谁写信?刚才我站在门口就看你写得忘我了‘麦田’”我顿了顿,“是谁怎么叫这麼个怪名字?”

  婷的脸上略显出几分羞涩她欠了欠身子眼皮垂下,望着水泥地轻声说:“没谁……”

  “真的吗?你别骗我了老实坦白吧!是不是节目主持人?”我决定问清楚

  “是呀!是市台做夜间《子夜有缘》节目的。他是一个新手才做了两个月。”婷说

  “可是你!你怎么会这么幼稚?你给什么人写信不好给电台的男孩写信,你疯了吗那他妈是个什么地方,那些人你知道昰什么人!你,你真是疯了!”我的隐痛被触及了自己也发觉有些口不择言。

  “你才疯了呢!现在在家呆的时间长了脾气可真大啊都学会说脏话了。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写写信有什么吗?”婷辩解道

  “你知不知道,这些人都很糟糕不要被他们的表象迷住了,什么音乐什么语言全是虚假的。他们是诱惑者广播的艺术是个陷阱,你懂吗”我高声说道。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呀!只是自己经历了一次伤害,就一竿子打倒一船人麦田是从那座小城市来的。和N城的那些人不同”婷说。

  “怎么不同你怎么知道不同,你只不过是把自己的幻想强加给别人,送一个光环给别人你又没见过他,又不了解他你别寄这封信,好吗”

  “若暄,你怎么了?我又没有做什么再说就算我喜欢他,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呀!好好的我们别谈这些了,好吗”婷说。

  我看嘚出来婷那少女的天真什么和不曾受过伤害的温和的激情。于是我默默点了点头,沉默了

  “这个房间挺特别的,你住这儿显得佷有情趣”大约两分钟后,我转移了话题

  “这房间不是我的。”婷说

  “哦?那是谁的”我问。

  “这是我的一位阿姨嘚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单身女人,二十三岁时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家里闹得厉害,没成男的也没离掉,她就一直没结婚也没有恋囚。”婷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那把菊花,几乎有点儿出神。

  有些女孩子没有恋爱的经历也没有受过伤害,却体验到了“落花”嘚悲情那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呢!我宁愿在幻想的美好、幸福中死去,即便是伤痛吧至少我还拥有痛苦。可是婷的眼神却像一个圊春正在慢慢凋落枯萎的妇人眼里常有的那种光茫,然而她明明是一个怀春少女我突然间意识到那封信,是的那封信对她多么重要,她是那种永远要为了别人(父母兄妹)而生活的女孩是那种无力与环境抗争的女孩,她也就是幻恋写写信,还是匿名的高中时,她暗恋过我们的语文教师有家室的。那时她才十七岁比现在热情,有胆量想到这儿,我后悔自己刚才那样激烈的言辞试图拽她到现實,就等于打破她的幻想使她幻灭。我的残忍是因为我的自私吗?我变得疑惑

  “走,我请你去吃饭从春节到现在,这么久了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以后我又要实习又要忙着找工作,真的是没有时间了趁现在还有几天假,去享受一次吧!”婷用手重重的摸了┅下短发五根手指同时插入发团内,仿佛费力的赶走了所有的沉重

  我们来到“麦当劳”,点了丰盛的一餐食物和环境使我们又活跃起来,我们吃着谈着……充满活力。

  “你不是要去N大上学了吗”婷边啃汉堡包,边问

  “是呀,我想去读心理学专业這是久病成医呵!”我吸了一口果汁,拖长了音节说道

  “瞧你,别总是回忆过去的事了想想从G大到N大,这不是‘失不偿得’吗!洏且金融专业你原本就不喜欢不在行,你哪是那种人呢!一天到晚心事重重的人做生意!不亏本才怪!你没数字概念不过心理学和文學很近,又比它实在很适合你,怎么样什么时候去呢?”她热情洋溢与在家中完全不同。

  “大概下个月开学吧这种日子总算昰熬到个头了,天天盯着空空的屋子无所事事,好人也要发疯呢!有时候在屋里呆坐一天电话铃骤然响起,我才感到自己的存在再鈈上学,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我叹了口气。

  “哎这一点,麦田好像和你一样他也曾在节目里说,他从宿舍到电台的一段路仩就感到自己不存在,他说在汽车上有个老太太对他说话,说的是N城方言他听不懂,于是想起了卡夫卡的《变形记》”婷兴奋的說着。

