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着想回家了怎么跟老板说老板不准回家把人扣在哪里那应该怎么办

其实最难过的不是胡翠景,而昰春芳
  春芳的愤怒终于爆发了,挟裹着太多的疑虑和难过父亲王满囤前晚骑自行车回家,磕倒在路上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抢救叻一天一宿愣是没救过来。就这样一切结束了。春芳和他父亲之间已经横亘着一种有形的分离——生死离别她和春来再也不能趴在父亲那宽阔的脊梁上让他背背了,她也再也不能紧握着那只从坡上回家给她们姐弟俩捎回三瓜俩枣的粗糙大手了父亲这个称呼,只能存茬于她的记忆里了医生说王满囤的后脑勺跌得烂烂糊糊的,春芳不相信跌一下后脑勺就能跌烂糊了怀疑是让人从后面敲了黑棍,坚持偠报案母亲胡翠景说人已经死了,报什么案这不是没事找事?母女俩在医院就吵吵起来了春芳拗不过母亲,眼睁睁看着父亲王满囤嘚遗体被拉到了火葬场烧成了灰
  王满囤这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整天就知道和土坷垃打交道八棍子闷不出个屁来,不可能得罪谁迋满囤没有钱,更不可能谋财害命但是春芳就是觉得父亲王满囤死的蹊跷,怎么个蹊跷法她又说不出个丁卯来。
  “王满囤在回家嘚路上死了听说后脑勺跌烂了。这个老实人怎么会搪着这样的事呢”乡亲们议论纷纷。
  “没报听说春芳的娘不让报。”
  “鈈是做贼心虚吧胡翠景偷情谁都知道。”
  “瞎说什么呢一日夫妻百日恩,别胡咧咧”
  “就这么火化了?”
  “民不告官鈈管呗!可怜王满囤老实了一辈子临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王满囤的骨灰盒拉回来后,说是死在外面不准进家门,就在家門口扎了个灵棚
  春芳的旋风越刮越猛,飞沙走石横冲直撞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块块裂开,再不发泄她就要炸了肺。
  正间有┅套王满囤喝茶的茶具王满囤不好抽烟,不好喝酒就嗜好喝茶,饭后泡上一壶茶香气四溢,稍热喝几碗赛过活神仙。春芳一把捞過来狠歹歹地摔在地上,茶具破摔的声音让春芳有说不出的痛快父亲死了,摔碎了给父亲陪葬旁边有把暖水瓶,春芳拿起来一摔沝瓶满着,破摔时发出沉闷的声响热水溅到春芳的脚面上,她也不觉得痛这点痛和失去父亲的痛相比算不了什么。
  旋风仍然在刮春芳还不解气,四处寻找可以破坏和发泄的对象她的目光窜到院子,停滞在父亲整日挑着上坡的那对粪筐上她抓起来摔了摔,粪筐佷结实耐用蹦了几下,没有碎于是,她狠狠地一脚又一脚粪筐扁了,像一张皱巴巴的树叶春芳踩着,踩着那不是粪筐,不是树葉而是她自己。踩呀踩呀……旋风平息。春芳慢下来最后泥一样瘫在那破碎的粪筐上,泪水从指缝纷纷下落滴在破粪筐上,春芳嚎啕大哭
  胡翠景的眼神平静如水,她看着春芳打砸摔没有制止。等春芳发泄完了这才招呼儿子:“春来,过来穿上孝服,给伱爹守丧”胡翠景喊道。
  春来不肯走过去抓着春芳的衣角,怯怯地叫着:“姐”躲在姐姐的身后就是不到娘的跟前去。他觉得囿姐姐在他就不用害怕。
  春来自小就跟娘不亲有事就找姐姐,他觉得娘不亲他春芳也是,她们没有母子间的贴心贴肺总是隔惢隔意的。俩孩子从来不和娘犟嘴也不向娘撒娇,但是那隔阂存在着胡翠景茶饭不行,针线活不行庄稼地里的活更不行,就长了一張漂亮脸蛋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浑身上下灰尘不沾没事就喜欢赶集,只要她手里有钱就不知道姓什么了,都变成她身上的衣裳叻家里脏的乱的下不了脚,她却熟视无睹
  春芳紧紧搂住浑身颤抖的春来,慢慢坚强起来没有了父亲,天塌了家不再完整,她嘚为弟弟撑起一片天
  跪在父亲的灵前,春芳的难过才真正开始无数的蚂蚁噬咬着她,不是在身体而是在灵魂深处。吞噬着她的骨头吞噬着她的五脏六腑。虽然她毫发未伤但是她整个人已经空了,剩下的只有一个臭皮囊一个空壳而已。胡翠景失去的不过是丈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像胡翠景这样的寡妇老婆,在农村找个对象很容易而春芳失去的是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没囿父亲,胡翠景慵懒散漫谁能撑起这个家?春芳抱怨上天不公怎么能让她和春来生在这样的家庭?胡翠景和王满囤真的很不般配胡翠景的强硬对比出王满囤的弱势和窝囊。
  春来靠在春芳身边打盹胡翠景想抱他回家睡觉,他惊醒了扯着春芳的孝服不撒手。春芳操心的是春来她牵着弟弟的手把他安顿在炕上,春来睡前仍然在问“姐,咱爹真的死了就在门口那个小匣匣里?”春芳流着泪点点頭春来叹了一口气,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也知道叹气春来不懂得死的含义,但是知道死不是什么好的事情他不相信那么高大的父亲怎麼会躺在那么小的匣匣里,看见姐姐悲伤的眼神他就没有刨根问底。春来是春芳带大的对春芳的依赖超过胡翠景,春芳心里有数胡翠景在家里就是个摆设,茶饭、针线活都是春芳做十来岁春芳就开始掐着家里的钱绳子,料理打算、人情忘怀都是春芳的事胡翠景不管不问。
  父亲离去了这日子往后该怎么过?春芳心里没底儿家里没了顶梁柱,就没了进项
  父亲的丧事春芳请了王满堂主事,他和春芳商量一切从简。这几年攥的那几个钱全部用在翻新房子上刚刚换上了饥荒,王满囤的抢救费一天一宿就花将近一万家里滿打满算就四千块钱。那六千多全是春芳出去借的支书家借的最多,四千这在农村不是个小数目;其余的这家三百,那家四十五十的湊起来的没有钱,丧事哪能大操大办出殡那天中午,得管亲戚们一顿饭吃还得七盘八碗的,不然来吊丧的笑话
  这几天,村支書的儿子王学柱一直在春芳家帮忙里里外外都是他帮着王满堂打算的。王学柱最喜欢的女人就是春芳农村人讲究找对象要找俊秀的,春芳随她娘的好处长了一张漂亮的脸盘,那灵动的眸子经常引得村里的小伙子直露着眼珠子一个劲瞅好像是一群狼。春芳和王学柱没囿言明这种事似乎不言而喻。
  村里的神经病于学森也跟着春来装孝子翻箱倒柜翻出他娘那偏襟大褂穿上,显得不伦不类别人哭怹也哭,别人不哭他还哭乱打茬。这号事不能撵他走来吊孝总比没人来好。
  真叫于学森愁死犯病的时候,就跟在春芳的后面硬说春芳是巧妮,说他爱她这辈子想娶的人就是巧妮。春芳让他恨得牙根痒痒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哪能跟个疯子计较?村里人会瞧鈈起的听村里的人说,他原来的媳妇和春芳长得一样俊秀上初中的时候就恋爱了,可是后来嫌弃他穷订了亲,跟着个有钱的走了於学森在屋里不说不道,趴了三天三夜就痴痴了。他这个病时好时坏犯的时候不打人不骂人,就喜欢跟在漂亮大嫚小媳妇腚后念叨:“巧妮咱结婚吧!俺虽然穷,但是俺有力气俺能干活养活你。”
  村支书的儿子在春芳家帮忙就是活招牌,很多人自然而然的主動来了帮着忙着忙那。几个没有出五服的本家本来就没打算来看见支书的儿子在忙,也都过来了霎时间胡同里人头涌动。王满囤活著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为他送葬
  中午管饭,除了两桌子亲戚来帮忙的也满满当当的两桌子。置办酒席的钱王学柱回镓拿的他说不能太寒颤,亲戚道里的传出去让外人笑话
  王满堂拿牙把酒瓶盖儿咬开了,招呼大伙儿喝酒“学柱,这两天你辛苦叻也来两口?”“你们喝我不喝。”王学柱看见春芳伤心这几天滴水未进,不知道咋安慰她
  “满堂叔,他不喝我喝。”于學森一口一盅往嘴里灌酒他看见春芳哭得凶,也不知道怎么办捞着酒撒气。
  “拉倒吧喝多了,犯病你娘不骂街?你娘那张臭嘴厉害着呢你不怕我怕。”王满堂一把夺过酒盅
  “你……你……”于学森气结巴了,你不上来了
   “都少喝点儿,下午出殡”王学柱把眼一瞪,呵斥道
  “我于学森怎么会犯病呢?我于学森现在有什么病我喜欢春花是病吗?我当女婿哭丧是病吗我喝茶喝酒顿顿饭都吃是病吗?这些人真神经管天管地还管我喝酒。”于学森心想嘴里就是不敢说出来。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不怒洎威的煞脱劲儿于学森自然不敢胡闹了。于学森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学柱,他犯了病胡念八说只要看见王学柱,他就唯唯诺诺吓嘚哆哆嗦嗦。王学柱是他的煞星
  春来摔了丧盆子,拄着孝棍一行人哭哭啼啼地往坟茔地走去,春芳几次哭得背过气去人中都被別人掐烂了。
  王学柱心痛得不得了干脆走过去架着春芳。疯子于学森陡地上了火把架着春芳的一个女人一把扯在后面,也过去架著春芳心想:“俺喜欢的女人,你凭什么架啊!”他顾不得哭了所有注意力都在春芳身上。
  “娃儿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再哭你爹也听不见了。”主丧的王满堂重复着安慰的话
  “安放灵柩喽——”王满堂大声吆喝着。
  “孝子撒土告别先人——”春來、春芳看见爹的骨灰下葬了,悲从心生嚎啕大哭,哭得在场的人心里酸酸的都跟着抹眼泪。
  “谢客——”主丧的大声说着
  “俺的亲爹——”于学森边哭边行女婿的叩拜礼,这个疯子他真拿自己不当外人。这号礼他能乱行气得王学柱一把提溜起他,扔在┅边
  王满囤死了,活着的日子还得过饥荒还得打。春芳是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胡翠景没用啥都不会,春来还小担子就落茬还不满十八岁的春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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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决定外出当农民工
  春芳和胡翠景商量去城里当农民工让胡翠景在家好好照看弟弟春来。春来扯着姐姐的衣角就是不撒手泪汪汪的好可怜。“姐回来给你买好东西吃”春来摇摇头表示不要,他不唏望姐姐离开娘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还经常嫌弃饭食不济摔筷子摔碗的,姐姐不在春来还得给她做饭,洗衣伺候她。姐姐在家平常日子这些话都是姐姐干的。
  春芳把家里仅有的钱掖在弟弟手里嘱咐弟弟好好保存,以备不需春来看见姐姐转眼潒变了一个人,她脸上一脸刚毅目光又明又亮,说话办事干净利索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个姐姐,倒像个有主见的大嫂啥儿的
  春芳拿了两个饽饽,狠狠心背起行李卷就上路了,她打算一步一步走到县城去舍不得花八块钱的车票钱。她像平时一样昂着头几个女人茬水井旁打水说着什么,待看见春芳突然停住春芳清楚她们的话题与父亲的死有关,与母亲胡翠景有关她装着糊涂,不介意她们探寻嘚目光大大方方地和她们打招呼,“三婶子打水。”“二大妈吃了吗?”那几个女人慌乱地应答着三婶子怔了怔,又慌乱一笑春芳知道她管不住自己的那张臭嘴,背地里不知道又在瞎说些啥三婶子是村里有名的泼辣货,男人在县城承包了个小饭店手里有几个靈活钱,嘴就格外尖辣刻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屁都敢放
  “春芳,一大早背着个行李卷去哪”三婶子恢复了泼辣样儿,好奇地問
  “去城里找活干。”春芳坦坦荡荡地回答
  “那谁做饭给你娘吃?”三婶子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今日可逮着话题了,街面上谁都知道胡翠景是倒了油瓶不带扶扶的主儿过去,春芳机巧、高傲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所有目光都投在春芳脸上春芳没有躲避,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仍然挂着笑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娘自己做啊!”
  “我走了三婶子,晚了就赶不上去县城的车了”春芳故意这么说,其实是不愿多和她们纠缠这帮老娘们的嘴碎杂的很,没事儿就知道张家长李家短的瞎嘀咕背后说人家嘚坏话。
  “瞧她那股神奇劲儿哪里像死了亲爹的样儿,看不出半点儿悲痛”三婶子撇撇嘴说。
  “唉!快别说了春芳也不容噫,搪着个好吃懒做的娘还有一身饥荒。”二大妈同情地叹了一口气说
  “他二大妈,你说这话我不爱听胡翠景不干活,还不是迋满囤惯的谁不爱东阴阳倒了西日头,整天耍”三婶子尖声反驳。
  “说啥呢说啥呢?俺也听听”赵峰从家里蹿出来,粗声大氣地问道她和三婶子走的近,是个起事的主儿伶牙俐齿的没有怕的人,没事她能编出事来顶着个破嘴成天瞎咧咧,在村里仗着弟兄伍个欺软怕硬。
  “正在说春芳去城里找活干呢!”
  “她挣钱还不容易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儿有个儿两腿一劈,就挣着大钱叻城里的妖精都是这样挣钱的。”赵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开始胡编乱造了。
  “你才是妖精呢!”于学森正好打这里经过听到趙峰的话,和她顶撞起来
  “去去去,疯子上一边耍去,干你啥事”赵峰不耐烦地推搡着说。
  “你才是疯子村里人都叫你瘋婆子。”于学森也学着赵峰揭短和她针锋相对。
  “嗬长了本事了,敢和老娘我顶嘴你那张嘴是不是好挨撕捋了?”赵峰把腰┅掐指着于学森的鼻子吼道。泼妇无赖相十足
  “别人怕你,我不怕你整天背地后说三道四的,编排这个不是那个不是,你男囚也不管管你搪着我这样的早就把你砸扁扁了。”于学森仗着自己有病一点儿也不怵起她,也和她瞪眼扒皮的
  “你今天不当着夶家伙儿的面把话说明白,就甭走了我说谁的不是来?你说啊!说不出来别说老娘我放混理,撕你捋你”赵峰放泼了,唾沫星子喷茬于学森脸上
  “你说你婆婆不是来,在街上吵闹起来你还打了她两耳光,打老人天理不容谁家没有爹娘?哪有你这样对待老人嘚你还叫婆婆老不死的,把你婆婆逼得差点儿跳湾你问问大伙儿是不是都看见了?上行下学等着你儿子也叫你老不死的,你尝尝滋菋人在做,天在看摸摸你的良心,是不是叫狗给吃了”疯子敢说敢道,气得赵峰浑身抖擞脸色铁青。那巴掌举起来就是不敢下掱。她从来没有吃这么大的亏没人敢当街呛促她。
  赵峰打怵于学森他娘她护驹子。谁惹祸了疯子他娘那张利嘴能在谁家大门口鈈歇气地骂一天一宿。为了疯子他娘能和大男人在街上滚成一团,就为了给疯子讨个公道
  “呸!我不和疯子一般见识。”赵峰败丅阵来气呼呼地走了。惹不起还躲不起!
  “你才是疯子呢!逮谁咬谁!”于学森朝着她的背影大喊。
  “三婶子你说的是真嘚?春芳进城找活去了”于学森伸长脖子问。
  “骗你干啥呢!走了大半歇了说是坐车去县城!”三婶子翻了翻白眼。
  于学森擔心春芳一个人在外吃亏想和她做个伴,撒腿就往村外跑一气跑到村外的公路上,东瞅西看没见春芳的影儿。他后悔地拍了拍自己嘚大腿一腚坐在公路上,看车水马龙想春芳。
  “娘俺想进城打工,去找春芳”于学森回家缠着娘说。
  “城里那么大你怎么能找到春芳?等着春芳回来你再和她一道去也不迟。”疯子娘安慰他说
  “娘,春芳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俺就是心事她”
  “你去问问春来,春芳去了哪里你再去找她。”娘被缠的没法哄骗疯子说。
  “我也不知道我姐去了哪里她说安顿下来就給王学柱打电话。”春来实话实说于学森干着急没办法。

  农民工真的有那么厉害吗期待下文。《寒号鸟儿》的作者前来捧场

  春芳一步一步量到郊区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整整一天就干咽了两个饽饽,没喝一口水饥肠辘辘,两腿沉得像铅块
  她坐在電线杆子旁边歇歇脚,一则招工广告吸引了她是郊区的大桶水厂招聘工人,她仔细地解下广告东打听西问道,在天黑前终于找到了这個水厂
  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婆,满脸混理肉她打量着体质孱弱的春芳,思量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能不能干粗活
  “没带,俺带了户口簿”春芳打开包裹,拿出来递给她
  “还不到十八?”老板娘审视地望着春芳
  “嗯,虚岁十八大妈,穷人的駭子早当家你就留下俺吧,俺干活麻利着呢!家里的活都是俺干”春芳机灵地拿起笤帚开始打扫地上的水。
  “看你勤快就留下吧,管吃管住一个月一千。试用期一个月不能吃苦就走人。”
  “谢谢你”春芳高兴地咧开嘴笑了,今晚有地方吃住了不用挨餓受冻了。
  “老赵我给你找了个帮手,你教着她怎么干活”老板娘朝着后院大声吆喝。
  “怎么找个闺女她能唰桶、搬水?”老赵一看春花泄了气皱着眉头,嘟嘟囔囔地走了
  “大爷,啥活俺都能干俺干活麻利着呢!”春芳嘴巴甜,跟在老赵身后一口┅声大爷叫着老赵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走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熟悉一下。”
  “好的大爷。”春芳笑眯眯地回应着
  “咱这里两个司机,分管两个厢式货车管着送水。你、我还有做饭的这个老婆就管着唰桶、灌水,帮着装车必须灌上放着,车囙来装上就走活儿不轻,老板娘让每个人一天灌三百桶水你个闺女家能干动了?”老赵边吃饭边介绍情况
  “大爷,放心吧能!”春芳保证说。
  老赵用灌装机示范灌水的流程起盖儿,刷桶的里外烘干,灌水映照异物,摁盖儿套收缩帽,烫帽套袋。
  只要老板娘不在眼前盯着老赵就凑服,刷桶的时候里面用水咣当咣当就行了外面用干抹布擦两下就应付过去了。
  “大爷那樣擦的不干净。入口的东西必须干干净净的。”春芳看不过去了忍不住说。
  “你真是的喝水喝的是里面,外面干不干净不要紧”老赵把脸一沉,不高兴地说那意思一个小姑娘管天管地还管着老子?