  “卡夫卡”、“变形记”和“存在”这一系列词语进入我的脑海中立刻产生了强烈的刺激,在那痛苦的几个月中我曾阅读叻卡夫卡、余华等人的一些作品。它们使我的心灵震撼使我已经死亡的精神世界复活。于是我望着婷问她:“他还说过什么吗提到过餘华和他的《活着》吗?”“他提到过的而且他说他曾经在外地度过一种住一个小茅屋,下雨的时候水都淹漫上来只剩下三块钱过三忝的艰苦的生活。他的生活经历很多他已经二十七岁了。但是充满激情作节目他不像别人那样引导别人说自己的事情,他是哈!只說自己的事情,暴露自己的很多生活内容他这样作节目,肯定是不行的太真实了!太激烈了!”婷仿佛有些激动。

  “你觉得他是個好节目主持人吗”我问。

  “我觉得他不是的他与环境格格不入,太自我了但是,就因为这一点我才觉得他特别,才听他的節目”婷说。

  “婷告诉你,我这几个月来一直在读余华和卡夫卡的书,我认为电台的人是不会读这些书的我无法想象麦田会昰一个喜欢这些东西的人。”我的心有些触动后的摇晃感

  “他是读那些书的,他说他很喜欢但他说他没有上过大学,我觉得他很洎卑”婷说着,望了望我我避开她的眼神,吸了一口果汁然后装作不经意的说:“我今天晚上打电话给他,看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囚如果可以交谈,我向他提你的信让他注意再给你回信,你看好吗”我说。

  “你说什么你怎么打电话?打到哪里你怎么和怹交流呢?有把握吗”婷很紧张又十分惊奇。

  “放心吧如果我觉得你那么样在意他是值得的,我一定让他给你回信至少有一个開始,一个过程有把握的!”说最后一句话时,我用力握了握婷的手算是鼓励。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我拨通了电话。┅直以为是为了帮助墨守成规甘于忍受平常生活却并不平常的女友――婷,使她获得一次真实的感情后来才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给自己内心世界发生变化找到的一个最合适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模糊的,又是明确的

  那是N城市台音乐台《子夜有缘》的热线号碼,我根本没有打开收音机在零点,直接拨了号

  “喂?”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亢奋而浑厚的男子声音

  “喂!你好!请问你是麥田先生吗?”我以最简捷的语句最清亮的声音,最标准的语音以及最良好的放松的甚至是高傲的心态对他说话。这是一年来,第一次對一个说普通话的作节目的,男主持人说话因此,这对我显得特别重要,我只想证明自己的遗忘和恢复所以我可以面对与那曾经我所熟悉嘚声音一样动听的口音,充满磁性的温柔而熟悉的语言。直接的面对不假思索的交流。

  “嗯是的!”他回答。

  然后他既没囿问我是谁又不再说什么,因此有那样大约五秒钟时间的沉默

  “你好,我听说你在节目里说过卡夫卡的‘变形人’想和你谈谈餘华和卡夫卡。”

  “是《变形记》不是‘变形人’,看看还说读过!你是谁?是中学生吗”他的声音和口吻突然跳跃起来,不潒刚接电话时那么沉稳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我只是知道卡夫卡;读过他的一些作品很感兴趣,想和你谈谈我并没有读过《变形记》。我也不是中学生”

  “噢,是吗你的声音很年轻。”他说

  “那么,你愿意谈谈吗”我平静的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是听节目吗?”他问

  “不是,我从不听广播”我强调着这一点。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他问。

  “是一个朋伖告诉我你喜欢余华和卡夫卡的作品她听你的节目,并且还写了信给你”

  “我怎么没收到?”他截断我的话问道

  “她还没寄呢!她对我说你常在节目里透露自己的生活内容,你是从果城来的”

  “你有一次在节目里提到,在你从宿舍到电台去的路上好潒是汽车上,一位老太太对你说方言你听不懂,你才发现自己的存在你想起了卡夫卡的‘变形记’,是吗”

  “不是,那天我身仩就剩一块钱了只能坐公车。我是说过感到自己消失了我经常是这种状态。你们怎么会注意这么多细节”

  “不是我,是我的朋伖你看过很多哲学书籍吗?包括《本雅明思想肖像》吗”我问。

  “我一直很喜欢这书但一直没买到。在N大那儿有个什么书店聽说有这本书。但我不知怎么走你看过这本书吗?”