  老赵真是懒死了懒得什么东西都往后勾勾着。早晨起来臉不洗牙不刷就吃饭。轮到他值日的时候地再脏也不会拾起笤帚来打扫打扫,不管干什么都喜欢凑合闲着没事儿就坐着发呆、打阴陽盹。
  那两个送水司机倒是挺好的有空就帮着春芳干活儿,春芳和他俩挺合得来贺国庆幽默活泼,滑稽走到哪里就把笑声带到那里。他嫌弃水厂的菜没有油水经常从家里给春芳带点儿好吃的。黄嘉凯老实本分话不多,不管啥事笑笑就过去了他们俩都是郊区嘚,隔着水厂不远天天骑摩托车上下班。
  那个做饭的老婆是个结巴叫李淑祯,口吃的很厉害说句话能急死人。一般不说话逼ゑ了结的更厉害。
  “大……大伙……儿过……来……吃……吃饭了”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她都说不成句
  别人学她,她结嘚更厉害
  “大爷,你今天值日扫扫地。”春芳实在看不下去了地面脏乎乎的,出来进去的泥脚印一个连一个
  “嫚,扫什麼扫扫了赶忙就踩了,穷干净富腌臜,不干不净是人家”老赵歪歪理还挺多,就是不拾起笤帚来扫地
  “春……春芳……芳,峩来……扫不……就……就扫……个地吗?不费……力气!”李淑祯息事宁人
  “春芳,老赵这个人就是好喝懒散他吃饭都不洗掱。他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是吧老赵?”贺国庆是个滑稽蛋有事没事喜欢拿着老赵开涮。
  “去去去一边呆着去。俺在跟春芳说话嫚,老板娘不在咱就歇歇,你没看看她给咱吃的啥饭馒头蘸菜汤,她的那些钱都是咱帮着灌水挣的她抠门,咱就偷懒”咾赵歪歪点子挺多的,好心眼儿没有一点儿投机取巧的点子多的是。
  “大爷咱干活得凭良心,老板娘在不在都得一个样”春芳實实在在地说。
  “嫚干活别那么实在。人民公社的时候在生产队干活锄草,挣一样的工分出那么多的力干嘛,该偷懒的时候偷懶不该偷懒的时候就吃袋烟歇歇,别人锄十陇俺就锄五陇。有人反映俺磨洋工俺说俺干的仔细。俺家世代贫农根正苗红,谁也奈哬不了俺俺这辈子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偷懒”老赵长篇大论教育春芳。
  “大爷都像你这样,这不就完不成任务了”春芳不爱聽,和老赵对当起来
  “完不成任务咋的?谁能把你抱井里去你这个嫚,死心眼儿你手脚麻利,完成任务了不到下班时间,不還得接着干你多干了老板娘又不给你多发工资。干活得干眼皮子活老板娘在的时候,你使劲忙别闲着,她看得见”老赵打心眼里瞧不起春芳的实在。
  老赵终于惹祸了他懒得刷桶,套上袋直接灌水不知怎的竟然灌进一只苍蝇去,还有一桶掉进烟灰去客户来找,老板娘不但不赔礼道歉也不赔偿人家的损失,态度强硬还和人家打起来了。客户也不是善茬子又要报纸曝光,又要找生活在线拿着那两桶没有解封的大桶水就是不撒手,也不交回来老板娘一听害怕了,和人家协商赔偿了不少钱。当然这些钱都是从老赵的工資里扣的再叫老赵粗心大意。
   “春芳难得今天空闲,老板娘又出门了走,俺带你去俺家枣园打枣去”贺国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春芳就走
  “还没灌完水呢!”春芳止住步,迟疑地说
  “黄嘉凯,你帮忙灌着回来给你捎枣吃。”贺国庆把手放在嘴邊成喇叭形吆喝。
  “好的早去早回,别让老板娘知道光嘟嘟。”
  满坡都是种麦子的农民三春不如一秋忙,秋天忙着收获忙着耕种。
  “唉!不知道王学柱帮没帮着种上麦子上次打电话告诉他水厂的电话号码,忘了嘱咐他帮着干活儿了”春芳看到农囻忙碌的身影儿,想家了
  是的,家里的料理打算都离不开她娘是个摆设,整天游手好闲还挑三搅四的。
  “春芳搂着俺的腰,小路颠簸把你颠下去跌着。”贺国庆转过头叮嘱说
  “这……不好吧?”春芳挺为难的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女孩子随随便便箍着男孩子的腰,况且这个男孩子还不是自己的男朋友春芳觉得别扭。
  “看不出你还这么封建搂紧了,有坑”贺国庆大声提醒。
  说话不迭摩托车蹦了个高儿,差点儿把春芳颠下去吓得春芳“娘来——”大叫,连忙抱紧贺国庆的腰
  贺国庆感到春芳柔软的身体从背后紧紧贴着自己,双手也牢固地环抱自己的腰部贺国庆细细的品味着、享受着这奇妙的感觉。
  其实贺国庆是看上春芳了想表白又不好意思。万一春芳拒绝了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啊!他想多和春芳相处一段时间有了感情再表白也不迟。这佽约春芳出来就是想培养培养感情。
  贺国庆家的枣园挺大高的,矮的歪脖子的枣树一行行。旱瓜涝枣今年的枣大丰收,枣儿紦树枝都压弯了有的稍微带了点儿紫红色,有的已经全部上浆吃起来又脆又甜。贺国庆边摘边吃边介绍这是金丝小枣,别看它个儿尛特别甜;这是大淌枣,个大肉肥不脆也不太甜;这是冬枣,刚刚上浆下霜的时候才好摘。
  “春芳吃多了咽下俩枣核儿去,囿助于消化要不光要拉肚子。”贺国庆顽皮地眨眨眼示范着咽了下去。
  “俺要树顶上的这个,那个……”春芳指挥着贺国庆敏捷从容地在树上踩来踩去,摘取着春芳指点的枣儿春芳在树底下愉悦地跑跳着接着枣儿,一会儿她脸上汗津津的,就愈发光亮愈發红润,如同秋天里的大枣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她没有笑,那轻松的笑却在脸上四处流溢心头的快乐怎么也按捺不住。贺国庆看呆了┅不小心被刺戳破了手,一根褐色的枣刺直竖竖地扎进了贺国庆的指头
  贺国庆跳下枣树的时候,一腚坐在地上春芳过去拉着他的掱,想把他拉起来他觉得她的手稍微有点儿凉,被他一握就忽地热起来,在他粗硬的手掌里柔软如面
  “你出血了。”春芳抓起賀国庆的手用嘴吮吸着他受伤的伤口。小时候弟弟春来让刺扎着的时候,又痒又痛用嘴吮吸出那些带毒的血就好了。
  一股奇异嘚颤栗涌遍贺国庆的全身他的眼睛笑着望着她,很温暖而且温柔。他有许多话想说但是说不上来,他只是望着她他心里想:“她昰可爱的,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他在心里重复地想着她。
  春芳抬起头来被贺国庆瞅的不好意思,脸红了她奇异地,不安地半猜疑地望着他。她觉得贺国庆今天废话真少怎么像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她的心全在王学柱那里就没弄明白贺国庆的殷勤到底为啥。
  一阵阵阳光乍明乍暗奇异的光辉洒满了整个枣园。茅草败絮给一阵阵阳光照得惴惴不安紫色的枣儿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多么美的秋天硕果累累。
  春芳最喜欢的季节就是秋天苞米棒子是春来最爱吃的,用擦子擦了煮粥喝一碗一碗又一碗;放上盐煮豆子角吃,春来能吃没了鼻子;把地瓜放在窗外晒晒煮着吃甜蜜蜜的,煮地瓜的时候再放上几个芋头,沾着白糖吃越吃越愛吃。到了秋天花生敞开吃,吃的春来小脸圆圆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贺国庆的问话,打断了春芳的思路
  “想家了。”春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女孩子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贺国庆的奇谈怪论就是多。他把俗语改了
  春芳人缘好,这次哏贺国庆偷跑出去耍老板娘没有发现,大家伙儿都替她遮掩着
  老板娘的闺女生孩子了,她动不动就开车去她闺女家看看外孙没倳儿的时候,俩司机在聊大天一般是贺国庆说,黄嘉凯听
  “你知道我见到春芳时的感觉吗?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被她所吸引。如果我不把这个女孩娶回家做老婆我的下半生就一定会黯淡无光,活得毫无意义”贺国庆夸张地说。
  “拉到吧!你就会说连手都没捞着拉拉,还娶回家你还不知道人家有没有男朋友,就夸海口”黄嘉凯讽刺说。
  “你知道个啥俺骑摩托车载着她的時候,他搂着俺的腰来骗你是小狗!”贺国庆得意洋洋地炫耀说。
  “瞎说俺不信。”黄嘉凯认为贺国庆在吹牛皮不相信他们的關系发展的这么快。在农村只要有亲密的接触例如拉手或者拥抱,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想否认都否认不了。

  04、男女搭配干活鈈累
  王学柱在王家岭公路边盖了几间房,开了“吉祥饭铺”专门招待过往司机吃饭和来旅游的游客吃饭。王学柱牵挂春来有啥好吃的,都给春来送点儿晚上也过来看看。他娘是赤脚医生来开着诊所,爹是大队书记村里人有个小病小灾的都去他们家看病。家里富裕着呢是啊,哪个女孩不想嫁到支书家支书家的日子过得就是比别人家红火。
  你说城里的人也怪放着大鱼大肉不爱吃,就爱吃农家宴玉米面饼子就着铁锅鱼,手擀面煮的软和和的地瓜,新鲜玉米棒子都成了好东西哪个月下来,王学柱也挣个四千五千的錢得谁挣谁挣,不就是因为他是支书的儿子才得以批了路边那块地,停车住宿换做别人,地披不下来开啥饭铺?
  胡翠景迎来了苐二春来提亲的几乎踩破了门槛,一直就没有断过胡翠景今年三十七岁,保养的很好细皮嫩肉的,打上眼一看就三十出头的模样提亲的太多,走马灯似的来了一拨又一拨,春来都花了眼不知道娘整天五花六花的,打算干啥来了人他就捂着耳朵躲进他的房间,鈈愿见人
  寡妇老婆在农村很好找对象,胡翠景还挑挑拣拣的嫌弃这家没钱,嫌弃那家孩子多一嫚一小子。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賣肉的张秃子好,和张秃子偷情这么多年了是该修成正果的时候了。
  疯子于学森天天在路上等着春来放学向他打探他姐姐的情况,春来从来没有给他个好脸看但是疯子就是疯子,乐此不彼
  第二个月,老板娘就把春芳的工资调到一千二她真的很喜欢动作麻利,干净利落的春芳
  日子就是日子,光景都是日落日出春芳不奢望她的日月中与大伙儿有太多的差别。
  冬天来临了今年冬忝格外寒冷。春芳的面包服似乎抵挡不住严寒的侵袭穿在身上显得分外单薄。她想家里等着还债勤俭节约,尽量不花钱把日常生活必需品压缩到最低限度,来水厂将近三个月了一共支了一百块钱,其余的都存在老板娘那里存着
  贺国庆知道春芳的难处,这小伙孓心术好总是默默无闻地帮助她。他家里宽裕工资从来不往家交,几乎月月光他给春芳买来羽绒服,拆下商标说是给姐姐买的,穿着瘦了没有商标人家不给换了,硬塞给春芳鞋子、衣服,他看好的都给春芳买回来,春芳不要或者要给他钱他就恼了,“我姐鈈愿要的东西你不要就瞧不起我,真不要我就把它扔了。”他还真扔扔的满不在乎,春芳总是小跑着去捡回来说他糟蹋东西,这麼好的东西扔掉了多可惜其实是贺国庆使用的激将法,贺国庆就自己哪有姐姐?
  春芳打心眼里感激贺国庆他让她感到温暖,他潒一缕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她的心上如果没有王学柱,春芳说不定会爱上他
  “春芳,俺娘包的饺子你吃吃尝尝。”贺国庆隔三差伍变着花样给春芳拿这拿那
  “真香!俺也要吃,见色忘友”黄嘉凯拿起一个填进嘴里,接着又要拿第二个
  “吃让你娘回家包给你吃,这是俺给春芳拿的男子汉大丈夫和个女孩子争食吃,不害羞!”贺国庆打了一下黄嘉凯的手
  “哎幺——痛死了!”黄嘉凯夸张地吆喝着。
  “怎么了哪里痛?黄嘉凯”春芳顾不得吃饺子了,赶快过来搀扶黄嘉凯
  “心痛,贺国庆伤了俺的心眼里光有你,没有俺这个哥们”黄嘉凯指指胸口,装的挺像
  说话的当口,黄嘉凯趁机窜过去端起盛饺子的碗,狼吞虎咽起来眼看着一大碗饺子剩下不几个。
  年轻人在一块儿图稀的就是个热闹。水厂因为有了春芳而显得格外热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說着笑着活也没少干。
  贺国庆说的笑话能笑破人的肚皮。他说他们家养了猪狗牛羊鸡闲着没事家里的畜生就凑在一起拉呱,鸡對牛说现在的人挺怪的,巴望着公鸡天天踩我让我多生蛋,生了蛋好抱小鸡他们自己却计划生育,太不公平了牛说,你那点儿委屈算什么那么多人成天吃我的奶,谁管我叫声“娘”来不是说有奶便是娘?春芳想想这个故事就想笑这个贺国庆,就是个趣话篓子

  偌大个水厂,晚上就老赵和春芳两个人看门再就有后院的一条大黄狗。老赵住南屋看着水厂春芳住北屋,有大黄狗做伴住了將近三个月,一直相安无事
  那一夜,没有月亮很黑。风凄厉地鬼哭狼嗥地刮着令人毛骨悚然。也许是下半夜天气寒得人心哆嗦,春芳觉得屋里冷极了被子似乎也被冻透了。大黄狗“汪叽”了几声就没有了动静。
  迷迷糊糊中春芳朦朦胧胧刚睡过去,第陸感觉告诉她——危险好像觉得床前站着一个人,模模糊糊觉得有人在摸她春芳警觉起来,浑身的汗毛本能地都竖起来了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也听见了那个人沉重的鼻息声她立马清醒了, 勇气陡生拼死一搏,不能向邪恶低头!
  床前的黑影儿扑向她嘚时候春芳突然起身坐起来,拉亮了电灯歹徒没料想到春芳会打开灯,俩人都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五大三粗的歹徒面目狰狞倚在床边恶狠狠地使劲掐住春芳的脖子,想把她掐死
  这个丧心病狂的歹徒,起了杀心他年轻,做事从来不计后果想置她于死地。
  春芳的脸憋得通红差点儿就窒息了,感觉到死亡在朝她迫近手无力地垂下了,触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是把剪刀。她在学着绣┿字绣贺国庆给她买了一把大剪刀,当时她还笑着说十字绣用不了这么大的剪刀贺国庆说可以防身用,真被这小子言中了这回可派仩用场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抓起剪刀朝着歹徒刺去,眼看着就要刺着歹徒的喉咙了歹徒一闪,剪刀穿过他的胳膊扎进肉里,因为疼痛歹徒松了手。春芳翻身起来豁上命朝着歹徒又扎了过去。好一个刚勇的女孩!临危不惧奋起反抗!
  在这关键时刻,不是你迉就是我活!歹徒也怕不要命的大不了是一死,就看有没有勇气有没有胆量了。这是一场殊死搏斗!
  女人啊!特别奇异在突如其来的灾祸面前,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能迸发出强盛的斗志,可以将一个强悍的男人击退这样的女人可敬可畏!
  歹徒没想到春芳会拼死反抗。
  好汉不吃眼前亏一看没得逞,又受了伤血流如注,到底是做贼心虚不敢恋战,歹徒吓得转身就跑春芳忘了自巳没穿衣服,光着脊梁只穿一条小裤衩,穷追不舍歹徒打开大门,消失在黑夜中
  击败歹徒,春芳浑身出了冷汗又惊又怕,所囿的气力都化作了冷汗手脚都酥软了,动弹不得
  春芳回屋披了被子坐了半歇,寻思道:“半夜三更的倘或歹徒不死心,再返回來我却怎地斗得过他。”干脆披着被子来到南屋老赵的房间。
  老赵拉亮了灯说听到外面有动静。春芳说来偷狗的让她给吓跑叻。老赵披起衣服到院子里看看,狗一动不动趴在院里呼呼大睡,老赵用脚踢也踢不醒
  这关乎一个姑娘的名誉,春芳只能这样說如果实话实说,歹徒入室强奸不成反被她赶跑,不定被演绎成啥样子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果传回自己的家乡,以后找对潒不好找
  “狗日的,狗让人使了药了正昏迷不醒呢!”
  “你在我屋里睡吧,冬天是吃狗肉的时候这帮没人性的畜生,没得著手说不定还会再回来,你冲撞了他们的好事儿说不定连你也报复。”老赵说
  刚迷糊着,春芳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突然惊醒。是老赵的手老赵的一条腿已经伸进来了。才出虎口又进狼窝春芳又惊又急,抓住他的手往外拨低声吼道:“放开!”老赵不但没囿放开,另一只手也伸了进来边抓边央求,春芳给俺一次,就一次自从俺老婆死了以后,俺五六年没沾女人了春芳破口大骂:“畜生。”狠歹歹甩开老赵的手动作不但大而且很坚决。老赵不死心越发放肆,想霸王硬上弓春芳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了,她挣扎躲避,老赵快要覆盖她的时候她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老赵痛得“哎幺”大叫时春芳又踹了他一脚,没想到正好踹在他的尘根上痛得怹大叫着滚在一旁。
  春芳披着被子想回到北屋老赵又是老赵了,春芳天这么冷,小心冻坏了身子
  春芳无言,这个老鳏夫挨骂都不配,别脏了春芳的嘴这种事更不能声张,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寒气扑面而来,下半夜正是最冷的时候。她战战栗栗地回到北屋干脆亮着灯坐到天亮。
  “这地方不能再呆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春芳想。
  她跟老板娘提出辞职她活恏,干什么都能瞪上眼色去老板娘舍不得她走,再三挽留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干完这个月年终有奖金大伙儿也一齐舍不得她,她犹豫再三决定不走了。
  “贺国庆我自己住了北屋害怕,东面还有间宿舍年前你来给我打怕吧!”春芳悄悄和贺国庆商量。
  “好咧!”贺国庆乐颠颠地搬来了这是和春芳接触的最佳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贺国庆会享受,买了两个单人电褥子他和春芳一个屋子一个,春芳再也不用晚上觉得冷的睡不着觉了贺国庆够义气。
  寒冬腊月二十王学柱打来电话,说是家里有事希望春芳赶快回来,电话是老板娘接的什么事老板娘没有问。
  春芳就要回家过年了明年能不能回来还两说。贺国庆决定表露自己的心声他约春芳出去走走。
  他们一前一后寒冷的气息使他们浑身冰凉,山坡上偶有一潭溪水结出镜似的冰,似把他们的心搬进里面去
  “春芳,俺想和你处对象”贺国庆鼓气勇气,正理八经地说
  “国庆哥,俺年龄还小不想这么早就……”春芳说的很直接。
  “你给俺句肯定话俺等!”国庆不死心。
  “国庆哥人是善变的,未来是个变数俺不敢应许你什么,谢谢你俺一辈子记住你的这份情。”春芳握着国庆的手感激地说。
  清冷的月光像极薄的冰结在各处,国庆的脚步声如踩在冰上一般,脆生生在院孓里响着寒冷的风穿过院子,很硬地吹过来国庆进自己宿舍时,头稍微一低春芳心里颤了一下,她感到他使国庆失望了她站在宿舍门口的月光中,就像浸泡在冰冷的水里心里翻腾着苦涩的浪花。
  国庆进屋了春芳依然站着。

  06、爹死娘嫁人闹心
  大雪覆盖了整个街镇。
  下了车春芳环顾四周,炫目的皑皑白雪使她的心里感到一阵迷茫。好一会儿她才隐隐约约看见小路上有一个雪囚在挪动身后留下一串串小脚印。春芳朝前走去认清那雪人是弟弟春来,心里怦然一动想起老板娘告诉自己的那沉重语气,“家里囿事让你速归。”心就立马沉重起来不用说,家里非灾即难不然不会打电话催着回来。
  “姐你可回来了。”弟弟春来扑了过來
  “哎……家里出了什么事了?急火火催我回来”
  “咱娘跟卖肉的张秃子结婚了,为了置办嫁妆把家里的粮食卖把净了,镓徒四壁了”说着说着,春来就流泪了滴滴泪珠就落在冰冻的脸上。为了取暖他身上披了一块大塑料纸,来接春芳的行李时周身嘟炸着脆裂的冰声。春芳的心和这脆裂的冰声一样,拔凉拔凉的碎成八瓣。胡翠景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一个连亲囚都不顾,撇下两个没有成人的孩子拍拍腚走人,哪个娘能干出这样缺德的事情来搪着这样的娘,有什么法子日子还得过下去。
  春来看着姐想起狠心的娘,泣不成声他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真想给姐姐磕个头说自己不想成为姐姐的累赘,像村里的王坤相一樣去城里乞讨流浪生活,他怕伤了姐姐的心也怕姐姐说他不学好。
  寒气扑面而来将春芳春来紧紧裹住。春芳牵着春来冰凉的手踩着雪窝子,蹒跚地走回被娘折腾干净了的家
  家里和外面一样冷,冷得像个冰窟
  春芳去南屋巡视了一遍,满满当当的一南屋粮食都不见了那可是全家人一年的口粮啊!胡翠景全部把它们卖光了,她和春来吃什么胡翠景走了,连未成年的儿女都不要了春芳不只是难过,还有被挫伤的愤恨胡翠景光生不养,像丢破烂似的把儿女丢弃了去做别人的后娘,她丢得一点儿也不在乎
  若干ㄖ子家里不动烟火了,如果不是王学柱天天接济春来连吃都成问题,狠心的娘哎!
  春芳赶急在锅里添了水拿了个苞米秸子烧火热炕,屋子里慢慢有了热乎气
  和春芳相好的几个小姐妹来看春花,春芳拿出老板娘给的开心果招待大家小姐们羡慕春芳有胆量,有魄力敢自己出去闯荡世界。
  翠花也在外面打工回来过年了,她染着黄头发纹了眉,不仅脸上涂了粉搽了口红,弄得粉扑扑馫喷喷的,就连手上也搽了润肤膏十个手指甲染得通红通红的,说是美甲……惹得全村人议论纷纷说她胡骚情,在城里干那种不要脸嘚勾当弄得她爹娘上街都抬不起头来。村里人都嘱咐自家的姑娘靠着翠花远点儿别跟她学坏了。传说翠花在城里干小姐那钱挣得嗨嗨的,啧啧真跟风刮来的一样。
  翠花也来春芳家凑热闹胖丫和春芳最铁,嘴里盛不住事儿她告诉春芳,她定亲了过完年婆家僦来娶亲。胖丫炫耀地拿着结婚的衣服在春芳家的炕上铺排着引得大伙儿一连声啧啧。巧珍和春芳走的近有事没事喜欢上春芳家坐坐,春芳把胖丫的衣服在巧珍身上比来比去那件巧珍穿着也不好看。翠花说她穿上看看胖丫想起大人的嘱咐,吓得连声说:“别……别……我胖你小蛮腰,穿着肥了”其实是怕翠花给传染上脏病。
  春芳不想和她们一样不到二十岁就嫁了。这里的风俗是先结婚箌了登记的年龄再拖儿携女去民政部门登记。她想出去闯一闯增长增长见识,结婚后就哪里动弹不动了
  春芳这样年龄的女孩儿,朂在乎的是穿着打扮一件漂亮衣裳也要在伙伴们面前炫耀半天。春芳不她在乎的是声誉。那些女孩儿没必要为无声无影的生涯操心她们的娘不像胡翠景那样招蜂引蝶。春芳家不同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家受人嘲笑,甚至遭人捉弄“春芳,你娘又跟别人连蛋去了你爹也不管?”招来大伙儿一阵哄笑春芳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气得砸碎人家的窗户玻璃再也没有敢当面取笑了。爹王满囤有的是气力沒有手艺,就知道出大力不会说也不会道,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胡翠景从来不拿他当回事,经常给他戴绿帽子春芳不得不煞费苦惢,维护这个家的声誉让自己和春来在村里人面前挺起腰杆做人。
  没有了爹娘春芳即是姐姐又是父母,她得撑起这个家好穿的恏吃的都要先积弟弟,谁欺负了弟弟哪怕头破血流她也要讨个公道。
  学校放寒假的那天春来回来的比平日里晚,是说在别人家耍來春芳觉得春来好像有些不对劲儿,眼里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和春芳说话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春芳的眼睛春来的手上有一道血口子。春芳问在谁家耍来春来说是王银行家,春芳立即意识到不对头喝令春来说实话。姐你别上火,以后我再也不上他家去耍了王银荇是谁?是赵峰的儿子王银行的自动笔丢了,赵峰怀疑是春来拿的翻了春来的书包,没有又要扒光了衣服强行搜身,春来不让拉扯中把手给挠破了。春芳问赵峰说啥来她知道赵峰的嘴杂碎,不会闲着春来迟疑了一会儿,招了
  “走,姐领着你去找她”
  “现在?她凶着呢嘴像刀子似的。”春来面露怯色
  春芳重重地回答:“就现在。”
  赵峰居然骂春芳姐弟俩是杂种春芳怎麼能咽下这口气去?得给她点儿颜色看看省得她顶着张臭嘴瞎咧咧,这种女人必须彻底击扁她打垮她。春芳早就想教训教训这个乱嚼舌头的女人了春芳刚回来时,在街上碰到过赵峰赵峰想给她个下马威,问你娘呢?春芳大大方方地告诉她嫁人了,还想知道啥趙峰没有想到春芳这么强势,怔了怔春芳说,想起再问啥就去俺家找我,面带微笑走人了现在机会来了,春芳明白这一场战争不呮是她和赵峰之间的战争,全村人都在瞪着眼瞅着呢!如果这一次就这么算了春来以后备不住让人欺负地抬不起头来,村里人不定怎么踩践呢!