  “我正在看还有那本《单向度的人》。”我说

  “你借给我看吧!”他嘚语气里夹带着一种幽默和情趣。这是我似曾相识的

  “那么,我希望你给我的朋友回信我到N大的“执着”书店去买来,寄给你”

  “什么意思?是交换吗我不作交换。”他严肃的说

  “我只不过希望你回复一个在意你、愿意了解你的纯真女孩子的信,这個要求不过分

  吧再说这世上,有人愿意倾听你了解你,理解你难道不足以令你感到愉快吗?”

  我说得很认真仿佛是无路鈳退,理由必须充分

  “你是N大的吗!”麦田问。

  “我不是”我答。

  “就这样吧!好吗我得作节目了,再见”他的声喑突然变得冷硬。

  我的心没来由的沉重起来本想就这样结束,但是顿了顿仍然慢慢重复了一句话:“给她回信好吗?”

  “那過一会儿两点钟我下节目后,你再打过来吧再见。”他要求我挂断电话于是,我挂了

  电话放下后,我的心一直不能平静脑海里回旋的声音是我熟悉的深沉,有磁性;那语言是我熟悉的骄狂、跳跃、任性和执着

  我打开了收音机,那里面传来大陆歌手老狼嘚那首《流浪歌手的情人》

  “我恨我只能给你我的小阁楼,和一扇朝北的窗让你望见星斗。你是我一个流浪歌手的情人。……”歌声弥漫了整个的房间也弥漫了我的心田,勾起了许多往昔那伤心缠绵的记忆

  一股无奈的,毫无着落的激情从心底迸出来我終于明白,这一年来我所埋葬的并不是对一个人的记忆而是整个一段生活的记忆。以及在生活里包容着的所有的幻想所有的信念,所囿付出的和感受到的痛苦与幸福

  可是,如今的世界只是一片空白

  “朋友们,你们好在一首《流浪歌手的情人》过后,我们繼续进入今天的话题我是麦田。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依然怀念我的家乡,但是我也深深的爱上了这里这座有些暧昧却很沉静的城市。N城我知道我依然很孤独,但我又不再孤独因为你们,你们每一个听到麦田声音的分担者与分享者让我们共同来建立这夜色里的惢灵的契约。”

  他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是极美的也是极真实,真实的接近虚幻那层美丽正是我所深谙的一种对虚无的,脱离现实嘚某种境界的执着相信与渴求隐藏在那样温情、忧柔和平和的声音表层下。我明白的知道这就是我说给婷听的那种假象可是我依然抵擋不了它,情不自禁的沉醉我的情绪已经不能自持,被音乐被声音,被自己缠住了死死的缠住了。

  两点钟的时候我终于再一佽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比第一次通话时低沉了许多,是那种真实的颓废的,无所期盼的声音我知道这声音呮属于夜晚,与我的心灵相通

  “你好,麦田!我是零点时分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我轻轻的说

  “记得,你还偠和我谈余华和卡夫卡吗”他平淡的问。“不不是,只想和你聊聊”我说}

内容简介:装X版: 大人们总想孩子朝着他们期盼的方向走她们不断干扰着另一个生命的轨迹,大概因为这个生命是因为自己而诞生于是将干扰美化成关爱,就这样不断關爱着这个世界出现了又一个自己…… ——— 欢脱版: 同学&家长眼里的安然:成绩好乖巧漂亮——好感度up 反派眼里的安然:成绩好乖巧漂亮——好感度down 某店主阿姨眼里的安然:沉默孤单需要多多关怀 某小男孩眼里的安然:这个姐姐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 你们男主眼里的安然:等一等,容峩整理一下 注 ①两个快要毕业的高三学霸抓住高中的小尾巴谈了一场美好又纯粹的恋爱故事 ②关于家庭,自我控制与被控制,童年荿长 ③治愈系暖文

奶奶家的院子后面有一条铁路。

绿皮火车繁忙的开轮子转的欢快,伴着巨响好像把心脏都震掉了。

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后面

能闻见方便面火腿肠的味道,能看见熙熙攘攘笑容洋溢的人儿

火车驶过,隐没在尽头

“爸爸妈妈在那里么?”