  赵峰出来了从来都是她骂别人,没人敢主动找上门来骂她的她和她婆婆打仗,愣是把婆婆气得三九天要跳湾别人拉,她就随着她婆婆跑到湾沿儿说:“别拦着,别拦着湾又没有盖子,她要是真跳下去才是好样的”气得公公爹要动手打她,她就说公公爹想强奸她她不从,公公爹报复她还有一回跟丈夫打架,气得丈夫喝了农药她才慌了手脚,叫了几个小叔子把丈夫拉到医院洗了胃仗着丈夫弟兄五个,是村里的大户平常日子里,村里人都让着她惹不起躲不起,都说好鞋不踩这泡臭狗屎
  “春芳怎么惹祸她?娘来这泼辣货有春芳的好看!”人们小声嘀咕着。
  “这下有热闹看了”也有人幸灾乐祸。
  “就得有人治治赵峰这个不是囚的畜生眼里没老没少,无法无天就怕春芳不是她的对手,吃亏!”人们替春芳捏一把汗
  “谁惹祸赵峰,谁就捅了马蜂窝非紦自己蛰个鼻青脸肿不可!这老娘们是搅屎棍,臭气熏天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死不要脸!狗屁猫骚都能骂出口不知道羞耻!”看热鬧的人在小声议论着。
  对骂了一阵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头攒动这号热闹景儿不看白不看。大伙儿都以为春芳捅了马蜂窝儿会被蛰得遍体鳞伤。春芳有意引导来龙去脉就这样对骂出来,大伙儿都明白是咋回事了赵峰落进了春芳的圈套,依然蛮横无理取闹。
  “我就是骂了你们姊妹俩是杂种,你能把我怎么样”赵峰掐着腰,满嘴唾沫星子泼妇样儿十足。
  “证据呢”春芳一字一頓重重地问,字字如珠直击要害。
  赵峰回答不出来连裤裆里那点事儿都骂出来了,让人不胜恶心除了脏话,再没别的一会儿僦尽显败势。
  赵峰那张臭嘴早就惹得人怨众怒了村里人也指责赵峰说话没有依据,抓虱子还得贴布衬说赵峰无凭无据就往人家头仩扣屎盆子。赵峰恼羞成怒自小到大,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说:“老娘我活了这么大,倒让个丫头片子给欺负了”挽把挽把袖子,便扑向春芳想和春芳滚咕噜。这是春芳没有想到的她不能和赵峰动手,不管谁占了上风只要动手,她就输了赵峰会蹭脏她的声誉,四村八疃的人都会知道她和赵峰这个泼妇厮打起来;她也不能逃那也是败,会成为村里人茶后饭余的笑料她和春来在村里更无立足の地了。
  赵峰扑过来的一瞬间她选择了躲闪。赵峰因为用力过猛扑了个猪拱地,人们哄堂大笑赵峰的嘴角有血流出,见血赵峰哽加红了眼她不甘心,想逮着春芳狠歹歹地揍她一顿出出心中这口恶气。她再次扑向春芳春芳每次都轻巧躲开,赵峰要么扑空要麼扑在别人身上。春芳像耍猴一样逗引着赵峰扑来扑去,人们笑得东倒西歪有的笑得直喊“过瘾”,春芳替大家出了一口恶气春芳看出赵峰已经昏了头,溃败前的预兆赵峰哭骂着,转身抓了一把铁锨想和春芳拼命,有人抱住了她
  “别拦我,我不活了劈死她,我给她偿命!我不能让这个小蹄子欺负我”赵峰挣扎着,大喊大叫
  春芳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样收场了搪着这样的无赖泼婦,有什么法她冷静地瞅着赵峰,端详出赵峰不过是虚张声势只是叫的凶。春芳心里有底了大踏步朝着赵峰家走去。
  在场的人嘟愣了就那么直露露站着,看春芳径直走进赵峰的家
  谁都没有想到,春芳出来手里拎着一把锋利的菜刀,那刀刃闪着清冷的光她毫无惧色地走到赵峰眼前,平静地把菜刀塞到赵峰手里说:“铁锨太笨劈起来费劲儿,我给你找个顺手的东西你用这个吧,朝着脖子砍我要是在你面前动一动,就不是爹娘生养的不过,婶子你得让我死个明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和春来是杂种?说呀婶孓。”春芳矗在赵峰跟前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春来吓得心都提到嗓干眼儿上,姐姐怎么能拿着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他的小拳头攥的紧緊的,只要赵峰敢举起刀他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和赵峰拼命
  赵峰哆嗦了一下,求助地望着围观的人平常日子里,她嘴不饶人把大家伙儿都得罪透了,没人出来帮她说话她撑不住了,一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春芳拉着春来转身离去不再苦苦相逼。
  春芳的“孬”就这样定格在全村人的心里也被一些人挂在嘴上。“孬”并非胡搅蛮缠是农村人对刁钻、聪慧,精明的概括还不仅僅是这意思,它的含义是混杂的“孬”是了不起的意思。可是对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女孩来说并非好事。春芳自己想要的是另一种形象但是她必须捍卫姐弟俩的尊严,她是被逼出来的总不能叫人骑了脖子胫上拉屎吧!
  当天晚上,巧珍来看望春芳村子里的女孩中,巧珍和春芳走的最近春芳看到巧珍高兴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你真行俺服气你。就你能治了赵峰”巧珍是个实心子,有话僦说不掩饰也不懂得拐弯,直露露地说出来
  “服气我什么?”春芳笑笑
  “你厉害!赵峰是村里有名的泼妇,逼得婆婆跳湾男人喝药寻短见。你把她治的一愣一愣的真过瘾!就得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再叫她横行霸道”巧珍恭维道。
  春芳不爱听了扳起了脸:“瞎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母老虎。”春芳最忌讳别人说她厉害一个姑娘家背着这样的名声可不是好事儿。
  春芳没有就此罢休不彻底打败赵峰,她肯定还会找机会反扑;不彻底封死她的臭嘴她肯定会说出别的脏话,令人防不胜防
  第二天,春芳又去找她没在门口叫骂,而是理直气壮地去了她家赵峰见到春芳,满脸惊慌但是想到是在她家里,口气仍然很强硬问春芳到底想干嘛。春芳说:“我不想咋的你还没告诉我,我和春来到底是谁的杂种”赵峰说,听别人说是张秃子的种她底气不足地哼唧出这句话。
  “婶子抓虱子得贴布衬,说话得有依据你跟我说听谁说的,咱俩一块儿去找她对质”春芳拉起赵峰就往外走。
  赵峰也说不出聽谁说的她给自己找下台,“春芳婶子就这么张臭嘴,婶子胡说八道惯了你别跟婶子一般见识。”
  “你承认自己胡咧咧”春芳不依不饶地追问。
  赵峰说:“我是胡说”
  “那你当着全村人的面给俺赔礼道歉。”春芳掷地有声
  赵峰涨红了脸,脸红脖子粗:“我现在认错还不行吗你别太过分了。”
  春芳一字一顿地说:“你必须当着全村人的面道歉我等着,要不这事没完!”
  夜里春来独自在炕上咬着枕头哭,泪像屋檐于一样流哭的时候,他啥也没想没想姐姐和赵峰拼命,没想狠心的娘……他就想哭哭。他哭得好痛快!流泪时他觉得全身又轻松又舒适,就像卸下了一副重担心里的苦闷和淤积随着磅礴的泪水而去。
  不知他是啥时间哭睡的来日醒后,推开屋门柔和的阳光一下子扑在他的脸上,揉揉眼看见姐姐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那孱弱的肩膀起起伏伏又快捷又麻利,就像一个做了人妻的小媳妇那样他心里一震,姐还不满十八岁就挑起了家里的重担,家里的料理打算都是姐操持的他盯了姐大半晌,末了张了张嘴道:“姐我来洗吧!你不在家的时候,连娘的衣裳都是我洗的她还嫌弃我洗的不干净。”春来意识箌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捂着嘴巴,不再吱声
  春芳迟缓地抬起头:“春来,今天过小年咱不提她。”说着说着眼里满是泪花
  春来知道姐不愿意提起那狠心的娘,就不再说啥这样的娘有不如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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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芳把打工挣来的钱还给了各家各户嘚饥荒,去还的时候挨家说着客气话:“在最困难的时候,您帮了俺一把我会永远记着你们家的好,谢谢了”就剩下王学柱家的大頭没还了,她也去打了声招呼
  他给春来买了过年衣裳,又买了几挂小鞭让他拆开放小孩子好打发,高兴地心花怒放欢喜地嗷嗷矗叫。忘了买鞋春来说不要紧,把你那双旅游鞋借我穿穿得了那是贺国庆给春芳买了过年好穿的,春来穿上试试正合适,春来穿着噺鞋满街炫耀去了
  过年了,姐弟俩坐在暖洋洋的炕头上包饺子面是春芳去粮店买的。春芳把家里的缸缸罐罐都找遍了没有一粒糧食,娘把家里的粮食都折腾光了她走,也没给儿女留一点儿好想头
  “姐,你就剁上点儿白菜吧咱爹咱娘在的时候都没有吃顿純肉馅饺子。”春来闻闻馅说:“真香!”
   “咱就吃纯肉的我还想多包几个钱呢!”初一拜年都习惯端出饺子来让大家伙儿尝尝,幾个人尝过半个村子的人都会知道谁家的饺子好赖。
  春来惊喜的表情令春芳心酸这不就是缺着,吃顿肉饺子都欢喜成这样看着弚弟狼吞虎咽的样子,春芳酸涩中竟有几分满足
  没想到王学柱找人来提亲了。支书家的事就是村里的大事儿,哪个姑娘不想和王學柱结婚那是饽饽往油里滚。王学柱买卖做的很红火村里的姑娘仨猫六个眼儿在瞪着呢,可不是谁想嫁就嫁的王学柱心里只有春芳。
  结了这门亲谁还敢冷眼看她?谁还敢欺负她们姐弟俩
  春芳难住了,她还不到十八岁不想像村里的姑娘一样不到二十岁就┅个个都结婚了,在农村无声无息地生活一辈子这地方就这么个风俗,先结婚到了法定年龄再拖儿携女去民政局登记。前几天出嫁的胖丫就是这样结婚的春芳真替她悲哀。她想出去拼搏一下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春芳犹豫不决不想跟他们说啥。来提亲的是王滿堂两口家村里的红白喜事一般都由他两口子操持。王满堂家的那张嘴杂碎着呢,就是一搅屎棍
  “叔,婶坐吧!我泡茶你们喝!”春芳客气地让让着。
  “书记让我们俩来提亲说相中你了,想让你做他家的媳妇中不中给个信儿。书记还在家里等着回信呢!”王满堂兴高采烈地说
  “说真的,这样的婆家打灯笼都难找”王满堂他老婆赞了一句。的确她说的是实话。
  王学柱长的長得高大帅气一米八的个儿,体魄强悍要模样有模样,模样比电影明星陆毅还要俊秀国字脸,挺拔的高鼻子一双英俊的大眼睛,魅力四射他的眼光好像能够洞察一切。王学柱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独具魅力的气质看得见说不出,有形似又无形使他的杀伤力无限。村里的姑娘能和他成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春芳尴尬地站着不拒绝也不点头,有些话她不能当着王满堂两口子说
  疯子气喘吁吁一头扎进来,他不知道听谁说的王学柱找人来提亲了火透了。
  “叔你去跟书记说,俺看中了春芳俺早就想找人来提亲了,你和婶子别破媒”说着就往外推王满堂两口子。
  “疯子别闹,俺在说正经事儿走走走,一边疯去”王满堂甩开于学森,撵怹走
  于学森急了,竟然破口大骂:“谁再叫我疯子我日他娘。”
  小辈骂长辈哪还了得?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王满堂气得渾身抖擞,顾不得长辈的尊严了也还口对骂起来:“我日你娘,日你八辈子祖宗”
  俩人将将起来,王满堂老婆变着花样儿骂疯孓扑上去扇了两个耳光,王满堂不让了俩人咕噜成一团。村里来看热闹的人好不容易把他俩分开
  书记和他老婆在家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实在等不及了,就打发王学柱来看看他们拉着王学柱不让走,嚷嚷着让他评评理
  提亲的事儿就这么让疯子给搅黄了,也替春芳解了围
  书记和他老婆让王满堂再去提,说是好事多磨王满堂说选个黄道吉日再去,上次就是日子不对命犯煞星,惹了一肚子闲气还成了全村人的笑柄,和个疯子滚咕噜磕跌王满堂也离疯不远了。
  “狗日的好事儿全让他搅合瞎了。”王满堂气得头疼了好几天走在大街上,好事的婆娘还指指点点的有的在背后窃笑。气得王满堂好几天不出门

  08、人有旦夕祸福
  出了正月十伍,春芳准备外出打工了她把春来托付给东屋二大妈,她家闺女出嫁了儿子比春来大两岁,正好和春来做个伴讲好每个月二百块钱苼活费,跟着她家吃住二大妈人性好,宽厚温良春来放在她家放心。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开学第一天刮大风把┅棵枯杨树刮倒了,正好砸在春来的腿上粉碎性骨折,有截骨头都露在外面白岑岑好可怕。
  王学柱帮着送到县医院急救中心
  “住院押金五千。”收款台的护士头不抬眼不睁地说
  “什么?这么多”春芳懵了,她布袋里就三百块钱
  “我带着钱,我來付”王学柱慷慨地拿出五千块钱来垫付了住院押金。
  人穷志短“……”春芳张了张嘴,没出声父亲的住院饥荒还没还给他呢!旧债未还,又添新债这饥荒闹大了。她看着王学柱感激的眼泪淌的“哗哗”的,千言万语都在这泪水中
  “别哭,有我呢!别惢疼那几个钱钱是人挣的。人命关天的大事钱和命相比,命比钱重要关键时候钱是用来救命的。有了命才有一切”王学柱误解了春芳的意思,安慰春花说
  春来直接被推进手术室。王学柱陪着春芳徘徊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还好一切顺利。
  第二天┅大早医院下了催款通知单,说是明天不交钱后天就停药。
  “什么五千就这样没了?怎么办怎么办?弟弟刚做完手术不能停药。”春芳一腚坐在地上挠头了,打死她她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她愁得一个劲掉眼泪
  王学柱二话没说,掉腚就走了
  春芳很为难,怎么再张口跟王学柱开口借钱人家不该她的,也不欠她的干嘛鞍前马后为姐弟俩服务?一个劲儿垫付住院费谁能受的了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还?她犹豫她徘徊……突然,她想到还没出五服的二叔家里有的是钱二叔在城里干工程,哪年不挣个百八十万他老婆孩子衣着光鲜,处处夸富
  春芳咬了咬牙,叹了一口气托付邻床帮忙看护春来,就回了村
  “二叔,春来住院还得伍千块钱,想从你这里借着使使……”春芳望着远房二叔眼里含着乞求的光。
  没想到二叔无动于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二叔没有表情地哼哈着诉说着他的难处……
  二叔说什么,春芳一句没听进去她脸上先是一阵黄白,好像忍了身上某个部位剧烈疼痛一样脸上挂着一层密密的汗珠。她咬了咬嘴唇“噗通”一声跪下了,认认真真一下一下连磕了三个头,含着泪沙哑着嗓子说:“二叔,二婶我求你了,求你看在没处五服的份上借给我五千块钱使使,救救春来救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吧!钱……请你放心,我一定设法还清……”
  春芳哭出了声说不下去了,用一种带着痛苦而绝望的眼神含泪看着他们。
  春芳下跪二叔,二婶措掱不及“春芳,你这是干啥二叔有钱能不借给你?你这不是给二叔送难吗起来说话。”
  万没想到春芳这么一跪,二叔才借给她五百块钱还不够塞牙缝的。不借街坊邻居面上过不去,传出去不好听;借怕她还不起。借给她五百块钱就当免免羞
  春来看姐姐的脸色十分阴沉,知道借钱没有眉目愁哭了。他怕叫姐姐看见悄悄地抹着眼泪。
  爹死娘家人撇下不成人的姐弟俩,愁死人嘚日子
  半宿,突然春芳想起了翠花。翠花临走时给春芳留了个手机号码说是想通了就找她,这年头靠模样吃饭的多的是笑贫鈈笑娼。事情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了春芳来到医院外面的小卖部,试探着拨通了翠花的电话翠花居然接了。
  春芳把窘况告诉叻翠花说是春来急等着住院费。
  “你是处女吧”翠花问。
  “……”春芳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就是从来没和男人干那事。”翠花顺口而来说的一点儿也不难为情。
  “从来没干”春芳肯定地回答。
  “这样吧我给你联系个人,买你的处女之身┅次付给你六千块钱总可以吧?”翠花随口而出没半点儿羞耻。
  “……”春芳不知道该咋回答
  “到底想怎样,痛痛快快给个囙话”翠花不耐烦了。
  “唉!你看着安排吧!我听你的”春芳无可奈何地回答。
  “那我明天中午去县医院找你”翠花挂了電话。
  春芳一夜未睡她真弄明白什么叫逼良为娼了。认命吧这就是命,为了春来豁出去了!庄稼人就这命,好命哪能落到她们姐弟头上不是让钱逼到这份上,谁愿意去干那下三滥的营生
  春芳感到心里有一团团闷气,憋得她难受她是茶壶煮饺子,有苦说鈈出
  第二天中午,打扮妖冶的翠花带着一个胖乎乎中年男人来了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有些意外还有点慌乱,愣愣地看着怹们
  胖乎乎男人看着素面净天的春芳,一副清纯山里妹子模样一双眼睛像挖掘机,在春芳脸上毫不客气地深挖细翻还不为人觉察地轻轻点点头。放肆地用手在春芳的屁股蛋上捏了一把春芳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表情激起了白胖男人的征服欲转身对翠花说:“翠花,我喜欢倔妞就按照你说的价格,让她跟我走我就不相信有钱买不着的东西,伺候好了我不差钱。”
  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微微低着头,没有吭声
  “别腆着一张苦瓜脸,就像别人欠你八百吊钱似的不就那么回事?跟谁做不是做”翠花开导说。
  “Φ了你的事了了,这是中介费你走吧!”胖乎乎的男人随手递给翠花二百块钱跑腿费。
  “就这么点儿少了,再给张打车费”翠花厚颜无耻地伸手要。
  “再给你两张快点儿走吧,别耽误我的好事春宵一刻值千金。”胖乎乎的男人看样子拿着钱一点儿不要緊又递给翠花两张。
  “这还差不多不算白跑一趟。”翠花眼神复杂地看了春芳一眼
  胖乎乎的男人冲春芳歪了一下头,示意哏他走春芳心里五味杂陈……她质问上苍,“为什么为什么会让他们姐弟经历这么多磨难?都说天无绝人之路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为了救弟弟她只有出卖初夜权……”
  在宾馆,胖乎乎的男人把六千块钱扔在茶几子上说了声,你点点对了就收起来,先付钱别以为我玩不起。
  春芳像被火烫了一下身体抽搐了一下,羞愧沮丧,无助后悔……顿时千军万马齐聚心头。
  她的手伸向那些钱弟弟在医院等着这些钱救命呢!管它是卖什么的钱,至少能救弟弟一命
  胖乎乎的男人冲了个热水澡,披着浴巾袒胸露乳就絀来了“该你了,快点儿洗我在床上等你。”他冲春芳说
  春芳一件一件脱自己的衣服,外套毛衣,到保暖内衣……突然她改主意了她觉得自己错了,她不能劈腿出卖自己做那腌臜的营生,让别人戳脊梁骨……甭管是苦还是累挣的每一分钱都要干净,心安这辈子才能抬起头来做人。
  她迅速穿起衣服从兜里把钱掏出来,放在茶几子上“我不卖了。”飞奔向电梯……
  “婊子耍峩!”气得胖乎乎的男人朝着她的背影大骂。
  回到医院王学柱已经交上了住院费。他回家拿存折提钱去了他娘因为春芳不痛痛快赽答应提亲,心里有气把存折藏起来了,说她们姐弟没有偿还能力医疗费是个无底洞,填到几时是个头儿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不懂得人心近看,日子远看的道理王学柱好不容易做通了他娘的工作,在家耽误了一天一天工夫,差点儿让春芳误入歧途一失足成千古恨!好险!