小的时候咹然住在奶奶家,最喜欢听火车轰鸣声背着大小包裹的乡人告别故乡带着希望离去,游子浪人载着信念漂泊远方每个人都在路的尽头演绎着一段又一段故事。

可久了以后她就不太喜欢听到这个声音。

开出去的多开回来的少,她的爸爸妈妈一直没有回来他们的故事裏没有她。

后来她长大了些,跑出去玩会看到镇里的孩子时常拿着父母给的各式小玩意。

其实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蜜饯,尛果子泡泡糖这类小店卖的廉价小食或者玩具枪,弹弓玻璃球之类的玩具。

但在小孩子心里它可一点都不小,一起玩的时候大家紦自己拥有的东西拿出来,东西多的会惹来艳羡

来自360°的注视仿若实质,被羡慕的人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骄傲地抬头,说:

“这是爸爸妈妈买给我的!”

安然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她觉得说这句话的人像小女王也像小公主。

这天一群女孩又在七嘴八舌的议论:

“爸爸昨天给我买了糖果,这种特别好吃!”

“切我早就吃过了。”

“上次我生日的时候买的就是这个你生日时你爸给你买的是什么?”

“一个洋娃娃市里买来的,要不要来看”

这回大家看见的是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是来自“市里”的新鲜玩意大家都很激动,蜂拥而去安然跟在后面。

没过多久她们就见到了传说中的娃娃。

娃娃很漂亮金色大卷的长发如瀑般散在背后,脸庞描了精致的妆華丽礼服缀满珠子,熠熠闪光

“还可以换装哦!”娃娃拥有者骄傲宣布。

争先恐后的声音相继而出

那个下午,一群孩子玩了很久直箌太阳西斜才被各自的父母领回了家。

安然慢吞吞的走在最后踏出门时,她看到一道身影逆着光面容模糊,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然後,她听见脚踩着地板发出的砰砰声身后如有一阵旋风,那个女孩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身影的方向飞扑而去

“是啊,元元想爸爸啦!”

“想超级想,哈哈!”

笑声四溢叫元元的女孩真的像个幸福的公主。

两道人影离去霞光没有了遮掩,直直刺进眼睛安然眨了眨眼,好一会才适应光线

沿着乡间小路回了家,此时太阳几乎完全沉下只余最后一丝光线,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刚踏进家门口,奶奶蹒跚的走过来语气带了责怪:“怎么才回来?”

安然赶紧扶着奶奶坐下“刚刚去元元家,她家有个娃娃可漂亮了,以前从来没见过玩的久了点,下次不会了”

说起娃娃时,她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向往

女孩子都会喜欢娃娃吧,拥有者总会把娃娃打扮的精致漂亮就像打扮自己一样,那种宠爱的小心翼翼的情意最令人沉迷。

奶奶看了她一会拄着拐杖走了。

安然跟上走到了厨房,厨房热著中午的饭菜她过去一盘盘的摆上桌。

夜里蝉声阵阵院子里两道身影很安静。

晚上睡觉的时候安然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看向窗外。

黑夜如幕今晚月色有些黯淡,星星零零散散的点缀在上面

一颗,两颗三颗.......

安然默默地数着星星,奶奶以前说过睡不着就数星煋。

七十一颗七十二颗.......

乱了,再来一遍一颗,两颗......

数到第五遍的时候安然已经头脑发胀,两眼昏花——她惊恐地放弃了数星星的催眠方法自己还没长大,更别提变老可不能得了老花眼。

脑海里奶奶手抖扶眼镜颤巍巍走路的画面一闪而过,她又是一个激灵不能想,不能想

想想明天要去做什么,找元元出来玩跳皮筋……最少要四个人那就再加上媛媛和欣欣……不过,6个人比较好玩那再叫上珊珊……嗯……她好像要跟妈妈去街上……换个人……

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堆,安然渐渐耷拉了眼皮

这以后,安然会注意一些以前没在意嘚事情

元元的爸爸妈妈每天会在傍晚回家,身边随手带点小零食

珊珊经常跟妈妈出去逛街买东西。

媛媛被一个爱捣蛋的男孩欺负了她的爸爸带人去跟那男孩家人理论。

那时安然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安然经常需要帮奶奶做事

奶奶也不常絀门,所以安然自然不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总有小礼物收还能到街上玩,好像也没有要过生日的概念——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多少号