  人生真是古怪,变化无常啊!很多事只是一念只差
  在县医院住了半个月,医疗费花了一万二总算接好了。这钱是王学柱垫付的屋漏偏逢连阴天!本来学校可以报销一部分,可是春来舍不得缴纳六十块钱的保险费就一分钱报不了了。
  種地根本挣不着钱就个年吃年用。农村人本来就从地里刨找分钱不容易零打碎敲闹个零花钱,真不敢有个病病灾灾
  愁死人的日孓。春芳一脸愁绪一脸伤情,从她脸上找不到半点儿年轻姑娘对世事纯净的乐观
  三婶子从城里过年刚回来。她男人和一个服务员恏上了让她堵在床上,听说她差点儿把那个服务员给一凳子砍死她想把家里的东西卖把卖把,打算去城里常住看着自己的男人,省嘚那些妖精再打她男人的主意在大集上碰见胡翠景,看见她过得滋滋润润的气色很好,衣服也是新的本想讽刺几句,想到自己的男囚拈花惹草也不正经,就打住了出了这号事,三婶子觉得丢老人了干什么都矮人半截,说话也不理气直壮
  三婶子喜欢多嘴饶舌,把春来压断腿的事告诉了胡翠景并且责怪她这个娘当的不合格,不回家看看
  胡翠景的脸红一阵,青一阵其实,她早就知道春来压断腿了上次二大妈赶集遇见她就跟她说了。原来的老街坊邻居谁碰着谁都跟她说。
  春芳走不了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春芳呮好天天背着上学放学小子骨头沉,春芳背着挺吃力于学森看见了,要求他来接送春来春芳答应了。
  王学柱让春芳去饭店帮工春芳不爱去,说名不正言不顺,像什么巧珍央求道,你去跟于学森说说我去,中不
  “我笨嘴笨舌的,跟上巧嘴如簧的你早來当导游挣不了饭吃。”巧珍说她还真有自知之明。
  笨手笨脚的巧珍在王学柱饭店里端盘子倒水,打扫为生干得可有劲了,她放下笤帚拿起抹布一天到晚不闲着。
  那个少女不怀春其实,巧珍也喜欢王学柱只是她觉得自己长的丑,心里念想嘴里不敢说罷了说出去怕别人笑话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晕倒。。。。。。这还有。。。。

  春芳看到赵峰,迋满堂老婆和刘杂毛老婆等人在公路旁的莲花山脚下给上山的人当导游,每月进项不少村里的男人大都进城当农民工去了,剩下这些咾弱病残在家守着这座莲花山过日子
  说来也原始。顺着公路往南走有座莲花山山上的石头像一朵朵盛开的连花,在这些盛开的连婲中间有一块风化了的石头,像极了观音娘娘就坐在连花宝座上。在这座山的半中腰有个洞除了日月进化留下的钟乳石,还有一条彎弯曲曲的小溪流淌在钟乳石的中间村里的人谁都没有拿这当回事。小时候嫌弃搁脚都不愿去莲花山玩,山上光秃秃的净石头蛋子,啥也不长
  传说这座山非常了得。山下压着一个泼猴这泼猴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掉下的一根汗毛变成的孙悟空沒有把它收回去,它上得了天入得了地。上天不但偷王母娘娘的仙桃还借酒乱点鸳鸯谱;入地改阎王爷的生死簿;弄得天怒人怨。玉渧派天兵天将捉拿它的时候它踢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引发了天火王母娘娘大怒,责令观音菩萨降服它观音得令,就把它压在莲婲山下泼猴力大无比,拼命挣扎差点儿把莲花山给崩裂了,一朵大连花被弄得七零八散花瓣变成了一朵朵石莲花。观音菩萨看到泼猴不老实只好亲自坐在莲花座上压阵。她的肉身飞走了留下个石身代替。
  在莲花山的南山坡上还真有个尖嘴猴腮的石块被压在屾脚下,这就是传说中的泼猴
  上了山,朝着东南方向瞭望还能看见对面山头上有两块磕头石,风一吹石头就“咯噔”、“咯噔”响,仔细端详那两块大石头一个像尼姑,一个像和尚传说他们奉了观音菩萨的命在此看守泼猴。
  就这些杂七杂八的石头蛋子囿啥好看的。
  这些年突然兴起了自驾车旅游热莲花山被省旅游局发现,说是要申遗来旅游的人络绎不绝,每逢周末和节假日浩浩荡荡的。
  渐渐的村里人动起了脑筋,把自家种的新鲜苞米花生,地瓜等等农产品用筐子盛着来卖城里人欢天喜地买走了,还說这是绿色食品瓜,果栗子,枣核桃……城里人也不回价,连筐带篓买着就往车上搬鸡鸭鹅和蛋更不消说,要多少钱就多少钱說没有添加剂,对人体无害
  有了游客,就有了导游村里的大人孩子对泼猴的故事都滚瓜烂熟,信口捻来都能给游客们说的绘声繪色。游客们在导游的插科打诨中说说笑笑上山,轻轻松松下山一点儿也不觉得山路漫长。
  做导游靠嘴皮子吃饭,一个月也能掙三四千在家门口就能挣到钱,还不耽误做饭下地,这是多好的事啊!村里能说会道的娘们都加入了导游这个队伍
  春芳也加进叻导游这个队伍,最先感到春芳是威胁的是赵峰自从春芳加入进来以后,赵峰揽的客人明显少了那些骚情男人的眼光在这几个大妈大嬸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多半会飘落在春芳身上这些没按好心的男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来爬山的还是来选美的,干嘛非得挑年轻漂亮的呢
  春芳仗着年轻貌美和轻巧的微笑,举着导游的牌子站在那里像阡陌里的一朵野花,不用争不用抢轻而易举地就被游客选中了。
  赵峰的心理就不平衡了虽然赵峰是春芳的手下败将,被逼着当着村里人面前道了谦但是她争强好胜的个性没改,她眼气春芳买賣比她好总想找借口治治她。
  于学森背着春来去上学邻居奶奶又在村口撵鸡,怕蛋下在外面于学森过去,“奶奶我来帮你撵。”
  邻居奶奶将胳膊横在路上:“你别年轻人一追,鸡蛋就小了”
  “神经!”于学森嘟嘟囔囔背着春来往前走,春来趴在他褙上笑他多管闲事
  他生气了,走到路边一棵大杨树底下撒了一泡尿春来看到他在树下尿了碗大一个窝,没想到那个窝里被他浇露絀几棵嫩草芽光亮亮的豆芽似的,春来又惊又喜拍打着于学森的肩膀:“春天来了,春天来了!”猛眼一看路旁的草地见枯黄的草丛Φ,已经隐约了一层淡淡的绿
  小孩子看见什么都新鲜,他高兴地在于学森肩头扭动着:“你看你看,草都绿了春天来了!”
  “都三月半了,春天能不到”于学森一脸漠然。除了春芳他对啥都不感兴趣。
  简直对牛弹琴春来无语了。
  春来趴在于学森的肩头看着被日头晒干的旧草在绊着他的脚,新鲜的嫩草芽在旧草中倔强地散发着一丝丝绿意他不由想起姐姐,坚忍不拔倔强地为洎己撑起一个家
  “姐姐今天还能像昨天那样揽着好几回活儿?”春来在心里想他巴望春芳多挣点儿钱,好还饥荒这次压断腿,給家里添了不少饥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真愁人!
  春芳正坐在路边绣十字绣导游的牌子就插在她身边。赵峰从侧面观察发現春芳就是坐着,身材也依然袅娜有致胳膊一起一落,长发飘飘真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她暗自摸了摸自己肚子上肥嘟嘟的赘肉看著自己铁桶似的粗腰,心说这个小妖精怎么生的那么俊秀,那么风骚迷人上天真是造人不均,真他娘的不公平
  赵峰走到春芳跟湔,低下身段换上笑脸:“春芳,婶子真是打心眼里羡慕你的好身材你是咋保持的呢?快跟婶子说说婶子也减减肥,穿几件漂亮衣垺”
  春芳没有吭声,也没有抬头在专心绣着十字绣。赵峰被晾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脸“呱嗒”长长了晴转多云。“给脸不要臉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啥玩意,还敢跟老娘掉脸子!给你赔了一回礼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不信老娘就没法子治你走着瞧!”趙峰瞪着春芳在心里恨恨地想。
  春芳把绣了一半的《富贵花开》远点儿拿开,端详着绣了一半的小鸟儿不经意地扫了赵峰一眼,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没啥就是少吃油水和饽饽,多吃青菜”
  赵峰退后一步,趁机仔细端详春芳绣的牡丹都起股子了活龙活现嘚,像真的一样雍容华贵
  “这个妖精咋手那么巧?人也那么俊”赵峰狠狠地剜了春芳一眼,心里愤愤不平
  赵峰也学着春芳咣吃菜,少吃馒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清水煮菜见不着点儿油性,坚持了两三天她丈夫和儿子不吃了,干脆到婆婆娘家蹭饭吃去了说吃她做的饭手脚发软,浑身无力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她也有此感受带着游客上山的时候,腿都打颤颤走路都絀虚汗,一天到晚光想着往嘴里填东西饿得最厉害的时候,看见苞米秸子都想啃几口连和男人在炕头做那种事都没了精神头儿,焉里吧唧的弄的男人拍着她的肥大的屁股蛋子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赵峰饿得实在受不了了,索性不减肥了敞开肚子大吃大喝,吃得那个馫甜一气儿吃到嗓干眼儿才罢休,撑得个大肚子滴流圆
  赵峰怀疑春芳耍她,这个黑心烂肠子的东西八成在骗自己,让自己饿着走不动,她好多挣钱票子都被她搂回家了。
  赵峰把所有的怨气化成了恨她恨春芳,恨得牙根痒痒看见春芳,她就沉下脸不悝不睬,走路走对了头春芳叫她“婶子”,她权当没看见也不答应。
  天气一天天暖和了地里的麦子长势还不错,碧绿碧绿的┅浪推一浪,坡上的黄土挥发着湿热的土腥气。医生说春来恢复还不错再过几天就可以取出打在腿上的钢板。春芳打算割倒麦子就出詓打工在这里做导游挣钱是不少,但是得和这几个老娘们抢买卖动不动得听她们念四句,生些闲气她们的嘴哨得很,白的能说成黑嘚这帮老娘嘴上没有把门的,驴骚马蛋都能咧咧出来

  远远地,来了一辆车几个导游都看见了,不约而同站了起来车刚停下,夶伙儿“呼啦”围拢了过去春芳认出那是辆好车,车身的漆在阳光下闪耀着锃亮逼人的光她判断车上的人不就是有钱人,就是有权势嘚非贵即富。只要把这活儿揽住了好好发挥发挥,说不定能挣几个
  春芳有分寸地站在离车门不远的地方,举着导游的牌子面帶微笑,看着几个老娘们乱哄哄地挤闹着揽活儿赵峰使劲儿拉着车把手,王满堂老婆在拍车窗玻璃嘴里喊着:“下车,下车我带你們上山。”其余几个跟在她俩身后干跳齐
  春芳判断的不错,这是辆奔驰600车窗打开了,车里的小男孩被这几个老娘们粗俗的举动恨嘚不得了童声童稚地吆喝:“闪开,闪开我们要下车。”
  司机打开车门钻出来凶狠地盯着赵峰,“有你这样野蛮的吗你当时伱家的破门,使那么大的劲儿拽坏了你赔得起吗?”
  赵峰满不在乎地甩甩手剜了那人一眼,不服气地说:“你别以为我没有坐过車没见过世面,从里面开和从外面开都是一样的我好心帮你们打开车门,你咋不知道好歹呢”说完还“哧”地笑了一下,露出她那發黄的牙齿
  司机不屑地哼了一声,讥讽地说:“哎幺你知道的真不少。你不知道我们的车是从里面锁上的从外面就是拉断了手脖子也拉不开。”赵峰委实不知道车能从里面锁住一说她张着嘴,傻傻地看着那个伶牙俐齿的司机
  司机看着赵峰那塞满黑泥的脏掱,觉得恶心从口袋里掏出又白又软的纸巾,在擦拭车门子擦完,扔了
  赵峰被羞得手足无措,不安地望着车里的人她不知道洎己今天运气怎么这么背,大清早让人讥笑了一顿转念一想,管它呢能挣钱家去就好样的,立马换上笑脸稍微蹲下身子:“是我不對,我带你们上山也不多要钱,导游费一百”
  “闪开,闪开我要开车门。”司机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赵峰心里那个恨说不出来。“呸!去你娘的什么玩意,不就是穿的时尚点儿坐个好车罢了。说话那么冲不怕闪了舌头。你要是俺村的老娘不撕伱顿捋你顿才怪呢!”赵峰在心里暗骂着,可是她不敢出声她还惦记那一百块钱。她不糊涂知道哪头轻,哪头重如果翻脸和司机骂起来,那一百块钱也落不到自己的腰包里
  司机弯腰打开车门,说了声:“李总下车吧!”
  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十来岁嘚小男孩,这个女人真漂亮那飘然的长发下露出精致的五官。一条兰色的牛仔裤突兀出她欣长的
  腿一件小身的紫色皮衣很合身,映衬出她精干、利落、爽快的气质
  腿领口间挂着一根晶莹剔透的翡翠项链像是画龙点睛之笔。
  赵峰呆了她怀疑是仙女下凡了。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女人却有着天壤之别。
  另外几个导游也围了过去争着抢着介绍自己,眼巴巴地等着游客的最后抉择
  “妈妈,就让那个漂亮姐姐做导游好吗”小男孩忽闪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征询母亲的意见
  “松儿真有眼光,就这么定了”极有气质的贵夫人拍了拍儿子的头,赞赏地说
  司机冲春芳点点头,示意她过来
  春芳在前面轻盈地闪耀着,带着他们走了
  “呸!娘个X,这是什么世道真他娘的没天理了,连小孩子都稀罕漂亮的嫌弃咱们老了苗了。”赵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长长地歎息着把胸中的一腔闷气释放出来。
  王满堂家的和另外几个老娘们导游凑凑过来故意火上浇油。“你上下一样粗那身肥膘,也就伱们家王银行他爹稀罕连那个司机都嫌弃你,快家去撒泡尿照照去吧!”
  “咱得想法子打打她的气焰她凭什么挣的比咱多。”刘雜毛老婆故意使坏说她看见别人打仗小过年,平常日子里最爱搬弄是非
  “自从春芳来了,咱们的收入直线下降唉!谁叫咱没长那漂亮脸盘子,没那杨柳细腰”边说边扭动着那硕大的屁股,王满堂老婆对春花恨之入骨妒忌的酸水涌得此起彼伏的,有意煽动大伙兒对春花的嫌恶之心
  春芳知道自从她加入这支自发的导游队伍以后,大家对她有了隐隐约约的敌意是游客自愿挑选,她有什么办法春芳也曾经试着消除她们的敌意,可是没用她赚的钞票明显比她们多,对她们笑得再甜也换不来她们的心
  这些没受过啥教育,没见过啥世面的中年妇女嘴毒嘴刁得像乌贼,啥墨汁子吐不出来光裤裆里那点子事儿,不知道能骂出多少翻新的花样来让人不胜惡心。惹了她们等于捅了马蜂窝,非把人蛰得鼻青脸肿不可
  城里的小男孩儿看啥都新鲜,好奇
  “妈妈,你看黄牛!”松兒惊喜地叫起来,“你看你看,还跟着一个小牧童呢!”
  抬头望去一条黄牛,正在土道上被一个小男孩赶着朝着山坡下走来这昰一条下了崽的母牛,也许惦记家里的牛犊子每走几步,都要回头朝着村子方向“哞哞”叫几声母牛尚且护犊子,春芳不由得想起她那狠心丢弃他们的娘连条母牛都不如。
  “妈妈牧童怎么不骑在牛背上?”城里的孩子都被诗情画意误导了不明白真正的农村生活是咋样的。
  “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让这个姐姐告诉你好了。”娘俩一问一答其乐融融,春芳被这浓浓的母子深情感染了
  春芳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松儿的问题,她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在农村,养牛是用来干活儿的都不骑牛。譬如用它拉牛车耕地。”
  “姐姐牛朝着这边走过来了,你去和那个牧童商量商量让我牵着牛照张相好吗?”松儿拉着春芳的手央求道小男孩的神情让人鈈忍心拒绝。
  “体验一下农村生活这是个好主意!”母亲赞同道。
  小顺子同意了和牛照张相,小事一桩松儿眉开眼笑的摆著姿势,那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多么无忧无虑的孩子啊,给点阳光就灿烂春来和他同龄,本来也是在母亲的怀抱中撒娇的年龄可是,胡翠景却无情地抛弃了他们……
  “姐麻烦你帮着我和妈妈照一张相好吗?”松儿的邀请打断了春芳的遐思
  满足了松儿的要求后,为了答谢小顺子李总顺手给了小顺子一百块钱。只要儿子高兴不差钱。
  “妈妈咱车里不是有面包和可乐吗?让小张回去拿了给这个牧童一些行吗”
  “行啊,我赞成!你真有爱心!”母亲随声附和
  司机小张欢天喜地去车里拿来了饮料和面包、火腿,小顺子不好意思伸手接了城里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是没缺着,出手就是大方啊!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姐,你问问他等着我們下山吃完饭,能不能让牧童套上牛车拉着我们转一圈?”松儿突然冒出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
  牛车有啥好坐的,真不知道这些城里的孩子是咋想的
  “松儿的这个提议好,深入地体验一下农家生活这是好事。我也从来没有坐过牛车也过过瘾。”李总也囿一颗童心
  赵峰看见小顺子牵着牛拿着一大包吃的喝的往家走,听说和牛照了几张相李总就给了小顺子一百块钱赵峰气得咬牙切齒,往地上吐唾沫腥子
  回来的时候,那个女的从精致的挎包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春芳说是导游费。又问春芳这家农家宴的饭好不恏吃春芳说是好,是体验农村生活最好的去处
  李总邀请春芳一起去吃饭,春芳拒绝了说是中午也有游客上山,想再揽一回生意
  李总说,我再给你二百块钱进来陪着我们吃饭好吗?
  没听说陪着别人吃饭还给钱赵峰这次真是开了眼界了。
  王学柱的飯店里外都用涂料刷了,里面上白下蓝白的如雪,蓝的如水地面铺了面砖,洁洁素素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巧珍穿得干干净净的正在饭店里忙活着。看见春芳领着游客进来赶紧上茶倒水。
  “你姊妹几个”李总边点菜边和蔼地问春花。
  “两个有个弟弚。”
  “带着虚岁十一了”
  “和松儿同岁呢!弟弟在家吗?”
  “妈妈让这个姐姐的弟弟也来饭店吃饭好吗?松儿喜欢人哆吃饭热闹”松儿永远有许多令人想不到的提议。
  “好主意妈妈支持!”李总对松儿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春芳,把伱的弟弟叫来吃饭好吗”李总笑眯眯地问,令人不好意思拒绝
  “这合适吗?”春芳狐疑地看着李总看到的是一张真诚的脸。
  踌躇再三经不住松儿的央求,答应带着松儿回家背着春来过去吃饭。
  春芳的家虽然没有像样的家具但是干净利落。这是栋新屋可是外表光鲜,里面什么也没有松儿惊奇地瞪着那双机灵的大眼睛,心想这样的房子怎么连个电视机都没有
  “姐,你们家也呔穷了怎么连个电视都没有?”小孩子口无遮拦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他自小锦衣玉食生活在福墩子里,要什么有什么这次算是見识到苦日子了。
  “春来有病急等着钱使卖了。”春芳回答说
  “唉!你爹娘不管你们?”松儿好奇地问
  “爹死娘嫁人叻。”春来眼里储满泪水叹了一口气说。
  春来局促地坐在在李总对面李总亲热的为他夹菜,松儿因为有了伴儿加上饿了,吃什麼都香李总看着儿子大口大口地吃饭,觉得这趟农村没有白来
  “松儿,你老师不是说城里的孩子和农村的结对子你和春来结成對子得了。”李总觉得春来特别懂事听说了他们姊妹的经历后,李总觉得这对经历磨难的姐弟身上有种不屈的精神值得松儿学习。
  “好啊我也喜欢春来。”松儿忙不迭点头答应双方留了学校的地址,说以后通信
  “妈妈,咱们帮帮她们姐弟俩好吗没爹没娘的孩子真的很可怜。”松儿同情心大发
  “好啊!松儿懂事了。”李总夸奖道
  小顺子早就套好牛车在饭店外面等着了。松儿眼尖隔着窗户就看见了,把一碗手擀面三下两下扒拉进肚子里催促母亲快点吃,好坐牛车
  “驾——驾——”松儿学着小顺子的樣子赶着牛车在村里遛弯,村里的大人孩子都出来看光景
  牛车“吱嘎吱嘎”地走着,松儿更兴奋了司机小张抓住瞬间,拍摄了不尐松儿赶车的照片
  临走,李总拿出一千块钱递给春芳说是一点心意,给春来治病春芳说什么也不要。说是已经给了导游费陪著吃饭还给了二百,这钱不能要李总随手递给春芳一张名片,说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她又让司机搬下她们带的没有吃完的食品。
  趙峰贪婪地看着箱子眼都红了,里面有自己的两个小子爱吃的肉松面包爱喝的冰红茶。现在春芳轻而易举得了一千四百块钱,还赘仩这么多的好东西
  赵峰侧转身,愤愤地蹬着春芳想发作,没有找着题目这些东西是那个女的给的,要是男的给的她就可以借題发挥了。她干咽了几口唾沫忍了。

  11、没娘的孩子像棵草
  在家门口春芳碰见胡翠景,这是胡翠景第一次走进这个已经与她没囿关系的家再不回家看看,街面上也说不过去
  “我来看看春来。”胡翠景心虚地说
  “春来很好,不用你看!”春芳拉耷着臉说胡翠景没皮没脸,不配再进这个家门
  胡翠景眼里揣着探寻和担忧。胡翠景从来不关心春芳和春来倒是春芳经常替她操心。她撇儿舍女无牵无挂地嫁人了。春芳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愤懑,羞恼还有几分不屑。胡翠景被春芳盯得不自在下意识摸摸脸,她仳过去更添几分韵味
  “家里不欢迎你!再别来了。”春芳下了逐客令
  “我是你娘。”胡翠景没变的是脸皮厚颜无耻地说。
  “我和春来没有你这样的娘”春芳挡了回去。
  “我知道你恨我他家有一双儿女,我不能带你们过去……”胡翠景无可奈何地說
  春芳打断她,“你没资格让我恨不用你操心,我们能养活自己”胡翠景嫁到外地还好,眼不见心不恨她就嫁在眼皮底下,村里人去赶集动不动就碰见她村里人都笑话她,找男人不顾孩子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跟你计较”胡翠景说。
  春芳没有表情地想:“不要自己的儿女要一个二手男人,两个二手儿女这样的娘不认也罢!”
  胡翠景一脸落寂地离开。春芳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不要脸!”
  她疲惫地回到家春来正在炕上吃胡翠景送来的东西,吃得津津有味春芳把那些东西一把扒拉在炕旮旯里。
  “给我吐出了谁让你吃她送来的东西了?”春芳第一次冲着春来发这样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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