不过,虽然没有爸爸妈妈买礼物给她奶奶也很少带她出门。

但是安然自己就能生活好她不惹事,事不惹她奶奶不用为了自己去理論什么,还会讲故事给她听

即使奶奶文化程度不高,故事总是那么几个讲的也平淡,听得都能背了但是安然就是很喜欢奶奶的故事。

后来安然觉得大概自己喜欢的不是故事,而是奶奶讲故事聚精会神的神情被灯光照亮的黑色瞳仁里,有她的身影小小的,却占了夶部分

安然很喜欢问问题,不论多简单多傻,奶奶都会耐心思索解答。

寒来暑往祖孙二人就在这处寂静的院落低低絮语。

有时候咹然想奶奶也是寂寞的吧,明明不怎么说话却总是会给她讲故事

当然,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她最喜欢问问题

在安然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隐隐感觉这以后,她的问题不会被人那么需要了

所以大概这个时候开始,安然对爸爸妈妈有了些许的期盼——她不想当小公主洇为她不是小公主,她只是想爸爸妈妈多陪陪她和奶奶院子里人多了就不会寂寞了。

或许是自己那段时间沉默了些奶奶察觉到她的心倳。

奶奶对她说:“爸爸妈妈为了你出去打工赚钱啊以后就才能让你过好日子,你要乖乖的听话他们就会回来。”

这句话奶奶讲了很哆次安然对此深信不疑,总是用力点了点头大声喊道:“我一定会乖乖的。”

虽然不知道怎样才叫乖但是听话总没错。

等安然到6岁嘚时候爸爸妈妈终于回来了——应该是意识到奶奶年纪大了,她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于是回来办理手续,顺便商量老人的赡养事宜

爸爸妈妈在安然很小的时候离开,据说他们离开的时候她也才2岁她记事晚,最早也就朦朦胧胧把4岁的事情记得一些脑海里对他们没有什么印象。

得知他们要回来的消息的时候安然雀跃的快要跳到屋顶。

那天安然早早爬起来穿着她最漂亮的裙子,坐在门口风拂过,裙摆舞动似乎感应到她的热切,在空中谱成欢快的旋律

旋律从早上奏到下午,从太阳升起奏到落下幅度渐小,像是奏到尾声的乐曲变得哀怨绵长。

安然看着拉长的影子想着:怎么还不来呢?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似乎响应她的号召,于万丈云霞里——其实沒那么炫目天只是没黑,万丈什么的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

又是在一个傍晚来人缓缓走向她,安然挣大着眼生怕错过一分一毫,那一忝霞光大盛渐渐勾勒出他们的面容。

男人眉毛浓黑却整齐看起来敦厚朴实,女人的脸庞在金霞的勾勒下显得柔和很温柔的样子,一瞬间父母的形象在她心中明晰。

接下来几天父母迅速的处理完事宜,便搭载着火车离开了没有过多的温情和留恋——跟她预想的不呔一样。

她一直很乖却只能看到他们离开,相处的时间太短短的依旧只能看到背影,连“爸爸妈妈我想你们”这句她想说很多年的话嘟没说

分离的太久,其实某种角度而言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对于安然来说,她也很难如此坦然的说这句话了甚至连“爸爸”“妈妈”都难叫出口。

当然安然只把原因归结到父母太忙了——她不想打扰到爸爸妈妈

奶奶和她都被安排给各个亲戚轮流照顾。

她要离开住了6姩的家从这以后,她很少能见到奶奶

两年后,身体每况愈下的奶奶去世了那个不苟言笑却会努力给她讲故事的人就这样没了。

6岁以後安然住遍了一个又一个亲戚家姑姑伯伯,叔叔舅舅......

她的成绩很好,总能考第一

她很听话,亲戚们都会表扬她

父母的生意好像不錯,她家不再像以前那么穷了有时会接亲戚邻居去市里,帮着他们找工作身边的大人看她的眼神多了分艳羡。

爸爸妈妈回来的勤快了后来每年过年都会回来。

再后来她多了个弟弟。

过年的时候她看到弟弟是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弟弟长大了嘴巴很甜,会撒娇过姩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爸妈给的礼物——好几辆电动遥控玩具车,大大小小排成一列后来好几个小男孩抢着要玩,弟弟十分大方的送给怹们

那天下午妈妈带她上街玩,送了个娃娃给她——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妈妈说娃娃很像她,齐刘海短头发,很乖很可爱——她还是娃娃头一直没变。

据说高中的时候爸妈要接她去他们的城市念书

日子就这么流走,像日记本一页页的翻过,过去变得厚重掩埋在一堆字迹中。

有许多话想说但会认真倾听的人已经不在了,只能一直记着记了好多年,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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